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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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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王沒有說話, 看似大大咧咧的番王龐暤倒是開了口,解釋了幾句他倆為何會出現在夏園裏。“皇上突然下旨,讓所有皇室宗親搬出夏園, 迎接你入住,我和四哥怕底下的人沒個輕重磕碰了寶物,過來看著人收拾, 倒是沒想到你會過來的這麽快, 碰上個正著。”

“夏園如此巨大,我也只住漪瀾小築而已, 王爺搬不搬的, 有什麽要緊。”

龐暤笑道,“雖說相隔甚遠, 若是不搬, 免不了有多嘴的人說類似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閑話,總是要避避嫌的。”

朝他倆身後看了看, 沒有見到其他人。“進來時聽下人說俞王也在園子裏, 怎的,沒和兩位王爺一道麽?”

龐暤道, “原是一道的, 不過遇著郡主前先遇著了定國公府八小姐, 六弟說找八小姐有事, 兩人落在後頭說話。”

詹王突然開口,說的卻與眼下話題不同,“身子可大安了?”

“無甚大礙, 謝王爺關心。”

“能讓皇上把夏園給你,倒是真有些能耐。”詹王搓著手中的翡翠無事牌,似誇讚又不似。

酈清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的能耐,不該在帶著皇上墜崖時,王爺便瞧得清清楚楚麽?”

詹王狹長的眸子一瞇,如同一把帶著寒光的鋒利匕首,“明明有機會,為何不讓他死在崖下。”

“王爺魔障了,若皇上死了,我也是活不成的。何況,最開始的目的也不是要他的命,王爺總是不記得這茬。”

“既然你不想他死,為何要和我等聯手?”

“因為有些事,只有幾位王爺才能做到。看到他和某人不高興,我很開心就是了。至於你們目的為何,我不會關心也不過問。互不幹擾,各取所需。”

龐暤撐著額頭,“知道這些話很重要,必須要說清楚。但是你們真的確定要在這個四面透風,任何人都可以偷聽的地方說?”

“沒有人會偷聽。”酈清妍緩緩道,“所以二位王爺想講什麽都可以。”

龐暤和葛明都用驚疑的眼神看她,“皇上不是指了好些人過來伺候你麽?據說其中還有身手不凡的暗衛,你怎的如此肯定他們不會監視偷聽?”

“那些礙事的人,在來的路上都已經處理掉了。”酈清妍掩唇笑著,“在宮裏我處處受限,不得自由,現在出了宮,他還能奈我何?”

葛明眼中露出詫異,龐暤則踢著腳下細小的石子,“聽說這幾日郡主在宮裏與皇上的關系頗深,不知郡主心裏對皇上是個什麽意思。”

這話有責問的意味,酈清妍也不惱,“沒有王爺想的那個意思。”

龐暤略覺無趣的咂嘴,“哦,那就好。”

看著他那樣,酈清妍忍不住想笑,“王爺怎的看起來很是失望?”

“那兩個人雖然可惡,但不得不承認的確生的人中龍鳳的樣貌,女人最易傾心的那種。現在你夾在這兩人中間,還有個更能俘獲人心的公主在,本王既期待你能獨立在連環計之外,坐收漁翁之利,又無比想看你陷在自己的計策裏無法脫身的狼狽樣。想看你的手段,又怕你走到最後太過強大,如此矛盾的心理,連本王自己也無可奈何。”

葛明呵斥了一聲,“註意措辭,怎麽還是長不大,什麽都拿出來說!”

