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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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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菜地

◎又挖出一個大案◎

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這個說法很形象。

朱飛鵬冷冷地瞥了繆春燕一眼, 心裏想著,這個女人和謝纖雲一個德性,裝出一副柔弱可憐的樣子, 遇到什麽事就傷心落淚, 引得男人一個一個為她前赴後繼, 偏偏這樣你還真沒辦法判她的罪。

——拿刀捅人的, 是單正豪,不是她。

——拼命拉架,送受傷的吳義信上醫院的人,是她。

——剛剛她還恬不知恥地說, 吳義信

拉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不怪你。

越想越氣, 朱飛鵬咬了咬牙, 惡狠狠地盯了單正豪一眼。要不是有紀律規定,朱飛鵬真恨不得把這個蠢貨的腦袋砸幾下, 看能不能砸聰明一點。

大姐夫還在醫院搶救,不管是死是傷, 都是單正豪接受法律的制裁, 而這個女人卻逍遙法外,真是氣得牙癢癢啊。

何美玉抽了繆春燕一巴掌之後,聽到她抽抽噎噎說出“我沒有要他離婚, 我是有男朋友的, 你是不是誤會了。”頓時便怒了, 上前推搡了繆春燕一下:“老吳給你買金項鏈、金鐲子、新包包、新鞋子, 前幾天才從家裏存折取了一萬多塊錢出來, 都花你那裏去了, 你還有臉說我誤會?你嘴上說沒打算和你在一起, 背地裏卻和我家老吳勾勾搭搭,唆使你男朋友把他給捅了,你還有臉哭!”

繆春燕被何美玉推得向後一仰,重重在椅背上磕了一下。她“唉喲”了一聲,嬌滴滴地看了黃毅一眼:“警察同志,她打我。”

黃毅咳嗽一聲,勸何美玉道:“這位同志,我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請不要動手啊。如果你丈夫真的拿錢給了她,只要你出示證據,也是可以報案的。”

何美玉被黃毅提醒,擡起手指向繆春燕:“我報案!告這個女人詐騙!我有證據,我家老吳是會計,做什麽事都要留發票、收據,還會記帳。”

黃毅點點頭:“行,那等一下你們兩個到派出所來。”

聽到報案二字,繆春燕斜了何美玉一眼,即使努力掩飾,也掩不住那股不屑。

【才花了他兩萬塊,哪裏就算多了?像這種豬仔,玫瑰姐說了,根本就不算什麽。什麽時候豬仔養肥了,就找小刀來宰。報案就報案唄,大不了退她一部分錢,免得她鬧騰。這一票鬧得有點大,是我操之過急了。玫瑰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我的。】

豬仔?小刀?

職業習慣讓趙向晚警覺——這是黑話。

豬仔如果代表的是像吳義信這種心甘情願為她花錢的蠢男人,那小刀代表什麽?

在這樁案子裏,拿刀捅人的是單正豪,難道小刀就是指這類隨時可以為繆春燕兩肋插刀的沖動鬼?

玫瑰姐?

好家夥,這是團夥作案。

越是大案,越要沈得住氣。

趙向晚靜下心來,任由何美玉發洩情緒,而繆春燕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在一旁鄙視著何美玉這個有學歷、有工作、有能力的妻子。

何美玉罵:“吳義信你這個蠢貨!蠢貨!趕緊給我醒過來,看清楚這個死女人的真面目,看看她這撇清一切的嘴臉吧!”

繆春燕在內心裏冷哼一聲。

【他就算醒過來,只要我掉幾滴眼淚,捏著他的手說一句,只要你好起來,我怎麽樣都可以,他保管被我迷得七葷八素。要不是看他是單位的總會計師,有辦法接觸到單位的錢,哪個看得上他那口大黃牙、快禿的頭頂、一點肌肉都沒有的松垮身村?也就是何美玉這樣的傻女人,一天到晚把他當寶貝!

