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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故人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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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挽出門出得急, 心思又全然放在了別處,連扶書都沒從她的一驚一乍中回過神來,又遑論是腦海裏已經掀起了狂風巨浪的她自己。

楊州城, 便是如今的鎬城人瞧來, 那也是個遍地金塊珠礫的繁華之地。餘持重臨到要造反,還想著要來楊州城拉一波糧食與錢財,自然有其道理在。

若不是當時傅挽發現, 又在信中多嘴提了一句, 繼而鎬城這邊查出了餘持重的真實身份,在他沒有準備完畢時先下手為強了, 那這次動亂,會席卷多少個州城, 會帶來需要多久才能彌補的傷害,都未可知。

更不要說, 那裏還有她的家人。

前一場動亂,便是從刺史猝死而起的, 眼下又突然失蹤,其中的曲折……

傅挽心急如焚,若是肋上有翅膀, 怕是這會兒就要展翅飛回去, 又哪裏能忍耐得住在街上快步行走, 引得過路行人側目而視。

老天好似也感召到她的心緒,邁出門檻時還湛藍的天,這一會兒就陰雲密布, 竟是在眨眼之間就灰暗下來,連刮起的寒風裏,都有了風雪的味道。

走得急,傅挽沒留神,險些在轉角撞上了人。

她倒是匆匆後退一步避開了,不欲多留便想拐過去,可不妨來人卻認得她,往旁撤了一步,又將她的前路給擋住了,“原來是你!”

聲音不熟,但身上卻濃郁一股脂粉味與酒氣。

傅挽擡起頭來,看了兩眼,依舊沒認出人來,“麻煩想讓一二,我有急事。”

“你,你居然不認得我了?”穿了身黛藍色錦袍,瘦削的身子骨瞧著就在某事上過度了的青年瞪大眼,怒不可當,還冷笑了兩聲,“那日在隔翠閣門口,底氣不是牛得厲害嗎?怎今日連個小廝都無,還落得如此落魄?”

說話時,視線直白且淫邪地在傅挽身上剝開。

傅挽今日在宴席上走了一遭,身上帶了酒氣,又抱過小牛犢,在墻上蹭了許久,拿藥碗蓋過自己的臉,加之走得匆忙,發髻散落一半,連裘衣都未曾穿上……

狼狽得愈發顯出那張臉的疏朗。

青年實在手癢,又全無某人自我壓制的意識與能耐,順著心意就上了手,要摸向傅挽的臉。

如指尖化開被美人捂在懷裏暖得溫熱的上好羊脂白玉。

他連能感覺到的觸感,都已經在心中假設開來。

然而傅挽又後退了一步,“啪”的一聲打落了他的手,握著手裏薄薄的一張信紙,美目裏是按捺不住的勃然怒火,“你知道如今攔下我,會延禍多遠嗎?”

青年渾然沒將這話放在心上。

他剛從花樓裏喝了酒出來,酒中本就摻雜了些助興的藥物,偏他又嫌那些看膩了的脂粉矯揉造作,這才出來兜個風找個樂子,哪裏想到就能遇上不覺在心中惦念了許久,比藥物還能讓他雄風大振的人。

傅挽再說什麽,他已經有些聽不進去了。

“時日可短,眼見著天也要黑了……我得好好將你藏起來,雖姚超那小王八羔子已經被曹四爺搞倒了,但曹四爺也不是什麽好貨色,仗著自己的太保爹,保不住就要威逼利誘我,將你給搶走了,我得……嘻嘻……”

被青年話裏透露出來的訊息弄得楞神,傅挽不妨被他快一步上手,拽住外面的衣袍,扯開露出了一大片。

好在冬日她穿的衣裳厚,裏面能瞧見的,還是衣裳。

青年耐不住要繼續攀扯上來,傅挽卻已回神,身形飛快掠動,幹脆利落的防狼三式,將那青年撂倒在地,左右看了幾眼,拔了他自個身上的衣服,將人困成個粽子堵住嘴,推到墻邊用不知誰家的破籃子一扣,遮掩了痕跡。

也是天氣惡劣,這角落無人,這一起子變故便無人窺見。

傅挽匆匆從角落裏轉出來,剛走沒兩步,就又遇上了個眼熟之人,正是之前羅禦史宴席上遇見的要拉她去享樂的小吏,這會兒正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瞧著她,滿臉疑惑,“噫?傅縣子,這是打哪來,又要到哪去?”

