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龍山府邸主臥。

孟冉安靜地躺在足足可以容納三個人的king－size大床上，她濃密而卷翹的羽睫緊緊闔著，眼瞼下方是一圈黛青色的陰影；臉色蒼白，雙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唯一有點血色的，是她露在被子外面的白皙脖頸處有一個深深的帶著血痕的齒印。

這是，之前在孟欣病房內顧晉宇咬下的。

齒印有多深，足可以見當時顧晉宇咬下去的力道有多深。

顧晉宇涔薄的雙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下巴緊繃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孟冉，神情覆雜。

是了，在一個小時之前，怒火中燒的他差一點就真的要在孟欣的病房裏要了這個女人。

——顧晉宇，你不可以這樣！不能這樣！我不要——

羞憤難當的她憑著最後的一絲氣力拼命掙紮起來。

殊不知，她這樣的舉動徹底惹惱了埋首在她的脖頸處的男人。

慌不擇已的孟冉，哪裏會知道她這般抗拒模樣落到被憤怒情緒控制著的顧晉宇的眼中，就是——她是為了別的男人才不願意被他碰的。

那個男人就說江卓凱！

不可一世的男人覺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挑釁到了。

——不要是麽？我偏要！——

狠狠地，顧晉宇在孟冉的脖頸處大動脈的位置上上咬了一口，那是他對她的警/告和懲罰,更是他對她所有權所立下的標記。

然，就是這麽一口，早已經心身疲憊的孟冉痛得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整個人這麽徹底暈了過去。

情緒發/洩了大半的顧晉宇適才註意到被他抱著的女人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記起了在走廊上江卓凱對他說的——孟冉有輕度貧血癥狀。

輕度貧血！

——並沒有什麽大礙，吃點補血養氣的最好是食補，好好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鬼使神差地，顧晉宇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打橫將暈了的孟冉抱起直接去了內科中醫門診處。

——人呢，是沒事；年輕人血/氣/方/剛想玩/刺/激也可以理解；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是不是可以克制一下？以後可不能再這麽不知輕重折騰！——

接診的是一名返聘的中醫內科老專家，皺著眉頭，非常不讚同地看著顧晉宇。

顧晉宇的眸色又深了幾許，而也是這個時候……

原本虛掩著的臥室房門被人輕輕地從外面推開，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睡裙的顧言希小朋友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空氣裏有牛奶的香味，很顯然這小妮子是剛洗過澡，已經被吹幹的長發披在身後，隨著她走路的動作在背後來回晃蕩著。

這模樣有五分神似她的媽媽。

“爸爸，奶奶她讓你下去，她在樓下等著。”顧言希小朋友仰著頭看著顧晉宇，她是來當奶奶蘇荷的傳話筒的。

顧晉宇聞言，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爾後道：“爸爸現在就下去！”

“爸爸，你是不是哪裏惹到奶奶啦？奶奶好像很生氣哦！”

小妮子不僅僅是傳話筒，而且還擅長於通風報信，看著正預備轉身往外走的顧晉宇，她又道：“不過你就放心吧，我已經在奶奶那邊幫你說過好話了，你等下跟奶奶認個錯就行！”

顧言希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顧晉宇一直緊抿的唇在這一刻終於朝上揚起了一個弧度：“好，爸爸知道了！”

