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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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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重疊的團雲從天邊翻滾而來, 但是並沒有帶來一場驟雨, 而是蹣跚著慢慢往下游去了。輕舟逆水蕩過河面,推開一層層波紋。半個時辰後, 一行人到達對岸,踩著船家搭好的跳板下了船,才上岸就看到牽著馬站在馬車邊等著的義伯。

“義伯。”蕭沐仁帶著人走過去, 先打了招呼, 然後才問:“房子找好了嗎?”

“找好了,在縣城內的一間客棧裏租下了一個院子,正房三間, 東西廂房各三間間,另有小廚房,一切都收拾妥當了,只等爺和夫人住進去了。”義伯說著從馬車後頭取了腳凳放下來。

蕭沐仁點頭, 要扶著呦呦上車,呦呦卻不著急,先對著義伯屈膝行了半禮, “辛苦義伯跑一趟了。”

義伯趕忙側開身對著呦呦彎下腰,“夫人哪裏話, 都是小人應該的。”

呦呦笑了笑,不再說話, 搭著蕭沐仁的手上了馬車,隨後蕭沐仁和懷瑾也上了來,小榮子和義伯一邊一個坐在了車轅上, 谷子坐在兩人中間靠車門的地方,以防車廂裏要人伺候。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一炷香多的樣子,才算進入了曲阜縣城城裏。

曲阜縣原名魯縣,曾是戰國時魯國的國都,儒家聖賢孔子孔聖人就出生在這裏。曲阜縣城有著名的“三孔”:孔府、孔廟、孔林,都是為了紀念孔子而建立的。因為是孔子的出生地,又曾經是魯國的故都,曲阜雖然只是一個小縣城,也還是人來人往的,尤其以讀書人為多。

蕭沐仁問了義伯怎麽這麽多人,是不是都是來祭拜孔子的。沒等義伯出聲,懷瑾先開口了。

“應該不是,孔子的誕辰是在九月。”懷瑾撩開簾子往外頭瞅一眼,又縮回頭來,“往來學子穿的衣服有三種,每一種都不下二三十人,好像是本地書院的學生。”

“舅爺好眼力。”義伯哈哈笑著,誇了懷瑾一句,“咱們住的客棧那條街上,就有一家書院,聽說人還不少,很多都是外地來求學的,就為了在曲阜沾沾孔聖人的聖賢氣。”

“荒誕!”呦呦翻個白眼撇撇嘴,“住在空腹就能沾聖賢氣?那住在京城怎麽不見我黃袍……”話沒說完她自己就停下來了,這幾年她長大了很多,也不再像最開始穿越那幾年口無遮攔了,停下來後頓了頓,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全都是扯淡!”

懷瑾點頭,蕭沐仁也點頭,一個說“要是那樣的話怎麽不見狀元是曲阜的卻是哥哥”,一個說“要是那樣的話……”說到一半沒說下去,他實在找不到類舉的例子。

呦呦見他憋了一會什麽都沒說處理,不禁大笑起來,整個上半身都外在了蕭沐仁的懷裏,笑聲將他的胸膛帶起了一陣震動。

笑聲從車廂裏傳出來,小榮子和谷子還有義伯都見怪不怪,他們家的夫人高興就好,反正是爺慣著的。不過笑聲倒是驚動了從馬車旁經過的行人,個個都把目光看向馬車,心想這是誰家的女眷,笑得一點都不矜持。

馬車帶著笑得不矜持的呦呦和願意慣著她的蕭沐仁以及覺得快要閃瞎眼的懷瑾在縣城的馬路上行駛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到達他們租住的客棧。

曲阜不愧是名人聖賢之鄉,就連客棧的名字都十分的講究,取名為“學而客棧”,一進客棧左手邊是櫃臺,右手邊是大廳,大廳裏放置了有五六張方桌和椅凳,穿過大廳後面是幾個不同的院子,呦呦他們的院子就在右邊的盡頭,非常僻靜。

一進了院子,四喜和其他兩個小廝就出來迎接了,“爺、夫人、舅爺。”

呦呦讓人起來,自己徑直往裏走,四喜快步跟上,詢問她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漱,“小廚房一直有熱水,可以沐浴。”

一聽到可以沐浴洗澡,呦呦就心動了,她已經有五天沒有沐浴了,這對於在在京城時日日沐浴的她已經很難忍受了,一想到到了嘉峪關每五天甚至更久才沐浴一次,她就覺得生無可戀。

