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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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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葉滴了兩滴玫瑰油在手心,搓熱了,抓起酈清妍的頭發均勻塗抹,輕聲問道,“小姐今天為何要特地熬藥,讓白降送給聆暉五公子?”

酈清妍迷迷糊糊的正在打瞌睡,下意識回道,“這樣的天,是他腿疼的最厲害的時候。”一句話說完了才猛然回神,發覺自己一個國公府的小姐實在不應該如此清楚人家王府公子何時腿會疼。

拾葉卻沒有多想,還誇她,“小姐真厲害,不僅知道怎麽治療王妃娘娘,對聆暉五公子這舊疾也有研究。”

酈清妍打著哈哈,“哪裏能有什麽研究?不過這幾天跟著師傅學習,知道了許多病癥,師傅說醫者仁心,我熬藥送過去為他消除病痛,也算積福積德了。”

拾葉笑道,“姬大夫果然沒有說錯,小姐天生是學醫的好苗子,旁的人學三年也未必有小姐這樣的水平呢。”

“行啦,莫要誇我了。”酈清妍起身走到床邊,躺下來,“對了,今天我讓白降送藥的事只有咱們幾個知道,莫要說出去,我是好心,旁人未必這樣想。王府裏人生地不熟的,別叫人捉住了話柄。”

拾葉弄香道,“奴婢省的。”

弄香給酈清妍掖被角,“老爺夫人聽見小姐認了姬大夫做師傅,很是高興。五小姐說,五公子生病了,她這幾日幫著夫人照顧,還不得空來,等五公子好些了,一定要過來看看的。”

酈清妍想了想道,“家裏來太遠些了,過兩日是單家大娘開的宴會,咱們不是都要去麽?你叫讓人通知姐姐也來,在那兒說話,我同她解釋,等我把娘娘這頭忙完一段,再接她過來王府玩耍。”又道,“年節將至,漸漸的不便到處走動了,王府來來往往的人客又多,不方便。請姐姐來王府玩耍一事,說不定還要推到年後去。”

弄香問她,“今年這個年,小姐要在王府過,還是家去?”

酈清妍笑著看她,“我在哪兒你們就在哪兒麽?”

拾葉弄香點頭,“這是自然,奴婢們都跟著小姐走的。”

酈清妍嘆了口氣,“我兩處都不想,還是想去金陵,自由自在的,誰也管不了我。”

拾葉道,“如今這情形,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走不了的。”

“所以我盼著我的血能起效果,讓王妃娘娘早點好起來,早點從皇城抽身。”

弄香笑她,“皇城重地,最為富饒的地方,多少人想來,小姐卻想法設法的要走。”

“你不懂的。”酈清妍輕輕說了一句。這裏熟人太多了,舊事太多,回憶也太多,在這裏的每一天,都過得好累。

弄香聽不出言外之意,只道她是被酈朗逸所做的一通事情傷了心,怕她越更沈浸在傷懷裏,趁她沒睡著,說起了另一件事。“聽棋傳了信回來,說她奶奶去了,落了葬。家中只得她弟弟一人,年紀小未經什麽世事,留在村子上聽棋不放心,問能不能帶來府上做個跑腿的小廝。”

酈清妍來了興致,“她弟弟多大?”

“好像是十三四歲罷,聽棋信上說,人是小了點,勝在伶俐,平日跑個腿送個信倒是沒問題,只求府上賞口飯吃。”

酈清妍聽到這些,心中已有主意,同弄香說,“你叫她只管把人帶來,不用回府,直接來敬王府,反正她是我的丫頭,母親不會說什麽。若是她弟弟果真伶俐,可以留著為我所用。”

“小姐果然是步步為以後打算,連小廝都開始養了,以後是不是還有幕僚?”拾葉笑道。

酈清妍點頭,“若是有必要,自然會有。”

“好啦,我野心勃勃的小姐。”弄香敲了敲她的頭,“好容易昐小姐今夜不纏著您睡了,您能睡個安穩的覺,還不快睡!”

