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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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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歸(一)

他們腳程很快,不過半天已經走到了太和宮西側,背後就是引水渠和竹林。阿念停下腳步,對秋不回說道:“再往外就要出城了。”

秋不回點點頭,看向旁邊恢弘的太和宮,感嘆道:“原來這就是京都最大的道觀,果然氣勢不凡。”

阿念看到外面圍的一圈禁軍,皺眉道:“今日時機不好,若是改天,還能進去看看。”

秋不回意味深長地說:“不,時機剛好。”

“什麽?”

秋不回沒說話,只看著她微微一笑。

阿念見時候也差不多了,再次問道:“秋叔父,破靈陣……”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呼喝的聲音。一隊穿戴齊整全副武裝的禁衛軍驅散百姓,正朝這邊趕來。

怎麽回事?

阿念四處張望,並沒有看到任何異常。

遲疑間官兵已經圍攏過來,目標明確,竟就是沖著秋不回和她而來的!

領頭的禁軍首領走上前來,此人年紀不大,看著不到三十,鷹鉤鼻戳在方臉上,活像一扇裝著門把手的大鐵門。一雙眼睛如狼似虎,貪婪地盯著眼前的獵物。他長槍一振,喊道:“抓住刺客!如有違抗,殺!”

“殺!殺!殺!”頓時周圍的士兵都舉起兵器,氣勢洶洶地吼了起來。

阿念上前一步,大聲道:“敢問大人是何人?我們只是路過,為何說我們是刺客?可是有什麽誤會?”

禁軍首領瞇起了眼睛,看著她說:“我乃禁軍首領周彪。你就是洪念?雲麾將軍江晗光的妻妹?”

阿念吃了一驚,心裏瞬間不安:“正是。”

“哼,雲麾將軍在兗州收服叛軍,你作為她的妻妹,卻在此地與叛軍軍師勾結。如此行徑,不是刺客又是什麽?想來兗州叛軍久攻不下,竟是因為我們人人稱頌的雲麾將軍與叛軍勾連之故!”

這一頂帽子扣得好大,阿念都懵了:“你在說什麽?什麽叛軍軍師?”

“還嘴硬!當我們都是吃白飯的嗎?告訴你,我們有自己的耳目。你旁邊這位,正是狡詐詭譎的叛軍軍師秋不回!”

阿念不可置信地看著秋不回。她已經很久沒有關註過朝堂和前線之事了,對這些俱是一無所知。

秋不回低聲道:“阿念,抱歉,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暴露了。如今之計,你還是同我速速離開京都吧。這裏你不能待下去了。”

“開什麽玩笑?這種誤會一查便能查清,我為什麽要跟你走。”阿念說著,再次走近周彪,盡量心平氣和地解釋道:“周將軍,想來你誤會了,我並不認識什麽叛軍軍師……”

周彪卻是“刷”地將長槍往前刺去,大喊:“站在那裏,別動!”

阿念連退幾步,好險沒被刺中,一時間也是又驚又怒。

周彪看著阿念的身手,舔了一下嘴唇,道:“喲,還挺有兩下子的。大家聽好了,活捉叛賊秋不回!叛賊洪念在太和宮偷師多年,一身妖法,不用留活口,就地處決!”

阿念的心徹底沈下去了。

禁軍不再猶豫,如潮水般爭先恐後地向阿念和秋不回二人湧了過來。人人都想搶占頭功,頓時殺聲震天。

秋不回卻在阿念耳邊說:“傻孩子,你被算計了。禁軍是秦王的人,他們是想借你拉你姐夫江晗光下馬。”

“你早就知道?”阿念怒視著秋不回。

秋不回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也是剛知道的。”

沒有時間再多想了,阿念別無他法,只得踹翻了幾個殺上前來的士兵,奪過兵器,奮力抵擋。

她用刀背擊退幾個禁軍,用喘口氣的工夫喊道:“我投降!我可以跟你們回去受審!”

圍攻她的禁軍有些遲疑,周彪立刻大吼:“楞著幹什麽!殺啊!妖女狡詐,別被她騙了!”禁軍一聽,立馬又狠狠攻來。

一把大刀從她耳邊斬落,她倒地一滾,險險躲過。提起的心還沒落下,就看到有更多的大刀往她身上劈來,阿念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往自己砍過來。

“哐當”一聲,金屬撞擊,秋不回用奪來的長刀替她擋下了這一擊,順手一送,長刀立刻將一個沖在最前面的士兵連胸穿透。

阿念滾到一邊,爬起身來,狼狽不堪。然而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禁軍中那個被秋不回殺死的士兵。她自認為是被冤枉,因此處處留手,不肯造殺孽,而秋不回這一刀,是徹底斬斷了她的生路。

這麽一楞神的工夫,周彪瞅準機會猛沖過來,舉槍向阿念刺來。阿念本能地伸手去擋。只聽“刺啦”一聲,是骨肉被刺穿的聲音,阿念眼前一黑,再回過神來時右手已被長槍洞穿,頓時鮮血淋漓,巨大的痛楚讓她幾乎站立不住。

秋不回一聲唿哨,禁軍身後遠遠躲著的老百姓中又沖出一隊人馬,拿著大刀長槍,往禁軍殺去,仔細一看,竟是一些外地來的雜耍藝人,個個人高馬大,不要命地往禁軍中殺來。一時之間,兩隊人馬殺成一團,一片混亂。趁此機會,秋不回拉住阿念:“跳水!”

