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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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長久的對視。
金紫青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男人的與眾不同，而張詎也感覺到了金紫青身上的妖氣。
“先生，是一位嗎？”
殷沅看到小老板和這個男人奇怪的對視，似乎要一眼萬年了，趕緊走了過去。
張詎看了一眼，這店裏也就這麽一個正常的服務員，其他那幾個……
“不用招呼我，我來找你們老板，王海兒，他人呢？”
說著，他就往店裏又走了兩步。
殷沅想要攔他，但是對方看著是一個懶散的大叔，走近了才發現，對方足有185左右的身高，看著挺瘦，但肩寬腿長，一身緊實的肌肉，絕對不是她能攔得住的。
這感覺都不是個健身教練，更像是個練拳擊的。
對於王海兒這個大老板，殷沅還是知道的，畢竟她在對面火鍋店上班也有一段時間了，這對門的冤家同行，她還知道一點。
但是大老板現在去了哪裏，她是真的不知道。
殷沅只好拿眼去看小老板。
這人來找小老板他爸的，照理應該是認識的吧？
金紫青當然是不認識對方，他連自己親爸都不認識，更別說什麽親爸的親朋好友了。
“他不在，要三個月後回來。”
金紫青看著人走近，他的個子也算是高的，但是在這人面前，絲毫沒有優勢。
張詎走近了打量著金紫青的臉，這是一張十分陌生的臉，完全沒有印象。
和記憶裏的故人也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你是誰？我不記得見過你。”
張詎問道，他的眼神裏帶著某種壓迫，要是換一個人，估計就要被他的氣勢嚇到了。
金紫青卻是絲毫沒有感覺到那一份壓迫感，他毫不在意地說：“金紫青，王海兒他兒子兼債主，來找他拿東西的，拿完就走，你不用在意我。”
說是兒子兼債主，但是從語氣裏聽著後者的關系似乎更加靠譜一些。
張詎則是在他說出那個關系之後，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還真是王海兒的兒子？
“你媽是君綾？”
他脫口問了出來。
金紫青聽到他媽媽的名字，終於又多看了對方一眼。
大墨鏡花褲衩，板寸頭人字拖，一看就是個老渣男了。
金紫青決定不喜歡這男人，但是臉上卻是露出了無比真誠的笑容。
“君綾是誰呀，不認識。”
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張詎：“……”
這個小騙子。
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能被他這點小演技騙了？
“呵呵，不認識啊，也沒事，你是王海兒的兒子吧，我是王海兒的大哥，你管我叫大伯就行了。”
張詎笑呵呵的，還要伸手去拍金紫青的肩膀。
金紫青一個側身就避開了，丟給對方一個不屑的眼神。
“我信你個鬼，騙小孩呢！”
他也伸手，不過可不是學著對方要拍肩膀，而是扣向了對方的手臂，準備將人推出門外。
反正從白澤山出來的時候，他媽媽只和他說了他爸王海兒的事情，其他他沒聽說過的，一概不承認。
張詎看著那只手竟敢來推自己，也是笑了。
這不愧是王海兒的兒子，幹的事情都一個樣兒。
不過這小屁孩就想推動他，那可沒那麽容易。
張詎學著剛才金紫青的樣子，側身一讓，就讓過了對方的手。
金紫青推了個空不說，看對方的臉上，還露出一種你小樣不能拿我怎麽著的表情，本來沒有那麽想拿對方怎麽樣的想法，也變了味。
他堂堂白澤山小王子，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麽虧，修煉小天才，什麽時候被一個普通人類給看扁了。
金紫青那推了空的手一個回轉，再次扣向了對方的肩膀。
張詎輕笑一聲，伸手去擋。
轉瞬間，兩人你來我往就這麽打了起來。
大堂邊上的走道狹窄，也絲毫沒有影響兩人的發揮，一時之間，坐著吃飯的食客們，一個個都驚得張大了嘴。
他們這是看到了什麽？
這家火鍋店，難道還有武術表演？
金紫青和張詎打得難舍難分，金紫青發現，這個看著渾身上下寫著憊懶的中年男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強。
人類的捉妖師都這麽厲害的嗎？
砰。
兩個人動作幅度越來越大，擺在旁邊桌上的碗碟直接被打了下來，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砸掉的東西，那可都是錢啊。
金紫青立即停了手，要打可以，去外面打去。
這老渣男一看就沒有錢賠他。
張詎也跟著收了手，他的視線掃過店裏的食客，突然就和金紫青達成了共識。
這會兒也不是打架的時候。
看看那些普通的食客，看著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張詎輕咳了一聲，說：“你叫什麽名字，我……”
他的話沒說完，眉心便皺了起來，他的視線移向了金紫青的身後。
那裏，變回了人形的狐妖睜著血紅的眼睛，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狐妖被帶回來後，就交給了大鵝解毒。
大鵝把她帶到了樓上，這會兒毒解了，就醒了過來。
樓上沒有人在，她神智不清循著聲音走了下來。
妖與捉妖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就是天敵。
雖然張詎不是那種見妖就殺的捉妖師，但是一只看著明顯是到了離完全入魔只剩下最後一步的妖怪，張詎可不會留情。
從進門開始，一直懶洋洋的男人，終於臉色嚴肅了起來。
淡淡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妖怪的靈覺讓狐妖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張詎的殺意。
血紅色的狐貍眼，一陣清明，一陣恍惚，然後就向著張詎撲了過去。
她身後三條長長的狐貍尾巴一下露了出來，尖牙與利齒，無一不在說明，這位難得一見的美女，不是個正常人。
啊啊啊！
店裏的其他客人，在經過了一瞬間的呆滯之後，頓時都尖叫了起來。
太可怕了，這到底是什麽啊！
而狐妖和張詎已經打了起來，一人一妖在火鍋店的半空中，打作一團。
狐妖受傷未愈，很快就落了下風。
要是換個時間地點，鑫紫青一點也不想去管這一人一妖的事情，但是這是在他的店裏，狐妖又是他救回來的，說什麽，也不能就這麽看著。
於是，他也加入了戰局，他從手鐲裏拿出長刀，沖著兩人就砍了過去。
金紫青絕對是帶著一股兇狠勁砍過去的，張詎的眼角餘光一閃，伸出去的手立即收了回來，往旁邊一避。
狐妖卻是失了神智，不管不顧轉而沖著金紫青撲了過來。
金紫青沒想真的傷了她，一個閃身讓到了她的身後，右手刀交到左手，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後脖頸，然後一抖。
袁柳一下子就變回了大狐貍的原型。
哇啊啊啊啊啊！
那些已經嚇得躲到了桌子底下尖叫的人，再一次被嚇到了。
好大一個活人，竟然變成了一個狐貍？
救命！
他們到底是看到了什麽，來到了什麽地方！
