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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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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守著猛州城最大最好的客棧, 平日裏岳紅靈沒少聽說,這位差點把坦州沁風樓給端了的事,她也知, 還旁敲側擊地跟幾個老客打聽了下。

老客說, 黎大夫給個沁風樓的姑娘醫了病,結果沁風樓把那姑娘殺了,人頭送去黎大夫那。這叫她是又驚又怕, 沁風樓背後的主子也忒惡毒了,也讓她更加地想帶妹妹遠離。

她和妹妹沒有一萬金, 但一千金還是有的。她們也不去挖沁風樓的主子是誰,只求能解脫。

黎上指搭上菲華的脈,三息就收。

菲華盯著黎大夫的臉,心都快不跳了。她大概知道自己被種了什麽毒,那毒她也了解過, 凡是中毒的人基本活不過三十。今年,她剛好三十。為壓制毒性, 這十三年,自己日日不墮地練功。但近一年,寒功明顯壓不過內火,她甚至都能感覺到身子在枯竭。

“黎大夫…”岳紅靈想問,但又害怕。

菲華除了熾情,沒中其他毒。黎上道:“你明日午前來。”

姐妹聞言, 頓時驚喜。只驚喜完, 她們又露難色。

辛珊思見她們情緒轉變, 心裏有數, 想解毒那便是不想再被玉淩宮鎖著喉。可逃離玉淩宮哪是容易的?就像冰寜,都貼著面皮了, 諸晴、逐月還是能一眼將她認出。

“知道你為什麽不得不來這嗎?”

菲華移目,對上問話的閻夫人,遲遲才道:“說是為試探黎大夫。”

“試探黎大夫能不能在不知精確配藥的情況下解熾情嗎?”閆陽城的達魯花赤動作還挺快,辛珊思拿了一豌豆糕,小咬了一口。

“應該是吧。”菲華私以為是這般,但又覺有些不對勁。

玉淩宮給每座沁風樓都配了暗刀,這些暗刀就是為了看守沁風樓裏的人和庫房,暗刀的首領幾乎都是蒙人。就拿猛州城的沁風樓來說,明面上她是掌事,實際上察罕才是主。

察罕說信來得急,可玉淩宮不是才給樓裏的姑娘重新種了毒嗎?再者,就算黎大夫能解熾情,那也要樓裏的姑娘先有膽上門求醫。毒解了之後,還有暗刀追殺,誰想成下一個緋色?

所以,玉淩宮在急什麽?

這豌豆糕做的不錯,爽口細膩還不甚甜。辛珊思微笑:“塔塔爾·穆坤吉爾在閆陽城外雁山中了埋伏,受了重傷。你們有聽說這事嗎?”

有,岳紅靈心緊,閻夫人提這個的意思是…那什麽玉淩宮會試探黎大夫,跟穆坤有關?

“他中了熾情?”菲華放在腿上的手一下握緊。自己不止聽說了穆坤重傷的事,還曉閻夫人幾日前才殺了追捕薛冰寕的諸晴和逐月。她甚至當著玉淩宮一眾門人的面,講玉淩宮的主子是活在陰溝裏的老鼠。

其實辛珊思想建議菲華稍安勿躁再等等,但世事常變,誰能肯定這中間不會再出什麽岔子?故,她還是不要建議的好。

“冰寜在敘雲城打了個擂臺,玉淩宮的人就追來了。你說她哪漏了底兒,又是誰通知的玉淩宮的人?”

她們修的寒功。菲華起身行禮:“多謝閻夫人提點。”

岳紅靈也忙站了起來,沈定著心。

“緋色死了,給她回玉淩宮偷藥的常姑娘死了,姜程的妻子死了…”辛珊思將手裏的一點豌豆糕放進嘴裏,擡眼望向菲華:“我希望你能活下來。”

溫芳死了?菲華眼裏多了濕潤。

“一定的。”岳紅靈目光堅毅:“我們一定能活下來。”姐妹離開天字六號房,方走過天字七號房就聞開門聲,不禁回首。

薛冰寕沒戴面皮,出屋看向菲華。

十三年了,她出陰南山都十三年了!菲華看著薛冰寕,腦中是其幼時模樣,好像沒怎麽變。這個被老先生眷顧的女孩,比她們都勇敢。

吞咽了下,薛冰寕唇微啟:“我們都要活著,活得好好的。”