“沐浴,先沐浴!我要難受死了!”呦呦讓四喜趕緊去準備沐浴,然後轉頭看向蕭沐仁,“你們餓了就先吃,我一會兒再吃。”

蕭沐仁知道她這是潔癖的毛病又發作了,也不去管她,偏頭對身邊的懷瑾說讓他先去吃飯,他等著和呦呦一起吃。

懷瑾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其實早就餓了,既然呦呦和蕭沐仁都如此說了,他自然不會客氣,放下行李就讓小廝甲劍帶著他去前頭大廳吃飯。

當呦呦坐進浴桶的時候,整個人都舒服地嘆了一口氣,溫熱的熱水包裹著她,四喜和谷子幫忙洗了頭發又包起來,然後往浴桶裏再添了一通熱水,就退了出去。這是呦呦的習慣,沐浴時不喜歡有人在跟前盯著,唯一一次有人伺候的沐浴還是出嫁那天早上。

呦呦坐在浴桶裏,後背放松地靠在桶壁上,掬起一捧一捧的溫水澆在身上。水其實有點熱,不過呦呦喜歡這種被熱水包圍的感覺。穿越之前的呦呦曾經看到過一種說法,說這樣的人其實通常是沒有安全感的,之所以喜歡被熱水包圍,是因為這樣的包圍使人像是在母親體內被羊水包圍一樣,能讓人感覺到安全放松。

專心泡著熱水的呦呦太過投入,沒有聽到更衣室的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又被輕輕合上。直到一個人影投在浴桶。

“什麽人!”呦呦驚覺後的第一反應是撩起水往身後的人身上潑,為了然後準備連滾帶爬地滾出浴桶,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了身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沐仁,被她潑了一身水的蕭沐仁。

呦呦楞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直接捧起水往蕭沐仁身上潑,一邊潑一邊罵:“要死啊你!就不能出個聲嗎?人嚇人嚇死人知道不知道!”

蕭沐仁沒想到會把呦呦嚇成這個樣子,連忙訕笑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我是真的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呦呦氣鼓鼓地瞪著他,然後抹一把臉,“嚇死我了!”

“我錯了我錯了。”蕭沐仁蹲到浴桶邊,摸摸呦呦的臉,“我沒想到會把你嚇成這樣子,對不起。不過你想一想呀,除了我還能有誰呢?怎麽會嚇成這樣?”

“就是知道除了你應該不會有別人才害怕!”呦呦在水底轉個身坐回浴桶裏的小凳上,“悄沒聲息地突然進來個人,還是個男人,你說多嚇人!再說,誰也沒有想到你會突然進來啊!”跟個登徒子似的!

蕭沐仁突然明白了呦呦的恐懼,於是站起來扶在浴桶邊沿上額頭貼到呦呦的額頭上,親親她的鼻尖又在嘴唇上啄了啄,溫柔地哄著她安慰著她,“對不起,是我沒想周全,我只是想進來看看。”

呦呦擡起手推開蕭沐仁的肩,“你進來看什麽?”嘴角帶出的笑容仿佛在說:別以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蕭沐仁被呦呦看穿也不覺得害臊,眼珠子轉了轉,看到一旁放著的空木桶和水瓢,說:“我來看看你要不要再添些水?”

呦呦才不信他的說辭,不過既然他提出來了,而且浴桶裏的水確實有些涼了,當下點頭,“好啊,你去再提一桶來吧,正好水有些涼了。”

蕭沐仁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提著水桶出去了,過了片刻就一手提著一桶冒著熱氣的熱水回來了,他先拿了木水瓢從浴桶裏咬了部分涼水出來,然後才往裏倒了半桶熱水,水面上迅速蒸騰起熱熱的蒸汽,迷蒙住了呦呦的視線。

熱水包圍了呦呦,她舒服地嘆口氣,一邊往肩膀上撩水一邊隔著水霧對蕭沐仁說:“你先出去吧。”

蕭沐仁低低地“嗯”了一聲。呦呦等了一會兒,不見有動靜,轉頭一看,發現蕭沐仁正在脫衣服,已經脫完了外衣了,驚得她瞪大了眼睛,“你要幹什麽?”

“洗澡呀!”蕭沐仁回答的理所當然,手下不停地繼續脫衣服,片刻間中衣也脫完了。

“啥?”呦呦目瞪口呆,“你洗澡?用什麽洗?”然後在他看過來的眼神中明白過來,立刻搖頭,“不行不行,浴桶太小了,洗不了兩個人,你等會兒,等我洗完你再洗。”說著用一詠三嘆的語氣“求”他,“好不好嘛?”