男人嘛,都賤。你越對他好,他越不在乎你。得用點甜頭吊著、勾著,一會捧一會踩,這樣才能讓他對你欲罷不能。原計劃好好勾搭一下姓吳的,等到過年前讓他挪用一批公款出來,我帶著他一起回北方老家提親,到時候扯個理由引得小刀把他宰了一埋,萬事皆休,這才算完美收官。可惜,唉!】

聽到這一切,趙向晚後背有些發寒。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老吳被繆春燕團夥選中為“豬仔”,今天就算僥幸沒死,春節也得死。

何美玉還在一邊流淚璉罵:“吳義信你完全是瞎了狗眼,錯把魚眼當珍珠。鬼迷心竅了吧,你!這麽一個發廊妹,腳踩兩只船的女人,你也看得上眼?你對得起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嗎?你對得起我們這個家嗎?”

繆春燕轉過臉,看著手術室門口發呆。

【腳踏兩只船怎麽了?能夠把男人勾在手上,這叫本事!玫瑰姐教過我們三姐妹,男人嘛,不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女人越會裝,在男人那裏越吃香。這個大姐自己什麽都不懂,只知道在家裏帶孩子,追著男人要他愛,嘖嘖嘖,快四十歲了還沒活明白。】

看來,玫瑰姐是團夥之首。

和繆春燕同樣身份,負責釣男人的女子有三個,不然不會有“三姐妹”之說。

手術室的燈滅了。

朱飛鵬、何美玉同時站了起來,緊張地盯著手術室大門。

單正豪也跟著站起來,探頭探腦。

只有繆春燕沒有起身,一臉漠然地坐在長椅上。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滿臉的沈痛:“吳義信的家屬在哪裏?”

何美玉看醫生的臉色不對,嚇得腿軟,扶著墻半天沒有動。

朱飛鵬走過去,盯著醫生的臉:“病人怎麽樣了?”

醫生搖搖頭:“我們盡力了。”

刀口刺入太深,失血過多,吳義信早已是命懸一線。再回上單正豪打了個出租車送他來醫院,繆春燕拉著他的手哭著發嗲,一路顛簸、勞神費力,醫生救不了必死之人。

病床推出來,看到全身被蓋上白布的人形,何美玉終於找回一絲力氣,一點一點地挪到病床前,哆嗦著手掀開臉上的白布。

一張沒有絲毫血色的中年男人臉龐,顯露出來。

雖然不英俊,還有點禿頂,但這卻是相伴了十幾年的丈夫。

何美玉淒厲地叫出聲來:“義信——”

朱飛鵬看了一眼,也嘆了一口氣。

大姐夫出軌之後,大姐糾結了很長時間,一直下不了決心離婚。今晚明玉說找趙向晚問問意見,沒想到這對夫妻就這樣天人相隔。

真是……內心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傷心嗎?也是有一點的,畢竟與明玉結婚之後,朱飛鵬和吳義信在一起吃過幾次飯,也算有些交情。感覺他話不多,為人憨厚老實,對孩子、妻子也很關照。

痛恨嗎?也是有一點的。看著這麽老實的一個人,竟然會感情出軌,而且還是那種九頭牛拉不回來的出軌。聽說他已經明確表態,哪怕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他的真愛,真是把人氣個半死。為這麽個男人,何明玉和朱飛鵬在家裏鬧過幾次別扭,聲稱朱飛鵬若是敢出軌,她就舉報他嫖.娼,讓他幹不成刑警,然後一拍兩散。朱飛鵬為了安撫懷孕的何明玉,賭咒發誓了無數次,保證絕不變心,這才讓何明玉安靜下來。

可惜嗎?也是有一點的。這個人若是活著,哪怕大姐和他真的離了婚,至少曉紅還有個念想,有個父親可以依靠。

吳義信這一死,還死得這麽不光彩,真的是……可恨、可嘆、可惜啊!

單正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喃喃道:“怎麽會死了呢?怎麽就死了呢?我,我就是隨便捅了那麽一下,只有一下。”

黃毅真是被他氣死,大聲喝斥道:“你還想捅幾下?”自己轄區出了人命,麻煩了。

趙向晚看了他一眼:“交給我們吧。”

黃毅大喜:“你們重案組要接手?”

