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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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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令死在皇城, 其家人同罪,這邊官員接到消息就把人從官宅趕了出去,滿以為帶著皇帝聖旨而來的剿匪特使會住裏面, 忙不疊把屋子收拾出來,結果對方連官宅的門都沒進,住了兩天客棧, 然後召集大小官員, 扔下一枚重彈:後日剿匪,各方做好準備。

那個花白胡子的原府令軍師本就因為單駿年紀太小, 懷疑他的能力, 此刻見他連作戰方案也不討論一個,他們這群熟知對方情況的人的意見也不過問, 就一言定論, 不由越發不滿,“剿匪不是兒戲, 特使連我們的兵力都未點清, 就貿然說出後日行動這樣的話,不覺得太欠妥帖了麽?”

其餘的人中過半沒想到所謂的特使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娃娃, 還只帶了三百人來, 紛紛附議, 將這幫山匪的本領說的神乎其神, 單駿此去肯定是送死,而且是帶著三百人去送死。

單駿一掌拍在巨大的桌子上,鐵杉木的桌面被拍出一個深深的坑, 屋裏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混亂的人頓時噤聲,全部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皇上派我來是剿匪,不是聽你們廢話,讓你們做好準備的意思是乖乖待在家,別影響本特使行動。再多一言,本特使不介意在剿匪之前,先磨一磨寶劍。”

軍師是見過大陣仗的人,雖為單駿氣勢所震懾,卻並沒有像別人那般害怕,反而用長輩教訓小輩的口氣斥道,“毛頭小兒,虛張聲勢,狐假虎威。”

“噌”地一聲,沈柯出鞘,屋中寒光大盛。單駿聲音比劍氣還要冷,“若沒記錯,壓下匪亂一事不報的主意,是你給京兆府令提的?京兆府令已被皇上下令杖殺,你呢,該如何定罪,用什麽刑罰處死?”若刀眼光四下一掃,“如此罪人,不拘押誅殺,居然還讓他出現在本特使面前,你們腦子裏裝的都是屎嗎!”

大小官員再管不上特使年紀多大,能力如何,紛紛下跪求饒,卻不是為那老軍師,而是為自己辯解,紛紛搜腸刮肚找理由說明自己為何沒把這麽重大的匪情壓著不報上去。

單駿把沈柯在手中挽了個劍花,屋裏再次沒了聲音。“京兆府的芯子都爛透了。”撂下此句,大步走到門口,突然又停下來轉身說,“皇上賜我先斬後奏的生殺大權,你們有誰心有異議,只管給我添亂便是。”

對方官位幾品,職位如何也全部都顧不上了,屋裏磕頭聲此起彼伏,“特使饒命,給我們一千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吶!”

單駿冷笑,“那就好。”

汐涼把整個京兆府令官宅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那個雖然只見了上半張臉,但是只要一看見她絕對能認出來的男人。汐涼蹲在京兆府高高的城墻上,吹著涼涼的夜風,兩條辮子被拿在手裏一左一右甩著圈,沒找到人,她有點不開心。

不過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尚未長開、但已隱隱顯出驚世美顏的臉龐露出既痞氣又帶有三分媚意的笑容,了然地開始一家家客棧尋起人來。結果還真給她猜對,這個新來的特使是個有為青年,不喜奢侈和鋪張,住在一家檔次並不高的普通客棧,簡簡單單的一個單人上房,一看便知日後定是個為民謀利、心系蒼生疾苦的好官。

當然,讓汐涼高興的不僅僅是找到單駿,還因為這個人比她想象的要好看許多,和即曳那種明明都三十出頭了卻長著一張萬年不腐的嫩白面皮不一樣,這個男人皮膚是有力而野性的古銅色,劍眉星目,五官剛毅,天然帶著一種深邃的威懾,讓人不敢因為他的年紀而輕易輕視他,當然那些久混官場的老頭子不算。此刻他端坐在椅子上,借著燭火看書的樣子真是要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單駿聽到窗戶微不可聞響了一聲,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他原以為是夜風吹動窗欞發出的聲響,這一看卻嚇了一跳,窗戶早不知何時打開來,一個頗有些面熟的少女坐在上面,兩條腿垂在屋內側,背對著整個夜空,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姑娘夜闖,怎的也不敲個門?”單駿躲在桌子後的手不動聲色去撈沈柯,屋裏多了一個人,而他毫無察覺,只能有一個解釋,這個女子的武功遠在他之上。先前見面只知她會武功,又因成功敲暈過她一次,自然以為她會的不過一些三腳貓的功夫,此刻後知後覺,既然她自稱為即曳的單傳弟子,即使只學得即曳的一點皮毛,也足夠和自己打成平手,或者在自己之上了。

“公子既然說了是夜闖,還需敲門麽?”汐涼好笑地看著他去拿劍的動作,等著自己一出手就給予猛烈回擊。她倒真想知道這個英俊男人的實力如何,不過這個有的是機會,此番來有旁的事要做。

