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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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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今日雖不用跑遠, 但辛珊思還是早早就起了。擇定好建茶莊的地方,她就想早些搬離客棧。住著客棧雖不用忙吃喝,但多的是不便, 而且他們還拖個小的。

爹娘一動, 黎久久也醒了,蹬腿伸個小懶腰。

黎上洗漱好,就去伺候她。

“大石集南邊那院子要是還成, 咱們就定下來,抓緊收拾。”中人說房頂要修, 辛珊思心裏就沒把那院子往好裏想。

“聽你的。”黎上也不願每晚都穿戴齊整地躺床上,將他姑娘抱起往她的小恭桶那。

崇州的冬比盧陽、洛河城要稍微冷點。這都八月底了,天已見涼,她得趕緊給黎久久做秋冬的衣裳。還要買些菜苗回來埋,不然他們煮飯燒菜要根蔥都得去集上買。再抓二三十只雞養著…想想這些, 辛珊思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沒等幾人吃好早飯,中人就趕著牛車尋來了。風笑三兩口將碗裏的粥喝掉, 擦擦嘴便去招呼。

中人城裏城外地跑,消息比滿街溜達的乞兒都靈通。知道這家來頭不小,他心裏雖怯但一想到生意撮合成能拿到手的銀子,那活泛勁兒立時就上來了。

“打攪風大夫用飯了,小人的錯。”

“哪有什麽打攪?我這正有事要尋你。”風笑拉人到大堂角落坐,前晚上這位還叫他風老弟。

“有什麽事情, 您盡管說。小人只要幫得上忙, 一定竭盡所能。”中人忐忑, 但語氣沒絲毫不穩。他也清楚, 對方是能人,大事上不可能麻煩到他這等小民。

風笑讓店小二上壺茶:“東文街那家書肆, 我家主子要了,東家什麽時候交接都可。”見中人露喜,他也笑起,“盛冉山那片荒地,你跑嗎?”

噝…中人心驚,面上鄭重,稍側首望了一眼正用飯的那幾位,壓著聲問:“那片地可不小?”

“昨日我們已經去看過了。”風笑不想廢那個腿跑官家,也不欲與官家多接觸。牙行若能辦,事就交給牙行。

“全買?”

“全買。”

這可是筆大買賣!茶水來,中人急起身為風大夫倒茶:“盛冉山那片早幾年就有大戶看中了,只是顧慮多,遲遲不敢下手。”野畜好對付,大戶懼的是人。那裏離魔惠林太近了。密宗的僧人多葷素不忌,他們都是大爺,一個不高興跑來抄了你的窩,你哭的地兒都沒。

懂,風笑擺手示意他坐:“那邊荒地多少銀錢一畝?”

“全買的話,大概在一兩銀子。”

“那就勞你幫我跑幾趟。”

“成,”中人激動:“今天帶您幾位看完大石集南的院子,小人就去官府問問。”那片荒地要能賣了,別說在牙行他是大拇哥,就是官家那也得記著他名兒。這幾位是真能耐,敢在盛冉山一帶置產業,那就是擺明了不怕密宗。

驢車走北城門出,沿著東斜路行半個時辰就到大石集了。大石集不像洛河城外的南市口,這裏沒有鋪子,只有石臺攤子。好幾十畝的石地,黑壓壓的人。

在前領路的中人,生怕富貴人家不喜這吵嚷,過了地界立時解釋:“今天逢大集,平日裏人沒如此多。我們要看的那家院子,離石地有近一裏路,清靜得很。”

“住在大集附近好…”陸耀祖騎馬走在中人邊上:“要吃口什麽,腳一跨就能買著。”

“您說的太對了。”中人手指不遠處的村落:“荀家屯真是個好地方,雖沒被圈在城裏,但日子可一點不比城裏差啥。各家有地,買賣點什麽也方便。您別看大石集簡陋,城裏不少人喜歡往這來趕集。尤其是誰家要買肉菜,會過日子的是鐵定到大石集買。”

“便宜?”陸耀祖問。

中人豎起兩指:“一斤便宜兩個大錢呢。城裏肉鋪都被城東許家包圓了。別管是雞鴨鵝還是豬牛馬驢肉,要賣什麽價全是許家說了算。就昨個一斤上好的豬肉,在大石集是十三文,城裏肉鋪上午要十六文下午是十五文。”

陸耀祖擰眉,佯作思慮:“劊子手許家嗎?”

“在崇州,尋常人可不敢這麽喊。”說完,中人又笑道:“不過像您老這般的,喊了一點事都不會有。”人家都不怵密宗,許家在密宗跟前屁都不是。

陸耀祖雖沒經營過什麽,但也懂點生意裏頭的道道:“那許家對大石集沒意見?”

