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夢見前世(一)

關燈
夢見前世(一)

虞振山本來沒有這些顧慮,可秦氏面上的焦急,讓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

秦氏依舊一副擔憂的口吻,“老爺,你想啊,昨個留在玉泉觀的人想必不少,有男有女,幾個年輕小姑娘在那裏過夜本就不妥,其他人知道了這件事,保不準有什麽風言風語傳出來。你也清楚,那些長舌婦,就愛胡亂編排人。”

“再者,萬一穗穗這會兒就是不在玉泉觀呢?那就更讓人擔心了!外面這麽亂,她在哪裏避雨,見了什麽人,只有她自己知道。”

虞振山心裏一咯噔,秦氏憂慮的不無道理。

他不覺得自己的女兒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可問題是,虞穗還沒及笄,也沒有長輩陪在身邊,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邊待了這麽幾日,難免會讓人多想。

更棘手的是,遇上這等不常見的雨患,外面一片混亂。

若是遇到了那種混不吝的,虞穗的清白可真是要被毀了!

桌子上的菜肴可口,可眼下,虞振山沒有了用膳的胃口,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煩躁,“既要擔心她的安危,又要擔心她的聲譽,她要是安安分分待在府裏,哪有這麽多糟心的事!”

秦氏眼裏閃過一抹光,面上倒是不顯,“老爺,這也不是穗穗的錯,她一個小姑娘家,不愛待在家裏,常和手帕交們出去游玩,也是人之常情。”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聽了這話,虞振山心裏的火氣又被勾了起來,“她和瑤瑤同為姐妹,怎麽瑤瑤就這麽聽話乖巧?”

秦氏笑了笑,“瑤瑤是你的女兒,你覺得她聽話,可別人啊,更喜歡穗穗那樣的性子,覺得瑤瑤總悶在家裏,上不得臺面。”

“胡說!”虞振山哼了一聲,“瑤瑤的性子隨你,溫柔嫻靜,這才是大家閨秀應該有的樣子。等穗穗回來了,你交代她,讓她接下來待在府裏,不要總是出去,她就快及笄了,可別惹出事影響她的名聲。”

秦氏笑著應好,貼心地給虞振山夾了一筷子菜,“老爺,快用膳吧。”

虞振山低頭用膳的時候,秦氏臉上的笑意淡下來。

溫柔嫻靜?

她當了虞振山十年的外室,她的女兒,也是外室之女。

如果虞瑤也像虞穗那樣又是去別人府裏讀書、又是和貴女們結交游玩,旁人會怎麽看待她?

別人只會說,到底是外室肚子裏爬出來的,不安分、主意大。

不是她的女兒願意整日悶在府裏,而是,只有把虞穗比下去,比虞穗這樣的嫡女還像大戶人家的閨秀,她的女兒,才能被人高看一眼!

虞振山並不清楚,只有她知道,虞穗已經離開玉泉觀了,還去了張家避雨。

與虞穗一起的謝嬈和陸晚芙早早回了家,單虞穗和幾個大男人共處一屋。

這不僅可以給虞穗一個教訓,等秦氏拜見陸老夫人的時候,還可以把這件事告訴陸老夫人。

把白的說出黑的,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

她對陸老夫人說的話,虞穗又不會知道,而陸老夫人也犯不著去質問虞穗。

不管是什麽原因,虞穗一個年輕姑娘,和男子待在一個房間裏,還待了那麽長時間,這並不是大家閨秀該做的事情,也很容易讓人多想。

依照陸老夫人的性子,知道這件事後,只會對虞穗更加不喜。

等陸晚舟來提親時,她還可以拿捏著這件事,大做文章。

總之,看虞穗敢不敢再與她作對!

這時,秦氏屋裏的丫鬟過來,“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虞振山把筷子往瓷碗上一放,看向門口,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抹紅色的身影。

少女披著海棠色披風,款款從外邊進來,嬌嫩鮮妍的如同被清水濯洗過的花枝,她進屋的那一刻,仿佛整間屋子都亮堂了幾分。

虞振山打量著自己女兒,見她衣裙齊整,面色紅潤,虞振山松了口氣,想來是沒有出什麽意外,“這兩天,你都在哪裏待著?”

