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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興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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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興臨寺

皇帝派去的人自然沒有找到殷正堯,他搖身一變,已經恢覆了年輕時的模樣,身著黑紅相間繡著龍紋的官袍,頭上戴著十二旒冕,做回了陰天子。

此間事了,老莫帶著舒黎游歷天下,順便教他如何窺探天機,而施慈也將繼續自己的封神之路。

臨走之前他曾問過老莫,在皇帝面前道破大洲的運道,於他而言有沒有損害,老莫只是滿不在乎的揮揮手:“大周的結局已經定下,哪怕知道了結局也無法更改命數,既然無法更改,那便不會有因果反噬己身。”

大周的國運像是一個木桶忽然被抽掉一根木條,換上一根比其他木條更矮的東西,根本無法阻擋其中的水流失,最多只是能延緩一下木桶中水幹涸的速度。

舒黎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沈默了一段時間,但他也知道大周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實際上已經在走下坡路。

他看過那麽多史書,自然知道沒有哪個王朝能千秋萬代,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要百姓能過好日子,他們並不在意皇位上坐著的人是誰。

可是他身為大周的太子,難免對自己的國家懷有希冀,哪怕知道這份期待註定一場空。

皇帝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過他好在願意為陸家平反,願意承認自己之前犯下的錯,並退位讓賢。

這對舒黎來說已經算是一場勝利。

哪怕皇帝做這些事的初衷是為了自己的權利,為了讓國家一直姓“舒”。

知曉了自己兒子死亡真相的江文德對皇帝難免失望,可數十年忠君愛國的思想一直根植在他腦海中,讓他無法做出背叛皇帝之事,同時也無法繼續為他效忠。

好在他還有一座書院,在皇帝退位讓賢之後,他便一直在書院中教書育人,在書院和江府兩點一線來回奔波,不再理會朝堂中事。

新上任的皇帝顯然比老皇帝要聰明得多,他不僅知道殷正堯和江文德對大洲的重要性,甚至親自下令尋找殷正堯,並登門拜訪江文德。

江文德以年事已高精力不濟為由拒絕了重回朝堂的邀請,只道自己無心權勢,只想在有生之年將自己的知識傳播給更多人。

新皇沒有強迫他,親自提筆寫了一塊“肱股之臣”的牌匾送到江府,只可惜這塊牌匾註定只能在江府角落裏生塵。

江文德內心終歸還是有芥蒂的。

他教出的弟子源源不斷送入朝堂,為大周註入新的血液,可大周的情況還是每況愈下。

就在這種情況之下,遠離京城的施慈再一次接收到了玉簡的指引。

這次的有緣人已經歷劫完,只是還有紅塵未了,這才無法歸位。

而施慈,就是要前去當一回“引路人”。

八月秋高風怒號,施慈到達興臨寺時已經晚霞漫天。

他一身青衫,身邊跟著一只火紅的鳥兒,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風而去。

廣袖寬袍的他看起來像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學士,一雙眼睛明亮而溫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任何人見了都不由心生好感。

興臨寺中已經有了兩位趕考的讀書人,他二人見到施慈,自然而然將他當做赴京的試子。

見到施慈,其中一個長相斯文的書生還有些驚訝,隨即高興地迎了上去:“這位兄臺也是趕考的學子?在下秦笑,旁邊這位是同窗趙簾,我還以為只有我和趙兄運氣不好只能在荒郊野嶺休息一晚,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同我們一起。”

他的同窗趙簾要魁梧得多,看起來應當學過武術,但為人十分謙和有禮,等秦笑話音剛落,他便主動朝施慈拱了拱手。

施慈還了一禮:“秦兄,趙兄,在下施慈,多有叨擾。”

他既沒有肯定秦笑的猜測,也沒有否認。

於是二人理所當然把他也當成了學子。

春闈在三月,但距離京城遠的學子往往在頭一年就開始往京城趕,興臨寺所在的地界距離京城有一段遙遠的距離,以尋常人的腳力,至少還要走上幾個月。

秦笑和趙簾並沒有懷疑施慈的身份,他那通身的氣質實在是太能忽悠人。

“施兄,這寺廟中還有幾間客房能住人,不如我帶施兄去瞧瞧?”

秦笑主動開口道。

興臨寺雖然是一座荒廢的寺廟,可顯然荒廢之前占地面積不小,寺中有不少客房,只可惜大多已經坍塌不適合住人。

秦笑和趙簾早早就選好了自己的房間,那是興臨寺中僅剩的幾間勉強能住的客房其中兩間。

他二人與施慈互通姓名後熱心的將施慈帶到客房前,讓他隨意挑一間湊合一晚,還約了他晚上一起溫書。

施慈自然沒有拒絕他人的好意。

這兩個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書生,心腸也不壞,他自然不會貿然表現出不同尋常的地方。

天色漸晚,施慈要等的人還沒有來。

他站在興臨寺的客房中,輕輕一拂,滿室的塵埃便被打掃幹凈。

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客房並不隔音,風呼嘯而過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時不時有掉在地上的木頭被吹起,而後砸在門板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荒山,破廟,狂風。

書生,道士,游魂。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施慈坐在床榻上冥想,明遐靠在他肩頭,把頭埋在羽毛下熟睡,一人一鳥在狂風大作的寺廟中格格不入。