聽到“重案組”這三個字,繆春燕面色一白,心跳陡然加快,眼神左右瞟了一下,顯得有些慌亂。

【剛才不是說到派出所報案嗎?想著了不起就是調解、退錢,沒什麽大不了。可是重案組?那可是專管大案、要案的地方!吳義信認得重案組的人?完了完了,玫瑰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把我打死。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就算重案組又怎麽樣?我什麽也沒有做,殺人的是小刀,被殺的是豬仔,我只是一個被他們爭搶的弱女子。最多,最多也就是拿了吳義信一點東西,退給他老婆就是了,破財消災,真是晦氣!】

想到花心思勾搭了吳義信近半年時間,到今天彩禮錢還沒到手,卻還要退回從他那裏哄來的金飾、衣服、包包,到手的鴨子就這樣飛了,繆春燕又氣又恨,忍不住白了單正豪一眼。

單正豪現在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我殺了人,會不會被槍斃?陡然看到繆春燕的白眼,往事種種浮現腦海,不知道怎麽地糊塗的腦袋突然就清醒過來,突然跳了起來,銬在一起的兩只手沒辦法分手行動,便索性握起拳頭,狠狠地砸向繆春燕的腦袋。

“哐!”拳頭帶著手銬,砸中繆春燕額頭。

單正豪是個粗人,一天到晚在外面打架鬥毆,年輕力氣大,只一下就讓繆春燕的腦袋開了花,鮮血一下子從額角流了下來,糊了她的眼。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我要死了,你還敢瞪老子!你算什麽狗屁?!你就是個不要臉的婊.子……”汙言穢語滾滾而出,比何美玉罵的難聽了一百倍。

黃毅忙拉住單正豪,喝斥道:“你幹嘛?住手!”

“啊——”繆春燕眼睛被血糊中,眼前一片血色,嚇得魂飛魄散,開始尖叫。

護士走出來,沒好氣地吼了一句:“安靜!”

黃毅控制住單正豪,讓護士查看一下繆春燕的傷勢。好在這裏是醫院,醫生迅速處理,縫了兩針,包好紗布。

朱飛鵬懶得理會這兩人狗咬狗,將趙向晚拉到一旁:“你想接手這個案子?”

趙向晚點點頭:“是。”

朱飛鵬悄聲道:“這麽小的案子,派出所處理就行,有什麽好管的。”

趙向晚看了他一眼,嘴角漸漸漾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我若出手,必是大案。”

朱飛鵬這才來了點精神:“什麽大案?”

他打量了單正豪一眼:“這小子有案底?”

趙向晚搖搖頭,沖繆春燕擡了擡下巴:“這只楚楚可憐的燕子,有問題。”

朱飛鵬眼睛一亮,剛才的憋屈感一掃而空。

這個女人有問題?簡直太好了!

向晚一旦說某某有問題,那問題絕對不小。

還記得當年趙向晚對著賈慎獨教授問出那句:“賈老師,你殺過人嗎?”

自此挖出一段塵封十幾年的殺人案。

繆春燕在單正豪面前說吳義信糾纏她,轉眼又在吳義信面前說單正豪逼她和他交往,裝出一幅可憐模樣,引得兩個男人爭鬥,法律上卻不必承擔任何責任,這種無恥的白蓮花,朱飛鵬恨不得揪出來抽兩巴掌。

從治療室裏出來的繆春燕也感覺到今天恐怕走不脫,她站在吳義信的病床前,沖著何美玉深深一鞠躬,眼淚撲簌簌往下落,配合著微紅的眼睛,包著紗布的額頭,看著真的是無辜又可憐。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只是……事已到此,請大姐節哀。我只是個在美發廳打工的鄉下妹子,沒有見過什麽世面,吳大哥說喜歡我、送我一些小東西,我就收了,大姐你要是生氣我都退給你,只求你放過我,不要和我這個可憐蟲一般見識。”

何美玉此刻悲痛萬分,哪裏有耐心聽她在這裏嗶嗶,轉過頭大吼一聲:“閉嘴!”