虞穗淡聲道:“自然是在玉泉觀避雨。”

虞振山沈聲道:“那就好,你到了說親的年紀,沒事的話,不要總是出府。我和你母親替你操心不說,你可知,你在外面待了這麽久,有心人會怎麽編排你?”

可真是她的好父親,見到她的第二句話,便是在教訓她。

虞穗露出一抹譏嘲的笑,“父親,女兒也不想在外面待這麽久,可女兒,進不來虞府的大門啊!”

虞振山楞了楞,“什麽意思?”

“女兒午時便從山上回來了,當時,雲桃和馬夫敲了好長時間的門,可大門緊鎖,沒有一個人來給女兒開門。”虞穗只覺可笑,“我是虞家的小姐,卻進不來自己的大門!若不是父親回來了,女兒怕是今晚要在街上過夜了。女兒能回府,也是沾了父親您的光。”

虞穗話裏的嘲諷,不難聽出來。

沒有主子的吩咐,小廝怎敢做這樣的事情!

虞振山臉色沈下來,扭頭看向秦氏,“這是怎麽回事?”

虞穗不會善罷甘休,秦氏早有預料。

她一臉驚愕,“竟然還有這種事?”

“是不是門房那些人那會兒在打瞌睡,沒有聽到動靜?”

虞振山懷疑地道:“怎麽偏就那個時候打瞌睡了?”

“老爺,你若是不相信,何必沖著我發火,把那些下人叫來問個清楚不就行了?”秦氏眼眶紅起來,倒是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滋味,“都說後娘難當,我待她的心意,我承認,比不上瑤瑤,可我也沒短缺過穗穗什麽,府裏這麽多雙眼睛都看著呢,難不成我還會故意不讓她進來?”

這幾年來,秦氏落淚的次數不多,這會兒看著她眼中的淚珠,勾起了虞振山的愛憐,“下人不聽話,也是常有的事,我不是在懷疑你。”

秦氏繼續道:“這兩天來府裏避雨的人不少,我聽說,有些人家好心開了門,最後不僅丟了東西,府裏的女眷也受到了打擾。你不在府裏,我不敢讓那些人進來,便吩咐門房上了閂。老爺,我萬萬不敢把穗穗攔在外面啊!”

說到這兒,秦氏又生氣地道:“要那些下人有什麽用,竟然欺負到主子頭上了,老爺,我這就把那些下人發賣出去!”

門房那裏的小廝,是她屋裏婆子的幹親,給他些銀子,就能封他的口。正是這樣,秦氏並不擔心她算計虞穗的事情會被別人知道。

秦氏看向虞穗,歉疚又自責,“穗穗,也是我沒有管好那些下人,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虞振山出了聲,“穗穗,你先回去休息,至於那些下人,你母親會處理的。”

不得不說,從外室變成虞府的主母,秦氏是有兩把刷子的。

虞穗不緊不慢地道:“母親承認沒有管好下人,那就不勞煩母親了,方才,我讓馬夫報官去了。”

報官?虞振山和秦氏俱是一楞。

虞振山瞪眼道:“你報官做什麽?”

“我是虞府的小姐,府裏的下人,和我無冤無仇,他們沒有必要、也沒有膽子做這樣的事,把我攔在府外,對他們能有什麽好處?”虞穗道:“想來,定是有人授意他們這樣做。既然這樣,當然需要報官查個水落石出!”

秦氏心跳快了些,虞穗會懷疑到她身上,這是不可避免的,但她怎麽也沒想到虞穗會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情況下,哪個姑娘家會去報官啊!

虞穗,還真是不好對付!

秦氏蹙著眉,“穗穗,你父親不在府裏,府裏能做主的,只有我一個,你若是懷疑我,直接說出來就是,何必這樣拐彎抹角!”