蕭沐仁:好想答應,可是鴛鴦浴什麽的,機會不多啊!於是果斷的搖頭,大長腿一邁就進了浴桶,本來就已經快滿了的水一下子就溢了出來,灑在了地面上。

“不行不行,再外頭呢,你快出去!”呦呦推著蕭沐仁讓她立刻出去,不過,蕭沐仁都已經進來了,怎麽可能再出去?而呦呦又沒有勇氣赤身裸體著在蕭沐仁面前邁出浴桶,雖然再親密的事兩個人都做過了。

蕭沐仁其實想著的鴛鴦浴不過就是兩個人一起泡個澡而已,他還真沒什麽勇氣做些其他的什麽事。雖然自己租了院子安靜很多,畢竟算是外頭,出格的事真的不敢做,最多就是親親抱抱上下其手。

既然人已經進來了,呦呦也只能聽之任之,好在蕭沐仁還是有分寸的,兩個人在浴桶裏笑鬧一番將桶裏的水弄出了大半,直到水快涼了,蕭沐仁才起身,先扯了帕子幫呦呦擦幹凈水換了衣服,然後讓她先出去,自己提起地上的還剩的一桶水兜頭澆了下去,這才擦幹凈,換了褲子裸著上半身出去了。

出了更衣室就是臥房,不過呦呦並不在這兒,走到門口聽到外間有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呦呦在吩咐丫鬟可以準備飯菜了,他嘴角微微一翹轉回身往裏走,然後發現床上放著一套男裝,蕭沐仁拿起來抖開看一眼,是自己的衣服,於是快速地換上走出臥房,“有東西吃了嗎?餓了。”

呦呦正在同四喜說讓她明天趁天氣好把箱籠什麽的搬出來曬曬,雖然這幾天沒下雨,可是總在箱籠裏放著也容易發黴。聽到蕭沐仁的聲音一轉頭,就看到他換好了衣服出來,嘴裏還喊著餓。

蕭沐仁身上的衣服是呦呦給挑的,淺綠配銀白,靴子是深藍,整個人銳利的氣質被淡化了很多。

“洗完了?馬上就能吃飯了,等一會兒啊。”呦呦對蕭沐仁笑笑,然後轉頭繼續吩咐四喜,“去吧,先傳飯,然後喝谷子把更衣室收拾出來。對了,舅爺去哪兒了?”

不等四喜回答,坐在呦呦身邊的蕭沐仁就說了,“懷瑾剛才跟我說吃完飯要去附近走一走,我讓小榮子跟著呢。”他端起呦呦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讓他們戌時正之前回來。”

呦呦點點頭,然後才發現蕭沐仁喝茶的杯子是自己剛剛用過的,“水都涼了,你倒是換一杯啊!”

“有什麽,在嘉峪關大冬天冷水一樣喝。”蕭沐仁滿不在乎地說,不過倒是聽從她的意見倒了一杯熱水,不過不是自己喝了,而是放到了呦呦面前,“熱的,你喝。”

呦呦看著他關心註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偏了頭說了一句“傻帽兒”。

“什麽?”蕭沐仁沒聽清她的話,往前探了探身子。

“沒事。”呦呦轉回身來輕咳了一聲,“我想說,一會兒飯菜送上來,有道什錦粥你吃一碗,還有湯,飯前喝湯對身體有好處,現在這天氣又熱,嘴唇都起皮了,上火了這是。”

蕭沐仁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舔嘴唇,是有點幹,只好苦著臉答應下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喝湯,湯湯水水什麽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子吃的玩意,男人麽就應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碗吃飯,稀湯寡水的怎麽能飽?不過,夫人發話了,他又不敢反駁,只能苦著臉應下來,同時在心裏想:我上火不是天熱,是憋的啊憋的啊我的夫人。

晚飯送了上來,果然有一道什錦粥,還有一道龍眼銀耳湯,蕭沐仁硬著頭皮喝了一碗湯又喝了一碗粥,最後吃饅頭的時候只吃了三個,比平時少了倆呢。

蕭沐仁眼巴巴地看著盆裏的饅頭,然後控制不住地打了第三個嗝,心裏苦,這不是飽嗝這是水嗝水嗝好嗎,粥和湯根本不頂餓。

所以一向用過晚飯就不再吃東西的蕭沐仁,今天非常罕見地在呦呦吃宵夜點心的時候也跟著吃了不少,吃的呦呦奇怪地看他。

蕭沐仁發覺被盯著看了,不好意思說自己沒吃飽,就說他幫著呦呦吃一點,“你看天這麽熱,點心不吃完要壞的,到時候豈不是浪費?吃完了這些明天再買,再買。”