酈清妍乖乖縮進被子,“弄香越來越兇了。”拾葉在一旁點頭,“我也覺得是。”

弄香瞪拾葉,“不兇一點,怎麽管的住你們這群不聽話的。”

拾葉笑著跑了。弄香示威地看了酈清妍一眼,走去外間的美人榻上休息了。

酈清妍抱著被子裏的湯婆子,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變得更加怕冷,沒有聆昐那個小火爐抱著,的確有點不適應。溫闌將自己是寒女的事情瞞的非常嚴實,不然自己這裏早被各式各樣的人擠爆了,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的藥用價值所來,也要來看個稀奇。酈清妍告誡自己,要快些強大起來,這樣即使有一天脫離了溫闌,也不至於被人天涯海角地追著。

變強大……嗯,明天繼續壓榨姬無病,把他剩下的秘方全部學到手,試試煉煉防身的毒,讓壞人近不了身也是好的。酈清妍心寬地想,目前還有溫闌護著,不用擔心安危問題,繼而在顛來倒去的未來展望中睡著了。

這日晴朗,麗日和風,莊夢玲帶了大丫頭浣溪,二等丫頭蕊珠,坐了馬車,去東市的綢緞鋪子采薇閣取幾天前訂下的幾匹緞子,之後順路又去玉器店裏挑幾樣時興的釵子回來戴。家裏頭統一打的首飾都太繁重奢華了,實在不適合日常佩戴。

莊夢玲想起那日酈清妍來,頭上簡單的一個高髻,兩支並排的羊脂玉釵,釵頭浮雕梨花,真是洗凈鉛華的好看養眼。天天滿頭金銀的,莊夢玲也膩了,興致突發想學酈清妍的妝容。

玉器店裏今天生意不怎麽好,寥寥的幾個人。莊夢玲坐在二樓用大屏風隔出來的雅間,一件件看著副掌櫃呈上來的精品。似乎都不怎麽好,沒有幾件看得上眼的。玉店副掌櫃一看莊夢玲那個穿戴,就知非一般人家,生怕得罪了惹事,耐著性子為她介紹,撿著精品往上端。

樓下突然沖進來一隊人馬,都穿著鎧甲配著長劍,不像是普通的衙役,進來後還算客氣,沒有到處亂闖。為首的是個身材健碩的青年,向著迎上去的掌櫃掏出令牌,“我乃禦林軍右副統帥鄞炘,皇宮中遭竊,追賊人到這處消失了蹤跡,望老板行個方便,讓我們搜上一搜。”

掌櫃倒也通情達理,“官爺只管搜便是,只是別碰著小的店裏的東西,不影響小的繼續做生意就成。”

鄞炘道,“得罪了。”手一揚,身後的人快速進店,往各個角落去。店裏本來除了二樓的莊夢玲就沒有什麽人,搜查起來很是方便。

莊夢玲心裏慢悠悠地想,皇宮戒備森嚴,居然會在大白天遭賊,還追到了這兒也沒捉到,皇宮尚且如此,皇城裏其他地方的安全真叫人心憂。

蕊珠尚小,今日跟出來原是散心玩耍的,見此陣仗很是害怕,緊張地拉著浣溪的袖子,“小姐,浣溪姐姐,咱們回去吧,這些官兵看著好兇好可怕。”

莊夢玲笑著安撫她,“此刻咱們要出去也是走不了的,別怕,咱們又不是竊賊,不會被捉了去。”說著話,拿起一支紫檀木鑲嵌雞血石的精巧簪子細看。

話音剛落,隔壁傳出一聲粗嘎的笑,“真是個大膽的小姐,你既不怕,便幫我一幫吧。”

一陣雄厚掌風刮起,格擋在中間的黃梨花木嵌琉璃的屏風應聲而碎,莊夢玲甚至連人影都沒看清就被整個提了起來,從二樓直接丟了下去。

“小姐!”浣溪蕊珠齊聲尖叫。

莊夢玲帶出來的護衛全在店外等著,即使聽到動靜,哪裏能趕得過來,兩個丫頭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落下樓去。

鄞炘正立在一樓中央,聽到動靜,如同一只迅猛的獵豹原地彈跳而起,飛身接住從二樓掉落的莊夢玲。與此同時,一掌打碎屏風的男人足尖在隔板上一點,離弦之箭一般從二樓的窗戶跳了出去,飛快消失於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

