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啦！”

葉歡歡放假第二天收拾好宿舍就回家了。外面的世界太覆雜，放假了還是快點回家的好。

“哦，回來了，你爸在家給你做飯呢，你先看著店，我去趟超市，聽說超市今天周年慶正搞活動呢。”葉媽媽說完把櫃臺的鑰匙遞給葉歡歡就拿著購物袋出門了。

葉歡歡家是縣城的，從市裏上高速兩個小時就能到。葉歡歡高中的時候變得很黏家裏，讀書的時候為了回家方便就選了離家近的學校，一到放假就往家跑，偶爾實在想吃家裏的飯了，星期五一下課就去車站搭車回家，星期天晚上再回學校的事情也做過幾次。爸媽下崗之後在住的單位大院裏租了個臨街的門臉房，做土特產的生意，兩個人守著小店把女兒供完了大學。本科畢業的時候葉歡歡說還是想讀書，家裏一商量，說那就讀吧，反正現在正統的本科生都不好找到好的工作，何況葉歡歡還是個專升本，像他們家這種沒錢沒背景的就更難。葉歡歡也爭氣，考了研之後又讀了博，這幾乎是他們家在親戚聚會的時候唯一可以讓錢衛紅炫耀的事了。可是還沒等到錢衛紅炫耀幾次，情形又發生變化了，葉歡歡表妹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葉歡歡還在沒白沒黑地寫論文，最後連讀書也不能炫耀了。

“歡歡回來了。”大院裏的好多鄰居都陸陸續續地搬走了，現在的都一起住了二十幾年，看著她長大的，見葉歡歡在看店便和她打招呼。

“是啊，學校放假了，楊奶奶買菜呀。”

“嗯，去買菜。”

“媽，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去超市嗎？”葉歡歡剛和楊奶奶打完招呼，見自己老媽急乎乎地回來了。

“葉歡歡，你老實交待，你和那周阿姨家兒子怎麽樣了？”

“嗯？好端端地為什麽問這個啊？”葉歡歡滿臉疑問，老媽沒頭沒尾地怎麽問這個。

“我剛剛在路上聽人說，人家昨天領著女朋友回家了，那女的肚子裏還有個小的，做的這叫什麽事啊！你老實說，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媽，小點聲，這在店裏呢。”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看完電影之後人就不見了，那她成什麽了，備胎？工具？她是看起來傻還是呆，還是看起來很好欺負很好用，每個人都看著順眼的時候拿起來用，用完不要了就隨手丟掉。“哪一步都沒到，就吃過一次飯，看了一場電影，看完電影之後就沒再見過。”

“真的？”

“真的。”葉歡歡見老媽還是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又重覆了一次，“媽，真的。”

“這叫什麽事啊，真是氣死我了。”

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錢衛紅的心情還是不能平覆，一直來來回回地念，想不通自己的女兒為什麽要被這樣對待。

“這還不是你作的，當初不是你快趕慢趕地讓她去見的嗎，現在能怪誰啊。”葉爸爸忍不住插了一句，“這件事最委屈的是她，我們歡歡又不差。”

“我這不是被她急的嗎！”錢衛紅矛頭轉向葉歡歡，“你說你，哪也不差，怎麽就沒人要呢？”

“媽，你沒聽到我爸說的嗎，最委屈的是我，我都沒說什麽，您就別這麽氣了，當心氣壞了。”葉歡歡應著又夾了塊肉，對付老媽的炮火最有效的應對就是該幹嘛還幹嘛，有話聽著就好。“其實我也不是沒人要的。”

“那你倒是把人帶到我前面來啊，父女兩都是一個樣，氣死我得了。”

“媽，吃飯吃飯，老爸做的飯最好吃了。”

放假的必修之一就是睡覺，不睡到天昏地暗是對假期的不尊重。葉歡歡一覺醒來連午飯的飯點都錯過了。家裏沒人，年底了生意比較好，爸媽都在店裏忙，她熱了個飯吃也下樓到店裏幫忙。

葉歡歡到店裏的時候爸媽正在忙著給客人裝貨。

“喲，老板娘生意不錯啊。”

“別在那耍嘴皮子，快來搭把手。”葉媽媽說著放下貨讓葉歡歡接手，轉身到櫃臺算賬。“你呀你呀，你看看人家陳佳。”

陳佳是以前在同一棟樓裏住的小夥伴，後來高中的時候他們家買了房子搬出去了，但是和葉歡歡一直是同學校的，聯系一直沒有斷。

“陳佳怎麽了？”

“要結婚了，剛剛來送請柬來了，嫁了個醫生呢。”

“那不是挺好的嗎？”

“誰說不好了，看著人家好就要向人家學習啊，陳佳當個小學老師，你還是個大學老師呢。”

“錢衛紅女士，你這是謬論啊，這檔子事和在哪當老師有關系嗎。”