何美玉眼中噴射著怒火,頭發零亂的她看上去就像是燃著火的一堆木柴。

繆春燕柔弱似水,絲毫不受何美玉的影響,依然哽咽著說話:“大姐,你要是難過,就打我幾下吧,我沒關系的。吳大哥雖然不是我所殺,便卻因我而起……”

何美玉氣不打一處出,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繆春燕沒想到何美玉會真打,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

何美玉冷冷道:“既然你說沒關系,那我就不客氣了。”

繆春燕趕緊閉上嘴,退後一步。左右環顧,卻發現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忙。就連平時最心疼她的單正豪也對她怒目而視,嘴裏罵罵咧咧:“打死你個臭婊子!”

繆春燕哽咽著請求這一群人裏看起來最好說話的黃毅:“警察同志,我能不能打個電話給店長?我晚上要是不回去,我怕她炒我魷魚。”

黃毅指了指趙向晚:“你現在歸她管。”

繆春燕最怕與女人打交道,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趙向晚:“警察同志,我,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趙向晚道:“你要和誰打電話?”

趙向晚的語氣很冷淡,公事公辦的口吻,令繆春燕稍微放松了一些:“給我店長。”

【警察應該不是發現了什麽,只是例行問話吧?我得聽話點、配合點,千萬別把我們玫瑰美發廳的秘密說出去。】

趙向晚看著繆春燕,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哪個店的店長?”

繆春燕的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美,美發廳。”

趙向晚個子比她高,腰桿挺得比她直,看起來比她高了大半個頭:“哪家美發廳?”

繆春燕不得不交代:“玫瑰美發廳。”

趙向晚繼續追問:“哪條街?”

繆春燕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警察同志,你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趙向晚冷冷地看著她:“你緊張什麽?不是你說要打電話嗎?”

繆春燕的眼珠子開始左右轉動。

【不會給玫瑰姐惹事吧?】

【後邊院子埋著銀珠的屍體……不能被警察發現。】

【玫瑰姐說會讓我們賺很多很多錢,她很厲害,我們都怕她。】

繆春燕的心跳越來越快:“我,我沒緊張。您要是不同意,那我不打電話了。這個美發廳就是我打工的一個地方,在多福南路。”

【玫瑰姐說過了,這裏就是我們姐妹的最後一塊凈土,不許帶男人在這裏過夜。絕對不沾黃、賭、毒,不管誰來查都不怕。】

趙向晚轉過頭,對朱飛鵬說:“走,回局裏。”

朱飛鵬看一眼傷心欲絕的何美玉,猶豫了一下:“我打個電話通知岳父岳母,大姐這個樣子一個待著怕是不行。”

趙向晚點點頭,對黃毅說:“黃所長,你幫我送一下人,我送你一份功勞?”

黃毅知道趙向晚是許嵩嶺的徒弟,在湛曉蘭失蹤案中表現得十分聰慧、英武,不過,趙向晚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個剛剛畢業的公安大學學生,三級警司,她說送他一份功勞?黃毅不由得笑了起來:“送你沒問題,功勞什麽的,就免了。”

趙向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不要?”

黃毅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不要不要,你自己留著吧。”他根本沒有想到,一個月之後,當他看到電視臺報道一綜大案偵破全過程時,會捶胸頓足後悔萬分。從此只要趙向晚有吩咐,黃副所長跑得飛快。

趙向晚點點頭,微笑道:“師兄好風範,那就麻煩了。”

留下朱飛鵬在醫院處理吳義信的身後事,趙向晚將繆春燕、單正豪帶回市局。

辦公室裏,高廣強、劉良駒還在整理卷宗。

盛承昊被殺一案已經偵破,但歸檔工作還沒有完成。他們兩個年紀最大,便放年輕人按時下班,他們留下來加班。

看到趙向晚進來,高廣強擡起頭,笑瞇瞇地問:“怎麽回來了?難得正常下班,不和季昭散散步、看看電影?”快退休的高廣強現在性格越來越慈祥,就願意看到年輕人恩恩愛愛。

黃毅開車把趙向晚、繆春燕、單正豪送到市局,辦完手續之後就回去了,根本沒有把趙向晚所說的“功勞”二字放在心上。

趙向晚一進辦公室,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組長匯報。

高廣強聽完,皺眉問道:“繆春燕欺騙吳義信的感情與錢財,又利用單正豪捅死吳義信,並沒有什麽離奇之處,交給派出所民警處理就行,該立案的立案,該調解的調解,該退錢的退錢,你把他們帶回來做什麽?”

