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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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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京都

◎季昭,你要幫我◎

趙向晚離開湘省財經學校之後, 直接往市局而去。

一進辦公樓,便迎來熱情的歡迎:“讀心師妹來了?”

賈慎獨案件之後,得益於朱飛鵬的宣揚, “讀心師妹”這一綽號傳播開來。

不過好在大家只是認為她能利用微表情行為學來揣測人心、識別謊言, 沒有人懷疑她有讀心術。

趙向晚含笑點頭, 和市局公安幹警打過招呼, 敲開副局長辦公室的門,看著坐在寬大辦公桌之後的許嵩嶺,喚了一聲:“師父。”

許嵩嶺見到她很高興,站起身幫她倒了杯茶, 示意她坐下,像個家長一樣關心起她的學習、生活來。

“大二專業課學得怎麽樣?”

“和室友們相處得還好吧?”

“飯菜票夠不夠吃?錢夠不夠用?”

說完之後又打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趙向晚:“賈慎獨殺人案已經偵破, 這是市局發放的獎金, 論功行賞,你也有兩百塊, 拿著。”

趙向晚高高興興地接了,放進口袋。

既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還能賺到錢, 滿足感爆棚。

寒暄幾句之後,許嵩嶺終於切入正題:“你今天過來找我,有什麽事?”

趙向晚問:“師父, 京都對外經貿大學發生了一起惡性案件, 女大學生雨夜被殺, 您聽說了嗎?”

許嵩嶺點點頭:“今天局裏開了會, 讓我們聯系各大高校保衛處, 一定要加強校園巡邏, 尤其夜間巡邏, 保護好師生財產與生命安全。”

趙向晚說:“那個被害的女生,聞倩語,是我朋友蔣汀蘭的室友。蔣汀蘭,您記得她嗎?”

許嵩嶺想了想:“是不是那個暑假和你住了幾天的女生?那天你在家裏吃了飯,我送你回來的時候她在市局門口等你。”

趙向晚“嗯”了一聲。

許嵩嶺嘆道:“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讓蔣同學節哀,女生晚上外出一定要結伴同行,免得發生意外。”

趙向晚直接表明來意:“師父,我想帶著季昭去參與這起案子的偵破,您有辦法嗎?”

許嵩嶺嚴肅地看著她:“你以為你是游俠?路見不平一聲吼,想出手就出手?這個案子京都警方非常重視,他們刑偵技術組

有專業的犯罪模擬畫像師,絕對比季昭更專業,放心,一定能把兇手抓獲。”

可是,趙向晚知道,不管有沒有畫像師的參與,這個案子都要懸到二十幾年之後才能被發現。

趙向晚繼續游說:“師父,你就讓我去試試吧。這個案子我聽蔣汀蘭說了詳情,我們宿舍幾個同學也討論過,更傾向於激情殺人。激情殺人您也是知道的,是兇殺案中最難偵破的類型。不管有沒有用,我去學習學習也有意義是不是?您不是說,我是刑偵天才?天才更需要磨礪是不是?

季昭的畫像水平您是知道的,現在咱們公安系統的刑偵畫像師其實並不多,根據目擊者口述畫出人像,素描黑白肖像,有個七、八分像就非常不錯了。季昭不一樣啊,他是超寫實派天才畫家,能夠通過骨相畫出這個人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模樣,也能根據口述畫出對方的神魂。不僅形似,更難得的是神似。有他參與,說不定能夠立功呢?”

許嵩嶺依然沒有松口:“咱們是地方,那邊可是京都,我沒有那個本事,能隨便往西山區公安局安插人手。”

趙向晚一旦想要做什麽事情,態度十分堅決:“那您給省廳的苗慧處長打電話,讓她出面協調。她是省廳刑事技術中心的人,把季昭和我派出去實習幫忙,總可以吧?”

許嵩嶺被她氣笑了:“你倒是會指揮人,讓我和苗處打電話!你不是和她很熟嗎?怎麽不直接去省廳找她?”