阿念渾渾噩噩的,被秋不回拉著往引水渠跳了下去。

兩人紮進最深處,奮力往外游去。禁軍身上都穿有重甲,一時之間無法下水,又被突然沖出來的叛軍糾纏,竟就這麽讓秋不回和阿念越游越遠。游出好遠,阿念浮出水面,回頭望去。地上死傷無數,周彪砍翻一名叛軍,冷冷地看著她。他舉起長槍,大喊道:“通知陛下,江晗光反了!”

眼淚模糊了視線,眼前卻是一片血紅,她淒惶地看著這曾經無比熟悉的京都,如今卻變成了她的人間煉獄。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喪家之犬一般,跟著秋不回一路向前逃去。

她昏頭昏腦地跟著秋不回往前游,也不知游了多久,身上漸漸沒了力氣,眼前一陣陣發黑,正覺得自己今日要淹死在這引水渠中時,只聽嘩啦一聲,有人跳下水來,將她撈了上去,秋不回也緊跟著從水中鉆了出來。

阿念嗆咳了很久,才慢慢恢覆清明。擡眼望去,原本以為自己游了很遠,沒想到竟然還在京都西城。拉他起來的人是個年輕男子,長相青澀,身佩長劍,滿臉焦急地拍她的臉,見她沒有反應,幹脆將她攔腰一抱,扛在肩上,與秋不回一起匆匆離開。

幾人七彎八拐的來到一處荒僻的院子,阿念被小心地送了進去,馬上就有幾個小丫頭過來接手,其中領頭的那個眼角有道傷疤,姣好的面容白白破了相。小丫頭年紀都不大,卻是訓練有素、不聲不響,很快就給阿念換好了衣服、包紮了傷口、一番梳洗打扮,一眨眼間,便收拾出來了一個面色蠟黃、巾帕束發的年輕男子。阿念趕緊道謝。沒想到這些小丫頭都不會說話,一張嘴只會“啊啊啊”,倒是讓阿念吃了一驚。

那邊,秋不回也已整理完畢。見阿念收拾妥當,便帶著她匆匆出了西城門。城郊早已有人牽了兩匹駿馬等候多時。阿念和秋不回一人騎上一匹馬,馬不停蹄地往南而去。

阿念他們離開後,院子裏的小丫頭迅速將阿念的衣物攏進火盆,用棍子撥弄散開,一把火燒掉。眼見東西都燒完了,其中一個小丫頭悄悄跟旁邊的小姐妹比劃:“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那個眼角有疤的小丫頭把我撥到更大,也跟著比劃:“別說話了,快燒掉。一會兒秋先生就會送我們回家的。”

門外,年輕男子抱著劍,若有所思。

七日後,冀州東南的一家茶鋪,茶鋪的招牌幌子在獵獵寒風中簌簌而動。因為天氣寒冷,來喝杯熱茶的客人明顯比平日多,小二在茶鋪的木桌椅之間穿梭,不停地高聲張羅著。茶鋪一角坐著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病病歪歪、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兩人不怎麽交談,只一杯一杯地飲著茶水。小二過來續茶:“二位客官還需要點什麽嗎?”中年男子拿出一小錠碎銀,遞給小二:“我們在此等人,還要多坐一會兒,勞煩了。”小二得了銀子,笑得眼睛都沒了,聲音響亮地應道:“哎!客官您盡管坐,有什麽需要招呼我一聲就行了。”

說話間,又有客人進來,小二忙上去迎客:“幾位客官從哪兒來啊?喝點什麽?”其中一個青衣男子一揮衣袖:“隨便來壺熱茶吧。快著點,我們還得趕路去京都。”小二趕忙答應,匆匆忙忙地沏茶去了。

旁邊一桌有個熱心腸的,聽到後問青衣男子:“哎,你們現在去京都,不怕出事嗎?”

青衣男子一楞:“怎麽了?出什麽事啊?”

“你們不知道哇?那你們還是別去了,京都這幾天亂得很!聽說上巳節那天皇上在太和宮,兗州的叛軍聯合了鎮軍大將軍江晗光想刺殺皇上。好在禁軍殺退了叛軍才沒釀成大禍。只可惜有個叛軍頭子跑了。現在京都只讓進不讓出,就算進去也盤查得非常嚴,稍微有點不對勁的就直接抓進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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