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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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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傷口的血不多,不用包紮,只是回去之後記得重新換藥。”顏青將堆在膝頭上的白綾褲輕輕地放了下來,又將她的繡鞋重新給穿上。

這才擡眸看向她,“還有哪兒受傷了?”

“……沒有了。”梁詩韞怕顏青覺察到她的臉紅,忙轉頭看向他處。然而梁詩韞不知道的是,她這麽一轉,恰好將紅通通的耳垂送進了顏青的視線裏。

瑩潤紅嫩的耳垂連接著膚白似雪的鵝頸,極致的顏色,極致的線條,極致的美,強烈的沖撞著顏青的眼眸,黑曜石的眸心漩渦似的縮了縮。

片刻後,他強行轉動目光落在梁詩韞的手肘上。

薄羅衫下,果然沁出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他將手遞給梁詩韞,語氣溫柔,態度卻透著堅決,“胳膊讓我看看。”

梁詩韞知道,她是瞞不過顏青的,而顏青今日似乎也不會由著她的性兒,她只好將手遞給顏青。

顏青握住她的手腕,將羅袖輕輕地擼上去,見肘尖處果然撞破了皮,腫起了一小血包。顏青放下這只手,二話不說地去拉另一只手,擼起羅袖一看,肘尖上同樣撞破了皮。

他沈默地打開藥膏,用擦過的是手指挑起藥膏繼續替她塗抹了雙肘。

這次梁詩韞沒有再胡思亂想,因為她覺得顏青的氣壓似乎有些低,低地像是瞬間變成了宋懷逸。

梁詩韞小心地詢問:“顏青,你是不是生氣了。”

顏青低低“嗯”了一聲。

梁詩韞也不知道顏青為何會生氣,思來想去,可能是覺得自己不該出手救那個小女孩,便道:“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我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

“我只是在氣自己沒能保護好你。”

顏青塗抹膏藥的動作一頓,搖頭打斷她道。

梁詩韞:“……”

原來顏青是在生他自己的氣啊。

梁詩韞生怕他繼續自責下去,搖頭道:“不是的,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是我讓你在暗中不現身的。”

顏青蓋上蓋子,繼續半跪在地上,骨節分明的手耷拉在膝頭上,緩緩握緊,垂著眉眼問她:“三娘……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梁詩韞一楞。

生氣?

他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梁詩韞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從未生過你的氣。”

顏青飛快地擡起眼眸看著她,目光裏有釋懷,還有幾分疑惑,“那你為何不願意看見我?”

梁詩韞噎了下。

原來顏青以為她不想見他是因為生他的氣啊。

她不是因為生氣才不想看見他,而是因為……

迎著顏青隱含期待的眼眸,梁詩韞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沖動,一口氣說道:“我不讓你出現不是因為我生氣,而是因為我對你有了非分之想。”

顏青呆住了。

這是什麽反應?

難以置信?震驚?不能接受?

梁詩韞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說出來,一時羞窘地無地自容,目光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忽然,顏青猛地起身,頭頂“砰”地一下撞在了車頂上。

梁詩韞嚇了一大跳,仰頭看他,只見顏青撞了頭也不知道痛,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嚇,竟有幾分無措似的。

小丫頭說對他動了非分之想是何意?

難道是小丫頭對他……有了愛意?

剎那間,顏青的腦海一片空白。

他能感受到小丫頭親近他,依賴他,可他萬萬沒想到小丫頭竟然對他動了心思。

他是一個不能有情愛的人間兵器,更是一個可怕的怪物,他可以守護小丫頭,但他永遠給不了小丫頭想要的愛。

“懦夫,一個連愛都不敢的懦夫!”心底裏的那個聲音果然開始叫囂起來。

顏青閉上眼睛,將那股強烈想沖破而出的欲望強行壓下。

“承認吧,你已經動心了,就算壓得了一時,也壓不了一世,你遲早會動情動欲,而我也遲早會脫離你的掌控從而取代你,不信我們走著瞧……哈哈……”

顏青被心底裏那個猖狂的笑聲吵得心煩意亂,他強行運氣逆施,那種戳心灌髓的痛楚迅速游走在奇經八脈中,很快一口腥甜湧上喉嚨,心底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梁詩韞見顏青閉著眼不說話,臉色變幻莫測,突然又急劇一白,像是受了傷似的,忙問道:“你怎麽了這是?”