“抱歉,先借馬一用。”

傅挽伸手將人從馬上拖了下來,也無暇顧及他下馬的姿勢有多狼狽,在馬背上稍一坐穩,就一手作鞭,催馬在空落的鎬城大街上飛馳。

剛才還陰沈的天,這會兒已經落下鵝毛大雪。

這北地冬日的風,與楊州那南方的風可大是不同。風刮在臉上,就像是細碎的刀刃割在臉上一般,起風就降溫,在地上破一盆水,幾已能結冰。

傅挽勒韁繩時不慎隔了手,嘶了一聲沒把握住力道,又驚了馬。

馬蹄高高揚起,她手勢不住,被從馬背上掀了下來,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烏發散開更多,臉上也被割出幾處劃痕,人更顯狼狽。但好在沒傷到筋骨。

辰王府門房上的人瞧見動靜,趕緊跑了出來。

機靈的瞧見是傅挽,直到這是如今少有的能登堂入室,與府邸主人秉燭夜談的貴人,趕緊就沖上去攙扶,並使了人去通知辰王。

謝寧池原本在書房凝神練字,敞著窗讓寒風吹醒他迷瞪了的腦子,好壓住那些烏七八糟的念頭,卻不想遠遠就聽見了喧嘩聲,皺了眉擡頭看來。

報信的小廝被他的威壓所攝,幾句話說得磕巴,“……傅縣子說是在巷子裏被歹人給……侮……侮辱,辱了,這會兒瞧著人狼狽得厲害,王爺……”

謝寧池勉強聽出個大概,將筆扔在方寫了一半的字上也無暇顧忌,匆匆出了門,正好在二門外迎上了被簇擁而來的傅挽。

照面的第一眼,謝寧池整個人都險些站立不穩,往後踉蹌了一步站穩。

這一幕正好落在跟在他身後的小廝眼裏,驚得他大張了嘴,許久回不過神。

當年便是曦太宗病逝,肅宗倉促而崩,睿宗死前排山倒海般的猜忌與威逼,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的時候,也從未聽說過,辰王往後退卻過一步。

就是那短暫的一步後退,使得傅挽也瞧見了這邊的動靜。

她擡起頭來對上謝寧池的視線,彎了嘴角笑了下,下一瞬就擡起一只手來,想要將手裏握著的紙遞給他,與他商議這件最為要緊的大事。

可她來不及開口,謝寧池就大步上來,握住她伸來的那只手,將她整個人一帶,雙臂展開,又攏在她身後扣緊,男子的溫熱與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卷住她,像是將她藏進了一個無人可探尋的港灣,滿溢著讓人陶醉的溫暖與安心。

謝寧池右手從她的脊背一路往上,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將她按在胸前。

傅挽在女子中身量已算高挑,扮成男子時也不能說是個矮的,但這時謝寧池這一熊抱,才覺出她的柔弱——她整個都鑲嵌在他懷裏,被他細細攏著。

額頭上那幾根豎起的小碎發,正好撓在了他的喉結上。

謝寧池按著她的脊背,沈默了一瞬才開口,“不管發生了何事,我為你做主。”

“什麽?”傅挽跟不上這節奏,“衣兄此事稍候再說,我……”

“不可能,”謝寧池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強自命令自己收回了手,只眼中殺意太甚,掩也掩不住多少,“如今最大的事,除了你也不剩什麽。”

咳。傅挽垂了眼眸,深吸一口冷氣掩蓋住馬上就要紅起來的臉,也猜到了謝寧池在怒些什麽,先飛快地將路上的事解釋了。

這邊辰王府出動了一隊護衛去“擒賊”不提。

終於能說到匆匆趕來的要事,傅挽已經坐在廳裏,喝著姜茶,擁著幾乎要將她熱出汗來的狐裘了,“……小十不會胡亂傳出消息來的,這事應該做不了假。”

到此時,傅挽才猛地想到,“衣兄,讓那左莫離去楊州任刺史,是你的主意?”