“姑娘夜深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見單駿一副我不認識你,你快點走開的表情,汐涼更想笑了,突然就想逗一逗他,“公子可聽說過采花賊?”兩只手相互搓了搓,“嘿嘿,本姑娘今晚就是來采公子的花的。”

單駿的臉色簡直可以用鍋底來形容了。

汐涼笑得前俯後仰,差點從窗戶栽出去。

單駿全程保持沈默,警惕地看著對方。汐涼覺得他肯定是在把自己轟出去還是他出去之間猶豫,她沒給他足夠多的時間做出最後決定就停了笑聲,“即曳那個混蛋讓我給你傳幾句話,你要不要聽?”

“你怎的知道去的是我?”單駿問了句不合時宜的話。

“我又不瞎。”汐涼翻了個白眼,又陰測測笑起來,“而且,我有獨門絕技,眼睛可透視,任你包得像粽子,在我眼中也和赤身裸體無異。”

對面的單駿明顯哆嗦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扯緊衣裳。汐涼簡直要笑死在這裏了,突然覺得沒能跟著即曳一起走也沒那麽失落了,得了這個比即曳有意思多了的活寶,她可以樂上好一陣子。同時又無比慶幸平日裏沒有荒廢武藝,不然這會兒已經被對方爆打到親爹親娘也認不出來。哦,汐涼早就長得親爹娘認不出來了,即曳天天想要她認祖歸宗,不過是憑她懷裏的一塊玉和那張毯子而已。即曳還是有點良心的,當年即使被仇家追殺,狼狽到連饅頭都吃不起的地步,也沒把這玩意兒賣了,沒把吸著鼻涕賴著他就不走的小屁孩兒隨手扔掉。

汐涼覺得自己就是即曳行走的良心。

不再逗就快出離憤怒的單駿,汐涼開始認真說話,“臥虎山易守難攻,你們又不熟悉地形,山匪為防有人突襲山寨,在山裏設下了諸多陷阱,要繞開這些頗需要些功夫。我帶來了一張圖紙。”從窗子上跳下來,袖筒裏取出一張卷起來的紙,走到桌邊攤開,“這條路線是他們慣常進山的路,進易出難,若是遇上緊急情況,他們一般從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逃離。”纖長的手指指腹有薄薄的繭,點了圖紙上幾處地方,“平日在寨裏的人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多,這幾條道雖易通行,卻不寬敞,你各分派五十人守住,見人出來,先射死幾個,再提招安一事,九成幾率是會投降的……餵,你有沒有在聽?”

單駿不知不覺想起了酈清妍,不知道若她也在,此刻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分析局勢,或者比汐涼更加周全縝密,氣勢懾人。神游之時聽到汐涼頗為不滿地一聲喊,猛地渾身一震,回過神來。“沒找到你還懂軍事戰術,你的江湖殺手師傅還會教你這些?”

“這當然是必須教的,而且即使他不教我自己也會學,畢竟我可是……”突然剎住話頭,並不說她究竟是誰,轉而問道,“方才我說的方案,你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聽全了。你說他們會往這幾個方向逃,我不否認這幾條路線的確好走,但是既然是山匪,你也說了他們對地形熟悉,慌亂之下若是跑進叢林中伏擊,豈不是不好對付?”

汐涼早已料到單駿會這麽問,帶著一絲瞧不起的嘲笑道,“這就要怪這幫山匪的確沒什麽腦子了。陷阱設太多,的確能攔住外人進入,也攔住了自己出去,那些陷阱是不同批次的人去做的,誰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具體位置在哪裏,在你答應會放他們生路之後,還要在夜裏往堪稱未知的林子裏跑,不用你親自去捉,他鐵定是回不來了。”

“你分析的很好很仔細,那麽,我要怎麽做才能把人逼到無力反抗,只能逃離山寨?”

汐涼胸有成竹,揮斥方遒,“據本姑娘夜觀天象,後日夜裏必有大雨,你在山寨後山放幾個火雷,將山體炸松,大雨一沖,必然會垮塌,山石滾落,他們不想逃也得逃了。”

單駿目瞪口呆,“你怎麽什麽都會?”

汐涼拍了拍單駿的肩膀,對方一閃躲開,她拍了個空。“有即曳這種師傅,想要活下去,常年身經百戰,自然什麽都會了。”

“計策勘稱完美,似乎我只用提供人就行了。”單駿沈思片刻,有些擔憂地問,“若後天晚上不下雨怎麽辦?”

“這還不簡單?”汐涼聳肩,“那就改火攻唄。”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腮幫,“對不住,你的人要帶的東西可能就會多那麽一點點。”

單駿:“……”

“即曳讓我打敗他並重傷他的場景,在火攻之前?怕火攻開始,整個混亂,打不起來。”

汐涼有點發楞,“什麽打敗即曳?”