酈清妍站的有些累,微倚在千頃荷湖畔漢白玉欄桿上,珊瑚手釧的瓔珞從袖口露出來,流蘇穗子被風吹著,在柱頭上一掃一掃的。陽光很好,將人曬得暖暖的,生出一點倦懶。

聽了龐暤一通話,酈清妍越發想笑,夾帶笑意的語調懶洋洋的,“王爺這話說的有氣,是怪我破壞了你的姻緣麽?先不說讓鄞霜華和趙疏娜一同嫁給你不是我的主意,現在鄞霜華為其大哥連累,死在刑場刀下,獨趙疏娜一個人,以區區知樞密院事孫女的身份,占盡便宜成為番王府正妃,王爺心中憋屈我能理解。不過現在聖旨下了,撤回已來不及,王爺何不順其自然?聽說那趙三娘,也沒有傳聞中那般差。”

“你來本王的位置,順其自然一個給本王瞧瞧。”龐暤沒好氣地說。

看著原本該成為詹王側妃的人,現在要嫁給番王,位份還提了不是一星半點,還是皇上親自下的旨,只怕趙疏娜做夢都會笑醒。

“莫不是王爺另有心儀女子,非她不娶?”

“這倒沒有,本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王爺對鄞小姐真是情深義重,令吾敬佩。”酈清妍已經帶了揶揄,她喜歡這個表面看著缺根弦,實則內心深不可測、無法窺秘的人炸毛,亮出利爪來。

龐暤果然上鉤,寒眸一凜,“你就不怕我去揭發你的真面目?就算你現在寵愛正盛,他們或許不會相信,只要留下疑惑的種子,總有你慘到爬不起來那天。”

這回換葛明撐著額頭,伸手在劍拔弩張的龐暤面前虛虛一擋,“她死了,我們也不會好過。”

龐暤陰沈地看著葛明,又看了看事不關己攤著手的酈清妍,眉頭皺起來,露出疑惑神情,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麽。

“說出來可能會被嫌棄話多,全當好心提醒,你們請的那個刺殺組織,最好把不該留的人做掉,以寧王的能力,一旦查到蛛絲馬跡,不能保證一定尋不到你倆身上。至於剩下的,能收做己用便收服吧。”

“用不著你提醒。”龐暤沒好氣地說。

酈清妍看著欄桿外的湖水,十分清澈,有漂亮的錦鯉游來游去,將池水攪亂。她的一雙眼睛就如此刻的水面,閃著粼粼的波光。“原以為我是最可憐的,沒想到你們更淒涼,可用的人少成那樣,想個法子籌集些,以後要用人的地方可不少。”

“並非我們不想招兵買馬,建立些自己的力量,實在是皇上太過仇視當初其他嬪妃生的皇子和公主,能活下來已經不易,更不要提組建什麽組織。”葛明說的如同困頓之獸,為人強勢壓迫著,頗為無奈。

“物極必反。”酈清妍嗤了一聲。

“什麽?”葛明沒聽清。

“沒什麽。若我能給你們提供場所和渠道,讓皇上和寧王發現不了,你們可會信我?”

葛明和龐暤交換著眼神,同聲問道,“十二禤閣?”

“可莫小瞧十二禤閣,往年還想著怎麽擴大勢力,地盤和財富,現在這三樣都足夠多了,自然開始拓寬領域。現如今只要給得起價錢,可以培訓出你想要的任何級別的高手,以及只要不超過十二禤閣本身的各種大小的力量集團,包括明處和暗處。”

酈清妍用平白的語氣介紹著,“每回都請殺手既費錢又不安全,不若好好組建一支支聽令於自己的力量。十二禤閣保證交出的貨,即使寧王殺遍全天下所有值得懷疑的人,也殺不到你身上來。嗯,這樣還有利於禍水東引,借機除掉你的敵人。”

“如何確定,經你們培訓出來的團體能夠對我忠心不二?”

“都是亡命之徒,本該餓死或者被殺死在沒人發現得了的角落,是你的錢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不忠於你,忠於誰去?何況,一旦培訓出失敗品,不用你動手,十二禤閣自會將其除掉,以免給自己抹黑。”

葛明沈聲道,“我還是不太相信那些人。”

“王爺需要相信哪些人?”酈清妍笑的真誠又純粹,“相信我一個就夠了。”取出絹子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罷了,能滿足兩位王爺野心的力量,定是極為強大的,就算十二禤閣有那個能耐培訓得出來,也不見王爺能付得起價錢,還是當我剛才的話沒有說過吧。”

龐暤語塞,一臉想罵人但又不知從何罵起的表情。

如此說了一番話,清婕和俞王豐暕從一旁由太湖石堆砌的石林裏走出來,酈清妍說漪瀾小築還有事情等著她,沒有再做逗留,領了清婕回去了,讓三位王爺自便。

龐暤問葛明,“你信她?”