金紫青抓到了狐妖，重新落到了地上，聽到這些尖叫聲，眉頭微皺，一甩手腕，就將刀收了起來。
輕輕一個響指。
整個荷塘月色，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如水波蕩漾，在空氣中泛起看不見的漣漪。
那些鉆在桌底的人，整齊地楞住，兩秒之後，又齊齊擡頭。
“咦，我為什麽會在桌子底下？”
一轉頭，發現不僅自己桌，旁邊桌的人全都在桌子底下。
所有人都懵了。
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為什麽完全想不起來？
“難道剛才是地震了？”
除了這個理由，再想不出來為什麽所有人吃著飯都鉆到了桌子底下。
難不成鬧鬼了？
但是這燈火通明的，店裏播著輕松愉快的音樂，服務員們忙著手頭的事情。
一屋子的小貓歡快地跑來跑去。
食客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看著一切都很正常，又只好將這一份感覺壓了下去。
算了，還是吃火鍋吧。
荷塘月色的二樓。
金紫青拎著狐妖，跟著張詎，面對面而立。
張詎指了狐妖，說：“她入魔了，沒救了。”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動手。
入了魔的妖怪，最終會失去所有的神智，被天地所不容，註定了消散於雷劫之下。
而在這段時間裏，如果不先下手消滅了它們，它們在沒有神智的情況下，不知道會傷害多少無辜的人類。
金紫青當然知道。
入魔對於所有的妖怪來說，都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還有神智。”
金紫青看了一眼狐妖，這會兒，她的一只眼睛看著又恢覆了黑色，神智應該是回來了。
站在對面的張詎自然也看到了。
“她撐不了多久的。”
輕輕一聲嘆息，他活到這個年紀，已經看過太多的妖怪走到這一步，從來就沒有見過能從入魔狀態恢覆過來的。
金紫青雖然也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但是要讓他現在把狐妖交出去，那是根本不可能。
“她是我救回來的，在她完全失去理智之前，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她，你別想動她。”
高個的大男生，有著一雙格外漆黑的眼睛。
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得出來，他的堅定。
張詎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手腕上。
剛才他就看清楚裏，那裏戴著一只手鐲，是他曾經熟悉的，在君綾手上見到過的。
這是君綾和王海兒的孩子。
到底是好友之子。
張詎與金紫青對視了半分鐘之後，終於敗下陣來。
“行行行，你要養著就養著，反正也養不了多久了……這裏房間沒住滿吧，我原來常住的那間我看看，嗯，挺好，沒有人住，那我就住這一間了。”
金紫青一時之間，都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誒？”
什麽就住這裏了？
他將狐妖往旁邊的沙發上一扔，人就跟上了張詎。
“誰允許你住這裏了，你到底誰啊？”
張詎臉上又恢覆了他原有的憊懶。
“你找王海兒去，我住這兒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謔，這是你的房間？這小日子過得，你一個大男生，是不是有點過於精致了？”
他還欠欠地一間一間去開那些房間，看到金紫青那間無比“豪華”的房間裏，忍不住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金紫青再看他的時候，就仿佛看著一個老無賴。
他就知道他那個名義的親爸王海兒不是個東西，看看他交的朋友這德行，物以類聚，完全就說明了問題。
越看這人，越覺得牙癢癢，金紫青忍了兩秒，覺得自己多餘去忍。
伸手就拿了長刀出來，對著人就砍了過去。
“餵，臭老頭，你夠了啊。”
張詎早防著他呢，見他提刀來砍，一點也不意外，轉身就跑。
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臭小子，沒大沒小，我才多大，竟敢叫我老頭？小心我揍你屁股！”
這個老無賴！
金紫青一時之間，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在他身後追著又追不著。
他要停了往回走，這人就又沒事人一樣，溜溜達達跟在他身後走回來。
真是，沒完了！
金紫青從小到大，還真沒有被誰這麽氣過。
但是真打，人家也沒見得會輸給他，跑起來又快，比白澤山山澗裏的泥鰍還滑溜。
重新回到荷塘月色。
那一波客人已經吃完離開了，茅十和小黑、殷沅在那裏收拾桌子，打掃衛生。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殷沅和小老板說了一聲，就準備下班了。
等到出了門，她還在那裏奇怪。
跟著小老板身後的那個男人是誰來著？
她怎麽好像沒見過這人。
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得有點迷迷糊糊的，這時間過得太快了，一晃就下班了。
等到人都走了。
關了荷塘月色的大門，打烊收店。
金紫青沒有像之前那幾天一樣，立即上樓睡覺，他坐到了自己常坐的那張桌子前，一雙眼睛卻是狠狠瞪著跟著他進來的張詎。
大鵝也察覺到不對勁，立即站到了他旁邊，和他一起狠狠瞪著人。
“你是哪裏來的混蛋，一直跟著我們小青幹什麽？信不信我叨你幾個窟窿！”
他撲騰著翅膀，一臉兇狠。
張詎聽懂了它的話，但又像是從一個耳朵進，從另一個耳朵裏出了。
他熟悉的看向了放酒和飲料的櫃子，自己過去隨手拿了一瓶。
“哦？正好我缺個鐵鍋燉大鵝下酒。”
說著，還朝著大鵝勾了下手指。
可把大鵝給氣得不輕，要不是金紫青眼明手快按住了它，它真得沖上去和人拼命去了。
而一邊的茅十已經嚇得快飛了，要不是小黑傻站在那裏，就是不動，他早拉了自家小孫子就跑沒影了。
這可是張詎！
是海城最厲害的捉妖師啊！
茅十就算再沒見識，再不與外界接觸，對於海城妖怪中“人氣”最高的捉妖師，他還是聽說過的。
不過他也是真不知道，這一位竟然和他家老板是朋友。
以前那些年也從來沒有見過他上門，這會兒老板不在，他怎麽就來了！
茅十在瑟瑟發抖。
金紫青在瞪著人生氣。
店裏的氣氛實在稱不上多好，然後狐妖這個時候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身上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大鵝還是十分厲害的。
她看了一眼張詎，此時已經恢覆了清醒的她，對於這位捉妖師也實在是忌憚得很。
她在來海城之前，就有聽說過張詎的名字。
沒想到，卻在這個地方，這種情況下遇上了。
張詎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動手的意思。
狐妖走到金紫青的面前，說：“小老板，我有個事情請你幫忙，不是和入魔相關的事……我想見一個人最後一面，就在這裏，可以嗎？”
她現在的情況，走出荷塘月色，說不定小命就沒了。
金紫青幫了她兩次，她現在也只能將希望寄於他的身上。
在狐妖哀求的視線裏，金紫青點了頭。