趙向晚微笑:“您是我師父,當然得您出面協調這件事。”

這馬屁拍得到位,許嵩嶺神清氣爽,揮手道:“你先回去,晚上到家裏來。”

這場景有點眼熟,仿佛86版西游記裏,師父深夜見到孫悟空,意味深長說了句:“你這猢猻,半夜不睡覺,來我這裏做什麽?”

看來有戲!趙向晚立定敬禮,應了一聲“是。”便回去做準備。

到了晚上,趙向晚如約來到周巧秀家。

還是學校老家屬樓,依然是那簡樸的學校配套家具,書桌、繃子床、衣櫃都是松木,刷著黃漆,上面寫上編碼,到後勤處設備科領取。

整個房間最大的奢侈品,就是擺在門口櫃子上的一臺收錄機。

趙向晚一進屋,聽到收錄機裏傳來歡樂悠揚的歌曲。

“媽媽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

歌聲裏夾雜著許珍寶小朋友奶聲奶氣的和音。

見到趙向晚,許珍寶便張開雙臂跑過來,脆聲呼喚:“姐姐,姐姐!”

趙向晚彎腰將她抱起,微笑問道:“寶寶今天在幼兒園學了什麽?”

許珍寶笑得眉眼彎彎:“小螺號,嘀嘀吹……”

趙向晚誇了一句:“真棒!”

周巧秀拿來拖鞋給她換上:“向晚,你師父說你要請假一周,是不是真的?你還是學生呢,可不能耽誤功課啊。”

趙向晚一聽她這話,便知道許嵩嶺已經打點好一切,長籲了一口氣:“是的。周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早去早回,回來就把落下的課程都補上。”

周巧秀不是專業教師,她在系部辦公室任教學秘書,兼任91級刑偵專業的班主任,很註重學生成績與日常表現。聽許嵩嶺說派趙向晚去協辦一件案子,還說了他幾句,嫌浪費時間。趙向晚只是個大二學生,學生嘛,應當以學習為主,一個暑假忙案子不夠,開學了還要她參與,真的過分。

趙向晚看一眼周巧秀,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章亞嵐的筆記做得很好,我回來之後就借她的筆記對照課本自學,要是有什麽不懂,會找同學問,同學要是不會我就找老師請教。”

周巧秀聽她安排得有條有理,這才放了心,又囑咐了幾句之後,才放她去房間裏找許嵩嶺說話。

許嵩嶺遞給她一張介紹信、兩張火車臥鋪車票:“你結了善緣,苗慧一聽說是你的想法,馬上就和京都警方聯系,並出具介紹信,介紹你和季昭以省廳刑偵技術中心實習生的身份前往京都觀摩學習。西山區公安局刑偵隊隊長、重案一組組長秦勇兵是苗慧的朋友,也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你和季昭就跟著他。”

趙向晚展顏一笑,接過介紹信和車票:“謝謝師父。”

第一次季昭離家這麽久,還是去千裏之外的京都,季錦茂有點不放心。他在京都也有酒店,打電話叫酒店經理接車、住店,一切安排妥帖、井井有條。

金秋十月,京都秋高氣爽,正是好時節。

京都的四季大酒店的人看到趙向晚手中黑卡,又有經理耳提面命,自然恭順熱情。準備好臨湖的總統套房,豪華、精致而舒適,讓鄉下孩子趙向晚大開眼界。

季昭早已習慣這樣的服侍,冷冷淡淡不理睬人。趙向晚聽多了人們的心聲,也不是熱情溫和的主。兩人入駐四季大酒店之後,引來服務員們的種種猜測。

“姓季?是我們總裁的親戚?”

“可是拿黑卡出來的人,姓趙啊,她還沒有滿二十歲就有這樣的實力,太羨慕了。”

“這氣度,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唉!天生好命。”

打開一面墻的衣櫃,趙向晚發現裏面掛滿衣服,有男裝,也有女裝。

季昭的服裝裝扮走的是貴氣中帶著藝術感的風格,由母親洛丹楓負責設計、制作或購買。兒子第一次離家千裏,洛丹楓提前在套房衣櫃裏掛好他的衣物。除此之外,特地為趙向晚準備了幾套樸素簡潔、純色為主的高定衣褲。

