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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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睜開眼，千尋發現自己再次來到了宇宙中心——
這裏的基調永遠是黑暗，因為無光才是最初的世界。
但是上百億年的漫長時光，足以讓無物質的一點在真空能作用下，迅速膨脹成不見邊際的無限。
隨後是初生的行星在旋轉中成型，巔峰期的恒星將光與熱輻射，超新星在最後的生命裏爆發出極致的絢爛，行星沈寂著在恒星照耀下緩緩旋轉，彗星拖著長尾一掃而過……
星河璀璨，浮光流動，是能讓人潸然淚下的浩瀚美景。
千尋睜大了眼看這一切，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從心底冒出。滿目瘡痍的月亮在左，熾烈炎熱的太陽在右，兩顆沒有生命的星球正陪她一起，默默等待著什麽——
那應該是一個輪回不斷的，她無法掌控的存在。
而後轉瞬之間，軟綿綿涼颼颼的環境突然大變——
千尋聽見了老式蒸汽火車鳴著笛，鐵軌與車輪冷硬的撞擊聲由遠及近而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強烈的壓迫感越來越近。然而還沒等她看見那輛在夢中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列車，千尋便覺鼻子發起癢來，臉被溫熱的觸感壓過，鼻子眼睛全都被亂蹭一氣……她不由好一通手忙腳亂；在抓住了什麽軟軟的東西後，手心還被撓了撓，癢死啦！
“什……！”
在朦朧中睜開眼，千尋發現，掌心卷動的，是條漂亮的金色小尾巴——
是她之前帶回家的小墨猴。小家夥抱著她的食指尖，瞪圓了琥珀色的大眼睛，見她仍發著楞，並未松開它的尾巴，終於嘰一聲張嘴，開始啃她手指了！
“金子，為什麽我一醒來就在家裏了呢？”
松開小家夥尾巴，把它捧在掌心，看它歡快地躺在上面打滾，千尋喃喃，“好奇怪，昨天明明是和家裏人一起出去玩的，但我什麽都記不得了……”
小家夥嘰嘰叫了兩聲，眨巴著大眼睛望她——
它對鏟屎官在說什麽感到非常疑惑。然後這小東西耳朵一動，忽然興奮起來，嘰嘰兩聲，輕靈地跳下了她的掌心，一路從床頭櫃蹦達到書桌上，而後望向窗外——
“千尋，你怎麽還穿著睡衣啊！”
東久世一臉歡快地站在樓下，身著校服拎著包，健康紅潤的臉色和明亮的笑容昭示了她的好心情，“今天起晚了？快點啦！”
忍足在她身後稍遠，臉色有些怪異。
“好……不是吧——！！”
轉頭一看表，千尋頓時倒吸口氣：真的好晚了！她立馬把頭從窗口縮回去，開始往身上狂套衣服，一洗漱完，立刻拎起書包往樓下走。
好奇怪！爸爸和媽媽都沒出現。
跑到父母臥室門口，聽到裏面傳出了濃重的鼾聲，千尋立刻三兩步跳過去，拍門大叫，“遲到啦！扣獎金啦！”
臥室裏鼾聲一停，裏面立馬傳來了乒呤乓啷的聲響，“千尋，冰箱裏有食物，你熱一熱，吃了再走！”是悠子。
千尋應了一聲，熱了三人份的早餐，啃完自己那份先走了。
“侑士？”推推表情古怪的忍足，千尋小聲問他，“你怎麽啦？心情不好？”
“……”忍足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起來，他扭頭看了看東久世，也悄悄回了千尋，“一會兒告訴你……哇！”
兩人嚇得炸毛：有人突然從後面拍他們肩膀！
“有什麽有意思的事，也告訴我呀？”幽幽一笑，東久世綠得像探照燈的眼珠陰森森盯他們，“尤其是你，侑士。一大早就給我擺便秘一樣的怪臉色，卻不告訴我到底怎麽了——侑士，你不厚道呀！”
“……被你嚇忘了。”忍足搓搓手臂，那張本就有點偏早熟的臉苦巴巴地皺了起來，看起來既滑稽又好笑，惹得東久世哼地掐了他一下：什麽叫被她嚇忘了！就是不想說吧！
·
“對了，你知道嗎？市內又要重新規劃了。”
一天的課結束，千尋和忍足相伴去往文學社。
忍足明顯有點心不在焉。踟躇片刻，男孩表情嚴肅地望向千尋，“我家診所有點麻煩。搬是肯定不會的，但可能要關一段時間。這兩天家裏很沈重……”
“那是很麻煩！不過開發商應該會補償的。”千尋回望忍足，“你今天早上想說的，是這件事嗎？”
“一半是一半不是吧。”忍足猶豫起來，“千尋，我……想知道晴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啊？”千尋腳步一頓，在忍足眼裏看到了疑惑和驚懼。
“昨天中午我也接到了電話。但我當時有事，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她不是受了非常嚴重的傷嗎？但今天早上看起來一點事都沒，非常健康，和我昨天看到的完全是兩回事。她本人和管家，似乎也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千尋背後一寒，神經瞬間緊繃。