顏青睜開了眼,他不動聲色地咽下那口腥甜,虛弱地笑笑:“我沒事。”說完,他突然彎下腰抄膝將梁詩韞打橫抱起,手臂似在微微顫抖。

梁詩韞下意識抱緊顏青的脖頸,緊張地問:“你做什麽?”

顏青直視著前方飛快地說:“你腿受傷了,我先抱你出去。”

“可外面都是人。”

顏青默了一瞬,道:“我是你的護衛。”

他的語氣異常堅定,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說完,他又重覆了一遍:“我是你的護衛。”

好像生怕她聽不明白似的。

梁詩韞低垂著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原來這就是他的答案,他終究還是婉拒了她。

顏青抱著她出了車廂,秦家和梅家的仆從已經趕了過來,各自圍著各自的主子嘰嘰喳喳追問個不停。

二人見梁詩韞出來了,急忙圍了過來,目光忍不住在顏青的臉上打量,這一仔細打量二人眼裏紛紛閃過驚艷之色,“三娘,他是……”

梁詩韞含著淺笑介紹道:“他是我們家的暗衛,顏青。”

秦霜好恍然大悟道:“難怪功夫這麽好。”

顏青的功夫好跟梁家可沒什麽關系,梁詩韞也不想多解釋什麽。

這時書吉一顛一跛地跑了過來,看著顏青抱著梁詩韞楞了楞,轉而一臉緊張地問:“三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

書吉松了一口氣,汗顏無地地看著顏青,“顏護衛,那兩人我沒摁住,讓人給跑了。”

“嗯。”顏青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似乎早料到書吉看不住那兩個人。

書吉知道顏護衛這是瞧不上他的身手,他也確實沒什麽身手,要不是顏護衛及時出現恐怕他的小命都要交代在那倆人手裏,臉上越發無地自容起來。

他尷尬地撓了撓頭,揚起下巴往河裏瞥了一眼,見自家的馬漂浮在河面上一動不動,顯然是死透了,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人趁著顏青不註意時,往馬脖子上射了一發暗器的情景,心有餘悸地說:“那兩個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下手真是歹毒,竟用暗器射我們馬的脖子,小的方才看了,那暗器上有毒,馬一路上流的血都是黑色的。”

梁詩韞蹙緊眉頭。

難怪連顏青也控制不住那匹馬,原來是被帶毒的暗器傷了脖子,下手之人為了對小女孩下死手不惜連她們的命也要害。

梁詩韞想起小女孩目光四下裏一看,只見小女孩靜靜地站在馬車旁,神色呆滯,面如白紙,似乎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梁詩韞動了動身子,想從顏青懷裏下來。

顏青道:“你腿上有傷,現在還不能下地。”

秦霜好一聽,目光立馬在她的腿上察看,關切地問:“阿韞,你的腿受傷了?”

“擦破了一點皮而已,養養就好了。”

秦霜好面上一松。

梁詩韞見顏青不放她下來,只好躺在他懷裏問小女孩:“小妹妹,那些人為何要追殺你?”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珠子呆滯地轉了轉,緊接著像是突然間回魂似的,眼裏出現巨大的驚恐,“阿爹!阿娘!他們要殺我阿爹阿娘……阿爹讓我快跑……”小女孩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急切地亂轉,最後停留在顏青的臉上,她跑過來‘噗通’一下跪在顏青腳下,一邊磕頭,一邊流淚懇求,“大哥哥,您武功這麽好,您一定能救我阿爹阿娘,求求您,好人做到底,帶我回去救我阿爹阿娘,嗚嗚,我阿爹阿娘流了好多血……”