季昭順手挑了衣服,白衣黑褲、黑色運動鞋,即使是最簡單的顏色,也掩不住他的昳麗之色。

他看一眼趙向晚,取了白襯衫、墨綠薄夾克、卡其色長褲遞過去。趙向晚向來穿衣服不講究,季昭給什麽她就穿什麽,再穿上綠色帆布鞋,攬鏡自照,英朗中透著股利落、颯爽,挺好看的。

傍晚時分,兩人如一對壁人,同時出現在京都對外經貿大學女生宿舍樓下。

下課回宿舍的蔣汀蘭看到他倆,眼睛瞪得老大,一把握住趙向晚的手,哽咽道:“向晚,謝謝,謝謝你!”

這幾天蔣汀蘭根本睡不著覺,閉上眼睛就是聞倩語微笑和自己揮手告別,機械性地按照課表上課,整個人像游魂一樣。

蔣汀蘭整個人都陷入濃重的後悔與愧疚之中,她恨自己為什麽當時就忍不住那一陣冷,非要提前離開自習室,留下聞倩語一個人在那裏。如果有兩個女孩,哪怕歹徒再兇狠,也能有個幫手,也能有人喊叫,至少能活著,是不是?

她的內心也愧疚無比。自己曾經被拐賣,應該知道這個世界雖然好人多,但壞人就像隱在暗處的毒蛇,趁你不註意就會撲出來咬你一口。怎麽能夠聞倩語讓自己先走,就真的走了呢?為什麽不讓她到家之後給自己打個電話?如果能夠一直等著她的電話,或許就能早點發現她,聞倩語也許就不會淹死在那下水道裏。

在電話裏對著趙向晚宣洩著她的情緒之後,蔣汀蘭根本沒有想到趙向晚真的會來。說實話,蔣汀蘭覺得自己一直在麻煩趙向晚。是她救了自己的性命,又讓自己鼓起了重新開始的勇氣,暑假收留並為自己安排實習機會……現在,因為蔣汀蘭想要向晚幫她,早點找到兇手,趙向晚真的來了!

蔣汀蘭壓抑不住內心洶湧的感動與慚愧,緊緊抓住趙向晚的手,嘴裏喃喃道:“我總是麻煩你,總是在麻煩你。以後,以後只要用得著我的地方,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趙向晚笑著說:“你從哪裏學來的江湖黑話?還肝腦塗地。”

蔣汀蘭一會哭一會笑,但一掃剛才頹然之勢,先打電話通知聞倩語母親,然後堅持要請趙向晚、季昭吃飯。趙向晚沒有拒絕,隨她一起在食堂吃了飯,引來一群人好奇的目光。

季昭早就習慣旁人註目,面不改色,保持高冷姿態。趙向晚給他什麽,他就吃什麽,自在隨意。大學食堂也好、公安局食堂也罷,哪怕是在四季大酒店,他也就是這個樣子。吃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陪在趙向晚身邊。

蔣汀蘭感嘆道:“向晚,你真的把季昭帶來了?”

趙向晚點頭。

蔣汀蘭問:“季總能放心?”

趙向晚笑了笑,神態很輕松:“我在,有什麽不放心的。”

話音剛落,季昭點點頭。

【是,向晚在,我也挺放心的。】

小雲雀啾啾啾地叫了兩聲,以示支持。

趙向晚看著蔣汀蘭眼底的陰影、眼中血絲:“我倒是不太放心你。”

一句話,又引出蔣汀蘭的眼淚。

趙向晚溫柔勸慰:“聞倩語已死,我們還活著。別再自責,你沒有錯,錯的是那些作惡的人。我們要做的,是打起精神來,把那個試圖藏在人群裏、像沒事人一樣活著的畜牲揪出來!”

說到後面,趙向晚的聲音漸漸提高,帶著憤怒與力量。

蔣汀蘭的眼睛裏漸漸有了亮光,是啊,自己這幾天一直在不斷自責、愧疚,為好人沒好報而痛苦糾結。可是……有罪的人是那個殺人兇手,該懺悔、下地獄的人是那個畜牲!

