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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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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負傷的方遲這段時間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不是去公司就是回家。譚驍這個耐不住寂寞的,看在方遲最近正熱戀的份上,消停了一個星期,終究沒忍住打電話來約一下。

“聖誕節都沒打算去哪嗨一下?”

遙想去年聖誕節,這倆孤家寡人還結伴去了趟大溪地,方遲搞定了潛水執照,譚驍則搞定了混血女潛水教練。

可惜一年時間,方遲已名草有主,譚驍早料到他會拒絕了,不料他拒絕的借口竟是:“嗨不動,受傷了。”

“受傷?”譚驍表示懷疑。可轉念一想,方遲拒絕起人來從不屑於找借口,這才換了副關心的口吻,“怎麽傷的?”

“……”方遲明顯不想說。

譚驍也估計不是什麽重傷,只能安慰一句:“最近水逆,你可小心點。”

方遲倒不認為自己水逆。這應該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畢竟他受傷的隔天待遇就升級了——

和連笑正式開始了同居生活。

即便同睡一張床卻什麽也不能做。

但他之前安慰連笑的那番話,同樣適用於他此刻的自我安慰——

什麽都得一步步來,床都上了,人,還遠麽?

連笑最近賦閑在家,索性報個班精進下廚藝,晗一的各種小道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連笑也只是一聽——

她算是想通了,她為晗一幹著急有什麽用?

還不是廖一晗一個人說了算?

“連總,廖總在和容悅就違約賠償已經達成一致。”

“連總,禾木資本已經完成了對晗一的盡職調查。”

“連總,禾木資本已經正式確定從A輪接手,您確定不出席簽約?”

“連總,聽說廖總打算讓陳經理覆職……”

連笑收到這則勁爆消息時,剛下了料理課程,正在商場裏閑逛。

她本還在內衣店裏挑得起勁兒,準備為香港行準備兩件戰袍。

櫃姐剛為連笑找出海報款,電話這麽一打來,連笑哪還有心思試穿?

顧不上幹杵在一旁的櫃姐,眉頭緊鎖地問電話那端的小助理:“鬧出這麽大的事來,陳璋還能覆職?”

“廖總正在一個個攻破董事們,看現在這架勢,董事們點頭是遲早的事。”

果然不是他陳璋有多強,而是廖一晗在為他力挽狂瀾。

連笑轉念想想又覺不對:“就算董事會同意,禾木資本會同意?陳璋幹的那些好事,圈裏都知道,陳璋對晗一來說就是個定時炸彈,陳璋又不持有股份,禾木資本需要顧忌他?”

連笑反問出口的當下,反倒把自己問楞住了。

廖一晗該不會蠢到把自己部分股權讓渡給陳璋吧?在馬上就要進 A輪的節骨眼上。

小助理倒沒想那麽深,只說:“因為容悅沒有對陳總進行行內問責,陳總幹的那些好事,也就只在晗一內部傳透了而已。陳總公示在外的履歷還是很幹凈的。”

連笑掛了小助理電話,早已是愁容滿面。

在櫃姐熱切的目光下,又不好意思不試,帶了兩套海報款進了試衣間,卻只把那倆衣架往旁一掛,就低頭摸出手機,準備給方遲打個電話。

融資過程中股權變更的各種可能性,方遲肯定最了解。她和廖一晗一直在等額稀釋股權,如果陳璋中途摻和進來,對她又有什麽影響……

電話差點就撥出去了,又被連笑生生掛斷。

如果還像原來那樣,什麽事都靠別人,她永遠做不出一桌滿漢全席。

連笑就這麽買了一堆試都沒試的內衣回家。

今天料理課程教了些什麽,早被連笑拋到腦後。她朋友圈裏的人五花八門,很久之前她加過一個據說在投行做保代的人,連笑當初加完人家之後,連點讚都從沒給對方點過,今天卻逮著對方一個勁兒地聊。

連笑也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地道,但也實在沒法子,只能在聊完之後補一句:“你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

還算愉快地結束了對話後,連笑暗自發誓以後對方的每條朋友圈她都藥點讚。

方遲已經向她報備過,說今晚大概會加班加很晚,太晚的話他就直接回他自己家睡,怕吵醒她。

連笑正好得了空,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就算廖一晗把部分股權轉讓給了陳璋,陳璋一樣要遵循等額稀釋的原則,廖一晗在股東大會的話語權也會因此降低,對廖一晗沒有任何好處。

就怕廖一晗為了陳璋,連自己的利益都不顧了。

若廖一晗真要一意孤行,也得獲得股東大會超過三分之二的讚同票才行。

不過陳璋憑一己之力把和容悅的千萬合同搞砸,應該很難重獲股東們的青睞吧?