“不全信,也不能不信。”

“方才為何會說她死了,我們也不好過的話?”龐暤只想到酈清妍可能會拉他們下水,但是他們隱忍了多麽多年,也沒見棲月和慕容曒發現什麽,他不相信這個女人有那個能耐。

“你還不明白嗎?她能找上門來要和咱們合作,就一定知道我等底細。木倉之行,若不是有她完善計劃,只怕我三人已經全死在了路上。方才那番話,只怕試探意味更多些,若真讓她幫忙,還不知會被她控制成什麽模樣。”

豐暕插了一句,“清婕這邊已經辦妥,答應時時傳遞這個女人的動向。”

“可穩妥?”

“自然穩妥。這小丫頭心思單純得緊,又沒見過什麽大世面,幾塊玉就哄得暈頭轉向,忘了自己家門往哪邊開了。”

“只要她拿下那兩個人,咱們再拿下她,何愁出不了這幾十年的惡氣。”葛明一臉勢在必得與暴虐交織,欲將他口中說的人活活咬得鮮血淋漓才舒心。

龐暤看著酈清妍消失在其後的那簇花叢,沒有表態,表情漠然,看不出喜怒。

酈清妍和清婕帶著先前一直站在遠處未曾靠近的丫頭們,一邊游園,一邊往居處走。

“如何?”

清婕嘟著嘴,不開心道,“隔了這麽久才看見七姐,第一句話居然是問這個,竟也不關心妹妹是否有受傷,會否受了驚嚇。”

酈清妍被她說的笑起來,“好好,算我錯,八妹可曾受傷?”

清婕翻了個白眼,“虛情假意,還不如不問。”

酈清妍仍舊笑著,“不問不成,問了也不成,所以,還是只能說正事,對不對?”

清婕撇了撇嘴,這次不是沖著酈清妍,而是她問起的那個人。“真是傻透了,一眼就能看破的謊言,居然以為我相信了,自鳴得意的模樣也不掩飾,看著就倒胃口,也不知在皇上寧王的淫威之下是如何活下來的。難不成是看他們跳梁小醜似的,直接懶得動手清理?”

“按他們之前的設定,俞王必死,皇上毫發無傷,損失的是獻王和母親的侍衛,我做了改動,讓皇上受了傷。皇上躺在床上起不來身時,摸約這幫人在沾沾自喜吧。”酈清妍問她,“方才俞王同你說了什麽?”

“七姐猜的不錯,俞王如此親近我,是想讓我監視你,事無巨細同他匯報。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麽樣子,也是能把本小姐迷住的?”

酈清妍哈哈大笑,直戳清婕的額頭,“你啊……”

“早知如此,就該保留會讓俞王殞命那段。”清婕嘀咕。

“先前說他有用的是你吧,怎的現在覺得沒用的還是你?”

“過了那個時間點,缺少的東西已經拿到手,當然不會再有用處。偏這人沒有眼力勁兒,成天在眼前晃,竟不知自己是個遭嫌的。”

酈清妍還是止不住地笑,“等把他的價值壓榨幹了再考慮弄死不遲。”

“我倒是沒看出來他還有什麽看得上眼的用處。”

酈清妍笑道,“至少還有豐厚的家財不是?”

清婕:“……”

後頭跟著的弄香嘆了口氣,小姐又開始了。未免她在錢眼裏越陷越深,上前一步問道,“小姐真要讓閣裏幫著兩位王爺組建什麽強大力量?”