“向晚,你說得對。”蔣汀蘭站了起來,整個人有了精神,“走!聞倩語的媽媽應該已經過來了,我帶你們見見,多了解一下案情。”

見到聞倩語的母親時,趙向晚的內心一陣酸澀。

聞倩語今年剛剛大三,今年剛滿二十歲,她母親應該也只有四十多歲。可是在宿舍樓底下見到的饒湘,卻佝僂著腰,頭發花白,眼角下垂,嘴角布滿細密的法令紋,看著足有五十來歲。

女兒被害,令饒湘差點崩潰。一顆慈母心煎熬疼痛,如果不是內心還剩下一個執念:把兇手繩之於法,她恐怕早已和丈夫一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只要是能夠把殺人兇手揪出來,饒湘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饒湘不住嘴地說著感謝,沒有因為趙向晚、季昭的年輕而有半分輕視。

“我帶了倩倩的一些照片過來,你們還需要了解些什麽?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兇手?只要能夠把壞人抓住,不讓他再傷害別的姑娘……”姑娘二字一出口,饒湘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我家倩倩是個好孩子,她很懂事,很體貼我們。她是學國際貿易的,和她爸爸商量著出國留學,學了本事回來和外國人做生意,賺外國人的錢。她為了學好英語,考個好成績拿獎學金,真的很努力地學習。我沒有想到,就那個晚上,她說她要做完聽力測試再回家,我沒有,我不知道她要回來!如果知道她晚上回來,下雨天我肯定會和她爸爸一起到車站去接她的,別說下雨,就是下刀子我們也會去啊。”

趙向晚看著眼前即使悲傷,依然保持體面的母親,心裏一片悲涼。

趙晨陽曾經說過,眼前這個母親,在二十幾年之後案件偵破時,沒有對警方有半分埋怨,而是不停地說著感謝,感謝警方不懈的努力與堅持,感謝這麽多人還記得自己的女兒。她或許忘記了,警方之所以如此堅持,正是因為這位母親二十幾年如一日地詢問、記掛。

每隔一段時間,饒湘便會帶著吃食來到西山區公安局,給忙碌的警察分著這些食物,溫柔地關心著他們的身體,臨走之前含著淚問一句:“害死我家倩倩的人,抓到了嗎?”

沒有哪一位警察,面對這樣的受害人家屬,會不動容。

經辦此案的警察都記得這個案子,哪怕退休了,也會交代接手的同事:“哪怕再難,你們也要記得把這個案子的所有資料都收好,只要發現比對成功的DNA,一定要查下去!”

趙向晚之所以如此堅決地要來插手這個案子,不僅因為同為女生,激起義憤,更因為眼前這位母親的堅持、堅韌與偉大。

從來都不喜歡與人身體接觸的趙向晚,慢慢走上前,展開雙臂,溫柔地擁抱著饒湘,聲音堅定無比:“您放心,我們大家都來幫您,一定要把兇手抓住!讓他血債血償!”

年輕女孩子的馨香將饒湘包圍,仿佛自己的女兒回到身邊,饒湘的眼淚緩緩滑落,擡起手回抱住趙向晚:“好。”

【謝謝你,你們都是好女孩,和我家倩倩一樣,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倩倩雖然不在了,但你們一定要活得漂漂亮亮、健健康康。】

大家情緒穩定之後,趙向晚在饒湘、蔣汀蘭的帶領下來到兇案現場。

傍晚,無雨,夕陽灑下一大片金色,為這個美麗的校園染上美麗柔光。

高大的教學樓矗立在夕陽餘暉之下,開敞、寬闊的門廳以一種博大寬容之姿,看著年輕的大學生們背著書包、抱著課本進進出出。

曾經的恐怖之夜,沒有在這裏留下一絲陰霾。

聽著蔣汀蘭的講述,來到作案現場,趙向晚的腦中漸漸有了罪犯的輪廓。

教學樓一樓南向教室的開窗面積很大,沒有安裝窗簾,晚上亮起燈的話,站在教學樓前面的空曠廣場,能夠清楚看到教室裏的人。

趙向晚問:“那天晚上的雨,大嗎?”