趙向晚道:“我詢問了繆春燕幾個問題,發現了蹊蹺之處。”

高廣強來了點興致:“什麽?”

趙向晚分析道:“繆春燕在一家名為玫瑰美發廳的地方打工,負責給客人洗洗頭、按按頭頸。我記得掃黃組以前查過一批發廊妹,具有一定的共性:來自農村、學歷不高、年輕漂亮。她們與人打交道的時候,談吐舉止之間有一股粗野的媚態。”

劉良駒在一旁聽了,連連點頭:“對,我記得當年我們一起偵破那個司機劫案的時候,季昭還幫著畫過圖。粗野的媚態?哈哈,這個詞描述得還挺精準。”

趙向晚道:“可是我觀察了一下,這個繆春燕很不一般,她走的是人淡如菊的路線,一襲紅裙卻斂了艷光,只讓人感覺她楚楚可憐。她言語間很會示弱,三句兩句就把自己的責任摘得一幹二凈,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高廣強來了點興趣:“然後呢?”

趙向晚說:“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在過來的路上詢問了繆春燕的基本情況,她從農村來到星市才三年時間,卻結識了修車工單正豪,又勾搭了吳義信,據何美玉說,吳義信給她買金飾、買衣服,還送錢,前前後後花了小兩萬。你不覺得,這是經過訓練的慣犯嗎?”

劉良駒聽趙向晚分析得頭頭是道,也放下手中卷宗,坐過來認真傾聽,提問道:“經過什麽訓練?”

趙向晚嚴肅地說:“當年劫殺司機的案子裏,那些女孩子不就是受過訓練的慣犯嗎?勾引司機停車,與團夥一起將其劫殺,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今天繆春燕正好撞到我手裏,我感覺她有問題,所以……”

趙向晚站起身,敬了個禮:“高組長,我請求將此案追查到底,請批準。”

高廣強擡起頭,看著一身便裝的趙向晚,英姿颯爽、眉眼間正氣凜然,胸膛間不由得升騰起一股自豪感:盡職盡責、堅毅勇敢,這就是他手底下的兵!

高廣強點點頭:“好,批準了。”

趙向晚眼睛一亮,她原以為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高廣強,沒想到他這麽信任和支持自己,整個人放松下來,稱呼也隨之發生了變化:“老高,咱們先把玫瑰美發廳的人全控制起來吧?”

高廣強沈吟片刻:“行,就用吳義信被殺案為切入點,把玫瑰美發廳所有人都請到市局來。只不過,十二小時內需要找到切實證據。”

趙向晚擡手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晚上九點,為防止玫瑰美發廳的人逃脫,必須立刻出發,一旦被玫瑰姐察覺到不對,再想抓到她,可能就難了。

趙向晚道:“走!現在就出發。”

重案組行事向來幹脆利落,高廣強帶隊,警車開進多福南路,玫瑰美發廳依然亮著燈,門上那朵閃著黃燈的玫瑰花、門邊那轉啊轉的燈遠遠看著特別顯眼。

警車一開過來,旁邊店鋪的人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高廣強與趙向晚、劉良駒走進美發廳,看到椅子上坐著兩名中年男人,兩個年青漂亮的女子衣著清涼,正在幫他們按摩。

高廣強一亮警官證,坐在椅子上的那兩名男子便變了臉色,慌著站起身。

【晦氣,還沒幹什麽警察就上了門。】

【萬幸,老子也就真只是洗了個頭。】

聽到他倆的心聲,趙向晚示意跟過來的幾名公安幹警核實對方身份之後放人。她的主要精力,全在眼前這兩個女子身上。

“名字?”

