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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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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疑點

◎也許是好人,也許是壞人◎

趙向晚在病房見到了費思琴。

近距離看, 趙向晚對費思琴的美貌與氣質有了更清晰的感知。

肌膚似雪、眉黛如山,秋水翦瞳,盈盈淚眼處, 令人看了就會生出憐惜之心來。

趙向晚留意了一下她裸露在外面的胳膊。深深淺淺的傷口被包紮得很嚴實, 露出來的肌膚難掩玉色, 渾圓的肩頭線條優美, 頸部、胸部的曲線迷人,露肩連衣裙將她的好身材顯露無疑。

順著胳膊往下看,她有一雙非常美麗的手,手指纖長, 指節有力,尤其是小手指特別長, 一看就是雙練琴的手。

難怪黃毅描述案情的時候不自覺帶上了私人感情, 什麽:唉,她真可憐。啊, 她很冷靜。我們得跟著去醫院,以便進一步了解情況。

費思琴這個姑娘, 實在是太漂亮了。

她是趙向晚見過的, 最好看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昨天下午第一眼見到費思琴時,她的舉止太過違和,讓趙向晚有些警醒, 恐怕趙向晚也不會對她產生任何懷疑。

美麗的事情, 總會讓人心生好感, 不自覺地想要信任她。

見負責問話的是女警, 費思琴往何明玉、趙向晚身後看了看, 瀲灩秋波落在朱飛鵬身上:“黃警官呢?”

何明玉不知道費思琴在看朱飛鵬, 聲音很溫柔:“你這個案子由我們重案一組接手, 黃警官今天沒有來。”

費思琴似乎很知道自己的魅力,微微一笑,身體向後靠了靠,半低著頭:“有什麽問題,你們問吧。”

她的聲音低沈中帶著些磁性,朱飛鵬感覺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熱。不知道為什麽,他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什麽劫匪砍了費家三口,卻放過了費思琴?實在是這個姑娘太有魅力了。她如果生在古代,絕對是一代妖妃。

何明玉覺察到了一絲異樣,轉過頭瞪了朱飛鵬一眼:“你出去。”

朱飛鵬在女友的怒視之下,訕訕地擡手摸了摸腦袋,走出病房。

等到屋裏沒有男士,何明玉這才開始提問:“能不能再和我們把過程描述一下?”

趙向晚敏銳地發現,沒有男人在場之後,費思琴的舉止與眼神有了明顯的變化。

費思琴身體坐直,微微往前,雙手放在膝蓋之上,坐姿十分端莊嫻靜。與此同時,她下巴也微微擡起,目光與何明玉對視,眼中瞬間有淚花在閃動。

何明玉被這雙淚眼看得軟了心腸,聲音也變得更加溫柔:“你別怕,我們是警察。”

費思琴點了點頭,眨了眨眼睛,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真的是我見猶憐,何明玉不知不覺地心疼起她來:一個女孩,昨天被強.暴,又親眼看到父母、弟弟被歹徒砍殺,現在還要她把這段可怕的經歷重覆一遍,多麽殘忍!

果然,何明玉嘆了一口氣,合上本子:“大致情況我們已經了解,具體細節我們等你情緒穩定一點再來詢問。”

費思琴點點頭:“那,謝謝你們。”

【呵呵,這世上的人,不管男女,都吃這一套。警察又怎樣?還不一樣是人?】

一道冷靜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無情的嘲諷,冰冷得像冬天的湖面。

趙向晚的身體陡然坐直。

這是費思琴的心聲!

剛才趙向晚試圖探聽她內心所想,但奇怪地觸碰到了一道心墻,什麽也聽不到。現在終於聽到,趙向晚立刻明白過來。

——費思琴是裝的!