蔣汀蘭點了點頭:“我們剛出門的時候,雨還不大,後來到了八點多的時候,就大了起來。我記得當時擡頭一看,外面黑漆漆的,雨打在玻璃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

趙向晚看她一眼:“你說之所以九點時起身離開,是因為只穿了件短袖,感覺到冷。既然出門發現下雨,為什麽不穿件外套?”

蔣汀蘭垂下眼簾:“我,我只有一件薄外套,那天洗了,還沒幹。”

解決了一個疑問之後,趙向晚繼續問,

“那天聞倩言穿的是什麽衣服?”

“她穿了件黑色針織小背心,外面披了件白色披肩,下面穿的是條牛仔褲。”

“鞋子呢?”

“系帶子的白球鞋。”

照片上的聞倩語,中等個,身材健美,凹凸有致,渾身上下充滿著青春氣息,的確很吸引人。

站在教學樓前的花壇,看向教室。教學樓比室外地坪高出60公分,三個臺階進入門廳,窗戶邊沿離室內地坪90公分。趙向晚挪動腳步,不斷變幻位置,終於停在一個花壇邊沿:“想要看清楚教室裏坐著的學生,這個人個子很高,估計……”

趙向晚拖過季昭來,問他:“你看得清楚靠窗戶那一行同學的長相嗎?”

【能看到胸口位置。】

季昭點了點頭。

趙向晚道:“兇手個子很高,大約一米八左右。”

蔣汀蘭連連點頭:“是的,是的,警察過來偵查,在下水道附近草叢發現腳印,也說過類似的話。現在我們學校裏一米八左右的男生都很緊張,為了自證清白甚至要求全都去做DNA檢測,進行比對。”

對了,苗慧組建的刑事技術中心,是從京都引進的最先進DNA檢測技術,那京都西山區公安局這方面的技術水平應該非常高。聞倩語被強.奸,體內留有對方精.液,就有了DNA樣本。正是這一個重要線索,才讓懸案能在二十幾年之後得以偵破。

確認對方身高之後,趙向晚繞到教學樓發現屍體的下水道附近。

這裏拉起了警戒線,有學校保安守著,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遠遠看過去,下水道位於教學樓北面,從後門出來之後有一條水泥路,兩邊種著花花草草。不過因為位於U型建築的內側,平時疏於管理,花草間雜草不少,下水道就掩藏在這裏。

這裏的確是個管理漏洞,平時沒什麽人走,保安根本不會註意到這裏,兇手從教學樓南面進入,怎麽就能發現位於北面的下水道?難道這個兇手是個熟悉建築設計的人?

想到趙晨陽說,兇手是外地人,在附近打工,趙向晚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有沒有可能,這個兇手在建築工地打工,熟悉建築水電設計?

將這個念頭記下,趙向晚問蔣汀蘭:“那個和兇案嫌疑人打過照面的馮姓保安呢?”

蔣汀蘭帶她走進教學樓,一樓保安室裏坐著兩個保安。見到蔣汀蘭和饒湘,其中一個保安趕緊起身,臉色有些警惕:“你們有什麽事?”

蔣汀蘭詢問:“那個姓馮的保安呢?”

問話的保安說:“你說的是馮兼烈吧?他今天被警察帶走,協查辦案,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

趙向晚一聽便明白過來:看來,馮兼烈是協助警方畫像去了。現在刑偵畫像師隸屬於刑偵技術組,根據目擊者的口述畫出犯罪嫌疑人的肖像。這個工作是個水磨功夫,需要繪圖出來之後,請目擊者打分,指出不足,然後修改,以上流程反覆不斷,直至最後目擊者認為很像,這才確認畫像,覆制後發布協查令,四處張貼。

像季昭這種畫筆一揮,形神兼備的,實在是少數。

見不到馮兼烈,趙向晚打算先查看一下犯案現場。教學樓門廳很寬敞,足有兩百多平方米,門廳正對著保安室,左後方是主樓梯口,右前方是朝北的後門,走廊左右兩側是教室。在走廊盡頭轉彎,形成一個“U”字型,廁所和疏散樓梯都在走廊盡頭。

趙向晚按照兇手的行進路線,自門廳進入。

趙向晚皺眉問:“保安室正對著大門,坐在那張桌子前,一擡頭透過玻璃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動靜,那個馮兼烈到底在做什麽?怎麽什麽也沒看見?”

