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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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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這,就是高手!◎

司徒家的四十套房產中,唯一沒有被租出去的138平大戶型僅剩下了四樓的404室,原因顯而易見。

司徒朝暮擔心少年也會有忌諱,所以就在兩人一同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關切地詢問了一句:“道爺,您迷信麽?”

少年並未看她,簡潔明了地回答:“我不是道士。”

司徒朝暮有些意外,下意識地看向了他腦袋上的發髻和背後的長刀。

少年又說:“也不迷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的神色雖然冷淡,最後七個字,卻說得鏗鏘篤定。

司徒朝暮內心的崇敬之感油然而生:年紀輕輕便有這般心境和覺悟,真乃吾輩楷模!

她不假思索地稱讚道:“道爺,您絕非池中物!”

怎麽還是道爺?少年無奈地看了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卻將一枚嶄新無比的鑰匙豎在了他眼前,滿含期許地看著他:“既然如此,您應該是不介意404這個房間號吧?”

“……”

固執的一聲“道爺”,只是為了壓一組“404”?

到底誰迷信?

少年輕嘆口氣,言簡意賅:“不介意。”

司徒朝暮舒了口氣:“那就好。”

電梯很快下到了四樓,電梯門打開後,司徒朝暮先行走出了電梯,少年跟在她身後來到了位於東側的404室。

屋裏的裝修陳設如同那把開門的鑰匙一樣嶄新,顯然之前的租客並不多,少年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這套房子的第一任住客?

看完房後,雙方皆無異議,便開始簽合同。

租房合同都是提前印制好的,簽約時僅需要把房屋和雙方的基本信息填上去就行。

合同一式兩份,房主一份,租客一份。

兩人在餐桌旁落座之後,司徒朝暮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帆布包裏拿出了合同和簽字筆,先在甲方欄處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合同推向了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內心隱隱有些小期待和小雀躍:

這還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當甲方呢,而且,從小到大,她的姓氏都是別具一格的存在,任何一位剛剛認識她的陌生人都會為她的姓氏而感到驚訝,每當這時,她也會控制不住地為了自己稀有的姓氏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把合同推向少年時,司徒朝暮還在內心暗戳戳地設想著少年看到她的名字後會是什麽反應?不過,根據她多年的經驗來說,他應該先是詫異地一楞,繼而十分新鮮地盯著白紙上的名字看幾秒鐘,驚訝又稀罕地開口:“司徒?竟然是覆姓?”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回應少年的驚奇和納悶了:先淡然地、習以為常地、滿不在乎地“嗯”一聲,然後再漫不經心地說一句“就是個普通姓氏而已”,這樣才能完美地展現出自己的低調奢華和淡薄名利。

然而,少年接過合同後壓根兒就沒細看,直接拿起筆簽了名,運筆的右手卻又在簽了兩筆後猛然一頓,少頃後,擡頭看向司徒朝暮:“還有合同麽?”

司徒朝暮相當意外:“啊?”

少年神不改色:“寫錯字了。”

司徒越發詫異:自己的名字也能寫錯?還錯的這麽理直氣壯?

但好在她是個心細的人,出門前多拿了一份備份合同放在了包裏。

少年重新簽名的時候,司徒朝暮把那張廢棄掉的合同拿過來看了一眼,隱約瞧見被簽字筆塗黑的那團遮蓋之下的錯誤筆劃好像是一橫加一撇,像極了一個“廠”字。

但是司徒朝暮清清楚楚地記得,剛才看對方身份證的時候,少年明明是姓“宋”,叫宋熙臨。“宋”字第一筆不應該是個點麽?先寫“橫”是什麽奇怪的書寫習慣啊?

簽完合同,倆人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宋熙臨用微信把房租轉給了司徒朝暮,沒押金,直接交了一年的。司徒朝暮她爸媽允許她把這筆租金留下自己花,相當於她突發了一筆橫財。

正欲離開時,司徒朝暮突然註意到了一件事情,奇怪地詢問宋熙臨:“你沒有行李麽?”