葉歡歡家的生意是半年不開單，開單吃半年的那種，都是靠年節來支撐，一年的大頭就在過年，三個人家裏店裏忙得腳不沾地，到了年了，店裏不忙了，還沒能歇上兩天初三就要去喝喜酒，喝完喜酒還要走親戚，這年過的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好累啊。葉歡歡想以後自己要是辦婚禮也要像陳佳這樣，選過年的時候，讓他們也想避都避不開。

“陳佳不是今天結婚嗎，你怎麽還在家？”錢衛紅早上出了趟門，一回到見葉歡歡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急，等半個小時再出門。”

錢衛紅不願講她，回房補覺去了，葉歡歡開始洗漱換衣服，踩著鐘點出門。

葉歡歡小時候很羨慕大人們去喝喜酒的樣子，穿得體的衣服講得體的話，覺得大人游刃有餘的樣子好帥。等到自己長大了一個人去喝喜酒的時候發現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哪來的游刃有餘，不尷尬無聊，能舒心順利就很不錯了。喜酒場就是社會的縮影啊，葉歡歡對些會讓人心煩的都是能不參與就不參與，推不掉的就當成是完成任務。

陳佳的婚禮很熱鬧，見了很多以前的同學，前兩年聚會的時候還有幾個沒結婚的，今年就剩她一個了。聊的話題從老公到小孩到房子車子位子，葉歡歡沒有一個是插得了話的，光看人家噴口水了。像別人，二十八九歲如果在一般的單位，努力點的能混到一個小幹部，至少至少都是有經驗的前輩了。可是她才剛進學校，嫩得不能再嫩的小嫩菜一棵，年紀和資歷在旁人看來是極不相符的，不能趕上同齡人的腳步就只有被當成奇葩或者被暗暗嘲笑，這世界一向這麽殘酷。後來聊著聊著不知怎麽地就聊到了她的身上，眾人先是鼓勵安慰加上出謀劃策，接著就變成了以後要不要讓自己的小孩讀那麽多書的大討論。葉歡歡覺得自己真的是要變成異獸了，光坐著吃飯都能引起人民群眾這麽積極熱烈的大討論。

婚禮結束後葉歡歡搭順風車回家。哎？自己家的一樓雜貨間怎麽停了輛車，看起來還挺高級的，葉歡歡心裏嘀咕了兩句。

“媽，我回來了，今天好多人，你還記得我以前小學的班主任嗎？她也去了，她和陳佳現在成同事了。”葉歡歡一邊換鞋子一邊說，“媽，家裏怎麽有這麽雙鞋啊？”她的拖鞋旁邊擺了一雙男式皮鞋，但不是老爸的，家裏沒有這樣子的鞋。“累死我了。”葉歡歡說完往沙發倒去。

“坐好坐好，女孩子家家的像什麽樣子。”錢衛紅叮了葉歡歡一句。

老媽今天有些奇怪啊，她每天都是這樣躺的了，怎麽現在才想起來要講她了。

“你怎麽在這？！”葉歡歡剛躺下，看到陸常庭從自己家的衛生間裏走出來，嚇得她“嗖”地坐了起來。

“你回來了，我來看看叔叔阿姨。”陸常庭好像沒有看到她的表情變化，很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下。

“你說你也真是的，小陸來家裏這麽沒跟我們說一聲，家裏都沒有準備。”錢衛紅在廚房裏拿了碗筷出來。

“阿姨，是我的不對，我沒告訴歡歡就自己先來家裏了，覺得過年了，應該來拜訪一下。”陸常庭起身去接過碗筷來幫忙。

“不會不會，你能來，我和你叔叔不知多高興呢，以後常來啊。”

“那我以後一定常來。”

“你們倆在這說相聲呢。”葉歡歡看著眼前兩人這一來一往的，翻了個白眼，對著陸常庭說，“你，請移步。”

葉歡歡拽著陸常庭下樓。這人為什麽出現在她家裏，他怎麽知道家裏的，她以後怎麽辦，是要被吃定的意思嗎，他們憑什麽。

“說吧，你到底要怎麽樣？”

“上次在車裏說的，葉老師還記得嗎？”陸常庭看著她，“我有點心急，想早點定好時間去看郝伯伯就來了。”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葉歡歡怒了，“我不願意!不願意!你是看不懂臉色還是聽不懂人話！我是你們的工具嗎？！想用就出現，不想用就消失，我就這麽好欺負嗎！你們這幫混蛋！”

葉歡歡劈裏啪啦一口氣把怨氣全都罵了出來，陸常庭也不生氣，還是看著她，葉歡歡一罵完看著陸常庭看自己的樣子心裏也有點發虛。

“陸總，不好意思，我失態了，我想我表達得很清楚了，您上次的說的我不答應，你也不用費心了，回去吧，天寒地凍的。”

“是啊，外面挺冷的，先回家吧。”陸常庭說完就上樓了。

葉歡歡看著他上樓的背影，這人為了利益能做的底線到底能到什麽位置，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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