蔣汀蘭苦笑:“保安室有時候就是個擺設,我們進教學樓的時候難得看到他們坐在桌子前面,多半都在墻角那個沙發那裏打瞌睡,或者幹脆人都沒在保安室,溜達到外面去扯閑篇。就算認真坐在桌子那裏值勤,他們也是低頭看報紙、雜志,怎麽可能真的像電視裏演的那樣,眼睛盯著每一個從外面走進來的人?”

趙向晚從南面走進門廳,轉而向左,順著走廊進入聞倩語、蔣汀蘭那晚進入的自習教室,這個教室靠近主樓梯口,那名兇手將聞倩語打昏之後拖進樓梯口的雜物間,強奸之後將聞倩語扔在雜物間,自己則前往位於走廊西頭的廁所,清理衣物。正撞上過來上廁所的馮兼烈,被喝問之後慌張跑開。

“嫌疑人往哪個方向離開的?南門還是北門?”

嚴格意義上來說,主教學樓並沒有門,南門、北門指代門廳開口的兩個方向。

蔣汀蘭搖頭:“你看這條走廊,很暗。保安忙著上廁所,也沒在意這個人是往哪裏跑的。”

趙向晚說:“他跑出廁所之後順著走廊往前,北面出口是最先到達的,應該是從這裏出去,所以留意到了下水道位置。走到一半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又折返回來,悄悄潛進雜物間,把聞倩語拖出來,搬開井蓋,把她塞了進去。”

蔣汀蘭面色煞白,緊緊抓著饒湘的胳膊,仿佛要從饒湘那裏汲取能量,支撐著她聽完案件過程還原。

趙向晚皺眉分析:“兇手力氣很大,易性.沖動,行事利索,觀察力強,這樣的人,不管在哪行哪業,只要肯努力,應該都能出頭,為什麽要進入大學校園對一個女孩施暴?”

唯一能夠解釋的,或許只有“激情殺人”四個字。

無意間走進大學校園,無意間看到一個健美青春少女,無意間產生沖動,行事之後害怕被人發現,於是計劃毀屍滅跡。

根據趙晨陽所說,這個兇手的確狡猾,若不是二十多年之後他一個親戚犯了事,恐怕他會一直逍遙法外,開著他的小公司、過著他的小日子,曾經做過的惡事,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

想到這裏,趙向晚心中燃起熊熊憤怒之火。

只可惜趙晨陽這個家夥看電視只記了個大致梗概,關鍵細節並沒有記下來。要是她能知道兇手名字或者家庭住址,搜索範圍和難度就要小很多很多。

肩膀上有沈甸甸的責任壓下來,趙向晚捏著拳頭,轉頭看著季昭:“季昭,你要幫我。”

【好。】

季昭眼中閃著明亮的光芒,仿佛天邊夜空最美麗的星星。

第二天,趙向晚帶著介紹信來到西山區公安局,與刑偵隊隊長秦勇兵碰頭。

秦勇兵是苗慧的朋友,苗慧特地打電話與他溝通過,因此態度很溫和,帶著他們來到負責這個案子的重案一組。

和趙向晚熟悉的環境很類似,秦勇兵兼任重案一組的組長,組內成員簡單介紹了一下,年紀較長的兩個笑容可掬,頗有點長者風範。

“李寄,叫我老李就好。”

“範文光,叫我老範就好。”

【難得來兩個漂亮的年輕人,養養眼也是件開心的事。女大學生被殺案千頭萬緒,忙得直跳腳,多派點人來是好事,只希望不是來鍍金的。】

兩個年輕的愛理不理,上下打量了趙向晚、季昭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歐陽鼎。”

“孫岫。”

【湘省省廳也真有意思,派兩個實習生過來觀摩學習?這麽大的案子,純粹就是搗亂。要不是秦隊堅持,早讓他倆滾蛋了。】

一個穩重、斯文,戴眼鏡的中年警察,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微笑著說:“蕭海,歡迎。”

【漂亮倒是漂亮,就是不知道頂不頂用。】

趙向晚挨著個地打招呼:“李警官、範警官、歐陽警官、孫警官、蕭警官,你們好。我是趙向晚,他是季昭,這回我們過來,是想參與聞倩語被殺案,希望能夠得到你們的支持,謝謝。”

歐陽鼎擡了擡下巴,態度略顯傲慢:“季昭,他怎麽不自我介紹一下?”