隔壁秦笑和趙簾就沒有他這麽淡定,狂風呼嘯吹得窗戶劈裏啪啦地響,他們只能用木頭抵著門,又用東西壓住窗戶,這才勉強頂住了烈烈的風。

風灌進外面的大殿,聲音仿若鬼泣,直叫人不寒而栗。

二人也沒有溫書的心思了,蠟燭一點起來就被吹滅,二人只好在各自的房間裏休息。

不知什麽時候秦笑竟睡了過去,醒來時狂風已經停了,窗戶大開,窗外一輪圓月高懸,照得四周亮堂堂。

讀書人都有些月下吟詩的情懷,見此時月色怡人,秦笑也沒有了休息的心思,想出門逛逛。

想到趙簾就住在隔壁,他披上外衣,舉著蠟燭就朝趙簾的房間而去。

“扣扣扣——”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

“趙兄?趙兄你睡了嗎?”

門內沒有聲音傳來。

秦笑等了一會兒,又敲了敲門,見無人應答,他正要再出聲,忽然耳邊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那聲音聽著像是一位姑娘,而且還很年輕,但是荒郊野外,哪裏來的姑娘?

秦笑飽讀詩書,但也看過不少鬼怪話本,他腦海裏第一反應便是猜測哪裏來的鬼怪要騙人過去吃掉。

但是轉眼一想,若真是迷路到山裏的姑娘,他見死不救,有失君子之風。

秦笑大著膽子朝聲音發出來的地方靠近,興臨寺中已經長了不少雜草,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叢,沒有人打理開成一片片煞是好看。

他舉著蠟燭,小心翼翼開口:“是何人在哭泣?”

那聲音沒有回答他,只是啜泣聲更大了。

秦笑咽了口唾沫,前方是半人高的雜草,他有些不敢過去,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可是他又怕真的是哪裏來的姑娘誤入興臨寺。

萬一她是被困在陷阱裏呢?萬一她腳崴了呢?

無數不好的猜測在心裏浮現,秦笑咬咬牙,撥開眼前的雜草,卻見前方一身白衣色衣裙的少女跌坐在一叢梔子花叢下,頭上戴著孝,哭得梨花帶雨。

常言道“想要俏一身孝”,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少女小心翼翼擡頭看向秦笑,那梨花帶雨的模樣,饒是秦笑並非好色之人也有些失神。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也不上前,只在原地擔心道:“姑娘是何方人士?怎麽大半夜在這破廟中哭泣?可是遇到了麻煩?”

一來是擔心此人是妖鬼之流,二來,也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若是她的家人在附近,自己衣衫不整靠近她,人家姑娘的清名還要不要了?

那少女用帕子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輕蹙眉頭,神情越發惹人憐愛:“公子,小女子名小梔,本是離這裏不遠的湯縣人,母親病逝,父親寵愛小妾,母親的頭七還未過,他便將我趕了出來……我本欲去隔壁縣投奔外祖,誰知在山上迷了路,這才忍不住哭了起來。”

寥寥數語,便將一個飽受欺淩的弱女子形象勾勒出來。

若是心思不正之人,面對這麽一個嬌嬌弱弱的少女,恐怕早就心生不軌,但秦笑只嘆了口氣,道:“姑娘節哀。興臨寺還有幾間廂房,姑娘若是無處可去,便在興臨寺休息一晚吧。”

小梔眼睛一亮,連忙道謝:“多謝公子收留!小女子無以為報……”

她還沒說完,就被秦笑打斷:“那就別報了,這興臨寺本就是荒廢之地,在下只是為姑娘指指路,怎麽能算收留。”

他的語速又快又急:“姑娘順著這條路就能到廂房,更深露重,在下一介讀書人,恐感染風寒,先回去睡了,後會無期。”

說完,竟頭也不回就離開,活像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

小梔:“……?”

她剛才正準備說以身相許,這個臭書生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與此同時,趙簾房中。

趙簾本來正在沈睡,一陣風忽然刮開的房門,抵著房門的木頭不知什麽時候被甩在一邊,一位身著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立在門口。

門外香風陣陣,薄霧籠罩在她身後,瞧著活像天仙下凡。

只可惜媚眼拋給瞎子看,趙簾什麽也沒察覺,翻了個身,背對著女子繼續睡。

察覺到有些冷,他還縮了縮。

女子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幽幽靠近他,俯下身,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趙公子……趙公子……”

趙簾只覺得耳邊仿佛有蚊子擾人清夢,煩躁地揮揮手,空中傳來“啪”的一聲,瞬間安靜了。

女子被打得側過頭去,不可置信看向趙簾,而趙簾什麽都沒察覺,嘟囔兩句,又縮了縮。

女子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控制不住露出兇相,臉上綠色花紋若隱若現,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強忍著怒意,維持著自己美麗的外表。

她坐在床邊,伸手推了推趙簾,剛要將人叫醒,忽然趙簾一個翻身,伸了伸懶腰,直接將人踹了下去。

女子臉色一變,再不覆美麗的模樣,她從地上爬起來,黑綠的紋路像是經脈一般遍布整張臉,聲音嘶啞,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趙簾!我要你死!”

熟睡中的趙簾睜開眼,嗤笑一聲坐起:“喲,還是個不男不女的妖怪呢。”

那妖怪頓時明白他方才在耍著自己玩,更加惱怒。

“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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