“有一半是,”謝寧池的目光還停留在那信紙上,似是在思索,又好似有些出神,“他是發現餘持重身份的第一人,本就該論功行賞,但也是他自請而去,說榴州的有才書院有他恩師,楊州城又有他仰慕已久的故人……”

傅挽又猛地咳了好幾聲,嗆了一口姜茶。

謝寧池終於擡頭朝她看來,視線飛快地掠過她的臉,落在她裹著的狐裘上,“你風寒都未好,還是先去沐浴,驅驅寒氣。”

傅挽“喔”了一聲,居然乖乖起身去了。

只是臨到門口,她到底沒忍住心裏那點子隱秘的小快樂,抱著小小炫耀一下的心態,告訴了謝寧池,“衣兄,若是我沒理解錯,那位左刺史說的,楊州城裏他仰慕已久的那位故人,應該就是我……”

越說,上翹的嘴角越來越開心。

當時不過是緊急在學院裏為個急病的夫子代了月餘的課,不敢在這群有功名在身的學子面前班門弄斧講四書五經,就與他們聊了下“職場厚黑學”,沒想到當時反響好得驚人便罷了,到如今,還有人心心念念記著。

傅挽在親近的人面前,真是只尾巴說翹就翹的狐貍,“難怪他一來楊州城,還未接風洗塵,就來傅家找了我,還叫我‘夫子’,攔著我,怕我說了你的壞話惹得你生氣,原來是還記著當年被我騙得團團轉的事。”

開心得差不多,才想到原來失蹤的是這麽個“仰慕者”,又要走回來,“那是誰要綁了他還假扮成他的模樣?他不會是遇著了什麽危險吧?衣兄,你還是快些派人去,免得失去了這麽寶貝的一員好將……”

明明她方才說起此事,擔憂的是家人、楊州百姓、還有他的社稷。

方才被擺在第三考慮,謝寧池還算覺得理所當然,但這時候猛地有一個第四接在他之後,眼看著還立即要超過他了——

“你方才聽錯了。”

謝寧池按了下眉心,鎮定自若地改了口供,“左刺史去之前,是說要去找一仇人算賬,方才我怕嚇著你,才幫著他美化一二。”

他擡眼去看傅挽,傅挽用一臉“你覺著我這麽好騙嗎”的神情回看他。

是,她傅六爺魅力無邊,連街上隨便遇見的人,都不顧天子腳下,當街就敢對她動手動腳;連只上過幾次課的人,都對她念念不忘,調職過去的原因,居然就是她;連他,都差點……不,是已經按捺不住,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抱她……

謝寧池握著那張紙,最用力的指尖,已經洞穿了那張紙。

幾息之間,勉強能平靜下來,他才擡眼看傅挽,幽幽發問,“既然你還不想去沐浴,那我們不妨聊一聊,為何你會去有才書院任教?”

傅挽眨了眨眼,是準備回答這個問題的。

她瞞著謝寧池的事情有點多,在認清自個的心意之後,最煩惱的就是,如何選擇性地告訴他一部分,又不會引起他的反彈。

當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讓謝寧池接受她的……女兒身。

然而謝寧池開口,提出了第二個問題,“說完這個,我們再說說,左刺史去頒旨時,你又說了我什麽壞話?”

活太久昏了腦袋。

長得極醜,小肚雞腸,半點容不下人言。

如果沒記錯,傅挽覺著,自個的原話,應該是這樣的。

她“呵呵”幹笑了兩聲,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噴嚏,捂著裘衣就往門口而去,“哎呀,怎麽這樣冷,不行,我得趕緊去洗個熱水澡!”

很快就有小丫鬟聽見她的喊聲迎上來,往前傅挽不在意,這會兒為著日後方便恢覆真身,她趕緊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丫鬟們的服侍,還特意喊得鏗鏘有力。

謝寧池坐在房中,聽見她的聲音入耳,此刻卻全然沒了愉悅。

手裏握著的書信在提醒他,金寶對他的信任已日漸增多,他原先想要爭取的在金寶心裏的地位,這時已經算是實現了七成。

正是如此,他才必須更加控制住自己,不要辜負了金寶。

人生得一知己已如此艱難,他並不想失去。

堅定了心中這個信念,謝寧池幹脆起身,坐到書桌旁去翻閱卷宗。

只他坐下還沒兩刻,廊下又急急傳來了腳步聲,來人不敢進他書房,只能在門外匆匆答話,“王爺,傅縣子進了浴池已久,方才奴婢叫人,卻沒了聲響,房門又被從裏鎖上了,不知是否可強行破門而入?”

謝寧池“騰”的一下就站起身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評論都少了~~~你們不愛我了嗎??

感冒一直不好,整個人都昏昏沈沈的,更新一篇都覺得好累的我,實在比不得六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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