什麽難過,什麽流淚,什麽柔弱,全都是演出來給別人看的。

趙向晚擡手接過何明玉手中筆錄本,慢慢打開來:“何警官,細節需要及時了解,我們還是繼續問吧。”

何明玉第一次聽到趙向晚稱自己為“何警官”,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感情用事,“哦”了一聲,“抱歉,費思琴同學,請配合我們調查,爭取早日抓到兇手。”

費思琴瞥了趙向晚一眼,淚水漸漸止住,溫順地點了點頭:“好,我說。”

【這丫頭有點意思,竟然不受我的影響,不會和我一樣,天生冷心冷肺吧?】

天生冷心冷肺?趙向晚不置一詞,低下頭拿起筆,開始隨著費思琴的講述,盡職地做著筆錄。

趙向晚的字跡非常工整,雖然不大,但秀麗端正。何明玉看一眼她的字,暗暗點頭,開始詢問案情。

“幾點歹徒進的門?”

“一點多吧,我們家裏人都有午休的習慣,當時睡得正香。”

“你也在睡覺?”

“是的。”

“你睡哪間屋?”

“南面靠客廳那一間次臥室。”

來醫院詢問費思琴之前,重案一組勘查了案發現場。

費家住的家屬樓戶型設計,住房面積大、動靜分區合理、私密性好,是湘省音樂學院最好的教授樓之一。

教授樓一共六層,費家住三樓。建築面積近一百平方米,三房一廳,大門正對著客廳,入戶門處裝了玻璃隔斷,底下是鞋櫃,形成一個玄關。

北歐風格的裝修,淺色橡木地板,原木家具,客廳裏的鋼琴、手風琴蓋著紅布,墻上掛著屈薇歌的國畫作品,一進屋就感覺到濃濃的藝術氛圍。

客廳朝南,餐廳和廚房朝北,中間一條內走廊,連起三間臥室與一個衛生間。主臥在最裏側,私聊性好。南面次臥與客廳只隔一堵墻,北面次臥與廁所相鄰。

趙向晚從筆錄本裏抽出一張圖紙,上面是朱飛鵬畫著費家戶型圖。雖然是簡筆畫,但大致能夠把房間布局與陳設表達清楚。可惜今天沒有帶季昭出來,不然保證絕對還原,絲毫不差。

吸收以前的教訓,現在趙向晚盡量不帶季昭出外勤。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確認需要季昭出手的時候,再讓他去做就好。現在剛剛接手案件,需要勘查、調查的程序太多,暫時還不需要季昭。

從現場勘查的結果與費思琴先前的陳述推測,應該是費永柏、屈薇歌首先被砍殺在床上。夫妻多年睡覺位置也固定下來,費永柏睡南側靠窗,屈薇歌睡北側靠衣櫃,因為天熱開著吊扇。歹徒穿運動球鞋開門進去,應該是先砍向屈薇歌,她驚醒後開始掙紮呼救,費永柏剛一起身,一刀插入胸口。

歹徒砍殺了兩夫妻之後,走出主臥。推開北面次臥,一刀將剛從床上爬下來的費思章砍死,這一刀正砍中喉嚨,氣管被割開,當場身亡。

接下來,他們進入南面次臥,發現費思琴,實施強.暴,事後離開。

何明玉繼續詢問。

“你睡覺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屋外有異常的響動?比如尖叫、呼救、打鬥?”

“沒有。我最近失眠,好不容易午休睡著,死沈死沈的。”

何明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歹徒推門進來的時候,你也沒有醒嗎?”連與主臥隔了條走廊的費思章都聽到聲音從床上爬起來,怎麽房間夾在客廳與主臥之間的費思琴反而什麽也沒有聽到?

費思琴低下頭,聲音變得低沈,似乎在哽咽:“我也恨自己,昨天怎麽就睡得那麽沈。要是我早早聽到,哪怕是被他們砍死,也能幫爸媽和弟弟擋擋刀,讓他們能活下來。只要是弟弟和媽媽能活下來,砍多少刀我都不怕……”

何明玉問:“歹徒對你做了什麽?”雖然這個問題可能會觸及費思琴的傷心處,但身為警察,該問的還是得問。

費思琴依然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漂亮的手指頭被扭成麻花狀。

“他們,他們壓在我身上,挨著個地把我強了,我想喊的,可是被他們堵住了嘴,還拿著刀威脅,我好怕,我不停地掙紮,可是根本掙脫不了。他們力氣好大,我沒有辦法反抗。”

何明玉以前接觸過被強.暴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會有心理陰影,不願意回憶那段屈辱的畫面。她正準備結束這個話題,趙向晚忽然插了一句話。這句話一問,驚出了何明玉一身的冷汗。

“費思琴,你是處女嗎?”