“你年紀小,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對我多有厭惡,覺得是我要害你,可你報了官,府裏所有人,都會受牽連的。”

“胡鬧!”虞振山怒斥,“便是你受了委屈,可我還活著呢,我是老眼昏花腦子不清醒,還是躺在床上不能為你做主?為了這麽點小事,你就去報官,你可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若她的父親可以讓她依靠,她又何必這樣做?

虞穗櫻唇勾了勾,“父親,如果我被積水沖走了,或是出了其他意外,那還是小事嗎?”

虞振山一時啞言。

虞穗轉而看向秦氏,“母親,你錯了,藏著掩著,府裏其他人才會受牽連。報官也是好事,是膽子大的下人在使壞,還是另有他人,官差會查個一清二楚的。”

秦氏心神慌亂了幾分,也就只有虞穗覺得是好事吧!

虞穗繼續質問,“若母親沒有做過那些事,何必這樣心虛?”

秦氏一噎,“我……”

虞穗懶得聽她廢話,“官差就快到了,母親有什麽話,還是留著給官差說吧!”

虞穗並不相信秦氏的說辭,她是虞府的小姐,只要那些下人還沒有活夠,便不會不給她開門,況且,府裏的下人,很多都被秦氏收買了。

虞振山又一聲怒喝,“穗穗,你這是在胡鬧!”

虞振山發火的樣子,虞穗是害怕的,可她更惜命。

“父親,門房今日敢把我攔在門外,明日就敢把您關在外面。”

虞振山皺了皺眉,這句話,倒是沒有錯,“罷了,報官就報官吧,遂你的意,省得你再鬧騰!”

聽到這句話,秦氏臉色比面糊還要蒼白。

虞穗還真是好手段,直接報了官,弄得她措手不及,寥寥幾句話,又讓虞振山同意了。

有官府介入,這件事就難辦了,萬一那些下人經不住審問,供出了她和虞瑤,到時候即便她有法子脫身和狡辯,於她的名聲也無益。

再者,縱使那些下人守口如瓶,可事情鬧大了,也會有許多人懷疑到她身上。

她的女兒就快嫁人了,她的兒子日後也要讀書,她的名聲受損了,她的一雙兒女也會被連累。

絕對不能讓虞穗報官,也絕對不能把這件事鬧大。

秦氏慌忙道:“老爺,不能報官!”

虞穗趁機反問道:“為何不能?莫非,那背後主使,就是你?”

秦氏嘴皮子動了動,“不…不是。”

雖然是在否認,可秦氏如此反常和心虛的樣子,不難讓人懷疑。

虞振山還有什麽不明白,“是你把穗穗攔在外面的?”

秦氏狡辯道:“老爺,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虞振山怒不可竭,“你給我閉嘴!”

他又不是可以隨意被人糊弄的傻子,虞振山伸出手掌,頓了下,臉色鐵青的收回來,“你這個毒婦,等會兒我再收拾你!”

如此一來,更不能報官了!

虞穗是他的女兒,可虞穗的“鬧騰”,虞振山是領教過的。

當年,虞穗不讓他把秦氏扶正,在府裏又是哭天抹淚又是砸東西,還說要把這件事寫在紙上張貼出去。

虞振山不想虞穗再鬧騰一番,他忍著怒意,“穗穗,父親一定會給你個交代,只是,家醜不可外揚,報了官,這不是讓別人看笑話嗎?”