宋熙臨言語簡潔:“有人來送。”

司徒朝暮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被端端正正擺放在客廳電視櫃上的長刀,心說:那你應該也不是坐地鐵來的吧?安檢肯定過不去。

但不該她關心的事兒她絕不會多問,只不過,在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對宋熙臨說了一句:“有什麽問題直接聯系我就好,最好把微信備註改一下。”覆又重點重申,“我叫司徒朝暮,司徒,覆姓。”與此同時,在心內瘋狂吶喊:快說我的姓氏很獨特!你快說呀!

宋熙臨僅是略一頷首,無波無瀾:“嗯。”

司徒朝暮:“……”

好一位心如止水的道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司徒朝暮嘆息一聲,不再強求:“那好吧,我走了,哦,對了,小區內不允許行駛機動車,外來車輛必須登記,如果你的行李很多或者自己不方便去取的話,可以跟我聯系,我讓我表哥去幫你拿。”

“不需要。”宋熙臨眉宇清冷,淡漠疏離,連個應付的“嗯”都沒有了,送客的意味不能再明顯。

嘖,這家夥,還真是冷漠啊。

司徒朝暮也沒再多說什麽,把房門鑰匙留下後就離開了。之後沒過多久,宋熙臨就收到了行李已經送達的消息,雖然沒有麻煩司徒朝暮,但還是把她的微信備註給改了,繼而盯著她的名字看了一會兒,心說:司徒,還真是個蠻獨特的姓氏。

司徒朝暮一家三口住的房子也在同一座小區當中,就在出租房所在的單元樓正前方的那一棟樓內。

出租房所在的單元樓樓號是11,她家所在的單元樓樓號是7,並且這7號樓內,不止住了司徒朝暮他們一家,還住了她爺爺奶奶、她姥姥姥爺、大姨小姨、大姑小姑、大舅小舅、伯伯叔叔等遠近親戚。

原址回遷就有這麽一個好處,選房子的時候可以一家人全部選在一棟樓內,不僅極大縮短了逢年過節串親戚時的路線和流程,還方便了互相之間的照應和幫忙。

但是,弊端也是有的。常言道距離產生美,所以距離一旦縮短了,美就不在了。哪怕是血緣至親,一天到晚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總會鬧矛盾,就好比司徒朝暮她姑和她嬸嬸,每每見面總是紅著眼,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恨。

但在司徒朝暮看來,全家人住在一起的最大弊端並不是“矛盾的激化”,而是:一旦哪天地震了,樓塌了,司徒家必遭遇滅門之災。

萬幸的是東輔並不處於地震帶。

她家住在六樓,604室,也是138平的三室兩廳一廚兩衛的格局;行至家門口,準備掏鑰匙開門的時候,卻隱約聽見防盜門內傳來了電視節目的聲音。

不應該呀。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是她爸媽都去單位加班了,家裏沒別人,不然也不會讓她去和租客見面。

難不成是爺爺奶奶或者姥姥姥爺?

司徒朝暮用鑰匙擰開了防盜門,人未進門,聲先至:“誰在家?”

“你哥。”

是她表哥裴星銘,只比她大兩個月,所以他倆還是同屆生。

“你怎麽來了?”司徒朝暮一邊換鞋,一邊把沈甸甸的鑰匙盤扔在了鞋架上。這一圈鑰匙盤上吊著四十套房子的鑰匙,但其中只有十套房子是司徒朝暮自己家的,包括剛才租出去的404,剩下三十套都是其他親戚存放在她家的房屋備份鑰匙,無他,主要是信任她爸媽,不只是因為她爸媽的人品性格好,還因為她爸媽還是他們那個年代少有的讀過大學的高材生,而中國人,又極其尊重讀書人。

司徒朝暮換上了拖鞋,來到了客廳。茶幾上放著一罐可樂,一盤水果,還有一袋拆開了的薯片,裴星銘坐在沙發上,一雙大腳丫子互相交叉著搭放在可樂罐子的旁邊,背靠沙發墊,雙手交握枕在腦後,興致勃勃地觀看著大屏電視上正在播放著的籃球賽直播,那副懶散又自得其樂的嘴臉,真是比在自己家還自在。

“誰讓你拆我的薯片呢?”司徒朝暮就是看不慣他這幅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嘴臉,“賠我十包,不然我打死你!”