趙向晚的問話裏,不帶絲毫感情,仿佛她是一臺機器,問出一個最最簡單不過的話題:你吃了嗎?現在幾點了?

費思琴猛地擡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趙向晚,泓然欲泣的大眼睛裏滿是震驚。

【怎麽敢?她怎麽敢問出這樣的問題!】

很好,終於又聽到費思琴的心聲,趙向晚感覺自己已經觸碰到了打開她心扉的鑰匙——不斷質疑,就能聽到她真實所想。

趙向晚不躲不讓,目光沈靜如水,看著費思琴那雙因為震驚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

“在被歹徒強.暴之前,你是處女嗎?”趙向晚再次重覆了剛才的問題,並添加了前置條件。

【處女?處女是什麽東西?能吃嗎?值錢嗎?我這麽漂亮的一個人,要是沒有男人追求,到了十八歲還沒有和男人上過床,怎麽稱得上是美人?這個女警察問的問題真可笑!】

雖然心裏說趙向晚的問題很好笑,但費思琴卻面色蒼白,轉過臉看向何明玉:“我必須回答這個問題嗎?”

何明玉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趙向晚的用意是什麽,但長久的默契讓何明玉無條件支持趙向晚。

費思琴眼見得躲不過,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神略顯游離。

【她要是繼續問我,什麽時候失去的第一次,和誰,我該怎麽辦?不,我堅決不能回答這樣的問題。這與案件無關,對不對?我可以拒絕回答的!】

何明玉聽不到費思琴心中所想,但看到她低頭摸鼻子的動作,想到趙向晚曾經和大家交流過的微表情行為學理論,何明玉瞬間明白:費思琴在說謊。

費思琴今年十九歲,高三覆讀生,不是說父母管理極為嚴格嗎?怎麽竟然失去了女孩子的第一次?

一種強烈的違和感,讓何明玉一下子忘記要問些什麽問題。

趙向晚沒有追問費思琴的第一次是什麽時候失去的,而是開始詢問案情:“那三個男人,分別有什麽特征?”

費思琴擡起一只手揉捏太陽穴,似乎很不願意回憶被強.暴的過程,她的聲音有些暗啞:“我,我沒有看到。驚醒的時候,一個男人壓在我身上,他們用枕巾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什麽也看不見,只知道他們撕爛了我的睡衣,瘋了一樣地在我身上撞擊,很痛,很痛,底下像火燒一樣的痛。”

何明玉看一眼趙向晚,怕她情緒受影響,卻發現她面色淡定,態度鎮靜無比。

趙向晚迅速找到費思琴描述中的漏洞:“枕巾蒙住眼睛?你的枕巾不是應該在你腦袋底下嗎?扯下來時候也沒能把你驚醒?”

費思琴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很害怕,有些記憶是錯亂的。也許那個時候我已經驚醒擡頭?然後他們壓過來?”

趙向晚步步緊逼:“如果眼睛被蒙住,為什麽你看得到他們手裏拿刀威脅你?”

費思琴明顯楞了一下:“我剛才是這樣說的嗎?”

何明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對,你剛才說他們壓在我身上,你被他們堵住了嘴,還拿著刀威脅,所以害怕沒敢喊。”

費思琴再一次揉了揉太陽穴,忍耐著脾氣:“我說過了,我現在腦子很亂,記不太清楚,你們讓我想一想。”

她閉上眼睛,思忖了片刻,“是,他們拿著刀走到我床邊,一個人騎在我身上,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三個陌生男人,嚇了一大跳,剛想呼救,被騎在身上的人捂住了嘴,扯枕巾蒙住眼睛,然後,就是剛才我說過的,不斷的羞辱與折磨,很痛。”

何明玉與趙向晚對視一眼。

費思琴的陳述明顯有前後矛盾的地方。

兩人看過婦科醫生的檢查報告,外.陰有撕裂外傷,大腿內側有淤青,體內有精.液殘留。女孩子被強.暴之後產生記憶混亂,這種情況也是有的。但混亂成她這個樣子,一會睜開眼看到人,一會驚醒時眼睛被蒙住,前言不搭後語,真少見。

何明玉看著費思琴:“你看到他們的臉嗎?”