才被壓下的淚一下子湧上眼,沖出了眼眶。菲華緊抿唇看著她,重重點了下頭,戴上帷帽疾步離開。

沁風樓頂層,察罕正在等著,見人兩眼通紅地回來,心揪得他都快喘不過氣,大步上前一把將人納入懷裏:“不怕,你不會是一個人下黃泉。”

“黎大夫讓我明日午前去。”菲華抱住他。

察罕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治不了:“我今晚去找他。”

“閻夫人還告訴我兩件事…”菲華仰首:“溫芳死了。”她跟溫芳是前後腳離開的陰南山,她們一個老師,一起長大。姜程帶溫芳走,她祝福他們,同時也羨慕著溫芳。

察罕楞了下,嘲道:“我那兩百鞭挨的有些不值。”她竟只活了十年。

菲華收拾著心緒,又道:“穆坤中了熾情。”

察罕神色立時鄭重,沈凝了兩息,低語:“穆坤在雁山受的傷很重,閆陽城的達魯花赤脫裏有請黎上為他看診。”

“穆坤是塔塔爾氏的孩子,他娘還是個公主。”菲華嗤笑。他是寶,她們是草芥。

“穆坤的娘蒙玉靈,不是個普通的公主。她十三歲時一箭廢了嫡長兄,卻還能安穩活到現在,心機非常人可比。”之前察罕對蒙玉靈就有懷疑:“若真是她,我心裏要安穩不少。”

“借誠南王的手嗎?”菲華問。

察罕望進她的眼裏,指輕撫她紅腫的眼皮:“非不得已,我不想叛主。”利用誠南王,得有足夠的本才行。

下晌,黎上開了張單子,讓尺劍送去給岳紅靈。岳紅靈拿到一看,紙上盡是藥材,立馬著人去藥鋪。

有老瞎子的毒方,辛珊思還以為這回黎大夫給菲華解毒是簡簡單單,不想半夜有人尋上門。待黎大夫回來,她都看不懂他那臉色。

“怎麽了?”

“一千金診金一千金買顆假死藥。”黎上躺回床上:“要我把菲華治死。”

辛珊思瞬間就理解黎大夫了:“這是讓您自砸招牌?”

輕嗯一聲,黎上拗起身,跨過母女兩,擠到床裏還沒躺下又想起他家姑娘現在會翻身了,立馬又回到床外邊:“我沒同意。”

“是不能同意。”辛珊思動手,把閨女弄到床裏:“咱還指望著靠您的名聲招引村民呢。”

嬌妻在懷,黎上心情瞬間轉晴:“我會讓風笑將晚上制的那丸藥給菲華。至於什麽時候服下,她自己看著辦。”

“來找你的那位就沒說別的?”辛珊思撫著他的背脊。

“說了,那也不是個傻子。”黎上聲泛啞:“你都提了穆坤了,他能猜不出玉淩宮的主是誰嗎?沒強求我把菲華治死,倒是問了我打算怎麽讓玉淩宮放心。”

辛珊思喜歡黎大夫下巴上的硬茬:“他將玉淩宮看得挺透。”黎大夫能解熾情,於蒙玉靈是個極大的威脅。“你怎麽回的?”

“我說…”黎上輕吻了下她的鼻頭,往下找尋他渴望的唇:“我不會想著去安誰心,只會廢了別人,讓自己安心讓我的家安穩。”

“我們一起。”吻上他,辛珊思真的是愛極了他這脾性。

沁風樓,菲華聽說黎上拒絕了“治死”她,一點不覺意外:“武林皆知黎上最不缺的就是黃白物,他怎可能會為了兩千金棄了自己好不容易累下的名聲?”

一時靜寂,察罕坐在桌邊,粗糲的手攥著潔白的瓷杯,反覆嚼著黎上說的話。廢了別人,讓自己安心。

菲華坐到妝奩前,深吐一氣:“明日午前,我還是會去豐喜客棧求醫。”

“菲華,”察罕眼神凝聚:“你說黎上、閻晴對上玉淩宮,會是何結局?”

