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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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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兩天時間, 賢語書肆就賣出了一萬多冊方闊的話本。而隨著話本的廣傳,書中情節內容很快就被解讀。對此,崇州官衙是煩躁得很。知府一天三趟跑達魯花赤府上, 瑪嘞也想把賢語書肆給圍了, 把他們賣話本的錢收沒了,可…可不行啊。

“本官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不敢抓, 我就敢抓了?魔惠林離崇州就幾步遠,誠南王都當沒看見, 我們眼那麽利做什麽?”

“可是那本狀元郎…”

“狀元郎怎麽了?自大蒙建國以來,就一個漢人在武科裏奪了狀元,他都死了,而且也沒尚公主。”

“下官以為大人還是上奏皇上…”

“本官用你提醒?”瑪嘞都煩死了,辛珊思背後有西佛隆寺撐著, 皇帝碰上她也只會當不認識。另,西佛隆寺已經將新迎回的活佛記到了寒靈姝名下, 排在辛珊思之後。也就是說,這小活佛長大了,見著辛珊思也得低下頭管她叫師姐。

之前老岳丈還特地來信,再三警告他,別去招惹閻晴。她那閻,真是閻王的閻。

城西, 賢語書肆外依舊人擠人。書肆裏櫃臺處, 兩個人, 一個算賬一個收銀錢, 不停手忙一個時辰,就換一組人。

十月十八, 一劍山莊有門人經過崇州,也湊了個熱鬧買了話本,閱完是憤怒不已,氣極之下道出湖山廊亭東家對一劍山莊的惡毒算計。立時間,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議論紛紛。

“這也太侮辱人了。弄了個殘棋局,把算計都藏在棋局裏,再送去昌山…他咋不明著跟一劍山莊說?”

“東家什麽人家,能跟一劍山莊比嗎?就東明生,大夥再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當著笑面劍君顧塵的面說,他想要一劍山莊想要顧家死絕。”

“背地裏下黑手,東明生也敢自稱文賢?要我是一劍山莊,就打上廊亭碎千湖去。”

“黎家滅門裏頭,不會也有他的主意吧?”

“說不準,但就算計一劍山莊這事上,他跟那股依照話本算計人的勢力肯定有聯系。沒準他就是那些人的頭子。”

安生待在家中的辛珊思,對外界的反向是相當滿意:“四萬冊書都賣了一多半了…”她要不要讓書肆再印些?

薛冰寕跟滿繡坐一條長板登上,打著絡子,嘖嘖兩聲道:“一劍山莊也有趣,我原以為他們要等事兒傳到了昌山再說東明生,不想人家派弟子走咱們崇州這過。”

“對東明生這樣的,就該人人喊打。”以前,滿繡以為唐梅花已經是世間最壞的種了,為了自個的好日子連親閨女都往火坑裏推。可自打成親後,她發現不是,唐梅花壞歸壞但沒啥大能耐,單她奶就夠唐家一眾怕了。

抱著黎久久站檐下的洪南楓,也在想書肆的事。方闊的幾本話本,不是哪家書肆都敢賣的。每冊可以再印一點,但也不要印多。

辛珊思這邊賣書賣的是風生水起,談思瑜那頭偷摸回了蒙都,找到紅綾街她娘的居處,卻沒尋到人。屋裏落塵不多,金銀首飾一樣沒有。她癱坐在冰冷的炕榻上,幹澀的兩眼略顯呆滯。

初九那日的境況再次浮現在腦中,談思瑜對上辛珊思…毫無還手之力。指動了下,手慢慢摸向褲腰,從暗袋裏取出“采元”,緩緩拿高,她牽動著幹裂的唇口嗤笑,隨著眸中神光的聚斂,淚一點一點地滲出。生死關頭,她的父親竟把這東西丟給她,自己跑了。

多可笑!她想笑想大笑,可淚卻滾落眼眶。她於紇布爾·達泰到底算什麽?

咬緊唇,談思瑜回首過去,淚洶湧。身心皆疲,她仰倒炕榻,看著屋頂,許久才慢慢閉上眼睛,翻轉將自己蜷曲。

蒙都西郊,戚赟聽管家說宋家被滅門,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一樣,直勾勾地盯著管家。

管家頭垂得更低:“聲都傳到蒙都了,只是還不大。”

怎麽可能?戚赟不信:“什麽時候的事情?為何絕煞樓沒上報?兩個孩子呢,他們也沒了?”

