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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妖女(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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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派掌門很久沒有說話。

說什麽呢?

是他的弟子先開口羞辱旁人,且不知好歹,救命之恩也當別人欠她的。

如今人家技高一籌,是她自己學藝不精。

難道就要他出馬,就跟那些打了小的出來了老的一樣卑鄙?

“對不起。”他開口再次道歉。

他覺得這輩子的道歉都花在這師兄妹的身上了。

“您不需要道歉,爛舌頭又不會死掉。我沒想殺掉她。”阿竹頓了頓,自我介紹,對臉色有些僵硬的天山派掌門說道,“我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

被他弄死的,都是有各種應該去死的理由。白曦也沈默著不吭聲了,因為她就默默地想到了曾經自家阿竹興沖沖地要去毒死原主和銘崢的行動。然而看著美貌的少女在地上可憐地翻滾,把手指都伸到了嘴裏去,疼得嘴裏流血,她眨了眨眼睛。

“阿竹真的不是會隨意傷人的人。對了,您這大弟子還要不要救了?”

天山派掌門臉色僵硬地讓開了位置,叫阿竹可以去診治銘崢。

銘崢正在昏迷,渾身都是刺目的血痕,臉色蒼白虛弱,看起來可憐淒慘。

阿竹就坐在他的身邊從自己的兜兜裏翻出了很多的藥丸來,胡亂地在天山派弟子們不忍的目光裏塞進了青年的嘴裏。

一旁是少女淒慘的叫聲,一旁是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銘崢的傷口裏翻來翻去,這跟聊齋也差不多了,血腥味兒更加濃郁,幾個天山派弟子頓時捂著嘴就出去了。看見他們出去,天山派掌門這才動身去了隔壁的房間,片刻之後從房間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個大大的匣子。

他打開,露出裏面稀罕的,只存在在雪山上的幾種珍貴的草藥。

“這些都當做給你與神醫的賠罪。”

見白曦目光垂涎,他垂了垂眼睛,把手裏的匣子交到白曦的手上。

天山派獨霸雪山,雪山上的一根草都恨不能被他們畫個圈圈標註屬於天山派,因此很少會有人有機會得到天山上的稀罕的草藥,白曦眼睛亮了。

比起一個什麽小師妹,當然阿竹能夠得到更多的草藥來研究他最喜歡的醫術來的更重要。

“您真是一位好師尊。”天山派掌門絕對是放血了,這麽多稀罕的草藥,甚至比人參靈芝的稀罕多了,白曦心裏高興,擡頭對面前的白衣男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阿竹癟了癟嘴角,然而見白曦高興,到底隨意地將一枚綠色的藥丸丟在地上。地上到處都是灰塵泥土,藥丸滾在地上自然沾滿了塵土,可是高傲冰冷的男子卻俯身將這藥丸從泥土裏撿起,輕輕地拍打幹凈,然後放進了女弟子的嘴裏。

那一瞬間,仿佛是一道清泉在玲兒的口中散開,她頓時不疼了,雖然嘴裏都是血腥味兒,舌頭劇痛,可是似乎在慢慢地痊愈。

她滿是虛汗地從地上爬起來,心中怨恨卻不敢擡頭,哽咽地站在一旁。

“這次是你的教訓,日後要謹記禍從口出。”天山派掌門揉著自己的眼角疲憊地說道。

他本也傷勢未愈,卻一直都在為弟子擔心,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

玲兒沒有說話,可是心中卻只覺得怨恨無比。

當她需要師尊守護的時候,他永遠都在偏幫魔教。

魔教教主尚且知道為自己的弟子張目,可是她的師尊卻只知道叫她謹言慎行,叫她給別人賠禮道歉,將她的面子丟到地上叫人使勁兒地踩,使勁兒地丟臉。她自負是天山派掌門的小弟子,在天山派多麽風光,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大小聲,都是喜愛她,對她奉承有加。可是這幾日她卻在魔教的面前吃癟,而這一切的羞辱,卻都是她這個偏心又無能的師尊帶來的。