黃毅告訴她,說費思琴告訴他們,強.暴她的是三個男人,很壯實,兇神惡煞的,露著臉,但卻沒有描述面貌特征。當時何明玉追問過他,黃毅解釋說費思琴沒記住。現在何明玉再問一遍,以確認是否需要季昭畫像。

費思琴說:“就是剛醒的時候那麽一晃眼,我看到是三個男人,都很壯實,皮膚比較黑,短頭發,年紀應該還比較輕,二十多歲吧。其餘的,我就不記得了。”

何明玉問:“你對派出所的民警說,他們把你捆綁了?”

費思琴有些茫然地“啊”了一聲,“對,是捆綁了。他們沒有殺我,只是因為他們手裏有刀,一邊弄我的時候一邊劃著玩,我聽到他們在說,這麽潔白細嫩的皮膚,劃出幾道口子血流出來更好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發洩完,扯過我撕破的睡衣,將我雙手、雙腳反過來綁住,就離開房間走了。我拼命地掙紮,好不容易解開綁住手腳的衣服,跑到旁邊房間裏,才發現爸媽和弟弟都倒在血泊裏。我報了警,打了120,換了衣服,然後……就在家裏等著。”

何明玉問:“動靜那麽大,沒有驚動鄰居嗎?學校保安沒有人過來查看嗎?”派出所接警之後,第一時間與音樂學院保衛處取得聯系,那邊高度重視,馬上派人前往現場,這一點,接警記錄寫得很清楚。

費思琴皺起眉毛:“我不知道有沒有驚動鄰居。我一直很害怕,打完電話之後,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後來聽到敲門聲,我去開了門,是我們學校的保安。他們問了什麽,我說了什麽,我當時腦子昏昏沈沈,完全忘記了。直到救護車過來,他們把爸媽、弟弟擡上擔架,我才反應過來,穿上鞋子跟著出了門。”

學校保衛處、五福路派出所、三醫院救護車,這三方出動的速度都非常快,因此胸口被利刀貫穿傷的費永柏還留有一口氣。

趙向晚站起身,彎腰仔細察看費思琴的手腕,再蹲了下來,檢查她的腳踝。

費思琴對趙向晚印象不好,縮回腳,警惕地問:“你要做什麽?”

趙向晚目光似電,認真觀察費思琴的面部表情:“你的手腳,並沒有捆綁痕跡。”

費思琴呼吸一滯,鼻翼微張,眼睛瞳孔陡然擴大。

人類在遇到驚嚇時,瞳孔會不自覺放大,以便於有更多光線進入眼睛,收集到更多影像信息,為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她在說什麽?她是什麽意思?我又說錯了話嗎?唉呀,我本來就不太會說謊,現在這樣不停地編故事,真的是好累呀。艷艷總喜歡瞎出主意,這叫我怎麽收場?】

費思琴在說謊!

艷艷是誰?

費思琴微微撅起嘴,說話的聲音裏帶上了一點撒嬌的意味:“他們捆住我手腳的,是被撕爛的睡衣,你們在屋裏沒看到嗎?真絲睡裙,捆得也不緊,所以沒有留下什麽印子吧。”

趙向晚“哦”了一聲,目光依然銳利無比:“那三個歹徒,對你可真是手下留情。”

費思琴垂下眼簾,長嘆一聲:“也許吧。從小到大,我都很有異性緣。學校裏、學校外,不曉得有多少男生追我。不過我爸管得嚴,我一直沒有交男朋友,認真讀書。”