“這些奴尚不清楚。”管家吞咽:“奴一聽說就來稟告您了。”

“那還…”戚赟見著兩鴿子落在院中,急走出去,動作沒了往日的溫和,一把掐住只鴿子,拔了鴿腿上的信管就將它丟開。從信管中取出信展開,他就見,裕陽宋家被滅,夫人與公子不知所蹤。

管家逮住另外一只鴿子,拿了信奉到老太爺跟前。

戚赟手快地抽了信過來,這封是來自絕煞樓。經查,隴西何家和嶺州崔家也沒了。加上被崇州官衙抄了的許家,這讓他不得不往壞裏想。旁人不抓,就抓了繼凱和繼威…他指一松,兩紙條飄飄而下。

會是黎上嗎?

戚赟垂目看著落在地上的兩張紙條,如果是黎上下的手,那他綁繼凱、繼威…是不是意味著其已經知道黎家滅門跟戚家有關?

管家小心翼翼地湊近,跪下撿起地上的紙條,高舉過頭。

大事不好!戚赟吞咽,兩老眼緊凝,擡手取了管事奉上的紙條,沈定道:“準備筆墨。”

“是。”

不多會,幾只白鴿飛出了戚家大宅。

天黑後的蒙都,不及白日喧鬧。談思瑜離開了她娘的居處,沿著紅綾街西去,本想出城的,但沒走多遠就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心高高提起。她不知道盯上她的是地痞流氓還是…還是紇布爾氏的人。

她娘弒主達泰殺嫡姐的事,肯定已經傳入蒙都。寒靈姝是紇布爾氏最後的公主,紇布爾氏絕不會放過殺害她的人。

不敢往偏僻處走,談思瑜想先弄清楚是誰在跟她,向主街去。主街人要多些,但也稀稀落落。好容易尋到個客多的食鋪,她拐了進去。跟在後的兩人並沒多急切,他們狀若尋常地從食鋪前經過。

談思瑜餘光留意著,看打扮,分不出對方是漢是蒙。瞄了眼在招待客人的掌櫃,她叫了小二過來,點了碗面。

面還沒上桌,她就跑去廚房那問哪可以洗手。小二舀來水,她洗完手在小二轉身後一晃進了後院,到墻根下一躍兩手扒上墻頭,冒出點頭察看巷子。

巷子裏黑乎乎的,沒有人息。她慢舒口氣,手上用力,翻過墻輕巧落地,望了眼街道,移步往巷子深處。

出巷子方左轉,談思瑜就見兩魁梧男子往這來,下意識地後退轉身就跑。兩男子見狀立馬追。

十來息她跑到路盡頭,發現是死胡同,跺足翻身上屋頂。追著的兩男不弱,跟著上了屋頂,腳尖點瓦,飛檐走壁,追了兩刻終於將人截下。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一直跟著我?”跑了這麽久,談思瑜心裏也有底了,他們的意圖並非是殺她。

兩人眼不眨地盯著她,其中耳上戴了只小耳圈的男子開了口:“談香樂在哪?”

談思瑜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紇布爾氏的人?

既如此…兩男子手握向刀柄,刷的一聲拔刀出鞘。談思瑜瞠目:“你們要幹什麽?”話音未落,人已攻來。二人默契十足,一左一右將談思瑜夾在中間打。談思瑜手無寸鐵,哪裏能敵,不過百招就被一腳踹飛了出去。

耳圈男腳蹬地追上,雙手持刀下劈。談思瑜滾身躲閃,另一男子飛躍手腕一轉尖銳的刀尖朝下。左邊斬刀右有下刺,談思瑜兩手推地,向後抽身險險躲過攻擊,只是在站時腳下不慎一崴身子失了衡。刀影殺來,她瞳孔大擴。

眼看兩刀就要落到談思瑜身,不遠處的黑暗中突來聲響,兩枚短刺分別襲向她左右。危險,兩男收勢避閃。談思瑜趁機再逃,二人緊追。只這回他們追出沒幾步,就見一黑影掠來。不等反應,黑影便向地投擲一物。嘭的一聲,頓時煙霧滾滾騰升。

談思瑜正拼命逃,後頸一緊,腳就離了地,眼前旋轉。幾個翻身點足飛躍,她被帶離了那方。等腳再踏上實地,已是半刻後了。一把推開人,她後退,全身緊繃地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姿。

黑衣擡手扯下蒙面的布巾:“是娘不好,讓你受苦了。”

談思瑜緊要牙關,通紅的兩眼裏淚水充盈,梗著脖頸,強硬地堆壘著快要決堤的情緒,斷斷續續的悶聲從齒間流出。

談香樂也委屈:“你阿爸被殺了,紇布爾氏不但一點不追究,還立馬將他除了族。為了個死了十四年的人,他們要置我們於死地。”

她又比達泰好多少?談思瑜心崩裂似的疼,她們母女相依為命,為了她的富貴日子,做女兒的甘願涉險挑撥江湖,可到頭來做娘的卻要將閨女嫁給個廢人。

談香樂不知女兒在想什麽,她緩緩上前,擡起兩手:“我可憐的瑜姐兒,讓娘好好抱抱你。”

談思瑜牙口一松笑了,笑中帶著哭腔,她看著她娘,腳往後退。

見此,談香樂悲慟:“怎麽了?瑜姐兒,我是娘啊…”

“你能給我句實話嗎?”她憋不住了,她就要句實話,壓抑著嘶吼:“你到底是誰的人?”