雖說可能性極小,但連笑以防萬一,猶豫到最後,還是給周子杉發了條短信。

前段時間深夜周子杉來電,她沒有接。

如今她發短信過去,其實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回。

她發過去的短信只有三個字:“有空嗎?”

發出去的同時也想好了各種可能性。

周子杉壓根不回。

或者隔很久才回。

果然周子杉隔了很久才回。

連笑卻只料其一,未料其二。

他回的是“我在你家小區外。”

連笑傻楞了半晌,手指有些僵,一連打錯了幾個字,索性不打了,直接回了通電話過去:“我得和你見面談點事。”

這雖是她早就想好的臺詞,如今真說出口,卻莫名澀了喉嚨。

“……”

“……”

“你出西門,左拐二三十米,就能看見我的車。”周子杉頓了半晌,說。

聲音倒聽不出任何異樣來。

連笑也沒收拾,披了件長到腳踝的大衣就出了門。到了露天才發現又是綿綿細雨。這陣子一到夜裏就下雨,陰陰測測的天,連笑臉上也是陰陰測測的,也懶得回去拿傘了,反正西門不遠,冒雨不過三五分鐘。

出了西門,還未左拐,連笑已經在綿密如蠶絲的雨勢下看見了不遠處車燈大亮的那輛車。

雨夜蒙,車燈亮,坐在駕駛座裏那人的輪廓,依稀地落了個剪影在連笑眼裏。

那一刻連笑內心深處還是有些緊張的。

她腳步停了這麽片刻,才朝那輛車走去。

副駕駛那側的車門“啪嗒”一聲解了鎖,連笑被這聲響震得凜了凜神,拉開車門坐進去。

車內開了暖氣,內外溫差頗大,連笑還沒坐穩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在安靜的車廂中聽來特別響亮,自然也特別丟人。

周子杉遞了盒紙巾給她,連笑接過,抽了一張出來擦擦鼻子。

兩個人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正式交匯過。

直到周子杉看到她頭發上的水珠,下意識地要扯兩張紙巾幫她擦,卻因差點碰到她抱著紙巾盒的手而生生打住。

終究是收了手也收了眸,語氣裏壓抑著什麽:“怎麽還跟以前一樣,出門不撐傘?”

連笑剛抽了張紙巾出來準備擦擦頭發,動作稍一定格又恢覆。臉上跟沒事人似的,心裏卻苦笑。

真當她懶到出門連傘都不帶?

當年她總不帶傘,只是為了給他個來接她下課的理由……

往事心頭過,似不著一物,連笑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反倒不知從哪凝了一股氣,終於扭過頭去,平平淡淡地看他:“你真的打算辭職?”

“你消息還挺靈通。”周子杉笑笑,又發覺笑容有些不合時宜,便斂了笑,“正在辦交接。”

“能不能幫我個忙?”她問得很坦蕩。

大概打心底裏還是認同他們之間是無需客套的——

思及此,周子杉卻突然不知該笑還是該嘆了,最終只能斂了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情緒:“你說。”

“對陳璋進行行業問責。”

連笑話一出口,周子杉眉心便是一蹙。

周子杉早猜到她找他不是為了敘什麽舊情,但也絕沒想到是為了這檔子事:“你知不知道廖一晗一直在力保陳璋?”

“我知道。”

“我以為,你和廖一晗是一個陣營的。”

“……”這話連笑沒接。

周子杉大概也猜到這是什麽意思了,面色不由嚴峻起來:“那你應該也清楚,一旦進行行業問責,陳璋很可能會坐牢。”

“這是陳璋理應承擔的後果,有什麽不對?”

周子杉陷入沈思。

許久。

“好,我答應你。”周子杉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答應她的一切無理要求。不問緣由,不問後果。

一如當年。

只不過她不會再像當年那樣,笑容燦爛地給他個大大的擁抱作為獎勵。

如今的她,只是輕巧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客套地說了句:“謝謝。”

“……”

“那我先走了。”

看,她連離開都不需要找任何借口,說走就走。

大概,於她,真的往事已徹底翻篇。

周子杉目送著她打開車門,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他其實也知道該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前任——不侵擾,不打攪。可終究是沒忍住,在她即將下車那刻,又叫住了她:“能不能也答應我件事?”