“她似乎有點兒怨恨你的意思,您小心點。”白曦見她捂著嘴跑掉了,突然開口說道。

“再怨恨我也是她的師尊,她莫非還能欺師滅祖?”天山派掌門皺眉問道。

白曦覺得這掌門可傻可天真了。

不過能作為正道標桿卻被魔教教主騙到偷偷兒暗中成了好友,想必這掌門真的有點兒傻。

她咳了一聲,又關註地去看阿竹。

此刻銘崢臉上的氣色依舊蒼白,然而眉目之間卻仿佛多了幾分安然,而沒有一開始那樣痛苦。白曦這才露出淺淺的笑容走過去攀在少年的肩膀上好奇地問道,“怎麽樣了?這是能救活的意思麽?”

她對阿竹的醫術很有信心,阿竹側頭對她笑了一下乖乖地點頭說道,“不會死掉。不過他武功根基廢了,日後不能再練武。”他早就說過這樣的話,天山派掌門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板著臉微微點頭說道,“我知道。”

銘崢尚且在昏迷之中,可是雙眉緊皺,也不知道在夢中夢見了什麽。

白曦垂頭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天之驕子從雲端跌落的滋味兒,想必這青年醒來之後就會知道。

“那就好好兒照顧他,這是每日他需要服用的藥丸。”阿竹遞給天山派掌門一個漂亮的小瓶子微笑說道,“每天都要服用,吃完之後,就可以帶他來見我。”

他顯然沒有一整天都泡在銘崢的房間的打算,很敷衍地給天山派掌門丟了小瓶子叫他們自助,就拉著白曦走出了天山派的這個小院子。他笑瞇瞇地拉著白曦來到了山莊有山有水的地方,這才打開了天山派掌門送給他們的小匣子。

“怎麽了?”

“天山派的草藥更多可以用來制作養顏丹。”見白曦的眼睛猛地亮了,阿竹笑瞇瞇地說道,“阿曦天生麗質,本不需要養顏丹。不過既然能做得出來,每天吃一兩顆也是好的。”

武林之中俠女,別管正道還是魔教,誰不希望能磕養顏丹來給自己保養容顏呢?這種藥丸不能治病,不能提升內力,更不能叫人一夜之間就增加一甲子的內功什麽的,不過卻可以保養女子的容顏,叫她們的美麗可以存在的時間更加長久。

這就比任何靈丹妙藥都要受到江湖女子的追捧。

不過如今武林知道養顏丹配方的已經不多。

白曦沒想到阿竹竟然會知道。

“不不不,沒有女人是不需要這個的。”白曦摸了摸自己雪白嬌嫩的小臉兒,期待地看著阿竹。

少年笑瞇瞇地湊過來,要求親一口。

白曦急忙討好地親了親他的嘴角。

美少年這才滿意地收回自己的臉頰,摸了摸這匣子輕聲說道,“如果剩下一些廢料倒是可以賣給別人賺點銀子。”

他如今是要養家的男人了呢,都說養家的男人亞歷山大,這可不是賣一兩棵靈芝就能解決的。阿竹賣力地想要推廣一下自己的神醫事業,覺得養顏丹做噱頭來宣傳倒是不錯。這年頭兒,武林之中的各種美麗姑娘對美的趨之若鶩,叫身為男子的阿竹覺得恐懼無比。

就算是白曦,不也眼睛亮晶晶的麽?

反正是從天山派掌門手裏白來的,不要白不要。

如果缺什麽,以後直接去跟掌門敲……求一點來,掌門不會不答應的,對麽?

