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我病弱惹人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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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欺我病弱惹人憐
第七十七章 番外
後來有一日，秦淮川從署裏回家，聽管家說孟庭許今早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重新買了個宅子，那些礙事的梯子他通通拆了。
想到他問自己往後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累贅，望著那逐漸失去光芒的左眼，他心臟猛地一抽。
他說：“我怎麽敢。”
彈指一瞬，宅院的梧桐已長成參天大樹。
夏日，孟庭許坐在搖椅上小憩。偶爾擡手抓起餌料丟進身旁的池塘，偶爾品一盞紅茶，偶爾望著頭頂的梧桐花發呆。
他身體愈發不好了。
白日嗜睡，晚上又睡不著覺。
孟幼芝自從留學回來後，被高薪聘請去了中外合作的醫院研究眼睛疾病。她從國外帶了許多新鮮玩意兒回來，說那邊很流行一種樂器，學了回來彈給他聽。
他素來喜歡清靜，每當庭院金光鋪滿地面，微風吹過，他總是想起在杭州家裏的景象。
青磚白瓦，屋檐下築巢的燕子，雨後朦朧的白霧，掛在燈籠下的水珠。
可惜他身子不好，經不起舟車勞頓，想再見一眼西湖邊的楊柳便是不能了。莊晚得知他思家心切，抑郁成疾。特地從上海到了杭州，遠遠地拍了幾張孟宅的相片。
只是那門頭的姓氏已經變成了白府。
莊晚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是蘇州人，二徒弟是北京人。一同隨莊晚到了廣州去看望孟庭許，又在院中搭起了小戲臺，唱了他喜歡的《白蛇傳》。
莊晚將照片遞給他：“瞧，是你想的畫面不？”
孟庭許一眼落在相片上。
是了，小時候無數次蹲在門口，望著外頭的街道。那門外的兩頭石獅子，依舊屹立在原地。
又拿起一張相片。
“西湖楊柳，雷峰塔。這些樹好像沒那麽高了。”
“以前你還小，站在樹下望著樹上。現在長大了，自然覺得樹變矮了。”
那幾天，家中熱鬧非凡。
秦淮川心思細膩，這宅子的牌匾用的是孟庭許的姓氏。他說，這就是他的家。
孟幼芝不忙的時候還會帶著許婷來玩，金鳳鳴也常來。只是三個人一碰面，氣氛便有些尷尬。
孟庭許也不知道為何，只是看孟幼芝的臉色有些僵硬。
晚上，孟庭許抱著秦淮川，問他小姑娘們是不是吵架了。
秦淮川笑了笑：“女兒家，就算吵架也會和好的。你該養好病，操心她們幹什麽。”
孟庭許眨眨眼：“幼芝也不小了，我是擔心她往後一個人沒人照顧。要不，我找媒人給她說說親吧？萬一，萬一，我死了......誰來照顧她？”
秦淮川驀地心口一疼，說：“什麽死不死的，你別說這樣的話來嚇我！幼芝現在是大姑娘了，現在是新時代，再也不是從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樣。她該有自己的想法，喜歡誰，想和誰過一輩子，你不該替她張羅。”停頓一下，聲音有些哽咽。“你要是敢咒自己死，我不會放過你的！”
聽著他顫抖的聲音，孟庭許湊到他臉上輕輕吻了一吻：“你說的也是，幼芝長大了，該讓她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眼淚混著唾液，在嘴裏含糊不清。孟庭許揉了揉秦淮川的頭發：“淮川，我發誓，我一定長命百歲。”
那日是秦淮川的生辰，金鳳鳴帶著許婷提著幾只鴿子早早來了孟宅。
“我爹說，這是上好的極品鴿，叫我送來給你燉湯。”又拿來一個漆黑的盒子，“他說不知道送你什麽好，你也不缺金銀珠寶，就送你個好玩的。”
秦淮川眼尾一挑，看向盒子。
打開一瞧，原來是把精致的七六二子彈的手丨槍。
頓時一樂：“高山流水遇知音，不愧是姑丈大人！”
孟庭許在一旁看了眼，笑道：“果真投其所好了。”
金鳳鳴抿唇，說：“孟先生先別慌，也有你的。”
“我的？”孟庭許一楞。
她讓家仆從車上搬下來一個巨大的木箱，叫人打開。