“謝謝小老板了。”
狐妖輕輕一笑，拿出了手機，發了條微信。
對方幾乎是秒回，一來一往幾次之後，狐妖將手機放下，坐在那裏靜靜地等著。
也許是狐妖的表情太過平淡，金紫青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等人的時間，閑著也是閑著，狐妖那樣子看著前兩次來店裏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也可能是接下來要來的人，對她來說太過重要。
她在那裏靜坐了一會兒，發了一會兒呆，也站起來去拿了一瓶酒。
“要來一點嗎？”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了，這才擡頭問金紫青。
金紫青搖了一下頭。
酒他喝過，味道一般，並沒有讓他怎麽喜歡，還不如可樂和雪碧更得他心。
袁柳也不在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夜晚，等人，酒精。
讓她產生了傾述欲，如果她再不說點什麽，也許等她和那個人都死了，那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的故事的。
“大概是十五年前吧，我認識了一個人類女孩，她叫穗穗，她是一個很漂亮溫柔的女孩子，真正的那種……”
不是她這種狐妖化形後學出來的人類樣子。
袁柳看著坐在面前金紫青，仿佛他是一個充滿了好奇，但是又不多話的，最好的傾聽者。
“本來只是普通的相遇，我喜歡她溫溫柔柔的樣子，她也只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姐姐，直到有一次，不小心被她看到了我化成原型的樣子。
“這種事情其實不少見，一般也不過是消除人類的記憶，這是所有妖怪最常做的事情。
“但是她的反應讓我沒有那麽做，她真的很溫柔，反而害怕會嚇到我，故意地狠狠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然後裝成了失憶。
“在那以後，我對她產生了一點即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的想法，相處得久了之後，慢慢也真的變成了朋友。
“她後來成了一個厲害的畫家，遇到了喜歡的男人，戀愛結婚，但是她的身體很差，我想盡了辦法，也沒有能救得了她，她只剩下半個月的生命了，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愛的那個男人，她希望我能在她死後，變成她的樣子，繼承照顧他。”
可惜，現在看來，她反而要在她的前面離開這世間了。
金紫青眨巴著眼睛，聽著她說完。
人類的故事他聽得、看得多了，再離奇，對他來說也就是個遙遠的故事。
和妖怪總覺得離得很遠。
這只狐妖還真是只奇怪的妖怪。
金紫青並不怎麽能理解狐妖的感情，不過他只是靜靜地聽著，知道那個叫穗穗的人類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穗穗來得很快，在狐妖說完沒多久之後，她就敲開了荷塘月色的門。
那真的就是一個一眼看著就覺得溫柔的女人。
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看得出來她的身體是真的不太好，夏日的夜晚，她的肩上還披了一塊真絲的圍巾。
穗穗一進門，視線就在店裏找了起來，落到袁柳身上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
而店裏除了袁柳之外的人，她在打量了一眼之後，並沒有在意。
“柳柳，你怎麽這個時候找我？”
她看到袁柳對著她招手，立即走到了她的身邊。
金紫青在人進來的時候，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要還坐在vip席位看八卦，就顯得十分像是一顆電燈泡了。
他換了一桌，大鵝也跟著換了一桌，茅十和小黑也跟著坐了過來。
張詎在看了他們一眼後，拎著他的酒瓶子也坐了過來。
金紫青十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過來湊什麽熱鬧。
張詎卻是一點也不介意，反而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包花生米，示意一起吃。
吃瓜的時候，總得配點什麽才好。
隔壁桌的生離死別，似乎一點也沒放在他的心上。
這讓金紫青又白了他一眼，用眼神罵了一句，冷血無情的老無賴。
張詎也一點不在意。
袁柳看到自己約的人，就笑了起來。
“穗穗來了，快點來坐，都有點晚了，叫你出來，你還沒有睡下吧？”
穗穗一坐下，眼神就在袁柳的臉上和身。
“還沒睡呢，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臉色看著怎麽有點白？”
她自己的臉色看著也不太好，但是一來就註意到了對方與平日裏的不同。
袁柳笑笑，眼神在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與她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溫柔，又有一些不同。
袁柳說：“妖怪還能有哪裏不舒服，我沒有讓別人不舒服，就很好了。”
果然，穗穗一聽這話就跟著笑了起來。
是啊，她總是忘了眼前的人，其實是一只大妖來著，不是她這樣脆弱的普通人可比的。
袁柳又說：“今晚的夜色格外漂亮，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初見的那一次，好像也是夏天的晚上。”
穗穗聽著她說話，表情很專註，漸漸又變得有點忍不住。
“柳柳，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冬天，冬至下雪的那一天。”
要不是真忍不住，她都不想拆穿這只見忘的狐貍。
袁柳歪了一下頭：“啊？是冬天嗎，我記錯了？”
穗穗微嗔地看了她一眼：“……我真是服了你了，妖怪的記性都這麽不好的嗎？”
袁柳笑了起來，說：“我這不是年紀大了嘛，記憶力肯定沒有你好。”
也不管是信還是不信，穗穗只是跟著她一起笑。
兩人不由就說起了最初認識的時候的一些事情，兩個人邊說邊敵，仿佛那些最不起眼的事情，都有多好玩兒似的。
金紫青聽到後來，突然打了個哈欠。
大鵝一看，立即說：“困了嗎？困了就去睡覺吧，反正看她們聊天也沒什麽意思。”
金紫青“嗯”了一聲，剛想要站起來，坐旁邊的張詎哼了一聲。
“什麽也不懂的小妖怪。”
換任何一個人說這話，金紫青可能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換成了張詎，不知道為什麽他就牙癢癢，很想回懟兩句。
可能就是所謂的天生氣場不合。
金紫青心說，妖與人之間肯定是講一個緣分的，看看人家狐妖和人類之間的那點小友情，多感人。
再看看這捉妖師，真是一看就煩。
怪不得也選了這麽個討妖厭的職業身份。
這兩人說話的時候，像是張開了什麽結界似的，聲音並沒有傳入到旁邊人的耳中。
而袁柳和穗穗已經聊到了當初兩人下廚房，就做個番茄炒蛋，卻差點把廚房炸了的事情。
“說起來，還真有點懷念那個時候。”