“追!”鄞炘看著竊賊消失的方向沈聲命令,手下之人忙追了出去。鄞炘這才發現方才下意識接住的人還在自己臂彎裏一動不動,低頭一看,原來是被點了定身穴和啞穴。看到對方被嚇的不輕,又定的難受,鄞炘猶豫了一瞬,道一聲,“冒犯姑娘了。”並了兩指在莊夢玲背後飛快點了兩點,使其恢覆自由。

能夠動彈的莊夢玲立馬從鄞炘懷裏退了出來,行了非常完整的一個禮,“謝公子救命之恩。”

鄞炘見她無恙,便笑了笑,“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姑娘膽色過人,鄞某佩服。”

莊夢玲問,“公子姓鄞,可是開國郡公鄞家?”

鄞炘點頭,“姑娘問這個作甚?”

莊夢玲回答,“公子大恩,小女改日定登門致謝。”

康郡王府莊家上一代的嫡女莊慈,也就是莊夢玲的姑姑,正是開國郡公家的大夫人,這鄞炘是次夫人生的,兩府平日裏走動不多,以至於莊夢玲和鄞炘之前從未見過。

鄞炘道,“為匪徒所傷這樣的事,傳出去於你聲譽不利。姑娘的謝意鄞某心領了就是,登門致謝就不必了。捉拿竊賊要緊,鄞某去了,姑娘自便。”說完,抱拳一禮,大步走出大門,上馬離去。

浣溪和蕊珠從樓上奔下來,七手八腳的給莊夢玲整理衣裳頭發。莊夢玲吸了口氣,“回馬車吧,也沒有興致繼續逛了,這就回去吧。”

一上馬車,莊夢玲哎呦一聲,軟倒在了車裏,嚇得兩個丫頭手足無措,圍上來擠在她身邊上上下下仔細檢查。莊夢玲抓住她們亂摸的手,緩了口氣,“後腰和肩胛骨那塊,疼死我了……浣溪你瞧瞧,是不是剛才從二樓掉落的時候磕著了。”

因為是在外頭,不方便寬衣解帶,莊夢玲只解開了領口,讓浣溪斜著看了一眼。

“可不是磕著了?青了好大一塊兒,這是被歹人抓的,還是那公子接小姐時碰著的?”浣溪看到自家小姐凝脂一樣嬌嫩的皮膚上腫起來一大塊淤青,眼睛都心疼的紅了。

“是被那歹人推倒的屏風砸的,腰上是被鄞炘接住時磕的,他那手臂玄鐵一樣硬,攬住我就跟撞上欄桿,還不如直接讓我掉地上呢。”莊夢玲疼的齜牙咧嘴的,車上沒帶藥油,要忍到回家才能治療了。

“小姐可知那二樓有多高?直接掉下來,怕是半條命也沒了,虧得人家鄞公子接住了您,您還在這裏發牢騷。”蕊珠嘟囔。“只是他也太不憐香惜玉了,用這麽大力氣去接。”

“罷了罷了。他說的對,這樣的事傳出去的確於我名聲不利,回去後你們也管住嘴,只說我從馬車上踩失了腳,跌了一跤。”不小心扭到腰桿,又是一陣惹得淚花直冒的疼。

莊夢玲受的只是皮外傷,因為皮膚過於嬌嫩,又從來沒有受過什麽傷,所以看起來格外駭人而已,回到府中擦了藥酒,歇了一個安生的午覺,就恢覆如初了。聽到大哥莊夢蕭帶了兩只五彩鸚鵡回來,說是會念詩,格外的想去看,若是能討一只過來玩幾天就更好了。這樣想著,用了晚膳,顛顛的往前院去了。

結果剛出自己的院子,就聽到院子後的林子裏傳出非常大的一聲“啪哢”,像是樹木折斷的聲響,接著又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天蒙蒙黑靜謐的夜裏格外清晰突兀,嚇得主仆幾人一個激靈,生生頓住了腳步。

莊夢玲的院子原就在康郡王府靠後,傍著連綿的幾座山,山上全是高大的樹木,少有人跡。此刻天地黝黑,空山寂寂,更顯得陰森恐怖。

蕊珠膽子最小,結結巴巴地問,“院子後面,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浣溪瞪了她一下,“別自己嚇唬自己,說不定是野貓。”

莊夢玲也是好奇的,“別瞎猜了,去看看吧。”

蕊珠嚇得直往後縮,“不要去,好可怕的!”