阿竹淡定地微笑,自己把自己關進了小藥房裏鼓搗傳說中的養顏丹。

白曦就廝混在無憂山莊到處亂逛。

她心裏的心情其實不錯,一想到銘崢往後倒黴眼睛都亮了。

如果說她是在代替原主在看著這個世界,那麽當原主見到辜負了自己的愛情的男人如今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想必也會心中安慰。這種愉快的心情就保持到了看見她師尊正笑吟吟地,已經不斷腿兒了跟著康冰在山莊裏散步。

雖然看似散步,然而魔教教主目光深情的同時,康冰臉上的笑容都帶了幾分遲疑,顯然魔教教主含情脈脈的目光叫她無法消受。看見魔教教主站在了一塊兒空曠的草地上,白曦默默地趴下,從低低的灌木後面四肢並用爬到了他們很近的地方。

魔教教主眼角一抽,恨不能去打熊孩子。

腦袋上的發髻都叫他看見了。

只是此刻是箭在弦上,他還是收回了目光,對有些茫然的康冰微微一笑。

“康姑娘,你相信這世上有一見鐘情麽?”

“不相信。”康冰搖頭輕聲說道。

魔教教主含情脈脈的目光頓時僵硬了一下,頓了頓,發現這話沒法兒接啊。

“不,不相信麽?真是很可惜,本教主卻很相信。康姑娘大概不知道,昨日裏你走進大殿,我只覺得心中一片寂靜,心跳都消失不見。”他目光溫如繾綣,俊美深情,作為武林之中一方霸主,此刻一雙深邃的眼睛迷人又瀲灩,就跟白曦聽說過的那些萬人迷一樣。然而美麗溫柔的女子卻一楞,急忙問道,“教主是心口不舒服麽?不如去找神醫看看,不要耽誤了病情。”

這心都寂靜了,那豈不是要死人?

康姑娘頓時很為魔教教主擔心了。

又是跌倒又是心寂的,這身子骨兒不怎麽樣啊。

魔教教主臉上的笑意變大,努力才不要露出抓狂的臉。

“阿竹說我沒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他說我只不過是因愛上了一個女子,因此才會覺得自己變得與從前不一樣。”

他深情款款,卻聽見康冰擡頭對他笑了笑輕聲說道,“教主似乎經常愛上許多的女子。從前教主的風流韻事,在青樓一擲千金名傳江湖,就算是我這一個深閨女子都聽聞教主俊美多情,引得無數女子癡心愛慕卻又為教主落淚。想必教主一見鐘情之女子很多,還要當心身體啊。”

白曦趴在灌木後面,捂著嘴不敢吭聲,心裏默默地同情自家師尊。

那個什麽……這一見鐘情大概要黃啊。

“風,風流韻事?”魔教教主頓時嘴角抽搐了。

他想要說點兒什麽,然而面對康冰溫柔卻帶著幾分拒絕的臉,許久之後才努力保持著臉上的雍容說道,“其實我沒有風流韻事。”

他似乎還想解釋什麽,然而卻實在說不出口,白曦痛苦地在灌木後頭哼哼唧唧,恨不能代替她師尊跟康大小姐曝光一下她師尊的一點小內情。不過這當著面兒曝光的話她師尊恐怕裏子面子全沒了,她繼續隱忍著,卻見魔教教主斟酌再三,突然一臉誠懇地說道,“其實在青樓一擲千金的不是我,是天山掌門。”

死好友不死自己,魔教教主不愧是個大魔頭。

康冰笑了笑,明顯不相信。

天山派掌門看起來可比魔教教主正直多了。

“總之……你等等我……”見遠遠的院子外突然白日出現了魔教的聯絡的煙火,似乎是發生了什麽時段,魔教教主臉色微微一變,頓時對康冰微微點頭,腳下輕點淩空飛出,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見他走了,白曦才敢從灌木之後爬出來,她抹著頭上的汗見康冰對自己露出詫異的表情,便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是路過。”她見康冰不以為忤,涵養心胸都開闊,便有點舍不得康冰以後和自己不在一塊兒,輕聲問道,“康姐姐,你真的看不出師尊的用意麽?”