虞穗淺淺一笑,“女兒連自家的大門都進不來,又怎會介意別人看笑話。”

“穗穗,這本是家事,官差介入的話,不僅你母親會被人看笑話,你也不能獨善其身。你和你大姐姐快要說親了,你弟弟長大了也還要考取功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虞穗不答應,虞振山保證道:“不報官,為父也不會輕易揭過此事的。”

秦氏想給她一個下馬威,那麽,讓人去報官,也是虞穗給秦氏的下馬威。

不過,虞穗心裏清楚,一來,這是家醜,二來,虞振山膝下唯一的兒子,便是從秦氏肚子裏出來的,便是官差來了,虞振山也會想方設法把這件事壓下去的。

因此,她得為自己謀劃些好處。

秦氏不會無緣無故把她攔在外邊,肯定又有見不得人的打算了。

虞穗有了主意,“父親,可是女兒害怕。”

“您把母親扶正的時候,那時女兒年幼不懂事,沒有立即同意,沒想到,母親竟然一直記恨著女兒。”

“女兒害怕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害怕在外面逗留這麽久,被不知情的人誤會,也害怕母親對我心生怨恨,利用這些事情,在我說親的時候,故意使壞。”

“您是家主,母親便敢這樣做,這府裏,哪還有女兒的立足之地?”

“不報官,女兒沒辦法安心!”

虞振山急忙道:“這是你母親的錯,再有下一次,為父會把她趕出虞府的。”

“你的擔憂,為父也能理解。”虞振山思忖一番,“你的名聲最重要,為父答應你,不會讓府裏任何人損毀你的聲譽的。至於你的親事,為了讓你安心,為父也答應你,沒有你的同意,別人不能插手,包括你母親。”

只要這個小祖宗不去報官,一切都好說!

虞振山繼續保證,“你是我的女兒,我哪裏會讓別人欺負你!整個虞家,當然有你的位置,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嘖,可見活在世上,還是要強勢一些,太善良,只會被人欺負,

虞穗佯裝遲疑,“要不,還是寫個契書吧,省得母親還有您以後反悔。”

別說寫一張契書,寫十張都行。

虞振山利落寫了契書,遞到虞穗手裏,“這下可以不報官了吧?”

最後,虞穗“寬容大度”地道:“只要母親不算計我,我當然不願多生事,畢竟,我也是盼著這個家越來越好的,那我就等著父親給我一個交代。”

虞振山頓時松了口氣,心裏的不滿散去,“穗穗,你能這樣想,為父很是欣慰。”

虞振山要如何處理秦氏,虞穗不太在意,反正,她已經拿到想要的東西了。

有了虞振山的保證,不管是親事,還是其他事情,秦氏都別想暗中使壞。

回到清舒院,虞穗泡了個熱水澡,換上幹凈的衣裙,心情不錯的用著膳。

她時不時還能聽到秦氏院子裏傳來的哭喊聲和怒喝聲,聽到這些聲音,虞穗心情更好了。



為了維護虞瑤的名聲,秦氏一個人攬下了責任。

她對著虞振山哭哭啼啼,梨花帶雨,又小意溫存,想要揭過這件事。

可是,虞穗有句話提醒了虞振山,現在秦氏敢算計虞穗,那麽,有朝一日就敢算計他。

因此,不管秦氏哭的有多可憐,虞振山也沒心軟,他打了秦氏一巴掌,又把交給秦氏打理的那些鋪子全收了回來。

虞振山發了一通火,最後他指著秦氏的鼻子,“你聽好,你可以不喜歡穗穗,但你不能如此歹毒,往後你敢動穗穗一根手指頭,我直接休了你!”

秦氏堂而皇之敢對虞穗下毒手,虞振山當然生氣,但他更生氣的,是秦氏的惡毒和膽大。

他印象裏的秦氏,不是這樣的人啊!

說完這話,虞振山甩袖離開。

望著虞振山離開的背影,秦氏懊悔又不甘,是她輕看了虞穗。

按照計劃,她把門房趕出府,這件事便掀不起一點波瀾,可她沒想到,沒有教訓到虞穗,最後卻是搬起石頭砸了她自己的腳!

那幾個鋪子生意不錯,虞振山不讓她打理那些鋪子,她手裏沒了銀子,哪裏還是一府的主母?

經過這一遭,秦氏和虞瑤安分了不少。

短短兩日,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虞穗心力交瘁,沐浴之後,便早早歇下了。

不過,這一夜她睡的並不安穩,她做了一個很長也很奇怪的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