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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臥室的抽屜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河沄浠一邊開機,一邊抓了外套往外走,李星已經發動好車子在等她了。

“姐,不要著急,看事故現場的照片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開車吧。”河沄浠頭也不擡地看著屏幕,然後聽到李星嘆了口氣。

“姐,安全帶。”

河沄浠這才發現自己忘記了系上安全帶。

她深吸了一口氣,也安撫不下狂跳的心臟。

系好安全帶,車子緩緩駛離,河沄浠點開katalk,卻發現沒有來自李洙荷的消息。

啊,對,說好不聯系來著...

可是這種情況怎麽可以不聯系?!

河沄浠擰眉,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聽到的卻是關機提示聲。

她閉了下眼,給權致龍發了條消息,也沒得到回覆。

“星星,你有沒有李洙荷公司那邊的聯系方式?”河沄浠沈聲問道。

“沒有,但是叔叔那邊應該有。”李星給李索撥了個電話過去。

“李索哥,我,沄浠,洙荷哥那邊有什麽消息嗎?”河沄浠揉了下太陽穴,電話一接通便問道。

“你們看到新聞了?別擔心,不是什麽大事,新聞不是已經壓下來了嗎?”

李星插了一句:“我一看到就馬上告訴沄浠姐了。”

河沄浠:“哥,你先說說那邊是什麽情況,我聯系不上他。”

李索:“喔,對面車主大白天的酒駕,沖出來和李洙荷的車撞上了,兩邊應該都只是皮肉傷,沒有大礙,手機可能關機了吧,畢竟現在肯定這邊那邊打聽消息的人多得很。你要到首爾來嗎?”

河沄浠:“嗯,哥,你幫我打聽一下他在哪個醫院。”

李索:“知道了,一會我直接發給星星,星星啊,看著點你姐。”

李星應了,電話掛斷,趁著等紅燈的間隙,李星看了眼河沄浠,道:“姐,叔叔不是說沒事嗎,你不要太擔心了。”

河沄浠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表情很冷靜,心裏卻亂得不行。

他怎麽樣?受傷了嗎?哪裏受傷了?為什麽不聯系她?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自己無理取鬧起來,明明是她說不要聯系的。

時間就在她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流逝,李星也不敢搭話,車子穩穩地停在李洙荷所在醫院的停車場。

“姐,帽子。”李星見她差點直接下車,忙拿了帽子給她。

河沄浠戴好帽子,深吸一口氣,拉開了車門。

空氣中有極淺淡的消毒水的氣味,李星按下電梯,有人推著輪椅出來,河沄浠讓到一邊,看到那人空蕩蕩的褲腳。

“姐,進來吧。”李星看她似是在發呆,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喔?喔。”河沄浠手指深深地扣住了掌心,站到電梯的角落裏。

“叔叔說是在21層……”李星按好樓層,看到河沄浠的臉色不知是因為電梯燈光的襯托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顯得格外蒼白。

“啊,對,姐你不喜歡醫院吧?”李星想起上次河沄浠生病的時候冷著臉拒絕去醫院的樣子,問道:“姐,要不我幫你上去看看吧?”

河沄浠攥了一下自己冰冷的手指,咬了下唇,說:“不用,我沒事。”

電梯不斷有人進了又出,河沄浠垂著眼,盯著地面上一小塊似是擦不幹凈的汙漬,李星擔心地站在她身邊,薄薄的溫度從他們相碰的手臂上傳來,才讓河沄浠多了一些實感。

“21層。”

電梯發出冰冷的播報聲,河沄浠用力地抓了一下電梯裏的欄桿,才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撲面而來的是比地下停車場更重的消毒水的氣味,醫院的氣味,太熟悉了,熟悉到讓她厭惡。

原本以為已經很好地藏在心底的回憶一下就被掀翻,四散開來。

“沄浠呀,該吃藥了,乖乖吃藥才能快點好起來喔。”

“來,看著阿姨的手,朝我這裏走過來試試。”

“她的腿沒有希望了,神經傷得太嚴重了。”

“可惜,年紀還這麽小。”

“父母呢?”