穗穗感嘆了一句，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健康的人，能夠跑跑跳跳，還無憂無慮。
沒有任何人與妖，能夠坦然面對死亡。
袁柳不想死，她知道穗穗也不想死。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她們自己能決定的。
眨了一下眼睛，袁柳將湧上來的情緒硬壓了下去。
“小老板，能給我們炒個番茄炒蛋嗎？”
金紫青本來要走了，一聽到客人點單了，那點兒困意，直接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今晚上那個辣鍋鍋底實在是刺激到他了。
他就不相信自己的手藝能差成那樣，明明都是照著食譜做的。
是妖怪，絕對不承認自己不行。
“稍等，馬上就好！”
金紫青應了一聲，站起來就往後廚走。
張詎不太理解這小妖怪突然就往上揚起來的情緒。
“他怎麽了？”
回答他的是，是茅十拉著小黑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們才不要和捉妖師單獨待在一起。
嘖。
張詎搖了一下頭，這些沒用的小妖怪。
金紫青進了廚房，說起番茄炒蛋，他都不需要去刷教程，直接就能做。
這不就是全天下最簡單的菜了麽？
長了手就會做的那種！
廚房裏食材都是現成的，金紫青隨手拿了一口鍋出來，架在竈上，點火倒油。
拿三個雞蛋，放在碗裏打碎，往鍋裏一倒，嘰呱一陣亂響，翻炒結束。
再拿兩個番茄，在水裏一洗，往空中一扔，拿刀一切，等它們掉進鍋裏的時候，正好每一個都均勻地被切成了八瓣。
再翻炒，加水，煮透，加調料。
完美起鍋。
金紫青把盤子拿到自己面前，輕輕嗅了嗅，這香味是真不錯。
這次真的煮得再完美不過，沒有焦掉，沒有變成一坨，看著聞著，都是色香味俱全。
果然，他的手藝沒有那麽差。
經過幾個全程圍觀的人與妖面前時，他還得意地對著他們眨了眨眼。
“我剛才的動作，是不是特別地帥氣？”
大鵝拼命鼓掌：“太帥了，小青，嗚嗚嗚，簡直不能更帥了，我覺得你就是天生當廚師的料。”
張詎和茅十、小黑齊齊看了它一眼。
等到金紫青仰著頭，挺著胸出去上菜，張詎走到剛才被金紫青擺弄過的那一堆調味料前。
他拿起其中一罐看了一眼，那個顆粒，是糖吧？
而那個罐子上，還貼了一個大大的糖字，生怕自己突然不認得字了，張詎拿手捏了一點放進嘴裏。
果然是甜滋滋的味道。
張詎：“……”
他沒記錯的話，剛才那位小朋友，可是加了足以致死的量。
“他的廚藝，誰教的？”
張詎回頭，王海兒那可是天生的廚師，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一絕，而君綾雖然不怎麽進廚房，但是也不是這個風格的廚房殺手。
這小子的廚藝，簡直和他有得一拼，不，應該是比他更甚。
他得服輸。
“關你什麽事，吃飽了管那麽多！”
大鵝嘎了一聲，一扭頭，才懶得理會兒張詎。
他家小青就是最棒的，輸不到這個臭男人來鄙視。
要不是打不過，它現在就沖過去叨他屁股！
荷塘月色的大堂。
金紫青將那盤子番茄炒蛋端了上去，袁柳已經拿了一瓶橙汁，給對方倒了一杯。
“謝謝。”
袁柳對著金紫青道謝，她再轉頭，要對著穗穗說什麽的時候，對方的手機響了起來。
穗穗看著來電人的名字，臉上立即露出一個格外甜美的笑容。
“餵，天哥……啊，你來接我了啊，可是，我和柳柳還沒有聊完……這樣，好吧……”
等到穗穗掛了電話，看向袁柳的時候，滿臉都是抱歉。
“對不起啊，柳柳，天哥說太晚了，他有點生氣，我們改天再聚好嗎？”
袁柳的視線在那盤番茄炒蛋上停了兩秒，擡頭的時候，又變成了與對方同款的微笑。
“沒事，是挺晚了，你先回去吧。”
穗穗顯然是覺得很愧疚，站起來的時候，還一直拉著袁柳的手臂，對著她撒嬌。
兩個人還沒走出荷塘月色，大門就再次打開了，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走了進來。
“天哥。”
穗穗迎了上去，對方也伸手摟住了她。
“柳柳，不好意思啊，今天穗穗就說她有點不舒服，我們早點回去休息了，改天你來家裏再聊吧，吃的喝的，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你們可以徹夜長談。”
男人的眼神落在袁柳的身上，視線不自覺地上下掃過。
袁柳沒有註意到這些，她的註意力都在穗穗的身上。
直到將人送出荷塘月色，目送著人離去，她才又回到剛才的那張桌前。
菜還冒著熱氣，但是人已經走了。
她看了幾秒，眼中隱隱有紅光閃過，然後她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的番茄。
坐在旁邊桌正自無聊的金紫青，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
他的視線隨著狐妖的動作，小幅度地移動。
然後，一雙眼睛充滿了期待。
狐妖還沒嚼：“……嘔！”
這什麽玩意兒！
這句發自靈魂的發問，仿佛已經成了在荷塘月色吃東西的必備用詞。
就算是心裏有再多無法用語言一一表述出來的情緒，這會兒也給這盤番茄炒蛋給幹沒了。
金紫青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有這麽難吃嗎？”
他就差要拍桌子起來了。
純不服氣的。
“有。”
回答他的是張詎，這位寸頭大叔是真敢說實話。
金紫青現在不能打狐妖，打個老無賴他還需要猶豫嗎？
二話不說，一把拿出長刀，對著人就沖了過去。
兩人頓時又打了起來。
身邊沒了其他人，袁柳也不知道要以一種什麽樣的表情坐在這裏。
她在幹什麽？
她要幹什麽？
都是要歸於死亡的人與妖，還惦記著活人的事情幹什麽？
那和她們又有什麽關系？
袁柳重新夾了一筷子番茄放入嘴裏。
番茄和雞蛋的味道很濃郁，甜到發苦的味道在口腔裏炸開，伸著舌頭分辨了兩下，很快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甜還是苦了。
那舌頭都感覺不是她的了。
等到金紫青和張詎打完架，她已經默默將一盤子番茄炒蛋全吃了個幹凈。
看到金紫青走過來，袁柳擡頭，微笑：“謝謝你啊，小老板，這個東西，我沒有用了，還是送給你吧，與其等我死了便宜了別人，你拿著隨便幹什麽都行。”
她將身上的那個水晶瓶再次拿了出來，隨手扔了過去。
金紫青伸手一接，靈泉水這個東西，雖然稀罕，但是對他並沒有什麽用。
但是看狐妖一副準備等死的樣子，他也不再說什麽，直接收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的狐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哪裏也沒去，轉身上了荷塘月色的屋頂，化作原型，對著天上的明月尖尖地叫了起來。
淒涼、哀怨，又絕望。
金紫青和張詎一起跟著出來，擡頭望向屋頂。
然後就看到一只巨大的三尾狐貍，迎著如練月光，長長的三尾抖動，掙紮，在看著她的人，都以為她快要完全入魔時，陡然間變成了九尾。
九尾妖狐！
金紫青站在荷塘月色的大門前，擡著頭，張大了嘴。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這麽漂亮的狐貍，那九條又大又長的尾巴，仿佛遮蔽了半片夜空。
就連正準備要出手的張詎都張大了嘴。