………………

主臥裏，只剩下顧言希小朋友一個人；小妮子趴在床沿邊，雙手托腮，半跪在地板上瞬也不瞬地看著依舊還在沈睡當中的孟冉。

這幾天一直住在顧家老宅，盡管被奶奶蘇荷照顧得很好，但是小妮子還是很想媽媽孟冉。

於是顧言希央求著奶奶蘇荷帶她回龍山府邸，就是這麽巧合地，祖孫倆在小區門口遇上了載著孟冉回來的顧晉宇。

媽媽生病了，奶奶很生爸爸的氣！

想起剛才在樓下蘇荷對顧晉宇的態度，顧言希皺著小眉頭表示很不能夠理解。

哎，不知道她剛才在奶奶那邊幫著爸爸說的那些好話有沒有用？

不過，她也只能幫到這裏了，剩下的就讓爸爸自己去面對好了。

這麽想著，顧言希原本皺起的小眉頭這一會舒展了開來。

“媽媽，以前希希生病都是你陪著我，今天讓我來陪陪你吧！”顧言希說完，便蹬掉了腳上穿著的同款卡通拖鞋，一骨碌地從半跪著爬到了床上。

生怕自己吵醒了媽媽，顧言希小心翼翼地掀開絲絨薄被的一角，然後她便在孟冉身側的位置上躺了下來，摟著她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相較於樓上主臥裏母女倆相擁而眠的溫馨，樓下的這一對母子就不那麽……和諧了。

“晉宇，你這一次做得真的太過分了！”蘇荷真的是氣壞了，之前因為孫女顧言希在所以不好發作。

是，她是故意把顧言希小朋友支開的。

什麽因為貧血才暈倒？如果只是輕度的貧血會現在這樣麽？分明就是被她的兒子顧晉宇給折磨成這樣的。

憤憤地看著這個始作俑者，蘇荷的眸光裏除了怒氣就是指責。

是她幫孟冉清理了身體，還換上了一身幹凈的衣服，自然也就看到了她脖頸處大動脈的位置上，那個深深的帶著血痕的齒印。

哪裏是什麽夫妻間的“小/情/趣”，分明就是虐/待。

是了，就是虐待，所以孟冉才會因為受不了而暈倒了。

“冉冉她是你的妻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這五年裏，顧晉宇是怎麽對待孟冉的？讓她受了多少委屈，蘇荷怎麽會不清楚？

她原本以為他只是言語上的冷嘲熱諷罷了，不曾想，顧晉宇還動粗了！

“呵，妻子？媽，你也知道她這個‘顧太太’的身份是怎麽得來的吧？”

顧晉宇冷哼一聲，如果說之前在看到孟冉脖頸處那帶著血痕的齒印他還有那麽一丁點莫名的心疼和愧疚的話，那麽此刻被蘇荷提起了這個，心疼和愧疚蕩然無存。

“你……”顧晉宇的態度，他的回應讓蘇荷一時間氣結，她就知道他一直都在耿耿於懷五年前的事情，他一直恨著孟冉。

“冉冉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為人我最清楚，五年前的事情，說不定其中有什麽誤會，而且孟欣的車禍那也是個意外，你為什麽就……”

“誤會？是她親口承認設計了我，是她用一張妊娠單換取了‘顧太太’的身份，如果不是因為她孟冉的話，孟欣又怎麽會在那天出了車禍？”

“你……我，我不管，不管怎麽說，現在冉冉是我們顧家的媳婦，她是你女兒的媽，你要是再這麽對冉冉的話，我和你爸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媽，那個女人她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你們個個這麽維護她？”

母親蘇荷是這樣，父親顧銘鋒也是這樣。

“那是因為冉冉她值得我們這樣對她。晉宇啊，你好自為之！別到時候追悔莫及！”

蘇荷不想要繼續跟顧晉宇就這個話題而繼續下去，她是無力改變兒子的想法，她的話他是一句也不聽，卻要一意孤行。

“媽，我送你回去！”

見著母親蘇荷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包就往門外走去，顧晉宇連忙說道。

爭執和孝道是兩碼子事情，只要不涉及到孟欣和孟冉的，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個好父親好兒子。

“不用了！”蘇荷頭也不回地回絕。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母親蘇荷離開了。

又是一次，不歡而散！

到今天為止，這是繼江卓凱之後，蘇荷是第二個對他說“別到時候後悔莫及”。

呵，為了那個女人，他會後悔？

顧晉宇皺了皺眉，沒來由地煩躁。

適時，他的手機有提示音響起。

是母親蘇荷的微信：廚房裏，我小火熬著給冉冉補血養氣的桂圓紅棗粥，等下別忘記了關掉！

………………

煩躁，憤懣，不安，害怕，從被醫院告知“早孕，三周”的那一刻起，蘇曉婧就被這些情緒給吞噬著，快不能呼吸了。

她環抱著雙臂，蜷縮在床/上。

驀然間，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了“嗡嗡嗡”三聲震動聲，緊接著安靜的臥室便響起了一道極為刺耳的手機鈴聲。