清婕不知道這茬,聽到弄香這樣一句,頗有興趣地看著酈清妍。

“站的那麽遠,也能聽見?”

弄香低了頭,“聽了一耳朵,不該聽的沒有聽見。”

酈清妍停下腳步,輕輕拍了拍弄香的肩膀,“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別緊張。你和拾葉一樣,都是我最信任的部下,這些是你們該知道的。”

沒有稱下人,而是部下,這已經是最大的認可和信任。弄香跪在地上,嗓音都打著顫,“小姐……”

酈清妍將人拉起來,“動不動就跪,不嫌膝蓋疼?以後別老跪來跪去,多抽時間出來幹正事。”轉頭向一旁的正哧哧笑著的拾葉,“別只顧著笑,你也一樣。”

“誒!屬下得令!”拾葉站直了應了一聲,將大家都逗笑了。

清婕還揣著滿腔問題,提醒著,“方才弄香問的問題,七姐還沒回答。”

“哦,當然不是。”隨手折了一支杏花在手中把玩,“只是試探而已,俞王整個一個小孩兒,詹王比他好些,性子卻不夠強勢,倒是番王,只怕握著不為人知的力量,我還沒查出來。直覺覺著這個人不簡單。”

“何以見得?”清婕問。

“直覺。”酈清妍看著手中杏花,花期快過了,因為動作,枝頭上的花瓣簌簌往下落。“他表現出來的還不多,只怕還要花些時間才能了解。番王這個人,不得不防。”

“既然危險,為何還要和他們合作?”

“虎是最兇殘的敵人,卻也是極好的殺器。”

清婕一楞,又問,“姐姐處理了皇上派出來的暗衛,若是皇上察覺不對,如何解釋?”

“這有何難,今晚就設計一場刺殺意外,然後厚葬就成了。”

“事後沒人細查麽?”

酈清妍笑道,“你不了解他的個性,出了這樣的事,他只會覺著自己派出的部下太弱,保護不了我,再指更多更厲害的侍衛過來。”

“那豈不是陷入了死循環嗎?皇上不停讓人過來,七姐不停設計把他們殺死。”

酈清妍為這話笑的不能自已,“你怎麽會這麽想,哈哈……我就是等著下一批更厲害的人啊,然後在他們對我忠心的基礎上,將人收為己用。誰不希望自己手下能用的人,實力更強些呢?”

清婕一雙美眸生出崇拜的情感來。

“不說這些,好容易住進旁人一輩子也不定能進來一回的園子,還成了這裏的主人,不好好逛一逛怎麽成。”酈清妍拉了她,“另外,婉姐姐大婚在即,咱們也該準備準備禮物,你幫我參考。”

先前經過兩家商議,將清婉和陳曲靜的婚期往後推了半個月,不然按照原定的時間,酈清妍是沒有機會參加的,那時她還躺在紫宸宮的床上養眼睛呢。

清婕看著身側上一刻還工於心計,仿佛要將全天下都算計入囊中,此刻卻興致勃勃,單純地嚷著要把園子走一遍的人,心緒翻湧,不由脫口而出,“那日跟著七姐從府中出來,是婕兒這輩子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

“傻丫頭。”酈清妍揉了揉她的腦袋,“待在後宅,能耐再大能成什麽事兒,能插足男人的世界才算本事。”沖她眨眨眼,“好好跟著姐,有肉吃。”

清婕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個七姐真是,太有意思了。

是不是因為能夠這樣在不同態度和角色裏自如切換,讓人猜不透她的真實面目,越來越想剝開她面上的偽裝,走到她心底裏去,所以才會註意到她,然後入迷,最後無法割舍?

這個似真誠非真誠,似強勢非強勢,似脆弱非脆弱的女人,每一句都真話背後藏著謊言,看似謊言卻又是真話,一個可以讓人恨到牙癢的人,卻收獲著越來越多的人心。

龐暤想看到她跌下來的那天,其實清婕也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爬到了至高點,然後狠狠摔下來,還會笑的這般雲淡風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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