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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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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

要掩蓋一個話題的熱度,最好的辦法,是用更加勁爆的話題取代它。

高逞人雖然懶怠些,正經辦事時效率卻不低。

不到8個小時,國內媒體已盡數將目標聚焦在了“西流市少年惡劣犯罪案”與“風鈴作家涉嫌代筆”,兩者熱度居高不下時,高逞便放出了有關“風鈴內部高管以高額解約賠償金威脅旗下知名作者”的資料。

10個小時的全網轟炸,熱搜前十有一半都跟上述內容有關,高逞順手把周開的背景刨了出來,毫不客氣丟進了大眾視野,捎帶腳狠踩了一把“米樂世家”。

周米樂本人反應倒是快,第一時間發表聲明承認了與周開的父子關系,聲稱“風鈴”早已完成暗中收購,是米樂集團拓寬發展鏈條的一環。

而周開,就這麽順理成章的“火”了一把,只是火的方式不盡如人意罷了。

他一直期待正式進入周米樂的視野並得到他的認可,如今高攻玉讓他“如願以償”。

只可惜,同一時間有關他收買脅迫高中生言江,意圖抹黑江雪頂的事被高逞端到了媒體面前,坐實了江雪頂“受害者”的身份,也徹底毀掉了周開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

媒體像沒頭蒼蠅一般四下尋索熱度人員的蹤跡時,江雪頂正坐在新居的天臺上曬太陽,手邊一杯咖啡,馥郁濃香。

高攻玉翹著腿坐在她對面,衣著閑適,表情顯得愜意而舒緩:“現在,可以開始考慮簽約的事嗎?”

江雪頂摩挲著咖啡杯,表情有些覆雜。

周開就這麽被搞定了?

一連串打擊猝不及防,盡管有所準備,可在絕對的風暴降臨時,江雪頂仍然有些不適應這世界的節奏。

周開,私生子,米樂世家。

這些字眼分開來她全都認識,可合起來又顯得多麽匪夷所思。

以及言江……

“強|奸加上故意傷人罪,足以令他被判刑了吧?”

她眼眸微涼。

怎麽也想不到,周開會拿這種事作為威脅,操縱言江惡意攻擊她。

這已經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也不單純是風鈴和旗下作者去留發展的問題,強|奸……是犯罪啊!他周開竟然會縱容犯罪事實?!

“放心。”高攻玉淡淡一笑,手指間一枚打火機不經意的旋轉,“法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該受到懲罰的人。”

這話往日聽起來多少有些冠冕堂皇。

今時今日,卻令人血脈激蕩。

還有周開。

周米樂可不止他這一個兒子,比他有出息的本就多得是,可周開不同,他要往上爬,原就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一步錯則步步錯。

一步錯,則萬劫不覆。

“選錯了對手,很要命的。”

高攻玉收起火機,坐直了身,兩根手指將那份契約書再度推了推,看向江雪頂:“簽了它,你就徹底跟風鈴一刀兩斷了。”

跟周開,也一樣。

他微微傾身,目光專註而深邃:“江小姐,別停留在不值得停留之地。”

他意味深長,江雪頂並非聽不出。

事實上,她也並不是事到如今開始矯情,跟風鈴或者周開的所有情分,早已在步履維艱之中消弭殆盡。

斬斷這最後一絲關聯的並非別人,正是周開自己。

*

“頂頂,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陳懷鑫那個畜生會對你下藥……”

周開不停的在她面前踱步,扯開的襯衫領扣處,領帶松垮,有別於素日裏沈穩的商業精英模樣,顯得很是焦躁狼狽。

江雪頂靠在臥室床頭,眼瞼半垂,表情淡到看不出分毫端倪,仿佛所有情緒都被隱藏了起來,不得人知。

周開心中愈發忐忑。

他反覆思索事情經過,確定自己不曾在她面前有絲毫錯漏,這才略略放了心。

然而一對上她水渦般的眸子,周開的心臟就如同被重拳相擊,鈍痛感猝不及防,讓他所有的能言善辯頃刻間化為烏有。

他坐在她床邊,張口無言,最終只得頹然的垂下頭,喃喃道:“你氣我吧,是我應得的,我太大意了,我根本就不該帶你去見他……”

江雪頂疲憊的閉上眼。

這番話,她半個字都不信。

周開是什麽樣的人?