“意見大了去了。”他們有能耐,中人也不瞞了:“過去大石集背後有荀家屯的荀厲荀老爺頂著,屯裏又團得緊,許家想犯但力不足夠。”

“蝶王刀荀厲?”陸耀祖脫口。

中人一楞,他不知道什麽蝶王刀:“兩手都拿刀的,刀有尺半長。”

那就是了。陸耀祖凝目,他在江湖時,還與荀厲同路一起獵過人。荀厲的蝶王刀,比普通的蝴蝶刀要長三寸半,且左手刀比右手快半招。二十五年前,武林裏耍雙刀的,就沒一個敢在荀厲跟前高擡下巴頦。

“荀厲怎麽了?”

“失蹤三四個月了。”中人嘆氣:“應該是兇多吉少,他兩把刀斷在秋楓嶺那,刀上、地上都有血。荀家屯好幾百號人將方圓幾十裏都找遍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後鬧上許家。許家當家人許偉海對荀老是滿口敬意,不承認有暗算荀老。”

刀斷了,人卻沒了蹤影?陸耀祖抓緊韁繩。

擔憂上眉眼,中人苦笑:“荀老出事才多久,荀家屯就有人賣屋賣地了。大家夥心裏都清楚,許家容不下大石集也不會讓荀家屯有好日子過。上月,荀家屯族學夫子被抓了。這月初,那夫子在城西開私塾的兩兒子,和屯裏另一戶讀書人家全遭了殃。”

陸耀祖輕嗤,收拾荀家屯的人也是個厲害的,先動教學夫子。一般情況下,教學夫子在一村一鎮那都是舉足輕重。對他們下狠手,足夠震懾普通百姓。

中人難為情:“前個風大夫問宅子,小人就怕你們會相中荀家屯那處,昧著良心在雞蛋裏挑出根骨頭,說那家房子老,屋頂要重整。其實啊,那家房子老是老,但墻都是用石磚砌的。屋頂要修,不過不用大修,只需換幾塊瓦,半天工夫就能弄好。”

坐在車廂裏聽著的辛珊思,理解中人大哥的顧慮。荀家屯是眼見的要有大麻煩,他也只是想做點太平生意。看窩籃裏的小東西被晃得睡著了,她挪屁股靠上黎大夫的背。

“多好的事!買完這處院子,咱們都不用費心思尋由頭,就能跟劊子手許家作對上。”

“確實。”黎上彎唇:“中人已然將我們的來頭打聽清楚了。今天我們買這院子應會很順利,屋頂八成也不用我們來修。”

院子就在荀家屯東北角上,一抵屯子口就能看。這會院外聚了十來人,有老有少。見中人領著兩輛驢車來,站在中間兩老人身邊的中年抹了把眼,迎上前。

中人停好牛車,被中年拉到一邊說話。兩人不知嘀咕了什麽,竟雙雙沈默了。

辛珊思看著窩籃裏睡熟的姑娘,雖不忍吵她,但還是把人抱起,出車廂交給已下車的黎大夫。黎上接過,將凝眉癟嘴的小人兒摟進懷裏,輕哄兩聲。

回頭望了眼風大夫,中人傾身,嘴套到中年耳邊:“你去跟你們家老人說,這院子要賣給他們,城裏許家不敢動你荀家屯和大石集分毫。”

中年一聽,立時緊了神:“什麽意思?”

“大來頭。”中人聲更小:“買家姓黎,聽說過百草堂嗎?”

中年連點頭:“我幺兒的耳疾就是城裏百草堂給看好的。”

“百草堂就是黎大夫建的。他妻子姓閻,本事不比荀老差。我給您透個底兒,盛冉山那片,人家要了。”

“真的假的?”

“我在崇州城什麽名聲您不知道?荀老出事,我心裏也難受,一想到大石集沒了,那就更堵得慌。不是能人,我根本就不會往荀家屯領。”中人嘴朝陸老爺子那努了下:“認識荀老。”

見中年看來,陸耀祖擡手抱拳。

中年心思快轉,他也不是真想賣自家宅子,但禍快臨頭了,就算他不怕欲跟荀家屯共存亡,可婆娘孩子呢?又瞄了一眼那對相貌出眾的年輕夫妻,他轉身往屯長那走。

院子,他賣。這夥人若真能救荀家屯於水火,他相信自個一家哪天要回來,屯裏也不會不容。

辛珊思看過一圈,覺景致不錯。屯子東邊有渠,渠那邊是莊稼地。西邊有小丘,丘上種的也不知是不是果樹?樹下有雞在竄。屯裏人家,屋子多方正。腳下路有七八尺寬,很平整。從這,她還能隱隱地望到盛冉山。

也不知中年跟老人說了什麽,兩老人拄著拐上前。黎上輕拍著黎久久,目光不避他們的審視。

後生眼神清冽氣韻優雅,荀家屯屯長心裏多欣賞。只三林說他們能保荀家屯?這他得親口問問。荀家屯離城裏近,肯定是知道百草堂的。但百草堂的東家是個大夫,能鬥得過拿殺豬刀的嗎?

