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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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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衍說完就把玉佩收在了腰間,見小姑娘在那哦了兩聲點點頭,也不曉得從他這回答裏懂了什麽。

沒了一開始的疏離,多了兩分隨意。

他算是看明白她了。每每剛見上面時,她要麽忐忑不安,要麽局促小心一驚一乍,小呆狐似的,總要先順著她的毛捋捋才行。

他若不先安撫著捋捋順了,她不管是言語還是態度都能距了他百八千裏。

就如這會,她輕松下來,與他說話時身子都會更前傾一些。恐怕小姑娘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

心防低又好拿捏,鄭衍一想,就覺得是出去很容易遭人騙的那種。

而且越惶惶時越愛強撐,其實膽子卻小。

鄭衍不由想起阮毅剛從邊境被送回來的時候,不消想,也知她當時肯定是又慌又怕。

只一想到她那雙好看的眸子裏籠罩起水霧朦朦,鄭衍感覺自己心口都被扯動了一下。

阮青杳見皇上說完玉佩就沈默了,於是拎出了心裏一直放著的事,說道:“陛下,之前聚行樓的事……當時沒有來得及跟陛下道謝。”

包括自那之後,沒有人再敢說阮家的壞話,這些事她也都是知道的。

背後都是因為有皇上在幫他們阮家撐腰。

阮青杳真心實意道謝:“謝謝陛下。”

小姑娘一雙水靈杏眼瞧過來,嬌俏巧巧的小鼻頭被幾陣風吹得微微泛紅,眼中清澈顯出歡喜與感激,而並沒有夾雜著其他。

鄭衍看過的眼睛數不勝數,或男或女或小吏或高位,每一道眼神的背後大多都還隱藏著幾道意味,少見有如此幹幹凈凈。

鄭衍喉間忽然動了幾動,卻沒想到要說什麽,最終抿著唇化成了一句聽著頗有些高冷的:“嗯。”

阮青杳也沒在意,見自己的感激傳達到了,便也放下了一件心事。

一時沒留意中,被陣風竄進了鼻子,掩嘴小聲打了個噴嚏。

從最開始那陣風起,到這會風已有越起越大的趨勢。鄭衍瞧她臉頰透紅,因一個噴嚏眸子更顯濕漉漉的,怕再拉著她幹坐又得著涼。

而且他臨時起意出趟宮,來了也有些時候了。

只好略有不舍起身,言道玉佩已拿回,該是時候回宮了。

許氏得管事告知皇上突然到來時,就急忙放下手頭事疾步出來了。

只是皇上沒迎到,卻是先遇上了傅公公,傅公公只簡單一句皇上今日來找阮姑娘帶過後,就拉著她說了許久的話。

或是關於老爺或是關於兒子們,甚至還有關於天色氣候的,從京中軼事家長裏短到柴米油鹽,許氏還頭回知道皇上身邊的大內侍竟然如此健談。

聊話之中,大內侍幾次看她的眼神裏,還都好似別有深意。並且態度也比之之前都還要更為客氣。

不由被帶著繞暈了幾道後,傅公公終於停下了話頭,起身邊走邊說時辰差不多了,他該請皇上回宮了。

許氏最後也只看到皇上一道出府離去的背影,與府門前遺留的幾個馬蹄印子。

她腦子裏傅公公說的冬日滋養應多食些什麽什麽還在不停打轉,整個人發著懵,不禁按按腦袋轉身問女兒去了。

“沒什麽呀,皇上上次遺落了玉佩在女兒這,所以今日來取回的。”阮青杳如實回答。

許氏更暈了:“皇上親自出宮一趟,就是來取玉佩?”

阮青杳點點頭,她一開始也想不通呢:“因為這玉佩對皇上很重要,所以他親自來取。”

許氏應了聲怔怔還覺得哪不大通,疑道:“對皇上很重要的玉佩,怎麽會、落在你這裏啊?什麽時候的事?”

