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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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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三天後是端午節, 端午節最重要的事就是吃粽子。中國人就是又這樣一種能力, 把所有的節日紀念日的落腳點都放在吃上。

廚房從初四開始就已經在包粽子了,這麽大一家子人, 按照每人五個粽子的數量算,幾乎要包四五百個。更何況還要挑選一些好的送給往來親密的人家,比如馮氏夫婦和吳氏夫婦, 以及蕭沐仁的同僚還有七八家。

粽子一共包了五種, 單獨黃黏米的和單獨白江米的、黃黏米和白江米混著的,以及黃黏米裏頭放紅棗的和江米裏放臘肉的。

第一鍋煮出來的時候剛好是在初四晚飯前,呦呦都沒得品嘗, 直接讓人送到了各個往來的人家中,一家送十個,每種兩個,送到的時候粽子還熱著。

嘉峪關這個地方往常並沒有互相贈送節禮的習俗, 呦呦並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想著自己既算初來乍到,又算是年紀比較小的, 送幾個粽子表示下敬意。況且這在京城也不算是大事。

可惜別人並不能體會到呦呦的想法和情意,除了馮氏夫婦和吳氏夫婦有了回禮外, 別人都沒有,而且收了呦呦的節禮後, 還都戰戰兢兢起來。所有當家夫人都一個想法:這位新來的總兵夫人是什麽意思?她送了十個粽子來,自己不能再送粽子回去吧?難道這是隱晦的索要財物?

幾位當家夫人拿不定註意,於是入夜後, 副總兵倪忠家中內院的正廳裏,就坐了四五個其他的副總兵、游擊將軍的夫人,想跟倪老夫人討個主意。

倪老夫人聽說了他們的來意,豪爽地笑了起來,將幾位夫人給笑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等倪老夫人笑夠了,才跟她們解釋,“這是京城的風俗,逢年過節通好之家互贈各自做的糕點吃食,禮尚往來之意。你們不要多想,人家總兵夫人家財不知道幾何,哪裏看得上我們這點東西!”

見幾位夫人半信半疑的,倪老夫人只好再給解釋明白些,“她初來乍到又是年紀小的,送點東西給姐姐們這是人之常情,而且聽說她有了身孕了,估計暫時不會宴請,所以才在這上頭找補。再不信的話,出去打聽打聽,她弟弟要回京城,光帶回去的東西就幾大車,沙棘酒這種東西都幾百兩幾百兩地買,怎麽可能跟我們索要錢財?那可是太皇太後的侄外孫女!”

幾位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接著又有人提出問題了,“那既然這樣,您看我們是不是改天找個時間去探望一番?”說話的副總兵黃彪的夫人。

“不用了吧。”不等倪夫人開口,另外一位蕭沐仁昨天新提拔上來的副總兵陸威的夫人藍氏開口了,“不是說有身孕了?現在月份淺,要是去了還得招待我們,不如等過些日子月份大一些,我們再去看,然後就等著洗三滿月了。”

“藍妹妹說的有道理。”倪夫人點點頭,心想難怪陸威年紀輕輕能升任副總兵,而黃彪都已經代理了卻不能轉正,夫人是得力助手啊。心裏這麽想著,倪夫人面上卻沒有任何表露,繼續說著,“不過也不能一點表示沒有,大家準備點相應的回禮送過去吧,香包啊吃食啊什麽的,能不能用隨她自己,我們表個心意。”

於是幾位夫人就開始湊在一起商議送什麽。而此時蕭府之內,呦呦正捧著碗吃粽子,這是第二鍋煮出來的,五種米的都有,呦呦為難了好一會兒,最終采用點兵點將的辦法,挑了一個江米鹹肉的,吃了大半個後就被谷子攔下來不讓吃了。

呦呦趕忙伸手攔住,伸手捧起碗來往一旁側了側身,“我還沒吃飽呢,你想吃自己去扒。”

谷子苦笑不得,“我哪裏是想自己吃,這不是想著江米不好克化嘛,夫人少吃一點吧,明天爺回來了你們再一起吃?”說完就要把碗給撤走。

呦呦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這個給你可以,再給我半個純江米的,夾一塊紅糖化開蘸著吃。”