裴星銘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的賽事:“悍婦。”

司徒朝暮不甘示弱:“渣男!”

她絕對沒有血口噴人,因為裴星銘,就是一個十足十的渣男,前女友多的都能組成一個足球隊了,更可氣的是,他竟然還是一個長得特帥的渣男,練田徑的185體育生,濃眉大眼,寬肩窄腰,在一次又一次的訓練中曬出了均勻又硬朗的古銅色皮膚,荷爾蒙氣息特足,端正的眉宇之間自帶陽光值,蒙蔽了一個又一個不谙世事的純潔少女的雙眼。

裴星銘終於將視線從電視屏幕移到了司徒朝暮身上,無奈得很:“我到底渣過誰啊?你天天這麽詆毀我。”

司徒朝暮瞪著他:“你自己心裏清楚!”她盤著腿窩進了旁邊的短沙發上,又問了裴星銘一遍,“你到底來我家幹嘛了?你家不能看比賽?”

裴星銘:“二姑不放心你自己去簽合同,讓我來陪你,但是我來的時候你已經出門了。”

司徒朝暮無語:“然後你就心安理得地在我家看起來了籃球賽直播?你就不怕你妹妹遇到心懷不軌的歹徒?”

裴星銘顯然更無語:“歹徒?那人不是和咱們一樣大麽,還是個斯文人,再歹能歹到哪去?”沈吟片刻後,他又感慨了句,“但是吧,你還別說,二姑真不愧是讀過書的人,‘斯文人’,聽聽,這用詞多麽的高級。”

司徒朝暮:“……”

我的哥,那是因為你太沒文化了。

“見面之前,我也曾以為他是個斯文人。”司徒朝暮回憶了一遍剛才和宋熙臨的相處經過,長嘆一聲,“我媽的情報有誤,那個人,和‘斯文’這兩個字,不能說毫無關系,只能說半點不沾。”

隨後,司徒朝暮又著重形容了一下宋熙臨的打扮和長相,重點就是突出一個“兇狠”:

“他身高八尺有餘,貌比潘安顏如宋玉,腳踩一雙平平無奇的白色飛躍板鞋,卻踏步無聲,內力深厚令人發指,身穿一件樸實無華的黑色短袖,卻背著一把長約五尺的霸氣長刀,留著相當專業的道士頭——據我初步判斷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混元髻——一看就非善類。還有,他的眼神,看似淡泊如水,冷漠疏離,實則殺氣四溢,就連樓道裏的蒼蠅蚊子都不敢輕易近身!”

裴星銘:“……”

講武俠小說呢?

裴星銘心裏清楚,他這個妹妹,哪哪都好,盤靚條順性格開朗品學兼優幾乎是人見人愛,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說話太誇張——給她一杯自來水,她能給你描述出來一整片波瀾壯闊的汪洋。

他忍無可忍地回了句:“不用這麽誇張。”

司徒朝暮卻斬釘截鐵:“不!我一點都沒誇張!我親眼見證了他的絕頂身手!”她又清了清嗓子,繼續抑揚頓挫地講述:“那時,我站在消防箱旁邊,據我頭頂不到四十厘米的地方半懸空著一把沈重的扳手,扳手掉下來的那一刻,我內心驚恐萬分,清楚且強烈地感知到了厄運的降臨,身體卻無比僵硬,像是中了死神的詛咒,逃無可逃。他就那麽靜靜地看著我,看著那把扳手,嘴角噙笑,雙臂抱懷,如此的氣定神閑,如此的志得意滿,就好像不是在看一把殺人的扳手,而是在欣賞一片慢慢落下的秋葉……就在、那把扳手距離我的腦袋僅剩下零點零零米的時候,他出手了!”

只見司徒朝暮突然伸出右手朝著虛空用力一抓:“穩、準、快地抓住了那把扳手,動作淩厲而優雅,幹脆而利落——這,就是高手!”

裴星銘:“……”

專業,這遣詞造句,真專業啊。

裴星銘毫不懷疑,這要是放在古代,司徒朝暮絕對是個名震江湖的高級說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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