連笑那握在門把上的手僵住。

卻沒回頭。

只留給周子杉一個背影。

也好在只有個背影,不然周子杉怕自己做不到如此淡然地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我月底就要離開了,回墨爾本,應該不會再回來。我希望……”

“……”

“……那天你能來送送我。”

當年他出國留學,整個航站樓仿佛都是她哭天喊地的聲音。

可他還是走了。

他當時想得多開,哪有什麽別離之苦?想她了,就飛回來看看她。他信的是自己——就算所有人都會變,可他不會變。

只不過那之後的一切,都事與願違罷了。

至於如今——

他知道自己不想走。

但他更知道,她不會挽留。

“好。”連笑答應道。

周子杉幫了她這麽大一忙,這麽個小要求而已,她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就當做一個純粹的等價交換好了。

連笑說完就下了車,不再做任何停留。

周子杉看著她沖進雨裏,很快消失在車燈盡頭。

當年他就讀的高中離她學校足有兩站路,他每次都查好了隔天會下雨,提醒她務必帶傘,隔天果真下雨,她也果真沒帶傘。臨近放學,他總忍不住發短信問她是不是又忘了帶傘。

她呢,從不正面回答,總顧左右而言他:“沒事,這雨肯定一會兒就停了。”

“我戴了帽子,下了課直接沖到公交站,淋不了多少。”

說得好似壓根不在乎,其實繞來繞去,不過是為了聽他斬釘截鐵地一句:“你下課別走,我去接你。”

那些年,但凡雨天,放學之後他都會坐兩站公交車,先到她學校接她,再一起回家。

公交車的最後兩個座位就這麽成了他們的禦用座位。她坐在窗邊看漫畫書,他則幫她做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

這麽難的題,沒幾個學生解得出來,免得她隔天被老師叫起來一問三不知,他還得把解題思路在草稿紙上一步步列好,供她明天對付老師。

然而此時此刻,在她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夜盡頭的這一刻,周子杉終究是滿腔苦澀換來一抹苦笑。

她再不需要他的傘了。

也再不需要他了……

連笑是故意的。

故意頭也不回,故意跑得很快。

她知道周子杉的車一直沒走,知道他在看她,那兩道明晃晃的車燈仿佛就是他的目光,她知道他想把她釘在原地。

但連笑不樂意。她不想讓他誤會自己對過去還有任何留戀。

她已經有方遲了……

連笑這一來一回,雨勢雖不大,卻也足夠她淋了個透心涼。

開了家門的當下就扒在門邊狂按地暖的控制面板,一連調到27度才罷休。

剛要換拖鞋,卻是一楞。

方遲的鞋就擺在一旁。

擔心家裏三小只怕黑,她出門也沒關燈,剛進家門發現屋內燈火通明,她也沒覺得意外。

這下發現了方遲的鞋,卻不見方遲人影,連笑這才揚著聲喚了一句:“方遲?”

回答她的,卻只有從屋子裏狂奔而出、尾巴後還尾隨著三只小祖宗的長老——

“喵!”

連笑就這麽一手抱仨,身後還跟著只長老進了門。

方遲的外套就擱在沙發扶手上,連笑準備把它掛衣帽間裏去,觸手卻是冰涼一片。

這件外套的外層都濕透了。

難不成方遲也是淋浴回來的?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方遲今天開車出的門,就算晚上下雨,他開車回來直接下車庫,也壓根淋不著半點。

至於他現在人在哪兒——

此刻浴室門緊閉,門縫底下透著光,連笑偷摸著過去,附耳貼在門上聽裏頭的動靜。

長老跟過來看熱鬧,連笑和那雙碧色眼珠一對上,就心虛地直了身。

這明明是她自己家,怎麽反倒她做賊心虛?

這才堂而皇之敲了敲門:“方遲?”

門那邊沒動靜。

連笑又忍不住貼到門上去聽動靜。

依舊什麽也聽不見。

又往門上貼了帖,全神貫註再聽——

門卻在此刻“吱呀”一聲開了。

原本貼在門上的連笑就這麽栽了進去。

好在沒摔倒。

而是被一面堅韌的胸膛牢牢地承接住。

貼著他胸膛的那側臉頰迅速熱了。連笑騰地站直,有點憤懣:“你怎麽又不穿衣服?”