一個圓臉女子身穿黑色緊身背心、牛仔短褲,老老實實回答:“魏采綠。”

一個瓜子臉女孩身穿深V花襯衫、白色包裙,輕聲道:“左碧桃。”

簾子掀起,一個身穿黃衣黑裙的成熟艷麗女郎走出來,看到是警察上門,她快步上前,擋在魏采綠、左碧桃面前,很有老板風範地問:“警察同志,有什麽事嗎?我們這都是正經生意,給人洗洗頭、捏捏肩頸,放松一下筋骨,犯法了嗎?”

高廣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老板?”

艷麗女郎眉眼間有一絲桀驁:“是我。”

高廣強問:“你的名字。”

“黃玫瑰。”

果然是她。

趙向晚看向黃玫瑰,想要探聽一絲她心中所想。

【神經病……】

【掃黃嗎?切!】

她此刻心神全被警察突然上門所擾,沒能提供什麽有用的信息。

趙向晚問她:“繆春燕是你的店員?”

黃玫瑰有些警惕地看向她:“對。她怎麽了?”

【是不是豬仔出了問題?我就說,她一口氣餵得太多,有點過了。豬肥了,心思就多了。】

趙向晚道:“繆春燕涉嫌一起兇殺案,請你們到市局走一趟,配合調查。”

黃玫瑰皺了皺眉:“繆春燕嬌弱弱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殺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劉良駒冷著臉強調:“請你配合調查!”

黃玫瑰顯然很服劉良駒這一套,立馬閉上嘴,沒敢再問東問西。

【春燕這回估計要吃點苦。】

【她太快用到小刀。】

【只要配合警方調查,不會有事。不過是例行訊問罷了。】

趙向晚問她:“店子後面還有人嗎?”

黃玫瑰搖頭:“沒有,那是我們幾個姑娘住的地方,沒有其他人。”

趙向晚掀起布簾,作勢要進,卻又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黃玫瑰。

黃玫瑰被她這一動作搞得心裏七上八下,不由自主地大喘氣起來。

站在她身後的劉良駒目光一冷:“幹嘛這麽緊張?”

黃玫瑰很快調整了心情,笑了笑:“不是說請我們回警局配合調查嗎?你們出去問問嘛,玫瑰美發廳裏只有我們四朵金花,再沒有旁人,怎麽還要搜屋?有搜查證嗎?”

趙向晚退回來,走到黃玫瑰面前,認真打量著她:“黃玫瑰?真是個好名字,你很懂法?”

面對警察,一般女子早就慌了神,黃玫瑰卻巧笑嫣然,淡定自若:“像我這樣的弱女子開店做生意,懂一點法律不是更能保護好自己嗎?”

趙向晚向她出示了搜查證。

高廣強出發之前已經申請簽發了對玫瑰美發廳的搜查證,搜查原因、被搜查人的基本情況、搜查場所、執行人員和日期一應俱全。

黃玫瑰沒有想到公安局的人準備如此充分。

只不過是繆春燕下手沒有輕重導致豬仔提前被宰,和玫瑰美發廳有什麽關系?公安局的人上門傳喚證人可以理解,但是搜查後院……為什麽?

黃玫瑰沒有再說話,擡眸看向魏采綠、左碧桃這兩個店員,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可是魏采綠、左碧桃兩個明顯慌了神,兩條腿開始發抖,因為穿著短裙子,這一哆嗦便看得十分分明。

趙向晚冷冷道:“屋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黃玫瑰迎上她的目光,瞇了瞇眼睛:“有什麽見不得人?不過就是幾個女孩子的臥室,屋裏都是女人用的東西。你也是女人,應該懂的吧?我們不想讓男人闖進去,你能夠理解吧?”