“這……”

阮青杳咬咬下唇,實在說不出口是她上回病中從皇上手裏搶奪的,娘知道了肯定要說道她。

“就是,陛下不小心啊——娘,半杏帶著人在整理話本呢,我去看看好了就給娘送去。”

皎皎說著邊回身往自己院子奔走,身影轉眼不見。

許氏:“……?”

話本收好搬給許氏時,已是用午膳的時候了。阮青杳想起兄長們出門了,就差人問了問,得知大哥二哥還沒有回來,想來他們大概是在外用了。

也不知兩人出門到底做什麽去。

因她這些日子都醒得早,所以才用完飯就困意層層上湧,在院中消了下食便睡下小憩。

半杏伺候姑娘歇下後,輕聲躡腳出來。心裏卻在琢磨著想,自從皇上早間來過之後,姑娘瞧來似乎高興了許多。

不是明面上展露出的高興,而是絲絲縷縷一舉一動裏滲出來的那種。她服侍姑娘那麽多年,所以感覺得出來。

胃口好了,連中午的菜碟子用完都是全空的。

姑娘近些日子總反常醒得早,像是有什麽心事卻不自知。她還擔憂著呢,剛剛姑娘卻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因為什麽呢?半杏邊在外屋收拾邊想,念頭閃過某處時整個人都緊張了幾分。難道姑娘的心事,竟同皇上有關?

阮青杳小憩了不到兩個時辰,便睡足醒來。

就算她再睡下去,半杏也是要喊她起來的,免得晚上時候睡不著。伺候姑娘起來時,半杏告訴她兩位少爺剛剛回來。

於是阮青杳穿戴齊整便去了大哥院子。

院前小廝說二哥也在,阮青杳走到屋前時,也確實聽到了裏頭大哥二哥說話的聲音。

正要敲門,卻聽裏面的大哥冷聲嘶了一下。

“氣死我了!李家的那群人是不是不長眼啊?”

阮致淵往桌上藥罐裏挖出一團黑色藥膏,就往上胳膊的青紫部位塗抹,同時不忘埋怨氣罵。

阮澤塘坐在邊上抱著自己胳膊說:“你自己沒看清楚,伸手往人棍子上去撞,還能怨得了別人。說出去不嫌丟人啊。”

阮致淵正瞪眼要反駁,突然門砰得一下被推開,順著刮進來的除了一陣風,還有一個妹妹。

兩人一見皎皎突然進來,都傻了下眼。阮致淵匆忙去穿半褪的袖子,阮澤塘則取過藥罐藏身後,一時間手忙腳亂。

緊接著就聽妹妹眼神懷疑打量質問:“大哥二哥,你們在做什麽呢?”

阮致淵幹笑兩聲,一擺手:“沒、沒什麽!”

“皎皎怎麽過來了?二哥給你買了點小玩意,走吧去我那拿。”

阮青杳見二哥起身走來,掛著臉往旁挪開兩步,嗅了嗅努嘴道:“沒什麽?滿屋子的藥味!”

“大哥二哥,你們究竟出門幹什麽了呀?”阮青杳繞過去扯二哥袖子。阮致淵遮掩不及,被皎皎一眼看到了胳膊上的一大團的青紫。

“大哥你?受傷了!”

阮致淵阮澤塘見妹妹被嚇了一跳,接著刷的一下眼睛就紅了,眼見著聚懸起了水珠要往下掉淚,齊齊都白了臉慌了神,起身圍在她身前,好一陣的勸和安撫。

阮青杳聽著耳邊焦急聲嗡嗡,眼中水汽晃動幾下總算沒有砸下來。她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問:“真的,不要緊嗎?”

“真的,你大哥我皮厚著呢,小傷罷了!”