談香樂一楞,不自覺地面上的情緒退散去,神色變得平靜,微抿唇口,看著女兒遲遲不動。

“你說呀…”這一刻談思瑜不但對她的母親感到陌生,甚至對自己都茫然得很。她到底是為了什麽來到這個世上?

面對女兒的質問,談香樂無動於衷,轉身看向別處,透著淡漠。

這份淡漠擊潰了談思瑜所有的強硬,絕望、無力、可笑…糅合在一起自她的眸中迸射出。她張著嘴,想要尖叫怒罵,可到最後卻什麽聲也發不出來,心被撕碎了。她晃蕩著後退,仰首望黑漆漆的天。

談香樂眨動了下眼:“思瑜,很多時候,人不要活得過於清醒、通透。知道太多,於你於為娘都未必是好。”

談思瑜笑,嘴張合了幾下才找著聲:“我不問不知…不清醒不通透,你是不是就不會利用我了?”剛剛是誰在向她訴委屈?她的委屈,又是誰給的?

“娘對你不好嗎?”談香樂眼裏夾著淚。

“好?”談思瑜嘶啞的笑聲裏盡是傷,她再退:“談香樂,你對我好不是應該的嗎?打我記事起,你就在病著,就在讓我看著你一副嬌骨忍受粗鄙鄉野的痛苦,你生生地將我養成心裏只有你的傀儡。

姑母在世時,我討巧賣乖。姑母死了,我要為了你的公主夢成為第二個寒靈姝。誰接的你回蒙都,需要我提醒你嗎?你之所以能被接回蒙都,是因為那時的我於達泰還有利用價值。你說,我用得著感激你對我的好嗎?

談香樂,你知不知道我在被弄月庵的姑子用劍抵著背時,還在覺得對不起你沒臉見你?你就這麽對我?相比達泰,你…”咬牙切齒,“更叫我心寒、惡心。”

談香樂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收攏。

“我現在就特別好奇,是誰能讓你這樣死心塌地地效忠?”談思瑜到今天才徹底看清,原來在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在乎她。

十九年,她的十九年裏盡是欺騙、利用。多麽可笑!他們有把她當成個人嗎?她是個人啊!她那麽地想要讓他們滿意,他們…他們配為她父母嗎?

談香樂深吸,平覆著心緒:“瑜姐兒…”

“不要叫我。”從未有過…她從未有過這麽恨。談思瑜眼中怨憎凝實,幹裂的唇被崩裂,猩紅的血冒出。她伸舌慢舔,品嘗著鹹腥:“在塘山村,你討好思勤。思勤是蒙玉靈的人。你回了蒙都,又討好蒙玉靈。蒙玉靈兒子廢了,你特地飛鴿傳書去魔惠林攛掇達泰,要把我嫁給穆坤換藥。蒙玉靈不是你主子。”

談香樂轉頭看她。

談思瑜歪頭:“談香樂,咱們母女的情分就到此為止。從此刻起,我與你的主子…”一字一頓,“勢不兩立。”

“你…”談香樂才出聲,就見她連退沒入黑夜中,追出幾步,身後又來腳步,側首後瞥了一眼又望向空蕩的前方,嘆了聲氣轉身展臂點足踏水而去。

談思瑜一股勁跑到了玉靈公主府外,沒有猶豫地走向那朱紅的門。她要讓所有欺她玩弄她鄙夷她的人付出代價,她要做人上人。

千裏之外,湖山城曾家,黎上頂著戚寧恕年輕時候的模樣,坐在曾卓昌的對面:“畫吧,畫戚寧恕現在的模樣。”

曾卓昌,面前鋪著紙,墨已磨好。他看著黎上,兩耳聽著屋外的戰栗。曾家上下一百三十一口,現除卻他,全跪在院中。

見他不動,黎上屈指敲敲桌:“不畫嗎?”

聲音裏的冷讓曾卓昌不禁打了個激靈,他顫著手去提筆:“我…我畫出來,你能不能饒…饒過我們?”

“你不畫也沒關系,我現在就可以殺…”

“我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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