這狐妖，不僅沒有入魔，竟然還進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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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對視。
金紫青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男人的與眾不同，而張詎也感覺到了金紫青身上的妖氣。
“先生，是一位嗎？”
殷沅看到小老板和這個男人奇怪的對視，似乎要一眼萬年了，趕緊走了過去。
張詎看了一眼，這店裏也就這麽一個正常的服務員，其他那幾個……
“不用招呼我，我來找你們老板，王海兒，他人呢？”
說著，他就往店裏又走了兩步。
殷沅想要攔他，但是對方看著是一個懶散的大叔，走近了才發現，對方足有185左右的身高，看著挺瘦，但肩寬腿長，一身緊實的肌肉，絕對不是她能攔得住的。
這感覺都不是個健身教練，更像是個練拳擊的。
對於王海兒這個大老板，殷沅還是知道的，畢竟她在對面火鍋店上班也有一段時間了，這對門的冤家同行，她還知道一點。
但是大老板現在去了哪裏，她是真的不知道。
殷沅只好拿眼去看小老板。
這人來找小老板他爸的，照理應該是認識的吧？
金紫青當然是不認識對方，他連自己親爸都不認識，更別說什麽親爸的親朋好友了。
“他不在，要三個月後回來。”
金紫青看著人走近，他的個子也算是高的，但是在這人面前，絲毫沒有優勢。
張詎走近了打量著金紫青的臉，這是一張十分陌生的臉，完全沒有印象。
和記憶裏的故人也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你是誰？我不記得見過你。”
張詎問道，他的眼神裏帶著某種壓迫，要是換一個人，估計就要被他的氣勢嚇到了。
金紫青卻是絲毫沒有感覺到那一份壓迫感，他毫不在意地說：“金紫青，王海兒他兒子兼債主，來找他拿東西的，拿完就走，你不用在意我。”
說是兒子兼債主，但是從語氣裏聽著後者的關系似乎更加靠譜一些。
張詎則是在他說出那個關系之後，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還真是王海兒的兒子？
“你媽是君綾？”
他脫口問了出來。
金紫青聽到他媽媽的名字，終於又多看了對方一眼。
大墨鏡花褲衩，板寸頭人字拖，一看就是個老渣男了。
金紫青決定不喜歡這男人，但是臉上卻是露出了無比真誠的笑容。
“君綾是誰呀，不認識。”
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張詎：“……”
這個小騙子。
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能被他這點小演技騙了？
“呵呵，不認識啊，也沒事，你是王海兒的兒子吧，我是王海兒的大哥，你管我叫大伯就行了。”
張詎笑呵呵的，還要伸手去拍金紫青的肩膀。
金紫青一個側身就避開了，丟給對方一個不屑的眼神。
“我信你個鬼，騙小孩呢！”
他也伸手，不過可不是學著對方要拍肩膀，而是扣向了對方的手臂，準備將人推出門外。
反正從白澤山出來的時候，他媽媽只和他說了他爸王海兒的事情，其他他沒聽說過的，一概不承認。
張詎看著那只手竟敢來推自己，也是笑了。
這不愧是王海兒的兒子，幹的事情都一個樣兒。
不過這小屁孩就想推動他，那可沒那麽容易。
張詎學著剛才金紫青的樣子，側身一讓，就讓過了對方的手。
金紫青推了個空不說，看對方的臉上，還露出一種你小樣不能拿我怎麽著的表情，本來沒有那麽想拿對方怎麽樣的想法，也變了味。
他堂堂白澤山小王子，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麽虧，修煉小天才，什麽時候被一個普通人類給看扁了。
金紫青那推了空的手一個回轉，再次扣向了對方的肩膀。
張詎輕笑一聲，伸手去擋。
轉瞬間，兩人你來我往就這麽打了起來。
大堂邊上的走道狹窄，也絲毫沒有影響兩人的發揮，一時之間，坐著吃飯的食客們，一個個都驚得張大了嘴。
他們這是看到了什麽？
這家火鍋店，難道還有武術表演？
金紫青和張詎打得難舍難分，金紫青發現，這個看著渾身上下寫著憊懶的中年男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強。
人類的捉妖師都這麽厲害的嗎？
砰。
兩個人動作幅度越來越大，擺在旁邊桌上的碗碟直接被打了下來，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砸掉的東西，那可都是錢啊。
金紫青立即停了手，要打可以，去外面打去。
這老渣男一看就沒有錢賠他。
張詎也跟著收了手，他的視線掃過店裏的食客，突然就和金紫青達成了共識。
這會兒也不是打架的時候。
看看那些普通的食客，看著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張詎輕咳了一聲，說：“你叫什麽名字，我……”
他的話沒說完，眉心便皺了起來，他的視線移向了金紫青的身後。
那裏，變回了人形的狐妖睜著血紅的眼睛，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狐妖被帶回來後，就交給了大鵝解毒。
大鵝把她帶到了樓上，這會兒毒解了，就醒了過來。
樓上沒有人在，她神智不清循著聲音走了下來。
妖與捉妖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就是天敵。
雖然張詎不是那種見妖就殺的捉妖師，但是一只看著明顯是到了離完全入魔只剩下最後一步的妖怪，張詎可不會留情。
從進門開始，一直懶洋洋的男人，終於臉色嚴肅了起來。
淡淡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妖怪的靈覺讓狐妖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張詎的殺意。
血紅色的狐貍眼，一陣清明，一陣恍惚，然後就向著張詎撲了過去。
她身後三條長長的狐貍尾巴一下露了出來，尖牙與利齒，無一不在說明，這位難得一見的美女，不是個正常人。
啊啊啊！
店裏的其他客人，在經過了一瞬間的呆滯之後，頓時都尖叫了起來。
太可怕了，這到底是什麽啊！
而狐妖和張詎已經打了起來，一人一妖在火鍋店的半空中，打作一團。
狐妖受傷未愈，很快就落了下風。
要是換個時間地點，鑫紫青一點也不想去管這一人一妖的事情，但是這是在他的店裏，狐妖又是他救回來的，說什麽，也不能就這麽看著。
於是，他也加入了戰局，他從手鐲裏拿出長刀，沖著兩人就砍了過去。
金紫青絕對是帶著一股兇狠勁砍過去的，張詎的眼角餘光一閃，伸出去的手立即收了回來，往旁邊一避。
狐妖卻是失了神智，不管不顧轉而沖著金紫青撲了過來。
金紫青沒想真的傷了她，一個閃身讓到了她的身後，右手刀交到左手，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後脖頸，然後一抖。
袁柳一下子就變回了大狐貍的原型。
哇啊啊啊啊啊！
那些已經嚇得躲到了桌子底下尖叫的人，再一次被嚇到了。
好大一個活人，竟然變成了一個狐貍？
救命！
他們到底是看到了什麽，來到了什麽地方！
金紫青抓到了狐妖，重新落到了地上，聽到這些尖叫聲，眉頭微皺，一甩手腕，就將刀收了起來。
輕輕一個響指。