【完了完了,怎麽辦?要是警察查到銀珠的屍體,怎麽辦?雖然人是玫瑰姐殺的,但我也幫忙挖了坑。玫瑰姐說了,要是讓警察知道我們都會被槍斃。】

這道顫抖的聲音,是魏采綠的心聲。

趙向晚轉過頭,看向面色發白的魏采綠:“你陪我進去吧。”

黃玫瑰急了:“警察同志,我陪你進去吧。采綠膽子小,怕警察。”

趙向晚不急不慢,若有所指:“要的,就是怕警察。”

黃玫瑰不知道趙向晚到底知道些什麽,只覺得這個警察眼神犀利,每一步都出乎她意料,只得賠笑道:“警察同志,你可真幽默。”沒辦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幽默?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評價自己幽默。

趙向晚看了黃玫瑰一眼,對魏采綠說:“走吧。”

魏采綠果然怕警察,走在前面帶路,眼神根本不敢與趙向晚相接觸。

美發廳的後院,包括兩間臥室,一個廁所、一個簡易廚房,還有一塊空地,開辟出三畦菜園,裏面種著青椒、包菜、黃瓜,黃瓜搭了架子,已經開花,看著很有幾分田園之樂。

魏采綠領著趙向晚走進臥室,一間是黃玫瑰的房間,上著鎖。另一間是魏采綠、左碧桃、繆春燕的臥室,房門敞開著,從裏面透出一股廉價香水的氣味。

房間裏並沒有什麽異樣,魏采綠的態度很坦然,甚至主動說:“我去找玫瑰姐要房間鑰匙,她一個人住,因為店裏的現金都放在那裏,所有每天都會上鎖。”

趙向晚沒有浪費時間進屋搜索,而是觀察著魏采綠的表情,站在院子裏,看著那三畦青綠:“你們還有閑功夫種菜?”

魏采綠來得最晚,心理素質比較差,剛剛放松了一點的神經再一次緊繃起來:“有,有功夫。我們都是農村妹子,這裏正好朝南,又有空地,所以種了點菜,有,有什麽不對嗎?”

趙向晚觀察著她的表情,鳳眼微瞇,目光銳利:“對啊,這裏,有什麽不對?”

魏采綠的聲音有些顫抖:“沒,沒什麽不對啊,就是種了一點菜。包菜還沒開始卷心,辣椒開始結果,黃瓜,搭了架子,開了花。”

趙向晚慢條斯理地說話。

“誰在管這些菜?”

“菜長得這麽好,是不是施肥做得到位?我聽說……在種菜之前要施足底肥,你們用的是什麽肥?”

魏采綠的心跳越來越快,趙向晚這慢吞吞的問話節奏給了她極大的心理壓力。

【警察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完了,肯定春燕都招了。】

【害人精!這個害人精!她自首了是不是?】

趙向晚的聲音陡然加大:“說!是誰?”

魏采綠嚇得一個激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警察同志,不是我,不是我!和我沒有關系,都是她們幹的。”

劉良駒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

——這是什麽情況?

趙向晚冷聲道:“我問你,是誰在管這些菜,到底施了什麽肥?”

魏采綠滿腦子都是“春燕招了”這四個字,根本沒有認真聽趙向晚的話,哆哆嗦嗦指著那塊黃瓜架下:“那,那裏……銀珠在那裏……”

聽到這話,劉良駒面色一變:埋屍?好家夥!

趙向晚轉頭看向劉良駒:“師兄,找人來挖吧。”

挖了兩米深,一具女屍出現在眾人眼前。

玫瑰美發廳的後院燈火通明,被黃玫瑰殺害並埋屍菜地的馮銀珠,就這樣重現天日。

重案組正式批捕黃玫瑰、魏采綠、左碧桃、繆春燕。

趙向晚這才松了一口氣,看看時間已經到了淩晨,這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裏。

季昭聽到門響,立刻從書房出來,迎上前送上一個帶著慵懶的擁抱。

【這麽晚才回來?又有案子?】

聽到季昭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困意,趙向晚問:“是啊,又挖出一個大案。你還沒睡嗎?”

【我等你。】

季昭將她一把抱起,送到床上,親親額頭,蓋上被子,擡手撫了撫她的頭發,眼中滿是寵溺。

【很累吧?別說話了,先睡。】

季昭斜坐在床邊,看著趙向晚沾枕即迷糊的困倦模樣,微笑著搖搖頭,起身關了燈,輕輕掩上門。

關門聲音輕而柔,仿佛在遙遠的天邊響起,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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