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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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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岑寂的山路上,哨聲斷斷續續的響著,誰也沒再把女子的哨聲放在心上,畢竟她吹了這麽久也沒見什麽動靜。

梁詩韞含著骨哨有氣無力地吹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吹了多久,但是喉間的沙啞告訴她已經吹了很久。

但她相信顏青,一定會找到她的。

就在這時,前面有人緊急地喊了一聲:“籲——”

顛簸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其他馬蹄聲也紛紛停了下來,馬兒們不安地噴著重重的鼻息。

梁詩韞神情一振,立即坐起,側身將耳朵貼在車壁上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然而外面的人卻是出奇的安靜,誰也沒說話,甚至連呼吸都若有若無的。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有人爆喝了一聲,似在喊殺,緊接著是衣袂劃破風的聲音,馬蹄紛亂地響著,嘶鳴嘈雜,隱約還有金屬撞擊的聲音。

地上時不時地傳來“咚咚”的震顫聲,喊殺聲也越來越少,連馬蹄聲都消失不見了。

又過了一會兒,前面的車頭一輕。

然後就沒動靜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外面安靜地只剩下山間的蟲鳴聲。

梁詩韞連忙拍打著車壁,沖外面大聲喊:“顏青,是你嗎?”

有腳步聲踩著石子枯葉走過來,最後停在了車尾後面。

梁詩韞等了一會兒,見對方沒動靜,便拍打著被封死的門又問了一遍:“顏青,是你嗎?”

“哢——嚓——”

梁詩韞聽見木頭碎裂的聲音,緊接著,車門豁然一開,直接被卸掉了。

夜幕裏,一道修挺如竹的高大身影籠罩了下來。

梁詩韞仰頭看著眼前的熟悉的身影,逆光下,她看不清楚顏青的臉,只隱約見他的五官上蒙上一層陰翳。

顏青低著頭靜靜地註視著她,他身上的氣息陌生至極,不像是宋懷逸,更不像顏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感受到的不是擔憂,而是一種近乎玩味的打量。

“滴答,滴答……”

她垂目,看見顏青垂在身側的指尖在往地下滴著血。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死亡的味道。

目光一轉,便見如水的月色下,那些劫走她的那些黨項人,個個死狀恐怖地躺在血泊裏,還有那些馬也倒在地上,一匹匹的全都沒了聲息。

顯然,那些人,那些馬,都是顏青殺的。

重生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顏青大開殺戒,從那些人和馬的死狀上看來,顏青下手竟完全沒給對方留下任何生機,全然一種近乎發洩般的屠殺。

可顏青明明連那個想害他的假神仙都不忍傷害,為何這次會下這麽狠的手?

“顏青,你怎麽了?”梁詩韞伸手去拉顏青的袖子。

顏青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喝道:“別碰我!”

“……”梁詩韞楞住,不明白顏青這是怎麽了,水靈靈的大眼睛裏面滿是擔憂和不解。

顏青轉身,背對著她道:“前面有一匹馬,你先騎馬離開。”

“那你呢?”

“我自有安排,你快走。”他的語速很快,很急,似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虎視眈眈一般。

梁詩韞跳下馬車,從顏青背後撲過去一把環抱住他。

顏青僵住:“你?”

梁詩韞的臉抵在顏青肩胛骨上,固執地說:“我不走,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顏青顫了起來,他迅速低頭去掰她的手,“我現在很危險,你必須馬上離開。”

梁詩韞緊扣著不松手,“我不怕,你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

顏青定住,身上的顫抖止歇,他掃了一眼血流成河的戰場,閉上眼睛,道:“……我殺了很多人。”

梁詩韞嗡聲道:“那是因為他們想害我在先,你是為了保護我。”

顏青沈默了。

過了許久,他終於轉過身,聲音低啞地喚了聲:“三娘。”

這一聲“三娘”裏飽含著無限的歉意和擔憂,還有心有餘悸。

梁詩韞鼻子一酸。

是顏青回來了。

梁詩韞仰著白凈的小臉沖顏青笑了笑。

顏青擡起手想要觸摸她的臉頰,忽然瞥見了手上都是血,他連忙收了回去,手忙腳亂地摸出身上的帕子,然後使勁地擦著手上的血。

他在嫌自己的臟,怕他的手臟了她的臉。

梁詩韞連忙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顏青呆住。

梁詩韞用自己的臉頰心疼地去蹭著他的手心,輕聲地說:“沒關系的,我不介意的,你想摸就摸。”

顏青僵著沒動,但梁詩韞明顯地感受到了顏青的手心在震顫,下一瞬,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三娘,我終於找到你了。”

梁詩韞:“嗯,你找到我了,我也等到你了。”

二人擁抱了一會兒,漸漸都平覆了下來。

梁詩韞從顏青懷裏出來,轉頭正要看一眼四周,顏青迅速將她的臉撥著埋在懷裏,略帶懇求地說:“別看那些。”

他不想這些血腥的骯臟的東西留在她的記憶裏。

梁詩韞乖順地“嗯”了一聲。

顏青環住她的腰,然後足尖一點,帶著她落到了一匹馬背上,顏青是抱著她落馬的,坐下之後她就保持著一種面對著顏青的別扭姿勢,顏青似乎也察覺了不對勁,幹咳了一聲,雙手掐住她的腰,擰起,轉了個圈,將她換成了面朝前方的姿勢。

梁詩韞:“……”

馬兒載著他們倆在山間穿著,她判斷的沒錯,那些人帶著她走的果然是通往梅山的小路。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回城嗎?”