谷子想想,丁香說的是一次不能超過兩個,那一種吃半個好像也行,就答應下來了。等她把半個純江米的粽子送上來,那個江米鹹肉的很明顯又小了一塊。

“不許說我,我才是主子!”呦呦趕在谷子開口前發話,然後還假模假樣地瞪了她一眼。

谷子當然知道夫人不是真的生氣,不過還是趕快說了幾句道歉的話哄她。呦呦當然不是故意刁難谷子,立刻就點頭“原諒”她了。

等晚上回了房間才跟四喜嘀咕,“夫人出嫁後怎麽越來越像小孩子了呢?為了一口吃食居然將她才是主子的話都說出來了。”說完還搖搖頭

“這還不好?”四喜也在吃粽子,她吃的是黃黏米的,沾的是白糖,“越來越像小孩子才說明操心的少了,要是像大姑奶奶似的,”四喜說到這兒看了一眼門口和窗戶,然後壓低了聲音,“婆家不省心才越來越像大人,我倒是希望夫人一直這麽小孩子。”

谷子聽了四喜的話,想了想竟覺得十分有道理,重重地點頭。

“我吃完了,現在去替五福,你們倆還有麥子的粽子在小鍋裏。”四喜指指炭盆上頭架著的小圓鍋,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讓麥子吃完了早點來,這孩子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四喜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出門去了。

四喜剛推開門,麥子就笑著從裏面進來了,“我去吃粽子了呀!剛出鍋的,可熱乎呢。”

四喜低頭看,果然她手裏提著一個食盒,無奈地笑笑,“就你精,知道剛出鍋的熱乎。趕緊進去吃,我去替五福,一會兒早點過來啊。”今天晚上她們倆值夜。

“哎,知道了,四喜姐姐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來。”麥子進了屋,答應著。

初五一清早呦呦還沒起床,外頭下人們就已經在掛艾蒿枝、紙葫蘆了,若是按照往年的習慣,還要做五毒玩具,不過今年呦呦懷了身孕不允許動剪刀,這些東西都是幾個丫鬟和繡娘做的,只在最後的時候拿過來給呦呦補上兩針,算是她做的了。

呦呦醒來後先伸了一個懶腰,然後雙手放在小腹上撫摸了兩下。到今天為止,懷孕已經滿三個月即將進入第四個月,但是她的小腹看起來還是很不明顯。有時候晚上睡前她自己摸一摸覺得已經隆起,可是第二天早上又恢覆了平坦,蕭沐仁取笑她只是吃的多了一點而已。

今天早上再摸一摸,好像有點鼓了,再摸一摸好像是錯覺,摸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笑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似的,摸啊摸的。

笑了兩聲從床上起來,叫了四喜進來伺候,片刻後四喜帶著麥子端水進來了。呦呦卻不急著洗漱,而是在床上上指揮四喜去耳房的箱籠裏找出那件粉色金線繡花的襖裙。

“是這件嗎?”四喜提著一件錦襖出來給呦呦看。

呦呦看一眼,搖頭,“不是這個,這個是遍地錦,要那個從領口開始繡玉蘭花一直順著對襟下來的。”

四喜低頭看了看衣服,回去換了一件,這回再拿回來的是對的了。接下來就是換衣洗漱吃早餐,吃完早餐呦呦基本就沒有事做了,就跟谷子要了一沓紅紙,跟著他們學疊葫蘆。

蕭沐仁回來的時候已經近午時了,穿的不是官服也不是盔甲,官帽也沒有戴,只穿了一身後來送去的便服,似乎是在泥地裏練武演練來著,皂的衣衫上都是塵土,靴子上衣擺上還有泥點子。這一身泥一身土的,看得呦呦直搖頭,先不忙著安排他吃東西,而是將人送進更衣室裏,先沐浴洗漱去。

蕭沐仁知道呦呦愛幹凈,也知道自己現在不成樣子,因此並不急著往呦呦跟前湊,怕熏著她,自己去了更衣室洗頭洗澡,丫鬟把臟衣服抱出來的時候,呦呦將人攔了下來,剛剛光顧著嫌棄了,忘了查看他是不是受了傷,先看看衣服上有沒有血漬吧。