整個荷塘月色，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如水波蕩漾，在空氣中泛起看不見的漣漪。
那些鉆在桌底的人，整齊地楞住，兩秒之後，又齊齊擡頭。
“咦，我為什麽會在桌子底下？”
一轉頭，發現不僅自己桌，旁邊桌的人全都在桌子底下。
所有人都懵了。
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為什麽完全想不起來？
“難道剛才是地震了？”
除了這個理由，再想不出來為什麽所有人吃著飯都鉆到了桌子底下。
難不成鬧鬼了？
但是這燈火通明的，店裏播著輕松愉快的音樂，服務員們忙著手頭的事情。
一屋子的小貓歡快地跑來跑去。
食客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看著一切都很正常，又只好將這一份感覺壓了下去。
算了，還是吃火鍋吧。
荷塘月色的二樓。
金紫青拎著狐妖，跟著張詎，面對面而立。
張詎指了狐妖，說：“她入魔了，沒救了。”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動手。
入了魔的妖怪，最終會失去所有的神智，被天地所不容，註定了消散於雷劫之下。
而在這段時間裏，如果不先下手消滅了它們，它們在沒有神智的情況下，不知道會傷害多少無辜的人類。
金紫青當然知道。
入魔對於所有的妖怪來說，都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還有神智。”
金紫青看了一眼狐妖，這會兒，她的一只眼睛看著又恢覆了黑色，神智應該是回來了。
站在對面的張詎自然也看到了。
“她撐不了多久的。”
輕輕一聲嘆息，他活到這個年紀，已經看過太多的妖怪走到這一步，從來就沒有見過能從入魔狀態恢覆過來的。
金紫青雖然也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但是要讓他現在把狐妖交出去，那是根本不可能。
“她是我救回來的，在她完全失去理智之前，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她，你別想動她。”
高個的大男生，有著一雙格外漆黑的眼睛。
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得出來，他的堅定。
張詎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手腕上。
剛才他就看清楚裏，那裏戴著一只手鐲，是他曾經熟悉的，在君綾手上見到過的。
這是君綾和王海兒的孩子。
到底是好友之子。
張詎與金紫青對視了半分鐘之後，終於敗下陣來。
“行行行，你要養著就養著，反正也養不了多久了……這裏房間沒住滿吧，我原來常住的那間我看看，嗯，挺好，沒有人住，那我就住這一間了。”
金紫青一時之間，都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誒？”
什麽就住這裏了？
他將狐妖往旁邊的沙發上一扔，人就跟上了張詎。
“誰允許你住這裏了，你到底誰啊？”
張詎臉上又恢覆了他原有的憊懶。
“你找王海兒去，我住這兒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謔，這是你的房間？這小日子過得，你一個大男生，是不是有點過於精致了？”
他還欠欠地一間一間去開那些房間，看到金紫青那間無比“豪華”的房間裏，忍不住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金紫青再看他的時候，就仿佛看著一個老無賴。
他就知道他那個名義的親爸王海兒不是個東西，看看他交的朋友這德行，物以類聚，完全就說明了問題。
越看這人，越覺得牙癢癢，金紫青忍了兩秒，覺得自己多餘去忍。
伸手就拿了長刀出來，對著人就砍了過去。
“餵，臭老頭，你夠了啊。”
張詎早防著他呢，見他提刀來砍，一點也不意外，轉身就跑。
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臭小子，沒大沒小，我才多大，竟敢叫我老頭？小心我揍你屁股！”
這個老無賴！
金紫青一時之間，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在他身後追著又追不著。
他要停了往回走，這人就又沒事人一樣，溜溜達達跟在他身後走回來。
真是，沒完了！
金紫青從小到大，還真沒有被誰這麽氣過。
但是真打，人家也沒見得會輸給他，跑起來又快，比白澤山山澗裏的泥鰍還滑溜。
重新回到荷塘月色。
那一波客人已經吃完離開了，茅十和小黑、殷沅在那裏收拾桌子，打掃衛生。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殷沅和小老板說了一聲，就準備下班了。
等到出了門，她還在那裏奇怪。
跟著小老板身後的那個男人是誰來著？
她怎麽好像沒見過這人。
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得有點迷迷糊糊的，這時間過得太快了，一晃就下班了。
等到人都走了。
關了荷塘月色的大門，打烊收店。
金紫青沒有像之前那幾天一樣，立即上樓睡覺，他坐到了自己常坐的那張桌子前，一雙眼睛卻是狠狠瞪著跟著他進來的張詎。
大鵝也察覺到不對勁，立即站到了他旁邊，和他一起狠狠瞪著人。
“你是哪裏來的混蛋，一直跟著我們小青幹什麽？信不信我叨你幾個窟窿！”
他撲騰著翅膀，一臉兇狠。
張詎聽懂了它的話，但又像是從一個耳朵進，從另一個耳朵裏出了。
他熟悉的看向了放酒和飲料的櫃子，自己過去隨手拿了一瓶。
“哦？正好我缺個鐵鍋燉大鵝下酒。”
說著，還朝著大鵝勾了下手指。
可把大鵝給氣得不輕，要不是金紫青眼明手快按住了它，它真得沖上去和人拼命去了。
而一邊的茅十已經嚇得快飛了，要不是小黑傻站在那裏，就是不動，他早拉了自家小孫子就跑沒影了。
這可是張詎！
是海城最厲害的捉妖師啊！
茅十就算再沒見識，再不與外界接觸，對於海城妖怪中“人氣”最高的捉妖師，他還是聽說過的。
不過他也是真不知道，這一位竟然和他家老板是朋友。
以前那些年也從來沒有見過他上門，這會兒老板不在，他怎麽就來了！
茅十在瑟瑟發抖。
金紫青在瞪著人生氣。
店裏的氣氛實在稱不上多好，然後狐妖這個時候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身上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大鵝還是十分厲害的。
她看了一眼張詎，此時已經恢覆了清醒的她，對於這位捉妖師也實在是忌憚得很。
她在來海城之前，就有聽說過張詎的名字。
沒想到，卻在這個地方，這種情況下遇上了。
張詎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動手的意思。
狐妖走到金紫青的面前，說：“小老板，我有個事情請你幫忙，不是和入魔相關的事……我想見一個人最後一面，就在這裏，可以嗎？”
她現在的情況，走出荷塘月色，說不定小命就沒了。
金紫青幫了她兩次，她現在也只能將希望寄於他的身上。
在狐妖哀求的視線裏，金紫青點了頭。
“謝謝小老板了。”
狐妖輕輕一笑，拿出了手機，發了條微信。