“嗯,就跟他臉皮一樣厚。”

阮致淵齜齜牙點頭認了。

阮青杳淚花瑩瑩閃爍抿抿唇道:“爹之前回來的時候,胸口上也是這麽一大團的青紫。你們也都騙我說不要緊,只是小傷。”

結果卻是性命垂危。

兩人神色話語頓時一滯,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麽。

阮澤塘睨他一眼:看你幹得好事。

阮致淵便將胳膊遞給她看,輕聲哄道:“在胳膊上,就是小傷。幾日就好,皎皎不擔心啊。”

阮青杳剛剛也是乍一瞧見,瞬間想起當時見爹重傷時的恐懼無助,一時間亂了神。慢慢穩下心來,也看得出兩人沒在騙她。

便問是怎麽一回事。

這才知道原來兩位兄長今日出門,竟是打算去找齊公子算賬的!

關於齊家,阮青杳一開始抱著隨他去的態度,也是後來在書鋪遇上,他竟說要讓她做妾時,才真生了氣。

可也沒想兄長們竟會跑去揍他替她出氣。

至於大哥的傷,結果還是個誤傷。當時他們堵到齊公子了,卻沒想湊巧李家的也帶了群人去堵他。

阮致淵剛要動手,李家人就湧上來了。阮致淵一拳頭下去才收回來,哪想後頭李家一下人持著棍子推擁中上前,勢頭太猛,兩人都沒留神,結果眨眼間就撞在了一塊。

齊公子最後自然是被揍得不輕。

而李家,小的斷了腿在養著,老的還被降了職,境地尷尬想要挽回,此舉明顯是跟阮家示好,亦是打給皇上看的。不過也算是被齊家坑了回,出私氣也未可知。

誰想陰差陽錯還把阮家大少爺給打傷了。

阮青杳聽完,真是又氣又好笑,不知說他們什麽好,瞪了阮致淵一眼,推他坐下,拿過藥罐幫他上藥。

阮致淵得了妹妹心疼,還來親自幫他上藥,竟不由有幾分美滋滋,覺得這一下挨得值。直到阮青杳抹上藥後使勁地按揉,痛得他連頭皮都麻了,才知皎皎在拿著他出氣呢。

阮澤塘見他剛還得瑟呢,頓時就看得挺開心:“忍著吧,誰讓你自己本事不濟。”

“你從頭到尾邊上站著看,還好意思說?”

阮澤塘理所當然:“有人幫著打了,我還上去湊什麽熱鬧。”

聽著兄長們在日常的拌嘴,阮青杳總算給大哥上好了藥。並整整容要求他們不許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雖然兩人心道打一個文弱小子能算什麽危險,但還是閉嘴乖乖受了訓。

聽皎皎訓累了,阮澤塘才倒了茶遞去,輕聲開口問她:“聽管事的說早間皇上又來了?”

阮青杳一頓,點頭:“嗯?嗯……皇上就是來拿了點東西。”

阮澤塘見她低頭把玩著藥罐,心裏有什麽被撥動了下。取什麽東西能讓九五之尊暫擱放下政事,也不吩咐宮人,非要親自耗費一番功夫從皇宮裏頭出來?

回想起來,似乎只這短短一陣子,皎皎卻是同皇上相接觸過好些回了。

雖說不上來,可他怎麽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呢?

……

阮致淵的傷過了兩日就已褪了大半青紫,確實如他所說的皮厚小傷不打緊。

又再過了兩日,就只留淡淡痕跡,得仔細瞧才能找出來。

阮致淵怕妹妹還擔心著,見淤痕下去了,還特地跑去皎皎面前給她瞧,讓她知道哥哥們這回真的沒騙人。

阮青杳戳戳捏捏檢查了遍,算是安了心。

阮致淵大馬金刀坐下端起茶水,笑稱道:“說了大哥皮厚就是皮厚,不打誑語!”

“以前玩鬧被爹爹打出來的吧?”阮青杳輕輕一笑,果斷將人拿出來賣了,“是二哥這麽說的。”

阮致淵一口茶噴了出來。

兩人一個捂嘴笑,一個正忿忿暗惱間,突然被前院匆匆趕來的下人打斷。

再一問什麽事,卻是聽得人皺眉疑惑不解。

下人對著阮青杳說,宮裏頭來了個姑姑,說是前來找她的。

是麗太妃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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