不過才看了一眼就放棄了,味道太難聞了,聞起來像是在泥裏頭滾完之後就沒換過。果然,丫鬟把 衣服抱出去不大一功夫,谷子就進來了,帶回來的消息驗證了呦呦的想法。

“程禇說,初二那天到了軍營爺先巡了一遍營,又檢視了一遍士兵們的訓練,到了下午就跟著士兵們一起練去了。軍營裏雪化了,地上都是泥,帶去的兩身衣服第二天就穿完了,洗了又不幹,爺就不再換了,穿著這一身衣服跟士兵們摸爬滾打了兩天。”

“受傷了嗎?”呦呦不關心那些,只關心這個。

“說是被一個楞頭青砸了一棍子在背上,別的應該沒有。”谷子如實稟報道。

呦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讓谷子下去叫小廚房開始做午飯,“按照早上送下去的菜單做,先把點心和粥送來。”然後自己就進了更衣室了。

更衣室裏水聲嘩啦啦,蕭沐仁脫了衣服後先跳進了浴桶裏洗身子,洗到一半才想起來頭發沒洗,但是浴桶裏的水已經臟了,上頭漂著不少的浮塵灰土,就幹脆先洗完澡再說。

大男人洗澡沒那麽多講究,身上撩了水後就開始拿著澡豆搓搓搓,將油脂汙垢都洗掉。

呦呦進去的時候蕭沐仁正別著手搓後背,看著他別扭的姿勢,呦呦忍不住偷樂一下,然後才另外拿了一塊澡豆給他搓,蕭沐仁感覺到了之後就自己放開手,由著呦呦搓搓搓。

呦呦一邊搓還一邊打趣他,“你也不回頭看看是誰,萬一是個丫頭進來怎麽辦?”

哪個丫頭不要命了敢從你眼皮子底下進來給我洗澡?蕭沐仁心裏這麽想,卻並不這麽說,“你的腳步聲我一聽就聽出來啦,要是別人早趕出去了。”

呦呦“哼哼”地笑了兩聲,沒說話。

洗完了澡,蕭沐仁擦幹身體穿上中衣,以半癱半躺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由著呦呦給他洗頭發,先澆水,把頭發上的泥土沖下去,擦澡豆,再沖水,如此反覆三次才算好,然後抽了一條幹帕子,學著以前理發店包頭發的樣子給他把頭發擦好,一拍後背,“快去穿衣服去。”然後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襟和袖子,皺皺眉嘀咕道:“人家早上才換的新衣服。”

“那你也換去,穿一樣吧。”蕭沐仁拉著呦呦的手一起出了更衣室,回到內室去,內室的床上早就放好了蕭沐仁的幹凈衣服,蕭沐仁 換衣服的時候,呦呦也去耳房箱籠裏找衣服去了,找來找去,最後只有那件遍地錦的錦襖和裙子比較搭配,只好選了這個穿上。

等呦呦換好衣服再出來,蕭沐仁也穿好了,呦呦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一楞,然後笑了起來。真可真是巧合啊。呦呦的衣服是早上四喜找出來被呦呦否定後就直接放在了箱籠的最上頭,所以呦呦一看就選了它,是一件淡粉色遍地錦的小襖,而蕭沐仁的衣服是谷子給挑的,也是一件遍地錦,但是顏色是淡藍色。

這巧合的居然還搭配出了情侶裝了。

蕭沐仁也註意到了這一點,一開始很是驚奇,還以為是呦呦故意挑選搭配的,於是就露出了一個“我懂”的眼神和表情。呦呦看樣子就知道他誤會了,不過也沒打算拆穿,就讓他誤會去吧。

說話間就到了午飯時候,呦呦讓人給約翰先生的院子送了粽子,至於吃得慣吃不慣是他自己的事。懷瑾也從他的院子過來了,一件到蕭沐仁就眼睛一亮,“姐夫!”

呦呦奇怪,蕭沐仁不久兩天沒在家嗎,懷瑾有這麽想念?我都沒有這麽激動。

“姐夫,你明天還去不去軍營?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懷瑾湊到蕭沐仁跟前,滿懷期待地問。

果然,呦呦笑了一下,就說這個孩子怎麽可能會無事獻殷勤嘛,果然是有目的的。不過他怎麽想起來要去軍營看一看的?