對方幾乎是秒回，一來一往幾次之後，狐妖將手機放下，坐在那裏靜靜地等著。
也許是狐妖的表情太過平淡，金紫青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等人的時間，閑著也是閑著，狐妖那樣子看著前兩次來店裏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也可能是接下來要來的人，對她來說太過重要。
她在那裏靜坐了一會兒，發了一會兒呆，也站起來去拿了一瓶酒。
“要來一點嗎？”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了，這才擡頭問金紫青。
金紫青搖了一下頭。
酒他喝過，味道一般，並沒有讓他怎麽喜歡，還不如可樂和雪碧更得他心。
袁柳也不在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夜晚，等人，酒精。
讓她產生了傾述欲，如果她再不說點什麽，也許等她和那個人都死了，那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的故事的。
“大概是十五年前吧，我認識了一個人類女孩，她叫穗穗，她是一個很漂亮溫柔的女孩子，真正的那種……”
不是她這種狐妖化形後學出來的人類樣子。
袁柳看著坐在面前金紫青，仿佛他是一個充滿了好奇，但是又不多話的，最好的傾聽者。
“本來只是普通的相遇，我喜歡她溫溫柔柔的樣子，她也只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姐姐，直到有一次，不小心被她看到了我化成原型的樣子。
“這種事情其實不少見，一般也不過是消除人類的記憶，這是所有妖怪最常做的事情。
“但是她的反應讓我沒有那麽做，她真的很溫柔，反而害怕會嚇到我，故意地狠狠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然後裝成了失憶。
“在那以後，我對她產生了一點即覺得好笑，又覺得有趣的想法，相處得久了之後，慢慢也真的變成了朋友。
“她後來成了一個厲害的畫家，遇到了喜歡的男人，戀愛結婚，但是她的身體很差，我想盡了辦法，也沒有能救得了她，她只剩下半個月的生命了，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愛的那個男人，她希望我能在她死後，變成她的樣子，繼承照顧他。”
可惜，現在看來，她反而要在她的前面離開這世間了。
金紫青眨巴著眼睛，聽著她說完。
人類的故事他聽得、看得多了，再離奇，對他來說也就是個遙遠的故事。
和妖怪總覺得離得很遠。
這只狐妖還真是只奇怪的妖怪。
金紫青並不怎麽能理解狐妖的感情，不過他只是靜靜地聽著，知道那個叫穗穗的人類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穗穗來得很快，在狐妖說完沒多久之後，她就敲開了荷塘月色的門。
那真的就是一個一眼看著就覺得溫柔的女人。
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看得出來她的身體是真的不太好，夏日的夜晚，她的肩上還披了一塊真絲的圍巾。
穗穗一進門，視線就在店裏找了起來，落到袁柳身上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
而店裏除了袁柳之外的人，她在打量了一眼之後，並沒有在意。
“柳柳，你怎麽這個時候找我？”
她看到袁柳對著她招手，立即走到了她的身邊。
金紫青在人進來的時候，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要還坐在vip席位看八卦，就顯得十分像是一顆電燈泡了。
他換了一桌，大鵝也跟著換了一桌，茅十和小黑也跟著坐了過來。
張詎在看了他們一眼後，拎著他的酒瓶子也坐了過來。
金紫青十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過來湊什麽熱鬧。
張詎卻是一點也不介意，反而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包花生米，示意一起吃。
吃瓜的時候，總得配點什麽才好。
隔壁桌的生離死別，似乎一點也沒放在他的心上。
這讓金紫青又白了他一眼，用眼神罵了一句，冷血無情的老無賴。
張詎也一點不在意。
袁柳看到自己約的人，就笑了起來。
“穗穗來了，快點來坐，都有點晚了，叫你出來，你還沒有睡下吧？”
穗穗一坐下，眼神就在袁柳的臉上和身。
“還沒睡呢，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臉色看著怎麽有點白？”
她自己的臉色看著也不太好，但是一來就註意到了對方與平日裏的不同。
袁柳笑笑，眼神在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與她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溫柔，又有一些不同。
袁柳說：“妖怪還能有哪裏不舒服，我沒有讓別人不舒服，就很好了。”
果然，穗穗一聽這話就跟著笑了起來。
是啊，她總是忘了眼前的人，其實是一只大妖來著，不是她這樣脆弱的普通人可比的。
袁柳又說：“今晚的夜色格外漂亮，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初見的那一次，好像也是夏天的晚上。”
穗穗聽著她說話，表情很專註，漸漸又變得有點忍不住。
“柳柳，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冬天，冬至下雪的那一天。”
要不是真忍不住，她都不想拆穿這只見忘的狐貍。
袁柳歪了一下頭：“啊？是冬天嗎，我記錯了？”
穗穗微嗔地看了她一眼：“……我真是服了你了，妖怪的記性都這麽不好的嗎？”
袁柳笑了起來，說：“我這不是年紀大了嘛，記憶力肯定沒有你好。”
也不管是信還是不信，穗穗只是跟著她一起笑。
兩人不由就說起了最初認識的時候的一些事情，兩個人邊說邊敵，仿佛那些最不起眼的事情，都有多好玩兒似的。
金紫青聽到後來，突然打了個哈欠。
大鵝一看，立即說：“困了嗎？困了就去睡覺吧，反正看她們聊天也沒什麽意思。”
金紫青“嗯”了一聲，剛想要站起來，坐旁邊的張詎哼了一聲。
“什麽也不懂的小妖怪。”
換任何一個人說這話，金紫青可能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換成了張詎，不知道為什麽他就牙癢癢，很想回懟兩句。
可能就是所謂的天生氣場不合。
金紫青心說，妖與人之間肯定是講一個緣分的，看看人家狐妖和人類之間的那點小友情，多感人。
再看看這捉妖師，真是一看就煩。
怪不得也選了這麽個討妖厭的職業身份。
這兩人說話的時候，像是張開了什麽結界似的，聲音並沒有傳入到旁邊人的耳中。
而袁柳和穗穗已經聊到了當初兩人下廚房，就做個番茄炒蛋，卻差點把廚房炸了的事情。
“說起來，還真有點懷念那個時候。”
穗穗感嘆了一句，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健康的人，能夠跑跑跳跳，還無憂無慮。
沒有任何人與妖，能夠坦然面對死亡。