“我也不記得呀？”她喉嚨微幹，聲音也有點變了，“是不是你記錯了？”
“不，怎麽可——”
“忍足，荻野，來幫忙布置課室吧。”
兩人正僵滯間，天草學長抱著桌子看了過來，讓人安心的平凡面容上浮起了溫和的笑，“你們兩個負責那邊……”
社活很快就開始了。
千尋心神不寧。雖然一切都像平日那樣安穩快樂地運轉著，但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忍足是個細心的人，他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今天的主題是日本三大妖怪。”
天草說著，露出一個模糊的笑，清亮柔和的少年音在課室裏流動，細小的金色光塵再次浮起，“酒吞童子，三大妖怪之一。傳說中非常殘忍而嗜殺的妖魔，經常變成美少年的模樣誘騙女性。他性喜食人，尤其偏好女人和小孩。因為無惡不作，所犯殺孽過多……”
天草的話是有魔力的。
一如既往地，他一開講，精魅們便圍了過來。它們正襟危坐，按等級之分占滿了課室的每一個角落，和全無覺察的學生們緊緊挨在一起。但這一次，最好的位置被留了出來。長相千奇百怪的小妖怪們低聲議論著，似乎正滿懷著敬畏在等待誰——
“喲，天草。”
窗扉一動，一抹艷麗奪目的紅掠入，原本安寧寡淡的空氣瞬間沸騰，精魅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被烤得炸了起來，尖叫著四處逃竄；但始作俑者分毫不為所動，只席地而坐舉酒豪飲，紅衣落拓，放浪形骸，漫不經心一瞥，露出個危險又輕佻的笑，“本大爺最近心情不好。叫我做什麽？”
向來不會對任何妖怪作出回應的天草站了起來。
摘下眼鏡一剎，所有人都靜止在他目光掃過的瞬間，只除了千尋——她試著動了動自己的食指。雖然有點艱難，但能做到！
“你變弱了，酒吞。”
天草說罷，氣勢凜然地從講臺上走下，所過之處光影流動，妖魅們也紛紛伏身，“你做了觸犯神道禁忌的事。”
“哈。想管閑事嗎，大聖人。”
酒吞嗤笑，“日子無聊，自然要找點樂子。倒是你，天草。你的心還在跳動嗎？它已經像黃泉裏的道反石一樣硬，再也記不得島原城的破滅，也不記得黃泉煉獄之苦，只記得自己終於被高天原接納，成了受人敬仰的大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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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千尋發現自己再次來到了宇宙中心——
這裏的基調永遠是黑暗，因為無光才是最初的世界。
但是上百億年的漫長時光，足以讓無物質的一點在真空能作用下，迅速膨脹成不見邊際的無限。
隨後是初生的行星在旋轉中成型，巔峰期的恒星將光與熱輻射，超新星在最後的生命裏爆發出極致的絢爛，行星沈寂著在恒星照耀下緩緩旋轉，彗星拖著長尾一掃而過……
星河璀璨，浮光流動，是能讓人潸然淚下的浩瀚美景。
千尋睜大了眼看這一切，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從心底冒出。滿目瘡痍的月亮在左，熾烈炎熱的太陽在右，兩顆沒有生命的星球正陪她一起，默默等待著什麽——
那應該是一個輪回不斷的，她無法掌控的存在。
而後轉瞬之間，軟綿綿涼颼颼的環境突然大變——
千尋聽見了老式蒸汽火車鳴著笛，鐵軌與車輪冷硬的撞擊聲由遠及近而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強烈的壓迫感越來越近。然而還沒等她看見那輛在夢中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列車，千尋便覺鼻子發起癢來，臉被溫熱的觸感壓過，鼻子眼睛全都被亂蹭一氣……她不由好一通手忙腳亂；在抓住了什麽軟軟的東西後，手心還被撓了撓，癢死啦！
“什……！”
在朦朧中睜開眼，千尋發現，掌心卷動的，是條漂亮的金色小尾巴——
是她之前帶回家的小墨猴。小家夥抱著她的食指尖，瞪圓了琥珀色的大眼睛，見她仍發著楞，並未松開它的尾巴，終於嘰一聲張嘴，開始啃她手指了！
“金子，為什麽我一醒來就在家裏了呢？”
松開小家夥尾巴，把它捧在掌心，看它歡快地躺在上面打滾，千尋喃喃，“好奇怪，昨天明明是和家裏人一起出去玩的，但我什麽都記不得了……”
小家夥嘰嘰叫了兩聲，眨巴著大眼睛望她——
它對鏟屎官在說什麽感到非常疑惑。然後這小東西耳朵一動，忽然興奮起來，嘰嘰兩聲，輕靈地跳下了她的掌心，一路從床頭櫃蹦達到書桌上，而後望向窗外——
“千尋，你怎麽還穿著睡衣啊！”
東久世一臉歡快地站在樓下，身著校服拎著包，健康紅潤的臉色和明亮的笑容昭示了她的好心情，“今天起晚了？快點啦！”
