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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共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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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共天(二)

關於怎麽對付太子衛率秦壽,阿念之前已經想過無數個版本了。

最簡單的,莫過於直接翻進秦府,趁秦壽一個人的時候一刀捅了他。但是秦府守衛森嚴,她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萬一被抓,會連累家人。

或者等秦壽在外面的時候找機會刺殺他?她有信心可以趁亂逃走。可是經過多日的觀察,她發現秦壽每次出門都是侍衛環伺,萬一不能一擊斃命,打草驚了蛇,以後再想刺殺就更難了。

阿念女扮男裝在秦府周邊悄悄蹲守了快十天。她生得靈動清秀,比尋常女子個子更高些,扮作男子時眉眼間隱隱有些雲家的英氣,倒也並不違和。

這十天她每天天不亮就過去,天黑了才回家,大夏天的曬得臉上脫了一層皮,幾乎把秦府上下都快認全了。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早上,秦府有個小妾出府游玩,跟丫鬟閑聊時提到秦壽去了京都南邊幾十裏的曲水。尾隨她們的阿念聽了個正著,精神一振,迅速想出了辦法。

她悄悄繞到那個小妾前方,裝作往秦府過去,碰巧遇到她的樣子:“呀,這不是三夫人嗎?”

“你是?”

“小道常聽秦大人提起,說三夫人美艷無雙,以前府中宴請,我也是有緣見過一面的,至今仍然記憶猶新吶!聽秦大人說他要去曲水,不知道出發了嗎?太和宮正好有件緊要東西要我送去給他。”

那小妾不疑有他,忙回答道:“可不巧,他昨天晚上剛走,不過說是明天就回來。小道長不如等明天再來吧?”

昨天晚上走的?哪有人大半夜出門趕路的?難怪阿念沒碰到他!

“多謝夫人,那我便明日再來吧。說起來,秦大人如此愛惜夫人,怎麽不帶著夫人同去呢?”

三夫人吃吃一笑,嗔怪地輕輕推了推阿念:“小道長,你們男人吶,總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阿念笑了笑:“夫人說什麽呢,秦大人對夫人可是一往情深。”

“他雖沒說,我卻是知道的,他呀,偷摸摸出門,準是逛花船去啦。”三夫人身子靠近,媚眼如絲,聲音微不可聞:“他走了,我還真有點寂寞,小道長不如今晚來府中玩?妾可以讓小道長好好看看。”說著,塗了丹蔻的手指往阿念胸口劃去,人也軟軟地靠了過去。

阿念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拉開距離,笑道:“秦大人有夫人,可真是好福氣啊!”

三夫人柳眉倒豎:“你什麽意思!”

阿念放開她,笑嘻嘻地說了句告辭,轉身離開。

從京都往曲水去,腳程快一點的話,應該晚上就能趕到。秦壽若在花船上過夜,那她下手的機會可就大多了!

一路趕到曲水,天已經黑了。阿念一身黑色勁裝,在夜色中更加行如鬼魅。

曲水上果然停著一艘大船,此刻正是燈火通明,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來。

阿念聳了聳鼻子,聞到空氣中一股淡淡的煙味,像是過年時放過鞭炮殘留的味道。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沒看出所以然來,便不再理會。

船離岸不算太遠,以她現在的功力,只濕了腳尖,便已輕而易舉潛上了船。

她一路避開路人,來到船中間的樂聲所在之處,眼看周圍沒人,她飛快地捅破窗紙,往裏望去。

樂師和舞女正在賣力表演。一片花團錦簇中,秦壽高坐上方,正摟著一個衣著清涼的舞女,與座下另一人談笑風生。

看到秦壽,阿念先是松了一口氣,可是等她看清與秦壽談話的那人後,阿念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忍冬!

阿念萬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忍冬,心裏頓時一陣難受,說不清是釋然還是受傷。唯一確定的是,忍冬的功力遠高於她,既然他也在此,她便不能貿然出手。可是讓她放棄也是不可能的,阿念潛伏了起來,靜靜地等待時機。

天邊有烏雲翻滾,頭頂層層薄雲遮擋,半輪冷月模模糊糊地照在水面上。

聽到腳步聲出來,阿念悄無聲息地翻身附在船舷外側。

只聽船上秦壽醉醺醺地說:“忍冬道長,你,真是不給我面子啊,我給你的酒,你是一口都沒沾啊,太、太掃興了!”

“小道不愛喝酒。”

“不愛喝酒?那你愛什麽?看我這個千嬌百媚的美嬌娘,送給你,陪你一夜,怎麽樣?”

阿念聽到一陣推推搡搡,還有女子的嬌笑聲。

“秦大人醉了,你們照顧他。”忍冬一句廢話也沒有,轉身就走。只是走到阿念附身的船舷處時,腳步略停了一下,不過又很快走遠了。

“他、他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氣死我了!等太子登……登基,本大爺大權在握,看他還敢不敢、這麽狂!”

“哎呀,秦大人說的是,別生氣了哦,再生氣人家可就要心疼了!”