莊夢玲道,“那你們就不要去了,我一個人去看看。什麽鬼神,我是不怕的。”說著就往院子後面走,浣溪幾個拉都拉不住,又實在不敢讓她一個人過去,蕊珠打死不願去看,浣溪無法,只得一個人陪了莊夢玲,把對方的手臂抱的緊緊的。

莊夢玲被她箍的難受,有些瞧不上她膽小成這個樣子,“你就留在那裏吧,不許跟著我,陪著蕊珠去。”浣溪哭兮兮的不答應,莊夢玲直接板起了臉,“要跟著我就別哭,像什麽樣子!”說的浣溪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了。

莊夢玲不再理她,拿過她手上的燈籠,自己大步走到林子裏,環顧了一圈,什麽都沒有看見,只有一棵樹的枝丫斷了一截,應該是風太大吹的。莊夢玲看了浣溪一眼,“我就說什麽都沒有吧,偏不信,自己嚇自己很好玩麽?”

浣溪羞愧低頭,“小的以後改了就是了。”

莊夢玲把燈籠遞給她,“去大哥那裏吧,晚了鸚鵡就被二叔搶走,沒有我們的份了。”

結果果真去的晚了一步,莊希南先下手挑走了一只,名其曰賞玩,莊夢玲用頭發尖想也知道他是拿去討那小男寵歡心的。剩下的那只,莊夢蕭說什麽也不給了,任莊夢玲說怎麽哀求也沒用,只說她要是想玩,過來這裏就是。

莊夢玲逗弄了半天鸚鵡,發現這小東西比預想的還要聰明有趣,不由越發可惜,滿腹失望的從莊夢蕭那裏回來,任由丫頭們伺候著梳洗好了,還沒有什麽睡意,一個人坐在羅漢床上湊在燈前看書。

自七歲從母親院子裏出來獨住開始,莊夢玲就有個習慣,不讓丫頭在自己屋裏一起睡,暖閣或者外間也不行。她的睡眠極淺,稍微有點動靜就醒了,然後整夜再睡不著,第二天渾身都酸痛難受。為這淺眠的習慣看了不少大夫,藥也喝了幾大缸了,一點改善都沒有。

為了將就這個毛病,特地搬到這個最僻靜的院子來,除了小丫頭蕊珠稍微跳脫一些,其他丫頭婆子們都做事都格外輕手輕腳,入夜後一旦莊夢玲歇下,更是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弄出什麽動靜吵到了她。加上她睡了後從來不曾在夜裏叫過人,大家也就養成習慣,鋪好了床,伺候她梳洗好了,就都回去睡下。

丫鬟們都退下了,屋裏只有莊夢玲的呼吸聲,書頁緩緩翻動聲,燭火微微撩動聲,如斯靜謐裏,異樣的響動就格外清晰了。

莊夢玲放下書,走到套間裏,打開屋裏巨大的衣櫥的門。這個衣櫥很少打開,放的都是夏日裏的衣裳。她以為是因為久不開啟以至進了老鼠,卻不想衣櫥裏,躺著一個暈厥的男人。

在開口尖叫讓人來把他打出去,還是去拿藥來給他包紮血肉模糊的傷口之間掙紮了片刻,莊夢玲嘆了口氣,仔細聽了聽院子裏的聲音,確定大家都睡了,才蹲下來,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臉,讓對方清醒過來。

“鄞公子,你怎麽會在我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 米娜桑,不要著急,小月月會出場的,而且是一出場整章就沒別人什麽事兒的那種,會很甜的啦~

大家還記得莊四娘麽?嗯,她的戲來了。

感謝各種土豪的雷雷包養,小冷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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