兩老身後跟著一群人,黎上看著他們走近。尺劍來到邊上,風笑拱禮,沒開口。

陸爻叉著腰,瞇眼望著盛冉山的方向:“你們心裏別七上八下的了,荀家屯的麻煩,只有他倆能解決。也是巧了,他倆跟劊子手家有筆大賬要算。”

劊子手家就是城裏許家…兩老相視。

辛珊思比較直白:“買完院子,明天我們就去大石集。每個攤子交個一文錢,從此大石集就歸我們護。誰敢動大石集,我們就跟誰過不去。”

“是一天一文錢嗎?”人群裏一小子緊張了。

尺劍回:“不是,是在城裏許家倒塌前,就收這一文。”

許家能倒?荀家屯的人不相信,但看著這行人又莫名的心安。靜寂許久,中人拐了下賣家荀三林。荀三林立時去扶他爹,笑著對屯長說:“您看呢?”

荀三林他爹不反對小兒賣屋了,許家要真能被掰倒,那他家三林就是荀家屯的功臣。

屯長回神,側身讓路相請:“那…那就先去看看院子。”

荀三林家院墻有六七尺高,正房三間拐了廚房,東西廂均開了兩門。房子確是石磚砌的,墻體很敦實。前院寬敞,靠井臺那開了一小塊地,地裏種了蔥和韭菜。後院大,雞舍、豬舍、牛棚一樣不差,菜園裏肥足,菜長得都極精神。

看完後院,荀三林又帶著他們進屋,將幾處漏雨的地方指明。

屯長開口:“修屋頂簡單。正好老朽家大兒去年建房還剩下幾塊瓦,下午老朽就讓他把瓦推來,找幾人上屋頂看看,把碎瓦都給換了。”

風笑瞅了眼主上,笑著回:“那就有勞您了,工錢多少,您先記一下。等搬來,我再與您結。”

屯長擺擺手:“不費事,算啥工錢。”

“工錢是一定要給的。”風笑可不願占這便宜:“您幫忙看著點,主家小姐兒才四個月,嬌弱得很,屋頂萬不能漏。”

黎久久眼睜開條縫,看了眼她爹,裹動了兩下嘴,接著睡。黎上望向珊思,辛珊思頷首。風笑會意,與中人、荀三林往外。

荀三林他爹,目送三人出了屋,看向長得全不像個大夫的黎大夫,試探著問:“你們啥時候搬來?”

屯長也正想問這事,盯著人。黎上微蹙眉頭,想了下,轉頭問陸爻:“哪天便宜?”

陸爻掐了兩下指:“明天、大後天都行。”

“老朽回去就讓人來修屋頂。”屯長望他們早些搬來。人在屯裏,有個啥事,喊聲就行。他盼著城裏許家早點沒,哪有這樣蠻橫的?也想再請黎大夫幫忙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找著老厲頭?

辛珊思開口:“那就明日搬吧。”

“成。”荀三林他爹道:“家什多嗎?咱們屯裏年輕壯小夥不少,你們盡可使喚。”

“多謝,我們人手足夠。”尺劍想說他一人就能搬完。

不多會,風笑和荀三林回來了,身後跟著笑嘻嘻的中人。荀家屯的人沒久待,交代了幾件事,便離開了。中人急著回城打聽盛冉山那片荒地,知道他們還要留一會,也先告辭了。

沒了外人,薛冰寕又將院子細細走一遍,是越看越滿意:“以後我宅子就照這個模子建。菜園可以小點,兩三分地便可。”轉頭問風叔,“這院子買了多少銀錢?”

“價不高,六十二兩銀。”風笑笑說:“地裏菜全給咱們了。”荀家屯離崇州城就十二三裏路,這院子占地兩畝一分,再加房子、井等等,若非荀家屯有麻煩,賣個七八十兩銀是輕輕松松。

辛珊思心踏實了,點足躍上房頂。漏雨的地方很明顯,一共是五處。除了這五處,還有兩個屋角上裂了兩塊瓦。將墻頭上的幾根草拔了,她落地,走向黎大夫。

中人到官府辦契書時,是一點沒瞞事。下午,城東許家就得知了黎上、閻晴不止在荀家屯置了宅子,還欲買下盛冉山那片荒地。家主許偉海緊擰一雙吊梢眉,拳抵在桌上,揣度著黎上這是何意。

“大哥…”許偉海二弟許偉江,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咱爹是怎麽死的,武林皆知。對上黎上,我們氣硬得很。倒是黎上,若知是非,應避我許家三丈。”

這不用他提醒,許偉海清楚得很:“你忘了閻晴才在敘雲城摘了孤山的腦袋?”他怕的是黎上於荀家屯置宅是有意沖著許家來,壓低聲道,“你我都曉咱爹不是真的死在城西八字溝,卻…”

嘭,許偉江拍桌而起,沈聲強調:“爹就是死在八字溝。”

不跟他犟,許偉海道:“還是給裕陽去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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