“姐,這邊。”李星拉了下她的袖子,指向右邊的走廊。

河沄浠這才回神,茫然地跟著她走。

“好像不能輕易過去的樣子啊,等等,我給叔叔打個電話。”李星看了眼有人守著的走廊,掏出手機正準備給李索打電話的時候,有人打斷了他們。

“河沄浠?”李洙荷的經紀人從樓梯間走出來,手裏還拿著手機。

“啊,你好,李洙荷怎麽樣了?”河沄浠掐了一下手心,努力鎮定下來,問道。

“胳膊有點擦傷,先住院觀察一天,聯系不上他是吧,他手機摔了一下,摔壞了,再加上因為這個事電話又一直進來,喔,你直接過去吧。”經紀人手裏的手機又響起來,他朝著門口那邊守著的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又接電話去了。

“是是,樸記者,是……”

“姐,你過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喔,好。”河沄浠點了點頭,朝著那邊走過去。

她心跳一直很快,咚、咚地,像急促的鼓點,醫院的氣味一刻不停地鉆進她的鼻子裏,攪得她頭昏腦漲。

終於站到門邊,推拉門沒關死,留了一道小縫,她正準備拉開的瞬間,聽到裏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裏面有人。

“胳膊怎麽樣?”

是徐壬國的聲音。

然後是李洙荷稍低的回答聲:“沒關系,小傷口,骨頭沒事。”

“那就好,你跟河沄浠聯系了嗎?”

李洙荷:“不,我們說好這段時間不聯系了。”

徐壬國:“這程度的事情還是要聯系的吧?”

李洙荷:“哥,是她說不要聯系的,而且她手機也關機了,我也聯系不上她,沒事,新聞很快就壓下來了,她不會看到的。”

徐壬國:“我也真是搞不懂你們了。”

李洙荷:“是我搞不懂她才對...哥,我們不會就這樣結束了吧?”

徐壬國:“你昨天不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只是為了配合她的嗎?”

李洙荷:“不知道,我最近的情緒總是這樣反反覆覆的,啊,壓力,新劇的壓力也很大,要瘋了。”

河沄浠靠著墻,聽著裏面的對話,心臟變得有些酸澀起來,短暫地忘掉了自己身處的環境,全部心神都放在裏面的人身上了。

然後,她就聽到李洙荷有些低落的聲音:“哥,我真的很愛她。”

“呀,這種告白為什麽對著我說啊。”

“太喜歡了以至於...偶爾覺得自己像個瘋子,她太自由了,所以我想綁住她,但這是不對的,是不對的。”

徐壬國又說了句什麽,聲音被裏頭挪動凳子的聲音掩蓋住,河沄浠沒聽清。

她透過門縫,看了眼靠在病床上的人,精神不錯,卷起的病號服下,手肘上貼了一塊小小的紗布。

沒事就好。

河沄浠沒有走進去的想法,現在不見面才是對的,她這樣想。

她重重地咬了下唇,確定他平安之後,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又一次襲來,她快步走開,拉著李星的手往電梯走。

“姐,你怎麽了?”李星擔心地拉住她的手,問:“怎麽了,你和李洙荷說什麽了?他狀態很不好嗎?姐?”

河沄浠搖了搖頭,說:“沒有,他很好,我沒進去,他有朋友在,我就在門口看了一眼。”

“那你現在是怎麽了?”李星抓住她的胳膊,感覺她大部分力量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星星,我喘不上氣。”河沄浠攥住衣領,重重地拍了兩下胸口。

“什麽?心臟疼嗎?還是哪裏?我們去看醫生。”

“……不,出去,從醫院出去就好了。”河沄浠緊緊地抓住李星的手腕,等到電梯終於停在負二層,才稍稍緩過氣來,皺著眉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姐,你出汗了,你真的沒事嗎?”李星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只摸到一片冷冰冰的汗。

河沄浠點點頭:“出去,快點出去。”