拆開木板後，一個接近人腰身高的花瓶顯露出來。金鳳鳴笑瞇瞇地說：“前段時間我四處游歷，到蘇州的古玩市場發現這個超大的花瓶。老板說是宋朝的古董，我心想，你平日最喜歡這些瓶瓶罐罐的，就給你帶回來了。”
沒想到還有人惦記著自己，孟庭許溫柔道謝：“多謝鳳鳴小姐。”
秦淮川卻在一旁忍不住撲哧一笑：“鳳鳴，你確定不是買的什麽工藝品嗎？還宋朝，怎麽不說是商周的，也就你最好騙。”
一聽，金鳳鳴楞住了：“什麽？我被騙了？這老東西——”
眾人正笑著，管家通報秦真小少爺來了。
秦真身著軍裝，意氣風發地走了進來。自從從軍以後，人突然就變了。若是說他以前是個混蛋，那麽現在就是個正氣凜然的君子。
眉眼之間倒是有幾分像秦淮川，人也越發成熟起來。
上來先是問安：“哥，老師，表姐，許小姐，你們好。”
金鳳鳴一頓，不敢相信地朝他打量：“你回爐重造了？小混蛋。”繞著一圈，看了會。“幾年沒見，長這麽高了！”
秦淮川淡淡一瞥：“怎麽出來了？”
秦真說：“我給長官請假了，又是你過生日，我就想來看看哥，看看孟先生。”
孟庭許笑了一笑：“挺好，懂事了。”
幾人圍坐在客廳。
喝喝茶，吃吃點心。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零碎的腳步聲。眾人回頭望去，孟幼芝一身素雅的旗袍，挽著低低的發髻，上面插著一根白玉的簪子。略帶粉裝，櫻桃唇微微勾起。
不再似從前那般青澀，而今愈發有女人味兒了。
秦真見了，心臟頓時一緊，慌得手中的茶杯都差點兒掉在地上。
再一看，她身後站著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身著灰色西裝，眉目俊朗，就像小說裏的羅密歐似的。
秦真又是一抽，頓覺不安。
“哥。”孟幼芝走進來，介紹起那男人。“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叫傑克。”
孟庭許微微一怔，看向秦淮川又看向那外國佬。
秦淮川卻淡淡一笑，彎腰伏在孟庭許耳旁說：“看吧，女兒家大了總是留不住的，現在也不叫你操心這麽多了。”說完，起身走向二人。
孟庭許跟著走到面前。
寒暄幾句，四人再次坐下。
正好廚房上了菜，孟庭許自然是對那男人十分警戒，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清了清嗓子，便問：“你們在一塊有多久了？”
傑克用著別扭的廣東話，道：“我和孟小姐在一起有半年了。”
廣東話？
嘖，他又聽不懂。
孟庭許伸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秦淮川，秦淮川低頭，便將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十指相扣。
孟庭許眉頭一擰，頓住。
用蚊子般的聲音朝他道：“叫你幫我翻譯一下，沒讓你拉著我。”
秦淮川點點頭：“他說他和幼芝在一起已經半年了。”
半年？
才半年，萬一不靠譜呢？
孟庭許道：“我不反對自由戀愛，不過傑克先生，我們中國人講究門當戶對，互相尊重。以婚姻為核心、以禮義禮貌為準則。若只是單純戀愛，便不可取。”
秦淮川翻譯成廣東話。
那外國人一聽，急忙道歉：“抱歉，我會點白話。剛才是我沒反應過來......我明白孟先生的話，也十分的，尊重幼芝小姐。所以，這一次上門拜訪，是來請求您，把幼芝小姐，嫁給我。”
說完，孟幼芝繼續補充道：“我與傑克已經想好了，他也十分支持我的事業，我們在一起是向往婚姻的。所以，想把結婚的打算告訴哥哥。”
結婚？
此話一出，眾人都沒了聲。
秦真捏緊拳頭怵在旁邊一言不發，盯著桌上的菜心裏酸極了。
金鳳鳴掃了眼眾人，孟庭許臉色自然是不好，畢竟是親妹妹的大事，何況就一個妹妹。
倒是秦真那小混蛋，臉都綠了。
人家要結婚幹他什麽事？
掃了一圈，視線落在許婷臉上。
她只是微笑著，一直盯著孟幼芝。
金鳳鳴垂下眼，悶悶不樂。
這一頓飯吃得大家都各懷鬼胎，等人散盡，送走最後一個人。孟庭許才生氣的往地上一蹲，狠狠嘆了聲。
果然，天底下的哥哥看見未來妹夫時都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秦淮川跟著蹲下：“小糊塗蟲，她就算結婚了也不會離開你，如果有人替你照顧她，不也挺好的嗎？”