“還是你貼心,哈哈哈,走,陪我困覺去……”

又是一陣浪笑,阿念掏了掏耳朵。

“秦大人,讓我的小廝先扶您回房,妾梳洗一番就過來。”

“好、好、快著點兒啊……”

阿念扒在船舷上,露出一雙眼睛,冷眼看著秦壽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東歪西倒地往船左側走去,而那個女子整了整衣服,往船右側去了。阿念翻身上船,悄悄跟在了女子身後。

那女子從箱籠中拿出一套衣服,隨意扔在床上,然後坐在梳妝臺前,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將頭上的首飾一一卸下來。忽然鏡中暗影閃過,女子手上一頓,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就軟軟地倒了下來,被阿念一把接住。

阿念小心地讓她趴臥在梳妝臺上,笑瞇瞇地自語:“看你跳了一晚上了,也該累了,好好睡一覺吧。”

她轉身,脫下自己的衣服,解開束胸,拿起之前被女子扔在床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便換了上來。

這衣服……怎麽說呢,阿念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少了幾件。

一片薄如蟬翼的白色輕紗飄飄悠悠地掛在胸前,下身則是一圈青色的流蘇……

這還不如不穿呢!

阿念氣惱地在箱籠中一陣翻找,終於勉強湊了一身沒那麽春光乍洩的衣服,又在外面裹了件長紗,這才覺得有了點安全感。她散開頭發,隨意挽了個女子發髻,戴上舞女的面紗,將彎刀隼羽藏在靴子裏面,轉身款款而去。

早有小廝等在外面,將她一路領到秦壽房門口。阿念敲了敲門,聽到秦壽含糊不清地一聲“進來”,便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中只燃一盞紅燭,秦壽四仰八叉地歪在床上,眼神迷蒙,看到阿念進來,他拍了拍床邊,大著舌頭說:“來啊,離那麽遠幹嘛?還怕本大爺吃了你不成?”說著嘿嘿一笑,“嗷嗚”一聲做了個吃的動作。

阿念強壓著惡心,走上前來,一口吹熄了紅燭,撲到床上。

秦壽哈哈笑著,肌肉虬結的雙臂緊緊地箍住她的腰身,將她翻到身下,一張臭嘴胡亂湊了過去。

阿念屏住呼吸,雙腿死死地環住秦壽,右手在腳上一抽,隼羽入手,輕輕嗡鳴。

下一秒,阿念毫不猶豫地舉起隼羽,往他的後脖頸刺去。

“去死吧!”

生死存亡的關頭,秦壽常年習武的身體感應到了危急,猛地挺起身子。

他一身蠻力,阿念竟不能完全制住他,隼羽一滑,深深插進了他的右肩。

阿念不敢遲疑,拔出隼羽,再次刺去。

秦壽大喝一聲,從床上翻身下來,許是還沒有完全酒醒,他竟一時之間沒有想到叫人,而是問道:“你是誰?”

房間裏太黑了,阿念聽著他的聲音,努力辨別著他的方向。

她輕輕地翻下床,握著隼羽,單膝著地,伏著身子,蓄勢待發,口中卻盡量平靜地說:“我是東市賣東西的小孩,你殺了我。”

秦壽居然笑了:“我‘鬼見愁’平生最恨不服管教之人,誰惹我便是自尋死路!實話告訴你,我殺的人多了,若是人人都來報仇,我早就不知道見了多少死鬼了!你以為裝神弄鬼,我就會怕了你嗎?”

阿念卻是心中一動:“不是那個忍冬道士指使你的嗎?”

秦壽像是聽到什麽特別好玩的笑話,哈哈大笑:“他?指使我?不過是個踏腳石罷了!”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巨響,屋中忽然大亮。

螢火靈石?

秦壽手上有螢火靈石,摔之便可照亮!

阿念心叫不好,突然亮起的光線讓她一時之間晃了眼,而此時秦壽已經沖了過來,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阿念猛地踹向他的下身,同時手上一揮,隼羽直往他面上刺去,趁他後仰的工夫,阿念脫身,連退幾步,翻到了門口。而臉上的面紗卻被扯掉了。

秦壽死死盯著阿念,興奮得牙齒咯咯響:“我記得你……你是唯一一個我想殺,卻沒殺成的人。這兩年,我可一直記掛著你吶!今天,你可逃不掉啦……”

阿念喘著氣,穩了穩心神,冷冷道:“你活不久了。壞事做盡,必遭天譴!”

秦壽伸手摸到後肩的血跡,拿到鼻尖聞了聞,殷紅腥臭的鮮血刺激得他面容扭曲、雙眼充血,分外可怖。他狂妄地笑道:“天譴?有本事來啊!”

“哢嚓”一聲,天邊一道驚雷,豆大的雨滴砸落在船上,發出“哐哐”的響聲。

電閃雷鳴間,巨大的雨聲將這艘隨波起伏的大船隔絕在了天地之外。阿念曲著身子,穩住身形,緊緊地抓著隼羽,緊張地對峙著面前有如餓狼的秦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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