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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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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笑原本以為今年年末就要這麽平平淡淡度過了。

往年,她都早和一幫狐朋狗友約好了無數的局,趴體到清晨,還次次都得拉上廖一晗。去年的聖誕節,玩膩了的一眾人還特意組了個三亞的游艇趴,廖一晗卻因為生理期突然提前,不得不放了連笑鴿子——

如今想來,那時候的廖一晗哪是生理期提前?

正忙著和失而覆得的陳璋地下情才是。

今年,誰都知道連小姐要和新對象一起過聖誕,連笑也為此把所有局都推了。理所當然見色忘友的那一刻,連笑哪能想到,平安夜的最後時刻,她竟是獨自一人,在家裏煮泡面度過。

如今她煮泡面功夫一流,面上再臥個黃金蛋——

她之前就是這麽做給方遲吃的。

連笑還記得當時的方遲就跟解數學方程式似的,嚴肅認真地夾了一筷子,不說話也不給表情,在她緊張地忍不住雙手合十時,他才終於慢條斯理豎起大拇指。

舔了舔唇角,緊接著又來了一筷子。

全程沈默,卻默默地把最後那點湯都喝完了。

在當時看來如此稀松平常的畫面,連笑此時此刻猛然想起,卻覺十分紮眼,食之無味地吃到一半,終於忍不住摸過手機。

平安夜,朋友圈裏各種刷屏,也有不少朋友也在香港,等著維港的煙花匯演——

她本該也在那兒的。

連笑想了很久,放棄了臨時約個局的想法,所有人都當她這會兒在香港,萬一知道她壓根沒走,肯定要問東問西。

非逼她再回憶一遍自己是如何和方遲鬧掰的?連笑怕是會當場翻臉。

連笑在聯系人欄裏胡亂翻著,手一定格,就這麽堪堪定格在了方遲的頭像上。

方遲的頭像是哈哈哈,貌美卻懶洋洋的布偶,眼神喪喪的。

連笑的頭像則是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的長老,關鍵部位打了馬賽克。

晃眼一看,還挺像情侶頭像。

至於如今的長老——

就在連笑正對面的窗前坐著,背對著她,面對著落地窗,背影頗為落寞,不知在思念誰。

連笑猶豫半天,手機放下又拿起,最終一咬牙,覆制了剛收到的一條群發的祝福微信,單獨給方遲發了過去。

這男人怎麽如此沈得住氣?

至今一個電話、一則信息都沒給她發過。

連笑心裏正忿忿不平,再看自己發出去的那條微信,又當即懊惱地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

那條群發的祝福微信,落款的署名她都沒改,就這麽直接全部覆制黏貼,發給了方遲。

要撤回也已來不及。

方遲也,一直沒回。

難道不是該方遲纏著她謝罪才是?

怎麽這一切反倒成了她犯錯在先似的?

這麽幹等著他的回信也不是辦法,連笑索性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給自己找點別的事做,分散下註意力。

誰說平安夜嗨不成?她自己一個人照樣嗨,當即給自己來了首嗨曲,音量調到最大,把家裏大燈關了,換上閃燈,家裏的存酒,每樣倒一杯——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毫無形象地跳著,鬧著,自己敬自己:“Merry Chri……”

