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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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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徬晚餘暉裏,雙駕馬車從側門駛入,路經長廊小亭,至沁竹院前,剛下馬車,李嬤嬤便上前來邀人,

“王爺,太妃娘娘一日都在念叨您,特意讓廚房備下晚膳,如今就等您過去了。”

雲在鶴將她半攙著帶下馬車,聞言微點下頜角,

“你晚膳就在沁竹院稍稍用一些,她們已經備好了。”

他掠過李嬤嬤,叮囑蒲池的晚膳,她一路吃了許多京城有名的零嘴,雖已無食欲,但此刻還是溫順地點頭答應。

李嬤嬤又低頭出言:“太妃娘娘吩咐,蒲夫人也跟著一道過去。”

蒲池進院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了一眼雲在鶴,對方眼裏是沈穩安定的柔色。

沈茹和自己兒子用膳並不稀奇,但叫上她一起這還是頭一遭。她一時有些琢磨不透對方的用意。

不過,這也是頭一遭如此心定往安生堂去。

她對李嬤嬤道:“容我去換身衣裳。”

轉身進了沁竹院,雲在鶴在外邊等她。

男裝換下,挑了件素白斜襟裾裙,順手挽個婉約的發髻。

早前有人去逐風院遞了消息,喜雙和荔盈如今來了,跟著蒲池身邊伺候,各自手裏抱著把竹骨油紙傘。

兩人進到內間,喜雙上前幫她理鬢角的碎發,蒲池見她身上蒙了水汽,

“外頭飄雨了?”

喜雙幫她簪了支玉白發釵,聞言答話,

“奴婢和荔盈聽了沁竹院的姐姐傳話,正要來時便飄了些細雨,一時怪涼的,小姐你這身衣裳怕是有些薄,要不要換一身?”

荔盈在一旁衣櫥裏翻找過後說:“王爺這裏也沒有您稍厚些的衣裳,要不奴婢回去拿件褙子來?”

蒲池搖頭,“不必了,就這樣去吧。”

再耗下去安生堂那位該等不及了。

臨走時,湖藍衣裙婢女追上來,給雲在鶴披了件大氅。

雲在鶴皺眉抿嘴正欲制止,婢女忙說道:

“王爺,夜裏風大,仔細別著涼了。”

上次王爺吃壞東西,脾胃虛弱許久才調好,一著涼傷風又不知多久才能養好。

雲在鶴望了眼廊下的素白身影,擰著的眉松開。

月微涼,風挾雨。

縱然一路長廊屋角可遮雨,但免不了柔綿的細雨飄染在發梢、衣裙,冷風一吹,一行人都忍不住瑟縮。

蒲池倒不覺有多冷,大概是她身體底子好。

她在想,沈茹為何找她,不過說來說去也就是她外出一事。到時沈茹肯定不會同意她再將武館開下去。

看了眼前邊幾步遠的頎長身影,原先,她一直以為,雲在鶴和外邊屬於她恣意隨性的世界是對立的,她也只可得後者。

如今……倏地,右側身影輕動,自己身上多了件溫熱的大氅,帶著熟悉的氣息。

“想什麽呢?魂兒都沒了。”

蒲池低頭,羞於說方才想的關於他,“沒什麽。”

反應過來,要解下身上舒適的大氅,

“王爺你自己披著,我不冷。”

“你衣裳薄,給你披著。”

“我身子骨好,你體虛,快別凍著了。”

空氣一瞬靜默。

“你、才、體、虛。”陰沈的腔調,隨著冷風灌進她的耳朵。

不容她反駁,雲在鶴迅速給她披回去,系了個結,死死的。

——她這張該死的嘴。

到了安生堂,膳廳裏頭燃著幾個爐子,暖烘烘的,沈茹眼尖,開口說道:

“下人是怎麽做事的,怎的衣裳濕了半邊?”

墨色綢緞布料以看出,只是沾濕處顏色愈加暗沈。

雲在鶴不在乎,隨口言:

“外頭雨斜,”揮走了欲上前打理的婢女,“開飯吧。”

蒲池將大氅解下,遞給一旁候著的喜雙,沈茹見狀,嘴張了一瞬又合上,沒有說什麽,只是撇開眼在上座坐下。

下人陸續將菜端上,精致好看,滿當擺了一桌。

沈茹瞇著眼睛笑,拂退了布菜的一眾婢女,自己夾了朵蒜蓉青花菜遞到雲在鶴碗裏,慈色而道:

“你自幼身子骨弱,偏偏又不愛吃肉食,每次奶娘哄你吃,你便捂著嘴說腥。”像是想到些舊事,沈茹眉間的冷硬也變得柔軟。

雲在鶴並未言語,眸光冷凝在碗裏綠油油的青花菜上,上面沾著白色的粒粒小蒜。

沈茹倒也不在意沒得到回應,只是自顧地說:“幸而你習武後身子骨好起來了,我特意讓下人做了你愛吃的青花菜,對脾胃也好。”

說著又夾了一顆給他。

雲在鶴淡聲道謝,“謝過母妃。”