“這幫山匪幾乎是靠他集合起來的,失了他就等於失去主心骨,這是他的原話。”單駿有種不好的預感。

“哈哈!”汐涼毫無形象誇張地大笑起來,“皇帝怎麽會派你這麽蠢的特使來,連即曳這種話也信?哈哈哈……”不愧為師徒,汐涼的大笑和即曳如出一轍,又是拍桌又是跺腳。“他已經動身去皇城了,怎麽和你上演你打敗他的戲碼?”

“什麽?”

“若他真是首領,直接下令讓大家投降不就是了?即曳完全是甩手掌櫃,寨裏的事情完全不管,僅有的威信也是因為他江湖第一高手的身份,並沒有幾個人聽他的。只因為有他在,大家出去鬧事的底氣要足得多而已。什麽主心骨,完全是胡扯。”

“那他說的那些……”單駿拳頭捏緊,骨頭擠壓的咯吱作響,

汐涼攤手,“哄你玩的。”不嫌事兒多地又添一句,“他經常哄人玩,能不被騙到的大約只有我了。”憂傷地嘆了口氣,“沒辦法,你要理解他,因為高手都是寂寞的。”

單駿終於出離憤怒,他覺得他就是個傻子。

汐涼於心不忍,“你莫要這個樣子,他還沒對你做什麽吶,你沒看見那些活活被氣死的。不過若你想要報仇,我倒是可以把他的死穴告訴你,讓你洩一洩憤。”

“什麽?”

美到絕對算得上人間難尋的絕色,但是看在單駿眼中無論是誰也比不上他的妍妹好看的少女,此刻露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給他送一個美女過去,再讓這個美女送他一罐子壯陽藥,他絕對會怒急攻心走火入魔吐血三升,這是我根據多年試驗的經驗,總結出來的最有效的一招,屢試不爽。”

單駿:“……”

睡夢中的即曳連打了三個噴嚏,從被一群膚白貌美胸大腰細的美女環繞的美夢中驚醒,揉了揉鼻子,不甚清醒地嘟囔,“哪個仇家又在罵我?”揚起車簾子,“車夫,到何處地界啦?”

“剛出京兆府嘞,是不是路太顛簸,吵醒了公子?”

“這倒不曾。到皇城還要多久?”

“還早嘞,馬車本就走的慢,怕是要七八天,若公子嫌顛簸太過受不住,慢慢地走,十幾天也是有可能的。”半百的車夫掛著一臉的絡腮胡,操著一口地方口音。即曳租他車時,他特地把平日不用的毛氈都鋪了出來,這細皮嫩肉的小公子怕只得十七八歲哦,除了出手闊綽的銀兩,空手空腳就要走遠路,也不怕磕著碰著了,浪費這一身頂頂好的皮相。還好他是跑正經生意的,要是遇上了別個,只怕一上車就給敲暈,高價賣到勾欄去了。這樣成色的樣貌,也不知能賣幾多錢。車夫默默想著,肯定比自己一輩子辛苦趕車要多,唉,對於要把人賣掉這件事,其實他有一點心動……

長著汐涼口中萬年不腐的臉的老男人即曳又打了幾個噴嚏,心道莫不是最近貪歡太多受了涼罷,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並不發燙。想起還在同車夫說話,便道“大伯莫管我,快快地走罷,我去皇城有急事的,能縮短時間,我給你加錢。”

車夫笑的淳樸憨厚,“公子客氣嘞,公子前頭給的那些,已經是平日裏的十倍了。既然有急事,那我加快腳程就是了。”

馬車裏的即曳沒有說話,細長的眼睛瞇起來,耳尖輕輕一動,輕笑道,“大伯,咱們怕是得耽擱上一會兒才能繼續趕路了。”

話音未落,周遭狂風大起,渾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你再走不得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受驚的馬匹掙紮嘶鳴,跺著蹄子亂跳,帶得馬車左右晃起來。即曳施施然從馬車上下來,扭頭溫和地對車夫說,“大伯請走遠些,一會兒怕是動靜頗大,莫要誤傷了您。”

那個聲音如同魔音鬼魅,陰魂不散,“身為殺手,何時變得如此心善?倒不像我所認識的那個武功第一要價第一的人。”

“我幾時同你認識?”即曳慢條斯理理了理袖子,“十二禤閣三十四鬼宿的悵亓宿主,虛張聲勢了這麽久,還不準備現個身麽?”

空中有身影極速滑動留下長長的黑影,之後定在即曳前方,玄色鬥篷將整個人都籠罩起來,一張臉只看得見線條分明的下巴,身形比即曳要高大許多。

“敢刺殺閣主的人,都不配活著。”

“也難為你們了,追到這個地方來。”即曳一只手背到身後,一道銀絲滑出衣袖,“既然要打,就別廢話了,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投票,要不要再來一對基ㄟ(▔,▔)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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