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柏舟在家裏躲了好幾天，終究沒能對常可莫講出那一聲對不起。

夏微末沒有在朋友圈曬出她和徐其文的合照，卻又給了他遐想的空間。

他覺得，夏微末多半是為了氣自己，才找那個名叫徐其文的男人刻意演了這麽一出。人前如此，屬逢場作戲，倘若在自己背後，兩人依是如此親密，那麽他才能夠徹徹底底地死心。

範柏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此時不過下午兩點。他在心中一番度量，推算出今日夏微末當是早班，下班時間為四點，加上換衣之類，約莫四點半才會走出醫院。

他三兩下從床上爬起，穿上那套海藍色西裝，然後狂奔出門。

轎車緩緩駛入醫院，範柏舟尋了個面朝門診大樓的停車位，就這麽熄火停車，在車內一邊刷著手機，時不時朝門診大樓瞥上一眼。

離四點半尚有兩分鐘，那個穿著白襯衫牛仔褲平底鞋的女孩果然自門診大樓大門走出，先是站在檐下駐足觀察一番，而後雀躍著小跑下臺階。

範柏舟一喜，立時坐正，匆忙放下手機正要摁喇叭，只見夏微末跑到一輛藍色電動車旁，翻身上車，而後雙手緊緊抱住眼前人，臉頰貼在那人後背。電動車啟動，拐了一個彎，自範柏舟眼前駛過。

範柏舟看得清清楚楚，那個雙手把著方向盤的男子，正是徐其文。

他笑了一聲，五味陳雜。

有心酸，為自己；有甜蜜，為夏微末；有苦楚，有辛辣，為常可莫。

無論發生了什麽，日子都得過，不會因為你一個人失戀了，晝夜就停止輪轉。

範柏舟點火啟動，以二十碼的速度，就那麽緩緩爬在路上。車行了約莫半個小時，屁股後頭的喇叭聲不曾停止。幾乎所有人耐受不住性子，等到左側車道沒車時，一腳油門超車，更有脾氣暴躁的，超車之後刻意踩下剎車拉下車窗，就為了對他豎中指。

他懶得理睬，眼睛直視前方，心思卻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白色奧迪駛過五個紅綠燈，停在第六個十字路口。

範柏舟眼前一亮。

過了這個路口，右手邊有一家砂鍋店，大學剛畢業那會，常可莫經常帶他來這裏吃砂鍋。初次來此品嘗，他只覺得這家店的砂鍋平平無奇，不值得常可莫如此誇張的美譽，到得後來，第三次、第四次，他才驚覺原來這砂鍋果真稱得上“佳肴”。

綠燈亮起，範柏舟一腳踩下油門，在附近尋了一個停車位。

才進門，他便扯著嗓子喊道：“老板，兩碗砂鍋，一碗粉絲一碗米線！”話音剛落，他想起今日乃是自己一人前來，身旁並未跟著那個嘮叨的男人。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只是打算尋一個空位坐下。

已是晚飯時間，加之這家店名氣在外，這會店內早已人滿為患，八張木桌，其中六張坐了四人，另一張更是坐了六人，僅餘最裏面的那一張木桌，只有一人獨坐。

範柏舟快步走去，來到那人對面，問了句“這裏有人嗎？”待那人緩緩擡起腦袋，他忽然面目猙獰，罵了一句“狗東西”，一拳砸向那人面孔。

泮永輝原本一手捏著一根筷子，正望著桌面發呆，聞聲擡頭之後，被人一拳打在面孔。他登時向後仰去，凳子一滑，整個人便摔在了地上。

坐在他身後的兩名年輕女子一聲驚叫，趕忙跑開。

範柏舟一聲大吼，從桌上抄起開封不久的一包紙巾，砸向泮永輝面孔，隨後一手撐在桌面，對著泮永輝胸膛接連出腳。

泮永輝只是擡手護住面孔，一聲不吭。

店內其餘顧客早已逃到門口，紛紛掏出手機，錄下這一暴行。

“住手！”正在燒煮砂鍋的中年店老板終於緩過了神，一聲暴吼，舉起手裏的鐵勺便要沖向範柏舟。

躺在地上的泮永輝這才艱難出聲：“老板...我沒事。”

店老板已沖出竈臺之外，鐵勺高高舉過頭頂，聽聞此言，望了一眼已經停下施暴、氣喘籲籲的範柏舟，不敢往回撤。要是在這裏鬧出人命，我店開是不開了？

稍稍猶豫，店老板放下鐵勺，仍是走去範柏舟身旁，抓著他胳膊將他往外拉。“小子，動手打人是不對的，我這裏不歡迎你...”

範柏舟將店老板的手甩開，伸手摸入口袋。

店老板以為他要掏出什麽兇器，心思一緊，趕忙再次舉起鐵勺，怒喝道：“你要膽敢在此處撒野，得先問問我手裏的寶劍答不答應！”

範柏舟白了他一眼，從口袋中掏出一只黑色錢包，而後取出一疊紅色大鈔，扔在桌上。他盯著躺在地上、從未打算還手的泮永輝，冷冷道：“我身上就這麽些錢，算是給你的補償了。”言畢，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圍在門外的無關群眾趕忙讓出一條道，攝像頭卻對著他背影，遲遲不肯挪開。

泮永輝這才艱難爬起，扶正木凳重新坐下，卻不去看被扔在桌上的一疊鈔票，只是輕聲說道：“老板，打攪了你的生意，這些錢夠賠嗎？”

店老板看了一眼那一疊少說有三千的大鈔，只是從中抽出一張，“他沒弄壞什麽東西，這一百塊，就當我的精神損失費了。”

泮永輝依舊垂著腦袋，點了點頭。

店老板小聲問道：“他...是你朋友？”

泮永輝思索片刻，卻是一聲苦笑：“也許吧。”

店老板還想再問，那些個為躲避麻煩退出、卻圍在門外不肯散去的無關群眾已先後回到店內，陸續落座。有人催促道：“老板，我的砂鍋還沒好嗎？”

“馬上好了，馬上好了。”店老板應了一聲，瞧泮永輝似乎沒有受什麽大的傷害，便退回了竈臺之後，繼續燒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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