梁詩韞看了顏青一眼,她總覺得今日發生的事情巧地太過蹊蹺,想要弄清楚恐怕還得從這個小女孩身上下手。

顏青會意,轉而看向秦霜好和梅二娘,溫柔的笑了笑:“有勞二位娘子,誰能借我們一匹馬?”秦家和梅家跟來的仆從裏面有人騎著馬,他們要去送小女孩回家,就需要先找一匹馬。

梅二娘一怔。

顏青長相清俊,氣質不凡,雖然穿的是梁家下人才穿的粗布衣,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會伺候人的護衛,倒像個灑脫不羈的風流貴公子,難免會惹地人多看幾眼。

秦霜好害羞,不敢搭話,用胳膊悄悄撞了梅二娘一下。

梅二娘回過神來,立即回頭沖仆人吩咐:“快牽一匹馬過來。”

仆人領命,選了一匹黑色的健馬牽了過來。

書吉接過馬韁安撫了一下,健馬溫順地低下頭。

顏青將梁詩韞送到馬鞍上坐好,又把小女孩放在前面,從書吉手裏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坐在後面。

一個馬鞍坐兩個人剛好,坐三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身體難免會挨在一起……

梁詩韞盡量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轉頭對梅二娘和秦霜好道:“二娘,七娘,今天讓你們跟著受驚了,快些回去壓壓驚,我們改日再聚。”

梅二娘道:“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們。”

梁詩韞又吩咐書吉留下來善後,他們的馬毀壞了不少浮鋪,需要書吉一一統計賠償,她和顏青則帶著小女孩去找她的家人。

書吉一一應了。

路上,梁詩韞得知小女孩叫二丫,二丫的阿爹是一家官營作坊和雇的工匠,阿娘在家裏做一些零碎的繡活去街上賣,一家三口住在西便門的一個小巷子裏面。

聽起來就是很普通的一戶人家,怎麽會被黨項的人追殺呢?

梁詩韞問二丫為什麽會被黨項人追殺,二丫卻是一臉懵然,表示她也不知道那些人就是黨項人。

她只知道今日有幾個穿著鬥篷的神秘人來找她爹,她娘便慌慌張張地將她往狗洞裏面塞,說讓她去找西水街的胖枝玩,天不黑不準回來,她就聽話的去了。

走到一半反應過來不對勁,她娘為什麽不讓她走大門,卻讓她從狗洞裏走?

於是她又轉道回去了。

回去時,她留了個心眼,並沒有走大門,而是從狗洞裏又鉆了回去,可她剛鉆進狗洞便看見那些神秘人壓住她阿爹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神秘人用刀刺穿她阿娘的身體裏。

阿娘臨死前看見了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抱住神秘人的腿,含淚沖她直搖頭。

他阿爹也看見了她,頓時目眥欲裂地沖她大喊:“跑!快跑!”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本能地聽從了爹娘的指示,轉身鉆出狗洞就跑。

那些神秘人果然追了出來,她只能拼了命的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他們的馬車,這才犯險攔下他們求救的。

二丫指引著他們來到了一處狹小的巷子外,顏青勒馬停下,看著幽深的巷子,皺了下眉頭。

那小巷又臟又破,散發著一股酸臭氣,一看就是窮苦人家聚居的地方。

二丫見馬不動了,指著前面焦急地說:“我家就在前面。”

梁詩韞轉頭看了顏青一眼。

顏青沒說什麽,只是低頭扯起裏頭的紅色深衣衣裾,熟練的撕了一塊下來蒙在她的口鼻上,梁詩韞知道顏青這是怕裏面的氣味熏到了她。

系好之後,顏青翻身下了馬,牽著韁繩走在前面探路。

走著走著,梁詩韞忽然看見有許多人聚集在前面,似在圍觀什麽。

二丫臉色一變,忽地從馬鞍上往地下一溜。

梁詩韞下意識去拽她,卻拽了個空。

二丫落地時果然摔了個屁股蹲。

梁詩韞一驚:“二丫,你做什麽?”

二丫不答,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猴兒似的鉆進那堆人群裏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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