孟庭許擡頭，蹙眉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可就是不甘心？”
“沒錯。”
秦淮川將他一把橫抱起來，哄道：“要是那個外國佬敢對幼芝不好，我就一槍打死他，然後把他丟進海裏餵魚。”
孟庭許聽著聽著就急了：“哎！你別啊，那可是幼芝喜歡的人，也不能打死了啊。”
“那怎麽辦？他欺負幼芝呢？”
“......人家現在不好好的對她麽？”
秦淮川勾唇：“就是呀，人家對幼芝可好了，還要接她去法蘭西呢。那你還擔心什麽？”
到這，孟庭許便不說話了。
說得也是，他對幼芝倒是挺好的。
送許婷回去的路上，金鳳鳴時不時瞟向她。見她神態同往常一樣，不禁覺得納悶。
她不是喜歡孟幼芝嗎？
今日都聽見她要跟別的男人結婚了，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換做是她金大小姐，早就哭得稀裏嘩啦的了。
到了許宅，許婷下了車。
“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金鳳鳴手裏摳著袖扣，咬唇說：“不就是順道的麽，你幹嘛跟我這麽客氣，又不是沒送過。”
許婷微笑：“也是。”
她叮囑司機慢些開。
隨後轉身走到許宅門口，金鳳鳴望著她的背影，忽地推開了車門。
“婷婷——”她喊了聲。
許婷回頭。
金鳳鳴雙手背到身後，扭捏著。
一瞬，又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突然要下車。
許婷看著路燈下的金鳳鳴，蹬著圓圓的眼睛，眉間微微皺起，表情很是糾結。
“怎麽了？”她問。
金鳳鳴扯了扯裙子，嘴唇蠕動：“沒......也沒什麽，你，你早點睡啊。晚安......”
許婷默默盯了會，呼出口氣，牽起嘴角，說：“你也是。”
走到大門，家裏的下人急忙出來迎接：“三小姐，您回來了！”
見人消失在門口，金鳳鳴呆呆地站了會。鼻頭忽然一酸，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
笨蛋鳳鳴，明明是別人失戀，為什麽自己要哭啊！
金鳳鳴，你真不爭氣！
司機見自家大小姐站在前方不動了，急忙下車去瞧，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手足無措道：“哎喲！我的祖宗，我的金大小姐。怎麽哭了呀？”
這麽多年了，他哪裏見過司令家的大小姐哭。
金鳳鳴本來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她從吃飯那會兒便一直忍著。直到現在，哭得哽咽。
轉身掄起司機的袖子又狠狠嚎哭了幾聲。
司機急忙寬慰：“好好好，別哭了，我們大小姐一向堅強的，小時候打羽毛球摔了都不哭，打針不哭，被司令夫人罵了也不哭，被......”
“好了！你閉嘴！”金鳳鳴抽噎著喊道。
這哪裏是安慰她，明明就是在戳她心窩子。
越想越忍不住，繼續哭。
直到遠處，厚重的大門忽地咯吱一聲。
“鳳鳴。”
金鳳鳴扭頭望去。
夜幕低垂，許宅門口的薔薇花落了一地，風中攜著一絲幽暗的清香。
許婷從門縫中走了出來。
說起來，他大哥人又兇，脾氣也不好，不知道為何孟先生能忍得了。
秦真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再說起來，孟先生的妹妹像只小兔子似的。好幾回，他都把她嚇哭了。秦家的人可不會輕易地流眼淚，趙嫻說了，要讓他跟著秦淮川學，要努力討好秦鴻蓮的歡心。
首先就是不能隨便哭。
他從來沒見過他哥哭。
所以，他也不會哭的！
可是，孟幼芝不一樣，她膽子好小，來公館每次都哭。
他其實很不耐煩。
後來不知道怎麽了，一見她哭自己就心慌。她只比自己大兩三歲，還故意裝得比他成熟，秦真回回都說她。
真矯情——
某日，他蹲在馬廄旁餵馬。
她已經去親戚家兩個月了，還沒有回來嗎？
嘴裏念叨著：“好郁悶啊，好郁悶啊。好郁悶啊......好......想她啊。”
好想她。
回到軍校，秦真把自己關在宿舍。
大高個坐在床邊，垂頭揉了揉太陽穴，長長一嘆：“好郁悶啊——”
還欠她一條命來著。
嗚嗚嗚，真的結束了。