費思琴將自己沒有被歹徒殺害的原因,歸結於異性緣。

——因為覺得她漂亮,所以不忍心傷害她;因為被她魅力所惑,所以處處手下留情。

趙向晚有些無語。這世上如果真有憐香惜玉的歹徒,也不至於有那麽多先jian後殺的案子了。

趙向晚繼續看著費思琴的一舉一動:“你父親還在ICU搶救,你母親、弟弟已死,你是目前唯一清醒的受害人。希望你能好好回憶一下,那三個歹徒的身高、體重、外貌,爭取早日把歹徒抓捕歸案。”

“嗡——”趙向晚的腦海裏忽然傳來一道刺耳的噪音。

費思琴面露痛苦之色,以手抱頭,尖叫起來:“我已經很努力了,我已經很努力了!你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看到費思琴情緒如此激動,何明玉沒敢再問下去,拉了趙向晚一把,示意她停止詢問,又出去叫來醫生,卻落了醫生一頓埋怨:“她是受害人,不要再刺激她了。你們警察想要破案就去查嘛,不要在這裏騷擾病人。”

從醫院出來,刺眼的陽光讓趙向晚瞇起了雙眼。

這麽眩目的光亮之下,怎麽還會有醜陋的罪惡發生呢?

回到市局,映入眼簾的是統一米黃色短袖襯衫、橄欖綠長褲,熟悉的制服給了趙向晚莫名的安全感。

進到重案一組的辦公室,季昭沒有第一時間迎上來,趙向晚有點不習慣,看一眼他的辦公桌,空空的。

趙向晚問唯一一個留在辦公室的劉良駒:“季昭呢?”

劉良駒說:“十分鐘之前,季總過來了一趟,把季昭帶了出去。”

趙向晚點了點頭,徑直坐在會議桌旁,一言不發。

頭頂吊扇呼呼地吹著,將炎熱慢慢驅散。

劉良駒有些摸頭不知腦,主動給趙向晚倒上一倒涼茶,問跟在後面的朱飛鵬:“向晚怎麽了?你惹她不高興了?”

朱飛鵬搖搖頭:“沒有。她和明玉負責詢問費思琴,把我趕出來了。問完之後她就成了這個樣子,板著臉不願意說話。”

何明玉將筆錄本放在桌上:“這是我們詢問的記錄,你們看吧。”說完,她四處看了看,“其餘人呢?”

劉良駒看了一下手表:“並不多都該回來了。”

高廣強、艾輝在音樂學院保衛處、家屬樓居民了解情況;

祝康、黃元德留在現場繼續勘查取證。

許嵩嶺今天在局裏開會,沒有出門。

劉良駒留在辦公室做文書處理,正閑極無聊,拿過筆錄本認真看了起來。看完之後,搖了搖頭:“這個費思琴是不是有點自視甚高?”

何明玉點頭道:“的確有點。不過,她有這個資本。”

劉良駒的好奇心成功被調動:“真的有這麽漂亮?”

何明玉點頭:“我見猶憐、風中百合的那一種。”

劉良駒吹了一聲口哨,再問:“你們觀察了她的微表情沒有?到底是記憶混亂還是說謊?”

何明玉道:“我覺得她在說謊。”

劉良駒很不解:“為什麽說謊?”

何明玉撇了撇嘴:“為了隱瞞真相唄?”

劉良駒悚然一驚:“那真相是什麽?難道是她引狼入室,或者自導自演?”

引狼入室?是費思琴叫來同伴,開門進屋,砍殺家人,然後搶劫,偽造現場;

自導自演?根本就沒有什麽入室搶劫的男人,是費思琴親自動手,將爸爸、媽媽、弟弟砍殺,然後再編造出一個被強.暴、入室搶劫的故事。

劉良駒與何明玉、朱飛鵬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看著趙向晚:“向晚,你覺得是怎麽回事?”

趙向晚咕咚咕咚一口氣把涼茶喝完,把手抹了一下嘴,將茶缸子放回桌面,面色肅然:“費思琴,在說謊。”

何明玉說:“她說她是處女的時候,我知道是在說謊。但其餘的呢?難道也都是謊言嗎?”

趙向晚冷笑一聲:“所有,一切,都是謊言。”

其餘三個都瞪大了眼睛,不會吧?全都在說謊,那代表什麽?細思極恐。

何明玉拿過筆錄本,逐條逐條地問。

“家人都在午休,她也沒被吵醒,是假的?”