看也不看來電顯示，蘇曉婧就憤憤地將電話給掛掉了。

誰的來電？除了陸濤還會有誰？

這是自她下午從醫院回來之後掛掉的來自於陸濤的第N個電話。

蘇曉婧咬著唇，將雙臂環得更緊了，她塗著大紅色指甲油的指甲狠狠地已經嵌入到了皮膚裏面。

很痛，也好恨啊！她怎麽會遇上這樣一個惡魔？還因為被迷/奸而懷上了他的孽種？

孽種？

一個激靈閃過蘇曉婧的腦海當中！

松開雙臂，下意識地伸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不，這個孽種她絕對不能留下。

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蘇曉婧快速下/床，在狼藉一片的地板上尋找著什麽。

狼藉一片的地板，是她之前情緒發/洩一通之後的結果。

很快，目標鎖定；蘇曉婧從一個亞麻色靠枕底下抽/出了一張名片。

這張普通的名片是蘇曉婧下午從醫院出來之後，被那些蹲守在醫院附近的“黃牛”給塞在手裏的。

白底黑字，名片上寫著的是某家私人診所的聯系方式和接診的項目。

蘇曉婧漸漸收攏了拿著名片的手，名片慢慢出現褶皺連帶著上面印著的字也跟著扭曲變形起來，尤其“無痛人流”四個字顯得格外猙獰。

………………

輕度貧血並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因為這一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壓力大睡眠又嚴重缺乏的孟冉是真的太累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女兒顧言希那張放大的臉就這麽毫不征兆地闖入到她的視線當中。

“希希？”

“媽媽你終於醒了！”

顧言希趴在床沿邊，看到孟冉醒了，緊皺的小眉宇間顯露的擔憂這會全被欣喜所取代。

而見著孟冉要坐起來，貼心的她趕忙將一個靠枕墊在孟冉的後腰上。

“媽媽，還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你不知道我都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呢？還有，還有爸爸他也是。”

末了，小妮子還不忘補充了這麽一句。孟冉沒有看到的是，顧言希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眸底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像現在這樣值得表現的時候，當然要帶上爸爸一起了。

“希希，你不是在奶奶家？怎麽會……”

“是我央求著奶奶昨晚上帶我回來的，因為我想媽媽你了！”之後，顧言希小朋友便是一五一十地將昨晚上發生的事情系數講給了孟冉聽。

當然包括……

“希希，你是說奶奶和爸爸他們還大吵了一架？！”

“是啊！”顧言希認真地點頭，小妮子不明白，但是孟冉是清楚了。

他們大吵一架原因，是因為自己。

“媽媽，你怎麽了？是不是很餓啊？”

見著孟冉眉頭擰起不說話，顧言希小朋友有點擔心。

“沒事，希希，媽媽就是……”

“希希，該上學去了！”

“餓了”兩個字還未來得及從孟冉的口中說出來，一她再也熟悉不過的催促聲驀然間響起，是西裝革履的顧晉宇出現在了臥室門口。

“爸爸，媽媽醒了！”顧言希扭頭對著站在臥室門口的顧晉宇興奮的說道，“你看她的臉色是不是好很多了？”

“嗯！”一個沈悶的單音節從顧晉宇的喉間逸出，女兒顧言希說得沒有錯，孟冉的臉色比昨晚上真的要好很多，尤其是她那原本幹燥灰白的雙唇此刻也變得有色澤多了。

“媽媽，你不知道昨晚上爸爸他……”他半夜醒來給你餵水喝。

“希希……”

顧晉宇出聲想要制止住女兒顧言希的，然，有另外一道聲音比他更快響起。

“晉宇表哥，希希，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哦！”穿著一身幹凈利落職業套裙的蘇曉婧出現在孟冉的視線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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