“城門已經關了,今晚要在外面呆一夜。”

梁詩韞沒說話,她和顏青是翻墻悄悄出來的,只有橘香知道,她若一夜未歸,只怕橘香能急瘋。

春衫輕薄,山間氣溫低,被關在車廂裏還未覺得有多冷,穿梭在樹林時,濕氣落在她身上涼津津的,梁詩韞下意識抱著膀子搓了搓。

顏青見狀,本來還保持著一拳距離的胸膛忽然靠了上來,溫暖的熱度頃刻間覆蓋在了梁詩韞瘦弱的背脊上,一只手徹底將她攏在懷裏,另一只手拉著韁繩策馬,什麽話也沒有說。

梁詩韞眼珠子轉了轉,見顏青確實只是擔心她冷而已,便放松了身體,靠在顏青懷裏,放空自己什麽也不想,她怕自己想多了,忍不住越界。

半個時辰後,山路上終於出現了一戶農宅,顏青加快策馬走到農宅前,掃了一眼四周,聽見農宅的雞舍裏有雞在“咯咯咯”,便低頭對她說:“這戶農宅有人住,我們今晚就在這裏借宿一晚。”

梁詩韞點了下頭。

顏青先跳下了馬,梁詩韞正要下馬,顏青直接環住她的腰將她抱了下來放在地上。

怕她誤會似的,顏青跟著解釋了一句:“天黑,容易踩空。”

梁詩韞:“我知道。”

顏青轉身去敲門,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個秉著煤油燈的老者打開門縫,露出半張臉問:“你有什麽事啊?”

顏青客氣地說:“打擾老丈了,我們是京城做生意的,因路不熟錯過了宿頭,想問老丈這裏借住一宿。”

老者遲疑了一下,轉眼看了一眼顏青身後,見只有一個小娘子,這才放下戒心打開門讓他們進去了。

進屋後二人發現屋裏還有一位老婦人,那個老婦人就站在裏屋的門內戒備地看著他們。

老者關上門,回身對門內的老婦人說了一句什麽,老婦人聽了,卻急急地拉了下老者的衣袖,偷偷地指了指顏青身上的血。

老者也發現了,盯著顏青身上的血,神色一沈,“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顏青笑了笑,伸手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老丈是懷疑我身上的血吧,這是我方才從馬上滾下來時被地上石頭割的。”

梁詩韞一驚,這麽大一條傷口顯然是剛割開不久,而顏青根本沒有墜馬,也就是說顏青早知道他們深更半夜的敲門會惹人懷疑,所以在敲門前就悄悄割了自己的一刀?

只是借個宿而已,不住就是,何必傷自己,他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老丈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舉著煤油燈將他們帶到一間還算幹凈的房間裏,道:“這是我兒的房間,他最近跟著人在城裏學做生意,所以房間正好空了下來,你和你娘子就住在這裏吧。”

顏青神色明顯一僵。

這位老者顯然誤會他們是一對小夫妻了,所以只給了他們一間房間。

他應該解釋清楚。

這時,旁邊的倩影突然上前一步擋住了他,解下身上的錢袋遞給老者道:“多謝老伯給予方便,這些錢您收著,再麻煩您燒一桶熱水,再給我一些紗布,我想為我夫君包紮一下傷口。”

顏青怔了下,雖然明知是演戲,但他的心弦還是忍不住狠狠顫了顫。

老者擺了擺手,道:“出門在外誰還沒個七災八難的,幫你們也是在積德,東西我會準備好,但錢我不能要。”

見老者不肯收,梁詩韞只好謝道:“那就有勞老伯了。”

老者離開後,梁詩韞立即轉身拉過顏青的手看了一眼傷口,傷口絲滑,一看就是被利器割開的。

她低著頭看著還在流血的傷口,什麽話也沒問,什麽話也沒說,她知道顏青這麽做其實是為了能找個地方讓她好生歇息,她低下頭對著傷口親了一下。

顏青一顫,欲抽回自己的手。

梁詩韞抓著不放。

“還疼嗎?”她仰頭看著他,星眸裏噙著淚水。

顏青望著她,目光覆雜。

半晌後,他搖頭笑了笑:“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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