“喔,喔。”李星手忙腳亂地發動了車子。

離開的時候要經過醫院的側門,河沄浠從後視鏡裏瞥到,穿著喪服的女孩子大聲嚎哭著,周圍幾個長輩滿臉悲戚地拉著她、扶著她。

車子漸漸駛離,那一家人的身影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李星時不時看一眼河沄浠的狀態,見她合著眼像是在休息,也沒出聲。

結果車子開到橋上的時候,突然故障了。

李星打了雙閃,給李索打了電話,讓他派車過來接,又給保險公司打了電話,請他們過來拖車。

而趁著她打電話的時候,河沄浠打開車門,走到了橋邊。

好像從知道李洙荷出事開始,她就一直有點恍恍惚惚的。

晚上起了風,有些涼意,河沄浠靠著欄桿,撥弄了下被風吹亂的長發。

“姐,叔叔說大概還要二十分鐘,外面很冷,我們進車裏等吧?”

“你進去吧,我想在這裏呆一會。”河沄浠看著指腹上被指甲劃過之後留下的痕跡慢慢消失,淡淡道。

“那我陪著你,你現在舒服點了嗎?你也是,既然不喜歡醫院的環境,幹嘛還非得去,我都說了我幫你去看一眼就好,你在電梯裏的時候真的是嚇死我了。”李星見她的臉色不似方才蒼白,才放下了心。

河沄浠沒說話,看著底下平靜的江面。

她好像,正在非常認真地,愛著他。

所以連害怕得要死的醫院也去了。

但是,她好像,讓他感到不安了。

想到在病房外聽到的對話,河沄浠默默地,看了眼手上的戒指。

愛情原來就是這樣的嗎?

這樣覆雜又混亂。

徐壬國走後,李洙荷又獨自待了一會,才見到經紀人進來。

“怎麽,記者們的電話還是很多嗎?”

“差不多了,該接的都接完了,河沄浠走了嗎?”經紀人給自己倒了杯水,隨口問道。

“沄浠?沄浠沒來啊。”李洙荷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經紀人驚訝地反問:“沒來?不可能啊,我剛剛在樓梯口遇到她,她說是來看你的啊。”

李洙荷一激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哥,我手機呢?”

“小安拿去修了,還沒回來,怎麽了?”

“你手機借我,我打個電話。”

李洙荷站在窗邊,聽著聽筒裏等待接通的聲音,心亂如麻。

他方才和徐壬國聊了幾句,還是覺得不放心,怕她看到新聞擔心,便借徐壬國的時候給河沄浠打了個電話,但依然是關機,便以為她還在春川,沒看到新聞。

可是經紀人的一番話卻叫他的心徹底亂了。

她來過了?那為什麽不進來?又是為什麽不接電話?

“哥,你這裏有李星的號碼吧?”李洙荷一邊問,一邊在通訊錄裏找到了李星的電話,撥了過去。

這次倒是很快被接起來。

“餵?”

“嗯,星星,我是李洙荷,沄浠呢?我打不通她的電話。”

李星和河沄浠還在橋上等李索,李星擡頭,對河沄浠做了個“李洙荷”的口型,河沄浠便伸手接過了手機。

“哥。”

“嗯,你剛剛來過了?但是怎麽不見我?”

“我看了,你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你還在首爾嗎?我現在過來,等我。”

“不了,哥,你不是要觀察一天嗎,我們拍攝的時候見吧。”河沄浠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李洙荷那邊沈默了一會,才應了聲“好”。

掛斷電話,李洙荷將手機還給經紀人,嘆了口氣,又躺回去。

“你,我先說好,這部作品結束之前絕對不能出現你和河沄浠交往的新聞,知道了吧?你們交往的事情我不反對,但是新聞,絕對不行。”經紀人語重心長地開口。

李洙荷“嘖”了一聲,不耐煩道:“你都說多少遍了,出去,醫生說我要靜養。”

門拉開又關上,李洙荷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皺著眉。

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河沄浠一直有些懨懨的,李索和李星都不放心,李星詢問了河沄浠的意見後,就把她帶回了自己家。