趙向晚微笑解釋:“他是市局特聘專家,刑偵畫像師。他有語言障礙,不能說話,但能聽到。如果需要交流,由我代勞。”

“哈!”孫岫打了個哈哈,“這麽年輕的特聘專家?咱們局裏也有位刑偵畫像師,寧清凝,聽說過沒?那才是真正的專家呢。”

【真是好大的口氣!上來就說自己是專家,真不知道是誰給的底氣!唉,年輕人,沒經過事,吹牛皮不打草稿啊。】

趙向晚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沒有再講客氣。自己和季昭初來乍到,如果脾氣太好,恐怕很難迅速介入到案件偵破之中。

她上前一步,鳳眼微瞇,看定孫岫:“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孫岫斜著眼睛看著趙向晚,覺得這小丫頭有點意思,頓時來了興趣:“你說,怎麽遛?”

趙向晚道:“我們剛來西山區公安局,認得的人不多。不如你們說一個你們熟悉、但我們肯定沒見過的人,描述他的長相,季昭來畫,看看畫得像,行不行?”

孫岫和歐陽鼎昨天陪著寧清凝畫了一整天的肖像,可是那個姓馮的保安總是搖頭:“不太像,有點點像,好像也不是這樣……”畫稿改了一遍又一遍,卻總是不滿意,正是心煩意亂之時,突然聽到趙向晚的挑戰,對視一眼,同時站了起來:“行!”

【我倒要看看,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刑偵畫像師是什麽路數。】

【老寧專門進京都美術學院學了兩年素描,又刻苦練習畫像,一年裏畫了上萬張肖像,那水平拿到公安部也是數一數二,連他都畫不好,難道這個季昭比他還強?】

孫岫與歐陽鼎交換了一個眼神,開始口述某個人的長相。

“這個人,三十歲,個子中等,微胖。”

“國字臉,下巴有點圓。”

“很深的雙眼皮,大眼睛,喜歡觀察人,看人的時候特別專註。”

“鼻子有點大,鼻頭微圓,鼻子右邊這兒,有個小小的黑痣。”

孫岫與歐陽鼎說到這裏,所有人似乎都知道他倆說的是誰,一齊笑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補充著。

“嘴唇比一般人厚一點,喜歡抿著,看著有點嚴肅。”

“眉毛嘛,很普通的那種眉毛,哦,對了,眉尾有點散。”

“短頭發,頭發有一點點自然卷,額角這裏有個旋兒。”

季昭安靜聽著他們的話,卻沒有動筆。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低下頭慢吞吞地挽衣袖。

孫岫看季昭根本不像是在聽大家說話的樣子,便催促道:“快畫呀,你在等什麽?”

趙向晚看著季昭。

季昭挽好衣袖,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別擔心,我來幫你。】

畫畫本就是深深刻在季昭骨子裏的東西,既然向晚想讓他揚名,那就來吧。

季昭肌膚似玉,半堆小臂一露,耀得一幫漢子眼睛疼。

【這做派,哪裏像個警察?】

【刑偵畫像專家?電影明星吧。】

【他這是要幹嘛?】

在一眾刑警的註目之下,季昭坐在桌邊,順手從桌上拿過一張A4白紙,右手指尖微擡,眼睛看向孫岫。

孫岫被季昭這反客為主的姿態驚住:“什麽意思?”

【筆。】

趙向晚聽到季昭那清潤的聲音,嘴角一揚:“讓他畫畫,你得給他一支筆啊。”

孫岫說:“畫像得用素描紙和炭筆吧?沒帶嗎?”

【什麽筆都行。】

趙向晚重覆著季昭的話:“什麽筆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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