忍足在她身後稍遠，臉色有些怪異。
“好……不是吧——！！”
轉頭一看表，千尋頓時倒吸口氣：真的好晚了！她立馬把頭從窗口縮回去，開始往身上狂套衣服，一洗漱完，立刻拎起書包往樓下走。
好奇怪！爸爸和媽媽都沒出現。
跑到父母臥室門口，聽到裏面傳出了濃重的鼾聲，千尋立刻三兩步跳過去，拍門大叫，“遲到啦！扣獎金啦！”
臥室裏鼾聲一停，裏面立馬傳來了乒呤乓啷的聲響，“千尋，冰箱裏有食物，你熱一熱，吃了再走！”是悠子。
千尋應了一聲，熱了三人份的早餐，啃完自己那份先走了。
“侑士？”推推表情古怪的忍足，千尋小聲問他，“你怎麽啦？心情不好？”
“……”忍足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起來，他扭頭看了看東久世，也悄悄回了千尋，“一會兒告訴你……哇！”
兩人嚇得炸毛：有人突然從後面拍他們肩膀！
“有什麽有意思的事，也告訴我呀？”幽幽一笑，東久世綠得像探照燈的眼珠陰森森盯他們，“尤其是你，侑士。一大早就給我擺便秘一樣的怪臉色，卻不告訴我到底怎麽了——侑士，你不厚道呀！”
“……被你嚇忘了。”忍足搓搓手臂，那張本就有點偏早熟的臉苦巴巴地皺了起來，看起來既滑稽又好笑，惹得東久世哼地掐了他一下：什麽叫被她嚇忘了！就是不想說吧！
·
“對了，你知道嗎？市內又要重新規劃了。”
一天的課結束，千尋和忍足相伴去往文學社。
忍足明顯有點心不在焉。踟躇片刻，男孩表情嚴肅地望向千尋，“我家診所有點麻煩。搬是肯定不會的，但可能要關一段時間。這兩天家裏很沈重……”
“那是很麻煩！不過開發商應該會補償的。”千尋回望忍足，“你今天早上想說的，是這件事嗎？”
“一半是一半不是吧。”忍足猶豫起來，“千尋，我……想知道晴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啊？”千尋腳步一頓，在忍足眼裏看到了疑惑和驚懼。
“昨天中午我也接到了電話。但我當時有事，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她不是受了非常嚴重的傷嗎？但今天早上看起來一點事都沒，非常健康，和我昨天看到的完全是兩回事。她本人和管家，似乎也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千尋背後一寒，神經瞬間緊繃。
“我也不記得呀？”她喉嚨微幹，聲音也有點變了，“是不是你記錯了？”
“不，怎麽可——”
“忍足，荻野，來幫忙布置課室吧。”
兩人正僵滯間，天草學長抱著桌子看了過來，讓人安心的平凡面容上浮起了溫和的笑，“你們兩個負責那邊……”
社活很快就開始了。
千尋心神不寧。雖然一切都像平日那樣安穩快樂地運轉著，但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忍足是個細心的人，他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今天的主題是日本三大妖怪。”
天草說著，露出一個模糊的笑，清亮柔和的少年音在課室裏流動，細小的金色光塵再次浮起，“酒吞童子，三大妖怪之一。傳說中非常殘忍而嗜殺的妖魔，經常變成美少年的模樣誘騙女性。他性喜食人，尤其偏好女人和小孩。因為無惡不作，所犯殺孽過多……”
天草的話是有魔力的。
一如既往地，他一開講，精魅們便圍了過來。它們正襟危坐，按等級之分占滿了課室的每一個角落，和全無覺察的學生們緊緊挨在一起。但這一次，最好的位置被留了出來。長相千奇百怪的小妖怪們低聲議論著，似乎正滿懷著敬畏在等待誰——
“喲，天草。”
窗扉一動，一抹艷麗奪目的紅掠入，原本安寧寡淡的空氣瞬間沸騰，精魅們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被烤得炸了起來，尖叫著四處逃竄；但始作俑者分毫不為所動，只席地而坐舉酒豪飲，紅衣落拓，放浪形骸，漫不經心一瞥，露出個危險又輕佻的笑，“本大爺最近心情不好。叫我做什麽？”
向來不會對任何妖怪作出回應的天草站了起來。
摘下眼鏡一剎，所有人都靜止在他目光掃過的瞬間，只除了千尋——她試著動了動自己的食指。雖然有點艱難，但能做到！
“你變弱了，酒吞。”
天草說罷，氣勢凜然地從講臺上走下，所過之處光影流動，妖魅們也紛紛伏身，“你做了觸犯神道禁忌的事。”
“哈。想管閑事嗎，大聖人。”
酒吞嗤笑，“日子無聊，自然要找點樂子。倒是你，天草。你的心還在跳動嗎？它已經像黃泉裏的道反石一樣硬，再也記不得島原城的破滅，也不記得黃泉煉獄之苦，只記得自己終於被高天原接納，成了受人敬仰的大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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