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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遠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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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遠沙(四)

休息過後,兩人繼續深入沙漠。風聲嗚咽,廣袤的沙漠中只有她和忍冬,天空清朗無雲,無數的星星在頭頂閃耀。在這個地方,再狂妄的人也感覺到了生命的渺小,月光照在一座座沙丘之上,他們如同兩只結伴的螞蟻,被拋棄在塵世外,汲汲營營尋找歸途。晚上的氣溫越來越低,阿念運轉靈力保持體溫。忍冬也放慢了速度,不再抗拒與她並行。

天邊一輪紅日躍出天際,燦爛的日光讓腳底的沙子都在閃閃發光。

“冬哥哥,你要去的地方還有多遠啊?”

“你要休息一下嗎?”

阿念受寵若驚,而後又警覺起來:“你可別想偷偷甩掉我。”

“你都跟到這裏了,我怎麽敢甩掉你。”忍冬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些若有似無的無奈,他掏出龜甲,演算了一下方位,點頭道:“應該就在附近了。”

“什麽東西?”阿念調動靈力,四處張望。

“冥蛇。”

“啊?”難道他不是來找四方陣金陣的嗎?“冥蛇是什麽?”

“是一種沙漠裏的兇獸,身上覆鱗,鱗片是很有用的靈物。”他伏低身子,將耳朵附在沙上,仔細聆聽。換了好幾個方向之後,他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擡頭對她說:“你就躲在沙丘後面,不要插手知道嗎?”

阿念看他說得鄭重,連忙點頭。

忍冬將手空握,覆在唇邊吹了起來。聲音在安靜的沙漠裏格外尖利,讓阿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大概是在模擬冥蛇獵物的叫聲,好引冥蛇現身。

隆隆聲由遠及近,黃沙上拱起一道彎彎曲曲的黑影,游動著迅速靠近。忍冬手中的引雷符早已蓄勢待發,等黑影來到腳下之時,九天雷從天而降,直擊腳下黑影。

震耳欲聾的聲音過後,大地都在顫抖,黃沙飛舞,迷了阿念的眼睛。她趕緊眨眨眼,瞇眼朝忍冬看去。

這一看,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眼前的兇獸冥蛇從地下鉆出騰空而起,那蜿蜒延伸的軀體竟一眼望不到頭,身上鱗片反射著幽綠的光芒,讓人眼花繚亂。它張開血盆大口,噴出一口黃沙,阿念眼前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見了。

她呸呸地吐出嘴裏的沙子,著急地揮開彌漫的塵霧。風沙之下忍冬的面容若隱若現,額前散落幾縷黑發,他卻雙目緊閉,聽音辨形。七星劍出鞘,反射日光閃過他抿緊的薄唇。他持劍而立,身姿郎朗恍如神祇。

一個劍花挽過,忍冬發足攻向冥蛇。冥蛇一聲尖嘯,身上鱗片全部張開,頓時將天地籠罩,忍冬的身子也被鋪散開來的陰影蓋住。冥蛇眼覆薄膜,似乎看不清,但是嗅覺極其敏銳,幾個瞬息後就牢牢鎖住忍冬的方向,身子一脹一縮間,口中無數道靈力如利劍般朝他飛去。

忍冬身形矯健,七星劍左擋右支,擋下一波攻擊,但靈力太多,身上不可避免被擦出無數道傷口。冥蛇雖大,動作卻極其敏銳,吐完靈力後三角腦袋旋轉著飛向忍冬,忍冬趕緊錯身,肩膀處還是多出了一道血痕。阿念握緊拳頭,腳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心中焦急。

“別過來!”忍冬喊道。話音未落,冥蛇已經再次出擊,而這一次將他的小腿撕下了一大片血肉。忍冬卻像毫無知覺一般,翻身下劍,卡住冥蛇鱗片,大喝一聲,一片青色半月狀的鱗片悠悠落地。

冥蛇吃痛,尖嘯一聲,長尾從遠處橫掃過來,尾尖全是尖刺,誓要將他紮成刺猬。七星劍劍指蛇身,澎湃的靈力砸向冥蛇,忍冬則借著這股力道迅速後退。尖刺堪堪擦過他的腰間,長尾收攏,無功而返。

冥蛇和忍冬鬥得難解難分,在一旁緊張觀戰的阿念卻“咦”了一聲,逐漸冷靜下來。她的陰陽眼可以看到另一幅景象:忍冬每一次被攻擊都險象環生,可是每一次都能勉強躲開最致命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耳靈總是很悲催地被殃及,一只只扭動著身體消散在空中。

忍冬這是在借冥蛇殺死身上附著的耳靈?