沒多想,菲華回:“我不知道誰會勝誰會輸,只曉得上月黎大夫在坦州是確確實實從沁風樓討得一萬金,並且玉淩宮不但到現在都沒拿出個應對的章程來,這還讓咱求上人家。”

說得對。察罕端起杯,仰首飲盡杯中茶:“明日黎大夫要是給了你解藥,你先別服。”見了黎上之後,他信服了。“咱們等等,我估計…”眼一陰,“玉淩宮應該是沒多少日子了。”

菲華微楞後笑了:“這可是個好消息。”她不管是不是真,先樂了再說。

翌日辰時,辛珊思挽著藤籃下樓,黎上抱著十分高興的小肥丫跟在後。

逮見他們,岳紅靈忙走出櫃臺,看一家三口要出門的樣子,心裏著急面上不露:“黎大夫、閻夫人早,這兩晚歇得可好?”

“挺好的。樓裏安靜,飯菜做的也不錯。”辛珊思見外頭大太陽,回頭給閨女理了理帽子。

“這是要出去?”岳紅靈還是沒忍住。

“我頭次來猛州,想出去轉轉。”辛珊思轉臉笑問:“岳掌櫃可有推薦?”

岳紅靈在這生活十來年了,守的又是客棧,可以說城東的鋪子哪家好哪家水深她是門清,瞄了眼黎大夫,這位不會是把她妹妹的事給忘了吧?但…不可能啊,人命關天的,昨下午她還給買了藥。還是說,夜裏察罕那一趟來錯了?

“看您要買什麽?就咱們這條街,家家在行當裏都是出類拔萃。您隨便進,奴家保準您心裏冒不出個‘孬’字兒。您沒在猛州久待過不知道,南水街的生意好做也不好做。”

辛珊思對這岳掌櫃是越來越欣賞:“既如此,那我就挨家溜達了。”

“成。”不跑遠就成,岳紅靈玩笑:“您若逛南水街逛得不足興,下晌奴家生意也不做了,親領您一家去別條街走走。”

出了客棧,辛珊思就湊到黎大夫身邊,小聲道:“岳掌櫃這是不放心您呢。”

“是不放心她妹妹。”黎上糾正。

辛珊思打起主意:“她要是能與她妹妹到咱們村來開客棧,那真的是…”都找不著詞來形容。一個掌了沁風樓十餘年一個管客棧管了十餘年,這在現世都是高質量人才。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菲華能不能擺脫玉淩宮尚是個未知。”不過,他認同珊思的眼光。

“也是。”辛珊思挽上黎大夫。

黎上唇不自覺地揚起:“回去可以讓陸爻算算,看咱們武林村跟她姐兩有沒有緣?”

“好主意。”辛珊思展顏。

菲華巳時初到的豐喜客棧,與昨日一般,戴著帷帽。

自打黎上一家跨出客棧的門檻,岳紅靈的心口就緊繃著,這會見著妹妹,那繃得更是緊,迎人進門,才要領她去廂房先歇著,便見風笑下樓,腳跟一轉立馬上去招呼:“今天午飯廚房可不少花樣,有幾道奴家一看就知道您會喜歡。”

風笑下了樓梯,像是沒看到菲華,不冷不熱地說:“主家不在,我幾人不講究,岳掌櫃隨意端幾樣便可。”

“這哪能隨意?”岳紅靈讓菲華稍等,跟著風笑走到櫃臺,拿了今日的菜單站到他邊上:“今天鱔魚不大,都小拇指粗細,但鰍魚肥。”

風笑望著掛在墻上的幾塊房牌,餘光瞄過左右,見沒人,左手放上櫃臺,將握在掌心的蠟丸輕輕推向岳紅靈。

見著蠟丸,岳紅靈眼睫顫動了下,氣都停了,動作自然地將它納進掌。兩人背對著大堂,這一幕連盯著的菲華都沒瞧見分毫。

“天字一到四號還有人住著?”

“您早說呀,早說奴家就給您留著了。”岳紅靈嗔怪,一手心的汗。前年,兩個客人用飯時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客棧從百草堂拿的祛瘀的藥丸子就是用蜜蠟包裹。

在百草堂看過病的皆知,他家凡是用蜜蠟包裹的大藥丸子都是貴重藥,能救命。原來,黎大夫全給安排好了。

“再續一天房。”風笑面有不悅:“晚上的湯膳還是照昨天的來。”

“行。”岳紅靈轉身給妹妹使了個眼色,藥給了卻擺出這般態度,肯定是有說頭。

菲華會意,摘下帷帽上前:“風大夫…”

風笑打住她的話:“該說的昨日我家主翁已與你說明,沁風樓的銀子我們不掙,也請你不要為難我們。之前在坦州我家主翁才給緋色治好病,次日天沒亮沁風樓就把緋色的人頭送上門。都這般了,我家主翁哪還敢再醫你們沁風樓的人?”