下一本想看暗戀還是你別太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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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番外
後來有一日，秦淮川從署裏回家，聽管家說孟庭許今早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重新買了個宅子，那些礙事的梯子他通通拆了。
想到他問自己往後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累贅，望著那逐漸失去光芒的左眼，他心臟猛地一抽。
他說：“我怎麽敢。”
彈指一瞬，宅院的梧桐已長成參天大樹。
夏日，孟庭許坐在搖椅上小憩。偶爾擡手抓起餌料丟進身旁的池塘，偶爾品一盞紅茶，偶爾望著頭頂的梧桐花發呆。
他身體愈發不好了。
白日嗜睡，晚上又睡不著覺。
孟幼芝自從留學回來後，被高薪聘請去了中外合作的醫院研究眼睛疾病。她從國外帶了許多新鮮玩意兒回來，說那邊很流行一種樂器，學了回來彈給他聽。
他素來喜歡清靜，每當庭院金光鋪滿地面，微風吹過，他總是想起在杭州家裏的景象。
青磚白瓦，屋檐下築巢的燕子，雨後朦朧的白霧，掛在燈籠下的水珠。
可惜他身子不好，經不起舟車勞頓，想再見一眼西湖邊的楊柳便是不能了。莊晚得知他思家心切，抑郁成疾。特地從上海到了杭州，遠遠地拍了幾張孟宅的相片。
只是那門頭的姓氏已經變成了白府。
莊晚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是蘇州人，二徒弟是北京人。一同隨莊晚到了廣州去看望孟庭許，又在院中搭起了小戲臺，唱了他喜歡的《白蛇傳》。
莊晚將照片遞給他：“瞧，是你想的畫面不？”
孟庭許一眼落在相片上。
是了，小時候無數次蹲在門口，望著外頭的街道。那門外的兩頭石獅子，依舊屹立在原地。
又拿起一張相片。
“西湖楊柳，雷峰塔。這些樹好像沒那麽高了。”
“以前你還小，站在樹下望著樹上。現在長大了，自然覺得樹變矮了。”
那幾天，家中熱鬧非凡。
秦淮川心思細膩，這宅子的牌匾用的是孟庭許的姓氏。他說，這就是他的家。
孟幼芝不忙的時候還會帶著許婷來玩，金鳳鳴也常來。只是三個人一碰面，氣氛便有些尷尬。
孟庭許也不知道為何，只是看孟幼芝的臉色有些僵硬。
晚上，孟庭許抱著秦淮川，問他小姑娘們是不是吵架了。
秦淮川笑了笑：“女兒家，就算吵架也會和好的。你該養好病，操心她們幹什麽。”
孟庭許眨眨眼：“幼芝也不小了，我是擔心她往後一個人沒人照顧。要不，我找媒人給她說說親吧？萬一，萬一，我死了......誰來照顧她？”
秦淮川驀地心口一疼，說：“什麽死不死的，你別說這樣的話來嚇我！幼芝現在是大姑娘了，現在是新時代，再也不是從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樣。她該有自己的想法，喜歡誰，想和誰過一輩子，你不該替她張羅。”停頓一下，聲音有些哽咽。“你要是敢咒自己死，我不會放過你的！”
聽著他顫抖的聲音，孟庭許湊到他臉上輕輕吻了一吻：“你說的也是，幼芝長大了，該讓她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眼淚混著唾液，在嘴裏含糊不清。孟庭許揉了揉秦淮川的頭發：“淮川，我發誓，我一定長命百歲。”
那日是秦淮川的生辰，金鳳鳴帶著許婷提著幾只鴿子早早來了孟宅。
“我爹說，這是上好的極品鴿，叫我送來給你燉湯。”又拿來一個漆黑的盒子，“他說不知道送你什麽好，你也不缺金銀珠寶，就送你個好玩的。”
秦淮川眼尾一挑，看向盒子。
打開一瞧，原來是把精致的七六二子彈的手丨槍。
頓時一樂：“高山流水遇知音，不愧是姑丈大人！”
孟庭許在一旁看了眼，笑道：“果真投其所好了。”
金鳳鳴抿唇，說：“孟先生先別慌，也有你的。”
“我的？”孟庭許一楞。
她讓家仆從車上搬下來一個巨大的木箱，叫人打開。
拆開木板後，一個接近人腰身高的花瓶顯露出來。金鳳鳴笑瞇瞇地說：“前段時間我四處游歷，到蘇州的古玩市場發現這個超大的花瓶。老板說是宋朝的古董，我心想，你平日最喜歡這些瓶瓶罐罐的，就給你帶回來了。”