話還沒說完,就被敲門聲打斷。

準確來說,應該是砸門聲——

之前不論是門鈴聲還是敲門聲,均被這四周的環繞立體音響聲蓋過,半分都沒傳到連笑耳中。直到砸門的聲音越來越大,才終於驚擾到連笑。

連笑也不知自己是晃太久晃懵了,還是混酒喝多喝懵了,走去開門時腳下直發飄。

她蹦得頭發都亂了,一邊開門一邊整理頭發,頭發還沒整理好,便已先行從發絲的掩映下,看清了門外站著的那幾個神情嚴肅的片警。

連笑音樂聲開太大,鄰居嫌吵,找物業協調,物業敲門始終沒人應,鄰居憤而報警,才有了如今這麽一出。

之前還熱鬧堪比夜店的家裏,瞬間安靜如荒蕪。

片警口頭警告了幾句,離開了。挨了訓的連笑悻悻然回屋,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

閃燈依舊開著,斑斕的光線從連笑眼前一遍遍打馬而過,晃得她眼前灼熱。

手機就在一旁,連笑隨手摸過。

平安夜就這麽過了。

方遲始終沒回信息。

這個年末過得堪憂的,自然也不止連笑一人。

某一線衛視的開年大戲提前上演,男主角是個流量小生,令連笑驚訝的卻是,她竟在第一集 就看見了齊楚的身影。

看戲份應該算女四號。

連笑之前聽譚驍提過一嘴,齊楚拿到了人生之中第一個角色,是個非常不錯的班底,男主角多麽多麽紅,播出平臺多麽多麽好。

可惜齊楚進組沒多久就用酒瓶子把副導演開了瓢。

譚驍的新公司面臨賠償不說,公司好不容易幫齊楚爭取到的戲份,肯定也是一剪沒。

連笑可沒時間把戲都追完,齊楚的戲份究竟被剪得還剩多少,自然也就無從得知。

連笑真正關心的事情自也不在此——

陳璋的案子立案了。

陳璋目前是取保候審階段,被限制出境,廖一晗原本想趁著年底去趟美國,考察下那邊的赴美生子中心,這下也走不成了。

廖一晗和陳璋演著鬧崩戲碼的那段時間,連笑住在廖一晗家,聽廖一晗聊起過這事。

陳璋一直希望孩子拿美國身份,廖一晗雖一點也不熱衷什麽美國身份,卻也覺得那邊醫療條件好,很是心動。

只是如今事與願違,廖一晗不僅要忙著幫陳璋找最好的律師團,還要忙著晗一A輪融資的事。

廖一晗大概是想在她生產前,把融資進程推進得更快些——

連笑起初是這麽以為的。

只是很快,連笑意識到自己想得太簡單。

A輪增資後,連笑的股份被稀釋到了12%。

廖一晗雖然個人所持股票也被大幅稀釋,但加上她代持的股份,以及禾木資本一直特別看好廖一晗這點,廖一晗依舊掌握著股東大會的實際控制權。

晗一的董事會恰逢三年換屆的關口,廖一晗就這麽聯合其他大股東,解除了連笑的董事職務……

廖一晗沒能用她所能調動的這超2/3的股權,把陳璋留在晗一——

她只是用這超2/3的股權,趕走了連笑。

股東大會至此一錘定音。

連笑坐在座位上,看著廖一晗微笑著與晗一的新任董事會成員一一握手祝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廖一晗與他們一一握過手之後,最終也平靜地對上了連笑的目光。

廖一晗的始終平靜,連笑從最初的無措到最終的了然,一番對視,各自都懂了——

廖一晗並不會因她今天所做的這一切而感到任何抱歉。

廖一晗之所以加快推進A輪進程,根本不是所謂的想在趕在生孩子前,把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好。

只是為了把連笑這個聯合創始人,徹底踢出公司。

連笑終是僵硬地起身,腳步飛快,離開會議室。

任身後新人笑,舊人嘲。

事情卻還沒完——

廖一晗的助理在會議室門外攔住了連笑:“連總,請您留步。”

“連總?”連笑冷笑著咀嚼這個詞。

這個稱謂,她如今怕是擔不起了。

助理也挺尷尬,連笑永遠是和下屬打成一片的那個,但公歸公,連笑現已今時不同往日,助理正了正臉色:“廖總還有事要和您說。”

“我和她還有什麽好說的?”連笑皺眉反問。

但連笑的這個疑問,只能由廖一晗親自解答了——

廖一晗表示願意比市價高兩成,回購連笑手中僅剩的12%股權。

連笑坐在廖一晗的辦公室裏,短暫地環顧四周——

這個她常年進出無阻的地方,怕是她以後再也不會踏進半步了。

比市價高兩成,乍聽之下還挺誘人,但對於一個上市前景良好的公司來說,這麽早就變現無異於於殺雞取卵。

得不償失。

“廖一晗,我們認識十年,你就是這麽趕盡殺絕的?”

連笑終是沒忍住,說出了口。

在這一刻之前,連笑還始終不願相信,廖一晗會這麽絞盡腦汁對付她。

問出口的這個當下,其實也就意味著,就算連笑能想出無數種自欺欺人的理由,但她終究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廖一晗冷笑,“我們認識十年,你知道我有多愛陳璋,你卻要送他去坐牢。”

連笑頓時一臉愕然。

這一幕落在廖一晗眼裏,引得廖一晗嘴角那抹冷笑更甚。

廖一晗在手機裏不知找了些什麽,把手機往辦公桌上一丟。

手機正劃至連笑面前。

連笑拿起手機,看清頁面上是廖一晗和誰的聊天記錄的瞬間,有如芒刺在背,手一抖,臉卻僵住了。

孫伽文把周子杉近來和連笑的往來記錄,全部打包發給了廖一晗。

“……”

“……”

廖一晗見她始終垂著眸一言不發——

這無異於浪費大家時間。

廖一晗也無需再顧及她的臉面了,當即道:“怎麽?難不成你還想說,你和周子杉的這些短信往來記錄,是孫伽文偽造的?”

連笑豁然擡頭。

廖一晗此刻看她的樣子,儼然,在看一個挑梁小醜。

而她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任廖一晗奚落:“你決定借容悅之手送陳璋去坐牢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敗露的一天。”

可陳璋做出這些事來,本就該去坐牢——

連笑壓著嗓子沒說。

就算說了又能怎樣?