呦呦看了眼蕭沐仁,蕭沐仁也看向她,示意她稍安勿躁,由他來套話就好。

於是三個人在餐桌前落座,呦呦先一人盛了一碗湯放在各自面前,同時假裝數落了懷瑾一句,“你姐夫到家一口水還沒喝呢,先讓他歇一歇。”

懷瑾這才露出羞赧的神色來,“是懷瑾失禮了。”說著提起水壺給蕭沐仁倒了一杯茶。

呦呦見他倒茶,真是哭笑不得,“馬上吃飯了,喝什麽茶,喝湯!”說著示意丫鬟把茶壺茶杯收走,心底在嘆氣,就懷瑾這副不知人情世故的樣子,怎麽忍心放他出去闖蕩,同時又在心底自責,都是家人把他慣壞了。

蕭沐仁沖呦呦搖搖頭,“沒關系,懷瑾一片心意都是好心。”然後轉頭看向懷瑾,“你怎麽突然想去軍營了?之前沒聽你說過啊。”然後又勸解他,“軍營裏都是些臭漢子,你一個文弱書生還是別去了,看磕到碰到怎麽辦?”

“不會的!”懷瑾立刻反駁,“我在家也是跟著父親和大哥一起練過的,怎麽能是文弱書生呢?我肯定不會磕著碰著的,我去看看就回來。”

“那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去看的?之前在這兒待了兩個月了,也不見你說過要去軍營啊?”呦呦恰到好處地“好奇”問他,“這還有三天就出發了,怎麽突然想起來這件事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麽了啊?”

“沒有人跟我說什麽,我就是想去看看,長這麽大海沒去過軍營呢。”懷瑾解釋著,眼睛裏亮晶晶的,“不是都說我大鴻軍人是威武之師,得看看才知道如何威武啊。等我看完了,畫一幅畫出來,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大鴻軍隊的厲害!”

聽他這麽說,呦呦暫時放下心來,聽起來不像是有人引誘著他去看,於是笑著說:“你以為軍營是酒樓嗎,想進就進想走就走?你呀,老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凈說些小孩子話做些小孩子事。”

懷瑾被呦呦數落了兩句很不高興,嘟著嘴握著筷子戳著湯碗裏的排骨,一不小心一用力給戳出來了,在桌子上彈了兩下,迸得到處都是湯水。

呦呦看她這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斥一聲,“譚懷瑾!你給我規矩些,不想吃就一邊待著去!”呦呦用了很大的力氣克制著,才沒說出讓他“滾一邊去”的話。

蕭沐仁見呦呦動了怒,趕忙安撫她,“別生氣別生氣,氣大傷身,他還小呢,總得慢慢學。”說完了看向懷瑾,面容嚴肅地命令他,“懷瑾,給你二姐道歉。”

懷瑾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對著呦呦鞠躬行禮,“二姐對不起,是我失禮了,請原諒我。”話是說出來了,就是帶著委委屈屈說出來的。

“好了好了,他跟你道歉了。”蕭沐仁拍拍呦呦的手臂,“你也別生氣了,今天過節呢。”然後又小聲提醒,“他還有三天就走了。”

呦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點著懷瑾說:“要不是今天過節不打孩子,非揍你不可。吃飯!”

站在一旁伺候的四喜五福谷子麥子早就提心吊膽生怕夫人今天發起火來,過節發火可不吉利。聽到呦呦這句話,立刻所有人都動起來,添湯的添湯傳菜的傳菜,做出一副歡喜過節的樣子。

懷瑾見呦呦火氣小了點,想了想還是夾了一塊雞肉卷放到她面前的小盤子裏,“二姐,你吃。”

呦呦故意繃著臉,“嗯”了一聲,把雞肉卷夾起來吃了,懷瑾這才放下心來,然後看一眼蕭沐仁,蕭沐仁對他點頭,示意他安靜地吃飯,他負責哄呦呦,懷瑾這才放下心來,但是一頓飯依然吃的比往常少了很多。

吃完了飯,呦呦困意上來了,蕭沐仁扶著她去休息,呦呦躺下去很快就要入睡,入睡前還不忘拉著蕭沐仁的手跟他說讓他去看看懷瑾,“中午肯定沒吃飽,讓人做碗面條給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慢慢睡著了。

蕭沐仁看著她的睡顏,忍不住搖頭,既然擔心人家中午吃不飽,為什麽還要在餐桌上發火?她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啊,改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孕婦嘛,脾氣大點兒,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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