呦呦雖然對蕭沐仁的這幾句說辭表示懷疑,但是也挑不出什麽不對來,就暫且相信了她的說辭。兩個人分坐在炕桌的兩側,中間放著點心匣子幹果碟子,手邊是一人一杯茶,都低著頭看著手裏的東西。

呦呦手裏握著的是一本書,走在半路上收來的話本子,講的是秦朝時秦始皇的使臣秦福東渡去替秦始皇找長生不老藥的故事,傳奇故事添加了歷險色彩,還挺有意思的。她看的津津有味,等看到一半的時候一擡頭,蕭沐仁正伏在桌上奮筆疾書。

“寫什麽呢?”呦呦探頭看一眼。

“給家裏寫的信,報個平安,再把這一路以來的情形給皇上匯報一下。”蕭沐仁放下手裏的筆,揉揉手腕,“剛才程禇從官驛取了幾封信來,是懷宇提前寄來的,你看看。”說著遞了一個信封給她。

“你又不管哥哥叫哥哥啦,又叫上名字了?”呦呦接過信封,一邊拆著信一邊斜睨著蕭沐仁,“哥哥寄來的信,怎麽不早給我?”

“剛送來,你看書看得入迷沒聽到罷了,我也沒看呢。”蕭沐仁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說:“懷宇現在又不在身邊,叫名字又能怎麽樣,我比他大半年呢。”

“哎?你比他大嗎?我以為哥哥大才對的。”呦呦邊說著邊展開信紙細細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同蕭沐仁講,“沒什麽大事,讓咱們到了曲阜後報個信回去,說寶寶定了名字叫名禾,意為茁長成長。”說完徑自念叨一遍這個名字,“譚禾?”

“挺好的。”蕭沐仁點頭,“我看,以後咱們孩子的名字也請大舅哥起好了,這名字既好聽又好記,真好。”

“又肯叫‘大舅哥’啦 ?”呦呦從信紙沿上看他一眼,然後突然臉紅起來,小聲反駁道:“誰要跟你誰生孩子?”

“你啊。”蕭沐仁從炕桌對面挪過來,坐到呦呦身邊,嘴湊到她的耳朵邊上用氣聲說:“我只跟你生孩子,好不好?”說著手底下就不老實起來。

“二姐,姐夫!我回來了,買了好多……”懷瑾從外頭跑進來,到了門口就看到了這樣的情景,腳下一停急剎車背過身去,“咳,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我好累啊好困啊,我要去睡覺!”說完邁開腿就要離開。

“站住!”

懷瑾才走了一步,就被呦呦給喝止住了,他只好慢慢轉過身來,眼睛還是閉著的。

“你給我進來!”呦呦一手推開蕭沐仁讓他坐好,一邊穿鞋下了地走到門口去,“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呦呦點著門外的夜色,“不是讓你早點回來嗎?外頭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強人怎麽辦?”

蕭沐仁知道呦呦這是兩人親熱被懷瑾撞破後惱羞成怒拿他開刀呢,就在呦呦背後一邊下炕一邊對懷瑾使眼色,讓他趕緊認錯,別跟他姐頂嘴,變得她的脾氣暴漲。

好在懷瑾很機靈,立刻接收到他姐夫的好意,對著呦呦拱手求饒,“姐,我錯了,姐,下次不了,下次一定按時回來。你別生氣,那什麽,姐夫找你有話說,我先回去了,明天給你看我買的好玩的。”說完就腳下抹油迅速逃離現場。

“我還沒說完呢!”呦呦伸手拽了一把沒拽住,眼睜睜地看著他跑進了西廂房,氣得她跺了下腳,回頭看蕭沐仁,“你看他!”

蕭沐仁對她這副嬌嗔的樣子完全沒有抵抗力,他走過來,把門一關,拉著呦呦往回走,“沒事沒事,我明天替你教訓她,別生氣別生氣啊。”走著走著,兩個人就走回了床上,“你看今晚月色這麽美,我們不如早點歇息。”

“月色美不應該出去賞月嗎?”呦呦被蕭沐仁拉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嘟囔著,然後順從地上了床。

月色這麽美,夜晚這麽長,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幹的人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懷瑾:啥?我不是應該被討好的小舅子嗎?怎麽就成了不相幹了?

PS,謝謝大家的鼓勵和加油,我會努力調整,盡快讓自己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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