面前的方遲腰上圍著浴巾,上半身不著一物,臉上毫無表情:“你不是說讓我把這兒當自己家的?”

連笑一琢磨,自己確實說過這番話。

他恰在這時向前一步,連笑沒退,他的氣息便裹挾著身後浴室裏傳來的溫熱,齊齊將她包裹。

連笑呼吸間全是他的味道,好在他忙著擦頭發,沒看她。

連笑借此緩一緩面紅耳赤:“你不是說今晚不過來了麽?”

“我一說我今晚不過來了,你就大晚上偷溜出去幹什麽壞事了?”

他的聲音悶悶地從擦頭發的毛巾下傳來。

連笑聽不出情緒。

情侶之間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謊言還是有必要的,“我……我落了點東西在車裏,剛剛下去拿了。”

他的停車位和連笑的停車位不在同一樓層,連笑信口胡謅起來也沒什麽心理負擔。

他也沒提出異議,只問:“東西呢?”

“放……臥室裏了。”

方遲也沒再問下去,徑直朝臥室深處走去。

床尾上果然放著個紙袋,連笑一看,自己卻先慌了。

那是她逛商場時買的內衣。

連笑立馬攔在方遲面前,不讓他再往裏走:“你怎麽不吹頭發?”

方遲這才把擦頭發的毛巾從頭上拿下,頭發淩亂的樣子十分減齡,連笑卻無暇欣賞,只因他特別不解地看她一眼,稍一側身就繞過了她,一邊走向床尾一邊說:“我頭發這麽短,洗完從來不吹,你不知道?”

連笑還在試圖把他往浴室方向拽:“不吹容易感冒!快!跟我回去,我幫你吹……”

話沒說完就被他抱著腰提起,她還想阻攔?他索性把她一同抱到床邊才撒手。

拿起那紙袋就反著倒了倒:“買了什麽?”

眼看輕飄飄的幾塊布料從袋子裏滑出,連笑絕望地閉上眼。

她閉上眼的那一刻,方遲也徹底沒了聲。

許久——

“這是……什麽?”

此時方遲的聲音已是三分遲疑,三分笑意,三分莫可名狀。

心虛的人果然嗓門大,連笑就是這般,幾乎扯著嗓子反問:“內衣唄,還能是什麽?”

他竟還讀起了標價牌:“6400……就這四片布?”

連笑撇撇嘴:“四片布怎麽了?純手工。”

還以為他嫌她花錢大手大腳,不料他沈默片刻後,竟說:“沒怎麽,我巴不得再少兩片布。”

嗓音低沈,還帶著些許思考。連笑聽著,不禁起開一條眼縫——

他竟一手挑著內衣肩帶,另一手抻著下巴,研究到底哪兩片布多餘。

那認真的模樣,哪像是在想象該去掉哪兩片布?

分明是在想象某人穿上它的模樣——

連笑終於忍不住一把奪過內衣,扔回紙袋,拉開床頭櫃就把它往裏塞。

再一擡頭。

方遲的目光已回到了她身上。

眼眸裏的那點暗昧不明——

“什麽時候穿給我看?”

明明是一貫平靜無瀾的語氣,也明明是一貫面無表情的臉,卻因眼睛裏沾染著那麽點暗昧不明,竟隱約顯得色氣滿滿。

連笑被他的眼神勾著,不禁頭皮發麻嘴唇發幹,弱弱地蹦出倆字:“跨年……”

又驀地提高了嗓門:“快去吹頭發!!”

他可真聽話,立馬調頭朝浴室走去。

突然這麽配合,連笑一時都還沒恍過神來。就這麽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許久沒聽見吹風機的聲音,這才皺起眉,折回浴室門外往裏一瞧。

他哪是在吹頭發?

分明在玩手機——

他的手機之前一直放在他的褲子口袋裏。

而他的褲子洗澡前剛換下來,就擱在幹衣區的架子上。

所以才會急急忙忙回浴室。

“你幹嘛?”連笑一臉不解。

這時的他也已打好一串字發送了出去,末了收起手機,才轉身對她道:“讓我助理趕緊訂去香港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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