阿念手中蓄勢待發的靈力重歸於靜,她繼續觀戰,越來越堅信自己的判斷,心裏的緊張稍緩,但擔憂卻仍是一點沒少。

終於最後一只耳靈也消失了,忍冬的身形忽然變快,任冥蛇如何攻擊卻再也近不了他身。冥蛇發瘋一般朝四面八方吐著靈力,有一些甚至飛到了阿念近處,被她或躲開或用靈力揮退。冥蛇卻感受到這邊的靈力波動,調轉蛇頭,昏黃巨大的豎瞳冷冷看著阿念,身體縮緊,似乎要攻過來。

阿念默默吞下一口口水,掏出了隼羽準備防守。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忍冬引下玄天雷陣,鋪天蓋地密如驟雨般砸向冥蛇,巨大的靈力波動讓天地都為之色變。冥蛇哼唧一聲,迅速縮小,鉆回了地裏,急不可耐地溜走了。

阿念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霹靂嘩啦的雷陣,忍冬穿陣而過,渾身浴血,就這麽一步步地向她走來。阿念也忍不住隨著他的走近慢慢屏住呼吸,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忍冬走到阿念面前,身後的雷陣漸次消弭,燦爛的朝陽照亮了他的輪廓,是前所未有天地難求的絕世美景。

而更讓她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是,忍冬低頭看她,世間所有繾綣盡聚眼中,他彎起嘴角,無盡溫柔地對她說:“你沒事吧?”

有事的人卻不是她。阿念看到他問完這句話,眼神忽然失焦,就這麽直直地向她倒去,她趕緊伸手去接。體重壓在她身上,帶著她一起跌倒在柔軟細膩的黃沙之上。

皂莢氣息和鮮血的味道包圍了她。忍冬被她摟著,鼻息深重,失了意識。阿念小心地探了他的脈,悚然發現他體內靈脈空空蕩蕩,靈力竟已被耗竭,難怪會陷入昏睡。好在應該沒有大礙,休息一會兒就行了。

她背靠沙丘就地刨了個坑,將他小心翼翼地放進坑中躲避暑氣,支開結界遮擋風沙。身上的傷口被她一一清理幹凈,臉上也有些小傷,阿念輕輕撫過,不禁想起爺爺以前教她的“有匪君子如雕如琢”。想著想著,眼睛忍不住就開始不老實地往他唇上瞟。

他的嘴角還有隱隱的笑意,有些隱忍又有些誘惑,阿念腦子一熱,俯身啄了上去。而後起身,心跳如鼓,滿面通紅。這應該不算趁人之危吧?她有些心虛,但控制不了自己將目光黏在他臉上,心裏喜歡得不知道怎麽辦好。她把頭靠近他的胸口,只想就這麽抱著他到天荒地老。

忍冬醒轉的時候覺得一邊胳膊好麻,扭頭一看,那個跟他一路的酒館老板娘正章魚一般扒在他身側睡著了,腦袋正好枕在他的上臂,壓得他手都快沒有知覺了。他沒有推開她,微微動了一下身子,不過他一動,阿念就醒了過來,睜著迷茫的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不知道想到什麽,猛地彈起,臉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你醒啦?”她手忙腳亂起身,擡手在眼前搭棚子,裝模作樣地往外看,“嗯,那只冥蛇應該不會來了。”說著,眼睛卻偷偷下瞟,被忍冬逮了個正著。

阿念看著他似笑非笑地神情,幹脆當作什麽也沒發生,問道:“身體怎麽樣?”

忍冬動了動右邊胳膊:“嗯,還好,就是這只胳膊沒感覺了。”

“啊,”阿念趕緊上去給他揉了揉,“抱歉,我本來是想幫你擋著沙子,結果打了瞌睡……”

她離他很近,幫他揉著胳膊,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下頜,讓他一陣癢癢麻麻的。

“沒事了。天都快黑了,我怎麽睡了這麽久,你等著急了吧?”

阿念挨著他坐下,說:“是啊,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帶回家金屋藏嬌了。”

忍冬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那也不錯。”

“什麽?”阿念沒聽清。

“沒什麽。”忍冬咳嗽一聲,看向別處。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認出她來了吧?阿念剛想說話,忍冬已經轉過身去,拾起地上散落的鱗片,說:“走吧。”剛剛的親昵如曇花一現。

阿念有些尷尬。按說耳靈已經不在了,她也沒必要用幻術,可是她又找不到告訴忍冬的契機。總不能“刷”一下蹦到他面前,一邊大喊猜猜我是誰”一邊給他大變活人吧?想想就覺得有些變態……

忍冬調整龜甲辨明方向,轉了個彎往西邊走去。這次應該是去找金陣了。阿念低頭,有些悶悶地走在後面,只覺得越走腳步越重。忍冬忽然停下,看著周圍的沙丘,臉上有些疑惑。

“怎麽了?”

“你覺不覺得我們離前面的沙丘越來越遠?”

冥蛇剛逃走的時候那個沙丘就在他們腳邊,醒來時應該也在他們旁邊不遠處,可現在他們已經前進了好一會兒,那座沙丘卻好像距離更遠,而且似乎更高了。

“是不是刮風了?我聽說沙漠裏如果風很大,沙丘是會移動的。”

“不是風,”忍冬轉身,快步走近她,拉住了她的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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