筷子拂去表面的蒜末,慢條斯理放入嘴中。

有婢女端上一只銀質鏤花嵌玉的酒壺,給他們斟了三杯酒。

沈茹臉帶笑意說:

“這是府裏釀的清酒,加了幾味難尋的藥材,喝了對身子骨好,你可得切忌貪杯。”

“嗯。”

杯中清酒漾著雲在鶴淡漠的臉,離得越來越近,被一仰而盡。

眉峰微不可見地皺動,銀杯應聲放落在桌上。

蒲池聽著兩人的話語,總感覺其中僵硬得怪異。

她目光定在精致的瓷碟上,無聊地數著瓷碟牡丹底的花瓣。

她本就沒什麽胃口,但也不能放下筷子不吃。於是細細嚼著,一口飯嚼上二十五下。

一口又一口。

在她嚼到第二十下時,沈茹凝聲又開口了,

“你的武館還在開?”

蒲池感激她終於入了正題,放下筷子,“還在開。”

不等沈茹說什麽,雲在鶴插上一句,“今日我陪她一起去看過,生意很好。”

沈茹目光在他們倆身上游走一圈,才說道:“生意再好王府也不需她掙這份銀錢,傳出去多不像話。”

其實酆朝民風開放,有許多女子在外做生意風生水起的,但王府有更多繁瑣規矩,是不允許妾室在外拋頭露面的。

“這件事外人不會知曉,”雲在鶴沈聲說道,語氣篤然,“再者,我並不在意外面的傳言。”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時間久難免被詬病傳言,你不在意,整個王府在意!”

沈茹語氣強硬,說到最後,手上的筷子驀地拍下,震響安靜的氛圍,

“她要是缺這幾個錢,我手上挑幾處上好的鋪面莊子給她,都是有人代為打理的,她手上銀錢多了,也能改改唯利是圖的商賈之氣。”語罷眼尾在蒲池身上挑過。

沈茹的語氣裏帶著輕蔑紮人的利刺,一時間,膳廳的空氣緊張了起來。

雲在鶴面色愈冷,聲音也不帶感情,“您自己的東西還是自己收好了,她不需要。”

蒲池這時清然出聲,打破了兩人的繃緊的峙立,

“太妃娘娘,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我也不想丟下自己的心血。要不這樣,我將武館給手下喜雙去打理,我每日便在王府哪也不去。”

她心想,我偷偷去了你也不知道,只要雲在鶴暗處的影衛不露了消息。

沈茹見好就收,思量一番後微微點頭,

“如此也可。”

她其實明白,如若雲在鶴堅持護著蒲池,而蒲池又不讓步,那最後妥協的只能是她自己,像是看透了蒲池的小心思,又補上一句,

“為了防止你再翻墻出去,我每日隔時會遣人去看看你是否還在王府。”

晚膳如蒲池所料,不歡而散。

雲在鶴回去時一路都悶聲不言。

雨愈來愈大,燈籠暖光照亮絲絲縷縷的雨線。

“王爺,生氣啦?”

“沒有。”

“四方武館交給喜雙打理我也很放心的。”

“那你自己呢?”

“我啊……就在家裏吃了睡,睡了吃。手癢了就找你的影衛打打架。”

湊近了,借著前邊盞燈的光亮,才發覺他臉色泛著薄紅,回想起他方才喝了清酒,心下微惑,他不過喝了一杯,怎麽這麽上頭。

“我不愛喝酒。”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咕囔的言語解清了她的疑惑。

酒勁上來了,眼也連著迷離。

最後,雲在鶴整個人靠在蒲池身上,呼出的氣息帶著酒的清香。

有隨行的婢女來扶,他甩袖揮走。

連午雨要攙著他的左側,都被一腳踹開。

幸虧蒲池習武,氣力大,不然就得兩人雙雙倒地了。

雨下的淅瀝瀝,喜雙和荔盈跟在後頭撐著兩把大傘,遮擋廊下劈進來的斜雨。

但到了沁竹院,她和雲在鶴身上仍濕了大半,他實在太折騰了,步子跟蛇行似的,幾次欲一頭紮進雨幕去。

將他半攬半哄帶上床,呼出一口氣。轉身去衣櫃裏找一身幹燥的衣裳給她換上。

有敲門聲響起,湖藍衣裙婢女恭敬遞給她個托盤,上邊放著一盆熱水,一條幹帕子。

一回頭,雲在鶴頂著臉上的酡紅,正在一口大箱子裏翻找著,各種紙張畫卷被丟了一地。

她扶額嘆息,拉他去床上躺著,將熱水放在床邊。

雲在鶴卻從身後遞給她一個雕著修竹的精致盒匣,

“送給你的。”

迷醉浮光的眼睛註視著蒲池,像是在說:快打開。

她無可奈何,將鎖扣撥開,盒匣蓋子被打開。

裏面裝著厚厚一疊房屋店鋪莊子地契,甚至還有他在南邊的封地,都蓋著官印紅章。

她一時覺得莫名,忽地腦子裏回憶起沈茹輕蔑的語氣。

“都給你,別傷心。”雲在鶴抱了抱她,松開看了她一眼,又揉了揉她的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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