幾個堂客擡首,岳紅靈作出一副為難樣,看看風笑,握上菲華的手:“妹妹,我們十年的交情了,你也別叫我…不好做。”

蠟丸壓在她掌心,菲華抓緊姐姐的手,凝眉垂淚望著風大夫:“能不能讓我再見…”

風笑擺手,快步向樓梯。

“妹妹,今日我這忙就不招待你了,改日…咱們改日再一起喝茶。”岳紅靈硬拉著菲華往外,像是生怕她惹惱自家客人一樣。

兩人一出客棧,堂客就說起話了。

“沁風樓的人都得了什麽病啊,怎麽一個兩個都找上黎大夫?”

“會找上黎大夫的,都不是小病。”

“不會是花柳吧?”

“花柳那麽好治嗎?”

客棧外,岳紅靈目送妹妹。菲華連帷帽都沒戴,“失魂落魄”地往沁風樓走。沁風樓頂層,察罕正站在窗邊,透過條小縫盯著街,沈著氣等待。

進了沁風樓,菲華仍不敢相信消除她臂上那朵花苞的解藥就在她手裏握著,踏實又不踏實。回到自己屋的門口,她的心終於落定。

察罕從裏拉開門,見她淚目熠熠生輝,笑一點一點地在臉上漾開,溫柔地將人拉進屋。

菲華擡起緊握藥丸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舒展開五指。躺在掌心的蠟丸圓滾滾,樣子格外喜人。

“黎大夫說了,他不給沁風樓的人醫治。”

察罕立時就知黎上是什麽意思了,將菲華的手合攏:“他不醫,咱們也逼不了他。”接下來,就是靜待時機了。兩人是絲毫不懷疑黎上給的解藥,畢竟人家都不同意將人“醫死”。

午後辛珊思兩手提滿滿,和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挽著藤籃還拎著好幾只紙包的黎上回到客棧。

岳紅靈快步出櫃臺,伸手去接閻夫人提著的東西:“見您二位買這麽些,奴家心就放下了。”

“南水街確如岳掌櫃所言,家家有專精。”逛過之後,她和黎大夫對武林村的構建生了頗多想法。

將兩人送上樓,岳紅靈順便把早準備好的繡囊掏出放在桌上,兩腿一彎就跪到了地上。

黎上側身避過禮。辛珊思正要去洗手,也沒想她會這樣:“快起來。”

“今日奴家先給二位磕個頭,日後若有機會,奴家和妹妹再拎上好酒好菜上門感謝。”岳紅靈咚一聲頭磕在地,實實在在。

“看病收診金,兩清的事。”黎上冷臉:“你們無需感激,好好珍重己身,別白瞎了我的藥就行。”

理是這個理,但岳紅靈清楚,黎上不給解,她妹妹一定會被那毒折磨死,玉淩宮不會心軟毫末。

“你以後還會繼續留在猛州城嗎?”辛珊思拉起她。

岳紅靈搖首:“不會,過幾天我就會跟東家請辭,然後歇些日子,等妹妹那邊都安排妥當了,便與她一道離開。”

“姐妹一起走好,彼此有個照應。”辛珊思心裏的小算盤打地劈裏啪啦響:“過段日子,我們也會安定下來。”

“您和黎大夫若不嫌,我們一定去拜訪。”

“我要開茶莊,有客上門高興還來不及。”

等人走了,黎上將他媳婦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遍:“我已經能預見咱們村子的盛況了。”

“去年七月離開的辛家,現在八月下旬了,這一年餘,我見識了太多太多。”辛珊思拍拍窩籃,讓黎大夫把黎久久放窩籃裏睡:“一個地方想要強盛,人是根本。”

“對極。”將他閨女放進窩籃,黎上去拿了桌上的繡囊,抽了裏面的票子出來,沒點直接遞給珊思。

辛珊思數了下:“一千金。”

“其中十金算診金,剩下的九百九十金是我們助他們脫離玉淩宮預收的報酬。”黎上去洗手。

這樣一劃分,辛珊思就心安理得地將這一千金收進了她的錢袋裏:“穆坤重傷,蒙都肯定還會給蒙曜再派一個‘幫手’,我怎麽覺得我跟達泰很快就要見著面了?”