袁柳不想死，她知道穗穗也不想死。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她們自己能決定的。
眨了一下眼睛，袁柳將湧上來的情緒硬壓了下去。
“小老板，能給我們炒個番茄炒蛋嗎？”
金紫青本來要走了，一聽到客人點單了，那點兒困意，直接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今晚上那個辣鍋鍋底實在是刺激到他了。
他就不相信自己的手藝能差成那樣，明明都是照著食譜做的。
是妖怪，絕對不承認自己不行。
“稍等，馬上就好！”
金紫青應了一聲，站起來就往後廚走。
張詎不太理解這小妖怪突然就往上揚起來的情緒。
“他怎麽了？”
回答他的是，是茅十拉著小黑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們才不要和捉妖師單獨待在一起。
嘖。
張詎搖了一下頭，這些沒用的小妖怪。
金紫青進了廚房，說起番茄炒蛋，他都不需要去刷教程，直接就能做。
這不就是全天下最簡單的菜了麽？
長了手就會做的那種！
廚房裏食材都是現成的，金紫青隨手拿了一口鍋出來，架在竈上，點火倒油。
拿三個雞蛋，放在碗裏打碎，往鍋裏一倒，嘰呱一陣亂響，翻炒結束。
再拿兩個番茄，在水裏一洗，往空中一扔，拿刀一切，等它們掉進鍋裏的時候，正好每一個都均勻地被切成了八瓣。
再翻炒，加水，煮透，加調料。
完美起鍋。
金紫青把盤子拿到自己面前，輕輕嗅了嗅，這香味是真不錯。
這次真的煮得再完美不過，沒有焦掉，沒有變成一坨，看著聞著，都是色香味俱全。
果然，他的手藝沒有那麽差。
經過幾個全程圍觀的人與妖面前時，他還得意地對著他們眨了眨眼。
“我剛才的動作，是不是特別地帥氣？”
大鵝拼命鼓掌：“太帥了，小青，嗚嗚嗚，簡直不能更帥了，我覺得你就是天生當廚師的料。”
張詎和茅十、小黑齊齊看了它一眼。
等到金紫青仰著頭，挺著胸出去上菜，張詎走到剛才被金紫青擺弄過的那一堆調味料前。
他拿起其中一罐看了一眼，那個顆粒，是糖吧？
而那個罐子上，還貼了一個大大的糖字，生怕自己突然不認得字了，張詎拿手捏了一點放進嘴裏。
果然是甜滋滋的味道。
張詎：“……”
他沒記錯的話，剛才那位小朋友，可是加了足以致死的量。
“他的廚藝，誰教的？”
張詎回頭，王海兒那可是天生的廚師，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一絕，而君綾雖然不怎麽進廚房，但是也不是這個風格的廚房殺手。
這小子的廚藝，簡直和他有得一拼，不，應該是比他更甚。
他得服輸。
“關你什麽事，吃飽了管那麽多！”
大鵝嘎了一聲，一扭頭，才懶得理會兒張詎。
他家小青就是最棒的，輸不到這個臭男人來鄙視。
要不是打不過，它現在就沖過去叨他屁股！
荷塘月色的大堂。
金紫青將那盤子番茄炒蛋端了上去，袁柳已經拿了一瓶橙汁，給對方倒了一杯。
“謝謝。”
袁柳對著金紫青道謝，她再轉頭，要對著穗穗說什麽的時候，對方的手機響了起來。
穗穗看著來電人的名字，臉上立即露出一個格外甜美的笑容。
“餵，天哥……啊，你來接我了啊，可是，我和柳柳還沒有聊完……這樣，好吧……”
等到穗穗掛了電話，看向袁柳的時候，滿臉都是抱歉。
“對不起啊，柳柳，天哥說太晚了，他有點生氣，我們改天再聚好嗎？”
袁柳的視線在那盤番茄炒蛋上停了兩秒，擡頭的時候，又變成了與對方同款的微笑。
“沒事，是挺晚了，你先回去吧。”
穗穗顯然是覺得很愧疚，站起來的時候，還一直拉著袁柳的手臂，對著她撒嬌。
兩個人還沒走出荷塘月色，大門就再次打開了，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走了進來。
“天哥。”
穗穗迎了上去，對方也伸手摟住了她。
“柳柳，不好意思啊，今天穗穗就說她有點不舒服，我們早點回去休息了，改天你來家裏再聊吧，吃的喝的，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你們可以徹夜長談。”
男人的眼神落在袁柳的身上，視線不自覺地上下掃過。
袁柳沒有註意到這些，她的註意力都在穗穗的身上。
直到將人送出荷塘月色，目送著人離去，她才又回到剛才的那張桌前。
菜還冒著熱氣，但是人已經走了。
她看了幾秒，眼中隱隱有紅光閃過，然後她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的番茄。
坐在旁邊桌正自無聊的金紫青，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
他的視線隨著狐妖的動作，小幅度地移動。
然後，一雙眼睛充滿了期待。
狐妖還沒嚼：“……嘔！”
這什麽玩意兒！
這句發自靈魂的發問，仿佛已經成了在荷塘月色吃東西的必備用詞。
就算是心裏有再多無法用語言一一表述出來的情緒，這會兒也給這盤番茄炒蛋給幹沒了。
金紫青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有這麽難吃嗎？”
他就差要拍桌子起來了。
純不服氣的。
“有。”
回答他的是張詎，這位寸頭大叔是真敢說實話。
金紫青現在不能打狐妖，打個老無賴他還需要猶豫嗎？
二話不說，一把拿出長刀，對著人就沖了過去。
兩人頓時又打了起來。
身邊沒了其他人，袁柳也不知道要以一種什麽樣的表情坐在這裏。
她在幹什麽？
她要幹什麽？
都是要歸於死亡的人與妖，還惦記著活人的事情幹什麽？
那和她們又有什麽關系？
袁柳重新夾了一筷子番茄放入嘴裏。
番茄和雞蛋的味道很濃郁，甜到發苦的味道在口腔裏炸開，伸著舌頭分辨了兩下，很快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甜還是苦了。
那舌頭都感覺不是她的了。
等到金紫青和張詎打完架，她已經默默將一盤子番茄炒蛋全吃了個幹凈。
看到金紫青走過來，袁柳擡頭，微笑：“謝謝你啊，小老板，這個東西，我沒有用了，還是送給你吧，與其等我死了便宜了別人，你拿著隨便幹什麽都行。”
她將身上的那個水晶瓶再次拿了出來，隨手扔了過去。
金紫青伸手一接，靈泉水這個東西，雖然稀罕，但是對他並沒有什麽用。
但是看狐妖一副準備等死的樣子，他也不再說什麽，直接收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的狐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哪裏也沒去，轉身上了荷塘月色的屋頂，化作原型，對著天上的明月尖尖地叫了起來。
淒涼、哀怨，又絕望。
金紫青和張詎一起跟著出來，擡頭望向屋頂。
然後就看到一只巨大的三尾狐貍，迎著如練月光，長長的三尾抖動，掙紮，在看著她的人，都以為她快要完全入魔時，陡然間變成了九尾。
九尾妖狐！
金紫青站在荷塘月色的大門前，擡著頭，張大了嘴。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這麽漂亮的狐貍，那九條又大又長的尾巴，仿佛遮蔽了半片夜空。
就連正準備要出手的張詎都張大了嘴。
這狐妖，不僅沒有入魔，竟然還進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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