“是,她說近期失眠,難得午休睡得死沈死沈的時候,眼神游離,視線看上右上方,明顯在說謊,這說明她根本就沒睡。”

“歹徒拿刀進她房間,捂嘴、蒙眼、羞辱與折磨,是假的?”

“醫院診斷有發生性.行為,但撕裂傷並不嚴重,她的情緒也相對穩定,這說明她並非被迫。因此我問她是否處女,以此推斷有沒有可能性.行為發生在搶劫案之前。事實你也看到了,她說謊了,她極有可能性.經驗非常豐富。”

“被刀劃傷、捆綁,是假的?”

“是,手腕、腳踝沒有捆綁痕跡。如果能夠揭開紗布察看她的傷口,應該能發現傷口不深,且傷口規則,為自殘所至。”

說到這裏,何明玉將筆錄本狠狠摔在桌上,罵了一句:“蛇蠍心腸,什麽人啊!”

如果趙向晚說的是事實,如果費思琴說的全是謊話,那這個案件就指向一個方向——

費思琴引狼入室!

她不僅開門讓歹徒入內,指引他們砍殺父母、弟弟,而且事後在自己房間裏發生性.行為,等到確認家人已死,放歹徒離開之後才從容報警。

朱飛鵬不敢置信地說:“啊,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竟然能幹出這麽泯滅人性的事?這簡直禽獸不如!”

劉良駒也覺得有點誇張:“昨晚我們聽季總說過嗎,費家父母對費思琴關愛有加,雖然有點嚴格,但都是為了她好。她為什麽恩將仇報,做出這樣的事?沒道理啊。”

是啊,殺了父母和弟弟,對費思琴有什麽好處呢?

費永柏是音樂學院的副院長,又是手風琴演奏家;屈薇歌是畫家,畫廊生意可以說是日進鬥金;弟弟也才十幾歲就這麽優秀,將來長大大了會是費思琴最大的支撐。

這麽好的家人,一般人做夢都想擁有的家庭背景,費思琴為什麽要親手毀了它?

如果家裏人都死了,費思琴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麽意思呢?

何明玉怎麽也想不明白,拉著趙向晚的手問:“為什麽啊?如果說費思琴不是他們家親生的,如果說費家重男輕女,也許我還能理解一點,但季總說得很清楚,費思琴1973年出生,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用心教養,好好的,為什麽要引人來殺害自己父母?沒道理啊。”

趙向晚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許隊不是說過嗎?犯罪心理學千奇百怪,我們想不通,是因為我們是正常人。正常人的思維,無法猜度罪犯的心理。”

朱飛鵬舉起手來:“那個,咱們現在就說費思琴是罪犯還為時尚早哈。一切都只是猜測,沒有證據支持。”

何明玉伸手在他頭頂狠狠拍了一巴掌:“看人家長得漂亮,立場就歪了?”

朱飛鵬喊起屈來:“不是不是,她長得漂亮我不否認,但我們是刑警,又不是推理小說家,一切都要講證據的。”

趙向晚點點頭:“是,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證據。等高警官他們調查回來之後大家對一對,看看還需要做些什麽。”

季昭推門而入。

手裏抱著一大捧玫瑰。粉色、白色、黃色、紅色,四色混雜,色彩艷麗無比。幾十朵玫瑰花簇擁在一起,花瓣上帶著水珠,透著股喜氣洋洋的感覺。

趙向晚站起身:“季昭,你去哪裏了?”

季昭一看到她便喜笑顏開,急走幾步送上手中玫瑰。

【給你。你說要真花,我讓我爸拿來的。】

趙向晚微微一笑,接過花來。季昭這是將老爸壓榨到極致,連追求女孩子都是讓季總去買花。

一大捧玫瑰花燦爛無比,將趙向晚的蘋果小臉擋得嚴嚴實實。

何明玉羨慕地看著趙向晚手中鮮花,捅了捅朱飛鵬的胳膊:“你看看人家季昭。”

朱飛鵬嘻嘻一笑,走上前去,在那一捧花裏扯出一枝深紅的玫瑰,送到何明玉面前:“來來來,有花同享。”