沒想到還有人惦記著自己，孟庭許溫柔道謝：“多謝鳳鳴小姐。”
秦淮川卻在一旁忍不住撲哧一笑：“鳳鳴，你確定不是買的什麽工藝品嗎？還宋朝，怎麽不說是商周的，也就你最好騙。”
一聽，金鳳鳴楞住了：“什麽？我被騙了？這老東西——”
眾人正笑著，管家通報秦真小少爺來了。
秦真身著軍裝，意氣風發地走了進來。自從從軍以後，人突然就變了。若是說他以前是個混蛋，那麽現在就是個正氣凜然的君子。
眉眼之間倒是有幾分像秦淮川，人也越發成熟起來。
上來先是問安：“哥，老師，表姐，許小姐，你們好。”
金鳳鳴一頓，不敢相信地朝他打量：“你回爐重造了？小混蛋。”繞著一圈，看了會。“幾年沒見，長這麽高了！”
秦淮川淡淡一瞥：“怎麽出來了？”
秦真說：“我給長官請假了，又是你過生日，我就想來看看哥，看看孟先生。”
孟庭許笑了一笑：“挺好，懂事了。”
幾人圍坐在客廳。
喝喝茶，吃吃點心。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零碎的腳步聲。眾人回頭望去，孟幼芝一身素雅的旗袍，挽著低低的發髻，上面插著一根白玉的簪子。略帶粉裝，櫻桃唇微微勾起。
不再似從前那般青澀，而今愈發有女人味兒了。
秦真見了，心臟頓時一緊，慌得手中的茶杯都差點兒掉在地上。
再一看，她身後站著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身著灰色西裝，眉目俊朗，就像小說裏的羅密歐似的。
秦真又是一抽，頓覺不安。
“哥。”孟幼芝走進來，介紹起那男人。“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叫傑克。”
孟庭許微微一怔，看向秦淮川又看向那外國佬。
秦淮川卻淡淡一笑，彎腰伏在孟庭許耳旁說：“看吧，女兒家大了總是留不住的，現在也不叫你操心這麽多了。”說完，起身走向二人。
孟庭許跟著走到面前。
寒暄幾句，四人再次坐下。
正好廚房上了菜，孟庭許自然是對那男人十分警戒，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清了清嗓子，便問：“你們在一塊有多久了？”
傑克用著別扭的廣東話，道：“我和孟小姐在一起有半年了。”
廣東話？
嘖，他又聽不懂。
孟庭許伸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秦淮川，秦淮川低頭，便將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十指相扣。
孟庭許眉頭一擰，頓住。
用蚊子般的聲音朝他道：“叫你幫我翻譯一下，沒讓你拉著我。”
秦淮川點點頭：“他說他和幼芝在一起已經半年了。”
半年？
才半年，萬一不靠譜呢？
孟庭許道：“我不反對自由戀愛，不過傑克先生，我們中國人講究門當戶對，互相尊重。以婚姻為核心、以禮義禮貌為準則。若只是單純戀愛，便不可取。”
秦淮川翻譯成廣東話。
那外國人一聽，急忙道歉：“抱歉，我會點白話。剛才是我沒反應過來......我明白孟先生的話，也十分的，尊重幼芝小姐。所以，這一次上門拜訪，是來請求您，把幼芝小姐，嫁給我。”
說完，孟幼芝繼續補充道：“我與傑克已經想好了，他也十分支持我的事業，我們在一起是向往婚姻的。所以，想把結婚的打算告訴哥哥。”
結婚？
此話一出，眾人都沒了聲。
秦真捏緊拳頭怵在旁邊一言不發，盯著桌上的菜心裏酸極了。
金鳳鳴掃了眼眾人，孟庭許臉色自然是不好，畢竟是親妹妹的大事，何況就一個妹妹。
倒是秦真那小混蛋，臉都綠了。
人家要結婚幹他什麽事？
掃了一圈，視線落在許婷臉上。
她只是微笑著，一直盯著孟幼芝。
金鳳鳴垂下眼，悶悶不樂。
這一頓飯吃得大家都各懷鬼胎，等人散盡，送走最後一個人。孟庭許才生氣的往地上一蹲，狠狠嘆了聲。
果然，天底下的哥哥看見未來妹夫時都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秦淮川跟著蹲下：“小糊塗蟲，她就算結婚了也不會離開你，如果有人替你照顧她，不也挺好的嗎？”
孟庭許擡頭，蹙眉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可就是不甘心？”
“沒錯。”