她以為河沄浠和李洙荷吵架了,不想回那個家。

河沄浠簡單吃了點東西就睡著了,結果等李星進來瞧她的時候,發現她不知是不是因為出了汗又在橋上吹了風,發起了高燒。

“姐,姐!你醒醒,把藥吃了。”李星搖醒她,照顧她吃了藥,等發現熱度在藥物的作用下慢慢降了下去,才放心一些。

而河沄浠正在做夢。

塵封在記憶裏的片段在今日車禍與醫院的沖擊下,搖搖欲墜,終是讓河沄浠想起了遺忘了太久的往事。

那天,爸爸媽媽是在吵架的。

河沄浠坐在後座,眼裏噙著淚,聽著前排父母越來越激烈的爭吵。

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這樣的對話總會以“離婚”結尾。

爸爸說“煩人”,媽媽說“厭倦”,但還是在等紅綠燈的間隙問她怎麽哭了,一會想要吃什麽好吃的。

意外發生的瞬間,爸爸拼命打著方向盤,媽媽用顫抖的聲音安撫她。

在河沄浠模糊記憶裏的最後一幕,他們是牽著手的。

那麽,他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應該是相愛的吧?

河沄浠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擁著被子靠在床頭。

腦海中的記憶片段破碎又斷續,不甚清晰的人臉來來去去,河沄浠心亂得很。

床頭的手機之前因為沒電關機了,李星幫她充好電又放到這裏,河沄浠拿過來,首先跳出來的是李洙荷的消息。

【去春川了還是在首爾?】

【心情不好嗎?】

河沄浠不知道他為什麽提到心情,等看到李索的消息才明白,原來是在傍晚在橋上等車的時候,被偶遇的人拍了照片發到了網上。

那是一張她手靠在欄桿上的照片,風吹起她的長發,裙擺蹁躚,臉上的表情是冷的。

“不論什麽時候看到都要感嘆河沄浠的美貌。”

“素顏也這麽漂亮!”

“好有氛圍感的一張照片,網友好會拍!”

“姐姐看我!”

“照片很漂亮,但我看著為什麽覺得悲傷呢?”

原來她那時候是這樣的表情嗎?

河沄浠退出帖子,又點開和李洙荷的對話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刪刪改改,最終只是發了一個“沒有”。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回想著從知道車禍消息、趕往首爾、踏進醫院……到做夢、夢醒看到他的消息時的感受。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悲傷的愛。

萬一、萬一……那個人像她的父母一樣消失在她的生命裏……只是想到這個可能,心臟就痛得無法呼吸,河沄浠偏過頭,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隱沒在發間。

原來,他已經成為這樣重要的角色。

11月15日,最終回拍攝日。

拍攝地點是在三水洞的新房,也是他們從第二次拍攝後就再也沒有踏足過的地方。

河沄浠到的時候,李洙荷已經在裏面了,他穿著薄毛衣和長風衣,戴了一副細框眼鏡,頭發應該是為了貼合新劇的角色,已經剪短了,劉海微亂,做了個簡單的造型,清爽又好看。

看到河沄浠進來,他立刻走過來,低聲問道:“怎麽瘦了?”

河沄浠擡眸,看了眼他的胳膊,問:“受傷的地方呢?”

“已經好了,你……”李洙荷擔憂地看著她明顯瘦了幾分的臉,總覺得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工作人員走過來給她戴麥克,李洙荷的話只好咽了回去,道:“拍攝結束後我們再談,好好談。”

河沄浠點了點頭。

拍攝正式開始。

兩個人在屋裏坐了一會,就聽到了敲門聲,然後等李洙荷再進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一張任務卡。

“TO 洙荷沄浠夫婦

今天是你們假想結婚的最後一天,請在新婚房裏好好度過吧。”

薄薄的任務卡夾在李洙荷指間,河沄浠看了眼上面的字,喃喃道:“最後一天啊。”

“是啊,從這裏開始,也在這裏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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