季昭的到來,令剛才略顯沈悶的氣氛鮮亮了許多。

趙向晚拿過來一個大大的方盒子,將整捧玫瑰插在其中,擺在會議桌中央。花香撲鼻,隨著吊扇風的吹動,漸漸彌散開來,整個重案組辦公室都變得溫馨愉悅起來。

季昭也沒介意趙向晚把花放在哪裏,高高興興地挨著趙向晚坐下,一雙眼睛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今天趙向晚一整天都在跑現場,到下午快吃飯了才回來,季昭覺得很久都沒有見到她了,想念得很。

【你去哪裏工作了?累不累?】

季昭懂得關心人,主動詢問自己的行蹤,這讓趙向晚的心情好了起來。

剛才費思琴的怪異與冷血,給趙向晚的內心帶來很大沖擊。趙向晚也算是參與過不少大案的人,兇殘狠毒之人接觸不少,但像費思琴這樣,外表柔弱美麗,內在卻對親人如此冷血的,卻是頭一回遇到。

多少人,想要得到父母之愛,費思琴卻棄之如敝屣;

多少人,想要有優渥的家境,費思琴卻一點也不珍惜;

多少人,想要擁有美麗的皮囊,費思琴卻在糟蹋它。

雖然趙向晚沒有確切的證據,說費思琴是兇手、或者是幫兇,但她知道這個美麗的女孩,是這樁案件的始作俑者。

或許因為趙向晚曾經無比渴望父母之愛、無比向往城裏知識分子家庭的幸福和諧,因此對費思琴的行為有著下意識的排斥。感情用事也好,不冷靜不理智也罷,反正趙向晚今天很不開心。

季昭見趙向晚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握住她的手,笑容陽光而單純。

【你去哪裏了?我一個人有點無聊】

小雲雀嘰嘰喳喳在枝頭蹦跳,讓趙向晚直觀體會到了什麽叫“雀躍”。

“我們接手了一個案子,有點血腥,我不太喜歡。”

【血腥,是什麽意思?】

“死了兩個人,一個人還在搶救,現場有很多血。”

【死的是好人,還是壞人?】

季昭在市局待了這麽久,耳濡目染的,也知道刑警的不容易。死人看多了,他一絲畏懼都沒有。聽到趙向晚說死了人,第一反應便是詢問死的是好人還是壞人。

趙向晚楞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忽視了一個問題。

遇到死者,她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個人是受害者,是弱者,默認為“好人”。

正因為如此,才會對費思琴的行為如此之憤慨。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被害人並非好人呢?

費永柏、屈薇歌如果真的是季錦茂嘴裏所說的那麽愛孩子,為什麽會把費思琴教育成那樣一個性格?

會不會,搶劫殺人案的罪行之下掩蓋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灰暗的東西?

想到這裏,趙向晚豁然開朗,緊緊捏了捏季昭的手,微笑著回答:“目前還不知道,也許是好人,也許是壞人。”

先入為主要不得,警察破案要講證據。

自己仗著有讀心術,總喜歡有了結論再來反推、尋找證據,並非好事。

世人說謊,有各種各樣的原因。

有些人說謊,是為了保護自己;有些人說謊,是因為真相羞於出口。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先前執著於辨別謊言的趙向晚,忽然對人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世事,並不是非黑即白;

世人,並不是非善即惡。

趙向晚松開季昭的手,站起身倒了一杯涼茶,抿了抿唇,態度鄭重地遞到朱飛鵬面前:“師兄,你說得對。咱們是刑警,不是推理小說家,一切都要講證據。”

朱飛鵬不懂趙向晚此舉何為,不過他向來豁達,二話不說接過茶,一飲而盡,砸巴了一下嘴,美滋滋地說:“小師妹敬的茶,喝著就是得勁兒。”

擺正了態度之後,趙向晚重新拿起筆錄本,開始回憶與費思琴的每一句對話,將疑問一點一點地進行梳理。

1.費思琴的交友狀況?

2.費思琴與父母、弟弟的真實關系?

3.現場痕跡檢測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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