廖一晗照樣會把一切歸咎於她。

廖一晗起身,繞到連笑身旁,從連笑手中抽回手機。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不接受也沒關系,我大不了定向增資,一步步稀釋掉你的股份,相信我,你是撐不到IPO階段的。”

丟下這話,廖一晗走了。

辦公室門“砰”地關上。

留連笑一人,坐在這不屬於她的地界,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天色漸暗,沒有開燈的辦公室也一片暗寂,百葉窗外,工位也一一走空,卻唯獨沒有人催促連笑離開。

仿佛已將她遺忘。

連笑即便消化得了這周遭的昏暗,也無力抵抗如今充溢著的滿腔無望。

仿佛一場蝴蝶效應——

若不是陳璋監守自盜,連笑或許還能容得下他;

若不是連笑容不下陳璋,廖一晗不會和她鬧翻;

若不是廖一晗和她鬧翻,她也不會去求周子杉以容悅的名義對陳璋問責到底;

若不是周子杉插手,也就不會有孫伽文的這麽一出……

結果呢?

周子杉引咎辭職,陳璋面臨牢獄之災,而她,被趕出晗一。

這場蝴蝶效應裏,沒有勝利者。

有那麽一刻,連笑覺得自己或許是活該。

可下一刻,又恍惚覺得自己才是被無辜連累的那個——

各種情緒糅雜著,連笑哭也哭不出來。

那一刻,連笑突然很想聽聽方遲的聲音。

哪怕只是聽他說一句:“沒關系……”

電話打過去,回答她的,卻只是疏離而客氣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聽著隨後響起的盲音,連笑不信邪,馬不停蹄點開微信,撥視頻電話。

彼此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她平安夜發的那條落款署名都不對的祝福微信。

視頻通話依舊無人接,再撥,依舊……

連笑看著滿屏全是自己這邊發出去的綠底消息,終於把自己氣哭了。

這個時候,哪還意識的到自己問題也不小?

方遲關機,小氣……

方遲關機,都是周子杉害的……

要不是周子杉的那張照片,她現在應該還在開開心心地等跨年……

要不是周子杉惹來了孫伽文,她現在還是晗一的董事……

想要撥通的電話,被無情告知對方已關機。

以為肯定撥不通的電話,卻很平靜地被接通——

連笑莫名打通周子杉電話的那一刻,對他離開國內卻不註銷國內號碼這一點而生出的那點錯愕,轉瞬就敗給了她滿腔無處發洩的遷怒:“周子杉,我謝謝你啊!”

連笑幾乎是咬牙切齒。

生生逼退了周子杉接到她電話的詫異。

周子杉還未說半個字,連笑已經劈頭蓋臉罵了起來:“你和孫伽文能不能好好過日子,別來禍害我!”

……

……

其實連笑也記不清自己究竟罵了些什麽,卻是徹徹底底口無遮攔了一回,幾乎把多年來的一切恩怨統統交代了。

周子杉全程一言不發,連笑幾乎以為他已經掛了電話,自己其實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終於,罵不動了。

終於,也清醒了。

終於,給了周子杉首次開口的機會:“你怎麽了?”

他被這麽莫名其妙罵了一通,語氣裏卻只有對她的擔憂。

“我怎麽了?”連笑冷哼,“我沒怎麽,我好的很!”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哭也哭過了,氣也撒過了,再陷在自怨自艾裏不打起精神來,連笑都要瞧不起自己。

連笑深呼吸幾口,起了身,攏了攏略顯淩亂的頭發,強打起精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她永遠不會再來的辦公室。

腳步聲一路穿過走廊,路過工位,走進電梯,冷著眼,一一閱覽過了這片她和廖一晗一同打下的江山。

這片再也不屬於她的江山。

事實已然如此,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最大限度保護自己的利益。

連笑通過朋友圈裏的那位保代,聯系上了最擅長做兼容並購和股權重組的專家。

禾木資本看好廖一晗的前提下,除非連笑有足夠的資金反稀釋,不然廖一晗刻意定向增發,她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可連笑既拿不出這麽多錢,又沒有資本助力,專家也無力回天:“我建議你談個好價錢,把股權變現了。”

連笑是真的絕望了。

回到家已是隔天早晨。

連笑一夜沒睡,卻依舊被逼在死胡同裏,看不見任何一條出路。

電梯裏碰上的都是正準備出門上班的鄰居,互相打個照面,他們有他們的朝氣勃勃,連笑有連笑的心如死灰。

一夜沒合眼,卻依舊了無睡意,連笑隨便放了張CD,把音量調到最大——

她不能讓自己陷在安靜之中。

不然,想到什麽都想哭。

想到廖一晗,想到孫伽文,想到周子杉……

想到,方遲……

耳朵被震得發麻,也好過眼睛動不動就發酸。

可終究還是被敲門聲打斷。

鄰居都去上班了,誰又來告她擾民?

連笑也不管以自己現在這一點就炸的勁兒,會不會一言不合跟片警都能杠上,聽著那一聲響過一聲的敲門聲,騰地從沙發上站起,直奔玄關。

“過了9點都能裝修施工了,我放點音樂怎麽了我!”

話音一落。

門一開。

連笑面前站著的卻並非片警。

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張面孔。

連笑就這麽莫名瞪著面前站著的那清雋身影,徹底沒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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