相識五年,她已再清楚不過。

他要想做成一件事,會無所不用其極,再難於登天也總會有法子達到目的。

他說他大意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大意,可能此刻她也不會安靜的坐在春漓別墅,而是如他所願的躺在陳懷鑫陳大導演的床上。

“你走吧,我累了。”

她聲音輕淡如煙。

周開的心揪成一團,恨不能撲上前攥住她的雙肩,把心裏的話一盆子倒個幹凈。

可他不能,也不敢。

他愛她恬靜柔弱,卻也知道她骨子裏的寡默與固執,一旦做出決定,她總會讓所有小看她的人都大吃一驚。

這曾經是他引以為傲的地方。

如今卻變成了讓他如鯁在喉,進退不得的尷尬。

“……你還是不相信我。”

他聲音艱澀沙啞。

江雪頂落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攥成拳,她多想給他一巴掌,讓他滾的遠遠地不要再同她演戲,可她不能。

《埋骨》大火之前,她才剛剛同他續了約。

三年,三年時間,她賠不起巨額的違約金,而一旦撕破臉,周開就有足夠的手段施展在她身上。

她贏不了的。

“對,我不相信你。”

她緩緩道,長睫微微一顫,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腮邊無聲滾落,美的令人心折。

她揚起一對清澗的眼眸,看著周開,聲音輕冷:“你千方百計勸說我赴宴,這樣的結果,你可能猜不到嗎?”

她太了解他。

如果真的風平浪靜任由他糊弄過去,他反倒會對她心生戒備,一旦有了警惕心,她便事事被動,真就陷入他掌心。

周開看她哭的無聲無息,漆黑睫羽濡濕,愈發顯得瞳孔如洗,直指人心。

他立刻意識到,她不是不猜忌,不是不委屈的。

只是這份猜忌和委屈未能有實證,又或者過往五年來的相處與情分終歸戰勝了這份猜度,使的她內心深處仍然保留了一份對他的信任。

他不由彎下腰來,握住了她的肩膀:“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只是想讓你多接觸接觸外界!”

他單膝跪在她床邊,雙手順勢滑下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神真摯而渴求,像兩灣熔爐,迫切道:“我承認我太心急了,迫不及待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你的好你的才華,這才用錯了方法……可我真的,的的確確沒想到陳懷鑫是這麽個垃圾!”

他攥緊她纖細的腕骨,眼神瞬間變得陰詭狠厲:“我他媽的如果知道他敢下藥,就算撕不了他,他也別想幹幹凈凈的脫身!”

他的演技,簡直無敵了。

江雪頂閉上眼,聲音微啞:“周開,我只問你最後一遍,這件事的背後,是不是真的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大約女人都無意識,她們在問出這些話的同時,內心深處早有定論,而只是需要一個期待中的答案。

而大約所有男人都清楚,一旦面前的女人問出這樣類似的問題,那就意味著還有軟肋可握,還有餘地可尋。

周開一顆心徐徐松了開來,面上卻愈發堅定:“相信我,我不會那樣對你的,頂頂。”

唔,相信他,呵……

江雪頂僵硬的身體緩緩放松了下來,輕縮了下雙手,似乎有些不舒服。

周開這才意識到他情急之下弄疼了她,見她別開臉依舊不太想搭理他,他心裏卻清楚,這一關算是糊弄過了。

五年來,他待她簡直嘔心瀝血,恨不能掏心掏肺給她看,這麽深的感情,到底不可能擋不住一次猜疑。

他徹底放下心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發,聲音極輕又小心:“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事情都過去了。”

頓了頓,他又道:“你……還記得把你帶走那人的模樣嗎?”

江雪頂長睫扇落,眉心掠過幾分疲憊:“那時候還在昏沈間,看也看不清楚,只以為是你。”

“明白了。”周開心軟下來,克制地虛攬了她一下,聲音低沈溫柔,“我叫純純替你推了餘下的安排,你好好休息,什麽都別想,萬事有我。”

萬事,有他?

江雪頂閉上眼,身體輕輕滑進被子裏,翻了個身,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

周開看著她,眼底掠過幾分疼惜。

他伸手為她拉了拉被子,想幫她把滑落下來的發絲掖進耳後,轉而意識到這動作過於親密,便按捺了下來,嘆口氣轉身離開。

直到聲音徹底消失,江雪頂方才睜開眼。

她始終緊握成拳的右手,此刻得以放松,舒展開來,掌心一枚精致的黑曜寶石衣扣安靜躺著,再一次提醒她昨夜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有個男人曾帶她離開齷齪之地,異常溫暖卻陌生的懷抱,以及那句低沈有力的:

安心。

她大概,很難忘記了。

*

江雪頂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合同書上,微微一笑:

“高先生說的對,是時候翻開新的一頁了。”

她的笑容宛如冰雪初融,令高攻玉有些晃神,腦中反反覆覆出現她不同時期的臉。

一會兒是初次的櫻花簽售會。

一會兒是酒店那夜她險些被人欺負。

更多卻是那一天她滿是驚訝的被他攬進懷裏,男士寬闊硬朗的西服外套包裹著嬌小的一個她,就如同正式將她納入他的世界。

“明天上午九點,圓弧大廈。”

江雪頂彎了彎嘴角,鬢角發絲被風揚起,顯得輪廓柔美,溫婉如一池江南水。

“我會帶上合同書以及,我的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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