秦淮川將他一把橫抱起來，哄道：“要是那個外國佬敢對幼芝不好，我就一槍打死他，然後把他丟進海裏餵魚。”
孟庭許聽著聽著就急了：“哎！你別啊，那可是幼芝喜歡的人，也不能打死了啊。”
“那怎麽辦？他欺負幼芝呢？”
“......人家現在不好好的對她麽？”
秦淮川勾唇：“就是呀，人家對幼芝可好了，還要接她去法蘭西呢。那你還擔心什麽？”
到這，孟庭許便不說話了。
說得也是，他對幼芝倒是挺好的。
送許婷回去的路上，金鳳鳴時不時瞟向她。見她神態同往常一樣，不禁覺得納悶。
她不是喜歡孟幼芝嗎？
今日都聽見她要跟別的男人結婚了，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換做是她金大小姐，早就哭得稀裏嘩啦的了。
到了許宅，許婷下了車。
“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金鳳鳴手裏摳著袖扣，咬唇說：“不就是順道的麽，你幹嘛跟我這麽客氣，又不是沒送過。”
許婷微笑：“也是。”
她叮囑司機慢些開。
隨後轉身走到許宅門口，金鳳鳴望著她的背影，忽地推開了車門。
“婷婷——”她喊了聲。
許婷回頭。
金鳳鳴雙手背到身後，扭捏著。
一瞬，又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突然要下車。
許婷看著路燈下的金鳳鳴，蹬著圓圓的眼睛，眉間微微皺起，表情很是糾結。
“怎麽了？”她問。
金鳳鳴扯了扯裙子，嘴唇蠕動：“沒......也沒什麽，你，你早點睡啊。晚安......”
許婷默默盯了會，呼出口氣，牽起嘴角，說：“你也是。”
走到大門，家裏的下人急忙出來迎接：“三小姐，您回來了！”
見人消失在門口，金鳳鳴呆呆地站了會。鼻頭忽然一酸，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
笨蛋鳳鳴，明明是別人失戀，為什麽自己要哭啊！
金鳳鳴，你真不爭氣！
司機見自家大小姐站在前方不動了，急忙下車去瞧，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手足無措道：“哎喲！我的祖宗，我的金大小姐。怎麽哭了呀？”
這麽多年了，他哪裏見過司令家的大小姐哭。
金鳳鳴本來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她從吃飯那會兒便一直忍著。直到現在，哭得哽咽。
轉身掄起司機的袖子又狠狠嚎哭了幾聲。
司機急忙寬慰：“好好好，別哭了，我們大小姐一向堅強的，小時候打羽毛球摔了都不哭，打針不哭，被司令夫人罵了也不哭，被......”
“好了！你閉嘴！”金鳳鳴抽噎著喊道。
這哪裏是安慰她，明明就是在戳她心窩子。
越想越忍不住，繼續哭。
直到遠處，厚重的大門忽地咯吱一聲。
“鳳鳴。”
金鳳鳴扭頭望去。
夜幕低垂，許宅門口的薔薇花落了一地，風中攜著一絲幽暗的清香。
許婷從門縫中走了出來。
說起來，他大哥人又兇，脾氣也不好，不知道為何孟先生能忍得了。
秦真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再說起來，孟先生的妹妹像只小兔子似的。好幾回，他都把她嚇哭了。秦家的人可不會輕易地流眼淚，趙嫻說了，要讓他跟著秦淮川學，要努力討好秦鴻蓮的歡心。
首先就是不能隨便哭。
他從來沒見過他哥哭。
所以，他也不會哭的！
可是，孟幼芝不一樣，她膽子好小，來公館每次都哭。
他其實很不耐煩。
後來不知道怎麽了，一見她哭自己就心慌。她只比自己大兩三歲，還故意裝得比他成熟，秦真回回都說她。
真矯情——
某日，他蹲在馬廄旁餵馬。
她已經去親戚家兩個月了，還沒有回來嗎？
嘴裏念叨著：“好郁悶啊，好郁悶啊。好郁悶啊......好......想她啊。”
好想她。
回到軍校，秦真把自己關在宿舍。
大高個坐在床邊，垂頭揉了揉太陽穴，長長一嘆：“好郁悶啊——”
還欠她一條命來著。
嗚嗚嗚，真的結束了。
下一本想看暗戀還是你別太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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