“看清楚了如何?”康冰明顯剛才是裝傻,此刻微笑說道,“難道要我入教主後宮,做他三千女子的其中之一?”

“哪兒有三千女子啊。”白曦汗顏。

就現在教主大人的後宮還空蕩蕩的呢。

“就算沒有三千,可是教主這多年來也與無數女子結緣。雖然他生得俊美,在武林之中叱咤風雲,可是我卻並不在意這些。我只想嫁一個一生與我一心一意生活的男子,他可以不那樣俊美,也可以不很富庶,可是我卻希望從始至今,他只有我一個。”

康冰見白曦的眼睛微微張開,不由微笑起來,目光柔和地說道,“我守得住寂寞,也不在意他在外打拼卻留我一人在家中,甚至他為了自己的道路很少很少回來都無所謂,可是我只希望他的心裏與身邊,只能有我一個妻子。”

而魔教教主眾所周知,時常與青樓的那些花魁往來應合,聽說已經花銀子給不知多少花魁贖身。

既然如此,他的身邊應該已經有很多的女人,她又何必去插足其中?

道不同不相為謀,於感情上也是一樣。

或許會有人在意魔教教主的顯赫還有俊美,可是她卻並不是很在意。

白曦就糾結死了。

“其實我師尊是給很多青樓女子贖身過,可那都是憐憫她們身世可憐身不由己,師尊也並未將她們接回我們的宮殿,而是叫她們可以返回自己的故鄉,開始自己的自由的人生。”見康冰微微詫異地看著自己,白曦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受傷過的小腹輕聲說道,“而且我覺得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男子,我師尊這樣一切都坦誠直率的,更值得誇讚。”她吹了一下自家師尊,賊兮兮地湊過去,在康冰的耳邊小聲說道,“而且康姐姐你想想,和銘崢比,我師尊是不是跟天仙兒似的?”

康冰忍俊不禁地笑了。

“教主的確很好,可是他的性情與我不相投。我希望一生一人,可是教主卻喜歡三千美眷,日後必定沖突,又何必鬧得成了怨偶呢?”

康冰頓了頓,對白曦感激地說道,“不過我要感謝你,阿曦。你是真心關心我……”

“你等著啊!我去問了我師尊,一會兒再跟你說!”白曦覺得自己變成了中間傳話兒的,直接就往魔教教主的去處跑,想問問能不能透露一點關於元陽的小問題。

她跑到了地方就見此地雙方正氣勢洶洶地對峙,其中一方是魔教中人,另一方卻是天山派的門人,他們風塵仆仆顯然剛剛趕到無憂山莊,此刻目光警惕地紛紛壓住腰間的長劍屏住呼吸,唯恐魔教發難。他們是在知道魔教會盟竟然教主親自帶著眾多高層前來無憂山莊,趕來支援自家掌門的天山派精英門人。

每一個都在劍道上有著獨一無二的天賦與領悟。

白曦看了看這殺氣騰騰的陣容,沈默地站在了她師尊的身後。

不大一會兒,另一個青衣少年也匆匆趕來,站在了白曦的身邊,對白曦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在配藥?”白曦壓低聲音問道。

“我怕你吃虧。”少年似乎對耽誤了自己配藥完全不在意,蹭了蹭白曦的臉小聲說道,“藥怎麽和阿曦比呢?”

他的目光柔軟,白曦也忍不住柔和了眉眼,反手握緊了自家阿竹的手。

少年目光溫柔如水,卻突然輕輕地抽了抽鼻子。

“怎麽了?”白曦低聲問道。

魔教教主也恐阿竹這是嗅到了什麽端倪,不動聲色,卻安靜地豎起了耳朵。

“他們身上有天山雪蓮的味道。”魔教教主得到的天山雪蓮都給了阿竹,阿竹自然門兒清,見白曦茫然地看著自己,他突然露出小小的羞澀。

“我為天山派大弟子看診的診金……想漲價了。”

羊很肥。

可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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