“達泰在密宗深耕十三年,確合適用來牽制蒙曜。”黎上還記著聞明月的話:“算算日子,弄月庵應已經在找談思瑜了。”

辛珊思輕笑:“一報還一報,應該的。”

晚上尺劍將抄好的兩本話本帶到了天字六號房,讓主上過目。黎上大略地翻了下,將它們交給風笑:“在最後的那張空頁上寫明話本的來歷,明天找人送往一劍山莊和垚軍城。”

“是。”

辛珊思提醒:“米掌櫃已經找到,讓顧銘亦不用手軟。”

“好。”風笑問:“要告知姚家戚寧恕在石耀山做山長嗎?”

“暫時不用。”黎上道:“姚家抱著什麽心,我們還不清楚。等哪天確定了,再告訴也不遲。”

昌山一劍山莊,顧銘亦三日前隨父回到家中,見過娘後梳洗了番就去了曾外祖居的院子,對著棋局祖孫細研,直至今晚亥時才離開。熬紅的眼,加上長長的胡渣,讓他看起來略顯潦草。沒回自己的院子,帶著一臉凝重往輕風堂。

顧塵都歇下了,擁著嬌花似的媳婦吐納輕緩。聞敲窗,他蹙了下眉,想裝作沒聽見,但懷裏的女人卻推了推他。

“你兒子可算離了我祖父祖母的窩了。”

聲音軟軟的,像片細毛在他耳上輕撓。顧塵拍了拍妻子的背:“得虧當年沒依你,不然現在擾咱們好夢的就不止他一個了。”

又來敲窗聲,秦向寧兇巴巴:“快點去。”

顧塵就沒見過哪家晚輩會半夜三更地來敲長輩寢房的窗,睜開眼,抽回妻子枕著的臂膀,一拗坐起:“九月中,我就領他去南蘇苗寨子提親。”

“喜一大大方方又不乏細致,我很喜歡。”臉小小的秦向寧,皮子細嫩透紅,完全看不出年歲,拉過枕枕著,看站在床邊穿衣的丈夫:“你兒子一點不懂禮,帶了姑娘回來就撂給我,自己跑去兩位老人那下棋。換我是喜一,肯定不要他。”

對對,只是他兒子。顧塵笑著:“鳳族長族裏有事,本也沒打算久留,只都到了昌山腳下了,不來見一見你又不合適。”

“反正比你兒子懂禮。”秦向寧翻身,背朝他。

扣好玉帶,顧塵轉身:“我去看看你給我生的好兒子,大半夜的急著找我到底為了何事。”

屋外,顧銘亦知道父親起來了,轉腳往堂屋去。顧塵走出裏間點了燈,瞪了一眼進屋的兒子,正要開口,就見兒子從袖中抽了幾張紙遞來。

“什麽?”

“您看過之後就知道了。”顧銘亦沒想到東明生真就這麽張狂,竟將對他一劍山莊的算計全部藏於殘棋局裏。

知道兒子什麽性子,顧塵收斂了心緒,接過紙,細閱了起來。頭張是棋局圖,第二張是棋局分解與解說,看字跡,是銘亦曾外祖寫的。第三張列的是這幾年發生在銘亦身上的事…來回翻了三遍,比對了兩次,他的眉皺起了。

顧銘亦見差不多了,便道:“爹,您可知西蜀城林家與臨齊蘇家這回事,早被人編進了話本?”

“詳細說來。”顧塵走至桌邊,將幾張紙平鋪桌上,再做比對。

“寫話本的人,七月二十八日林、蘇兩家對質時,他就在場。”顧銘亦慶幸自己不是個貪婪人,不然一劍山莊真的要危矣。

顧塵腦中浮現當日境況:“誰?”

“方闊。”

“是他。”

“您沒想到吧。就這樣,他竟還有心讓蘇家退一步。”顧銘亦冷嗤,開始述說:“上月,因為蘇家的事,我與黎上、閻晴一行走近了許多。一天閻晴問我,知不知道孤山?我就將我認識孤山和與之接觸的經過告知。她聽後神色中就帶著幾分疑惑,又問了幾句,便不再說孤山。

我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可沒兩日,他們竟告訴我蘇家的事不簡單,背後有人在引導,並且方闊還承認了有將蘇家事編進話本裏。若無我們的插手,蘇家會像話本裏寫的那樣被滅族。二十年前,坦州黎家就是…”

“什麽?”顧塵驚了:“方闊寫話本是在黎家滅門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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