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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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連綿，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窗臺邊的綠植耷拉著葉片蔫來倒去，晶瑩的水珠掛在葉片上搖搖欲墜。
林時安開完醫囑，打開病人的病程開始書寫。
他聳了聳鼻子，金絲邊鏡架滑落掛在鼻尖處，沒多大在意，腦海中的回答經由鍵盤轉變成了一個個文字，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留下一道道殘影。
敲完最後一個字，林時安順手摘下眼鏡，揉了揉酸痛的眸子，整個人一下子松懈，眼睛眨了眨，因長時間盯著電腦屏幕感到不適，漆黑的眸子透著不屬於他年紀的呆萌。
張何揚起頭看到這一幕問道，“寫完了？”
“嗯。”
腳尖撐地一推，辦公椅一下滑到林時安邊上，張何拿起他桌上的蘋果往上一拋，隨口說了句，“這兩天沒有手術，病程也寫完了，是不是有點閑……”
“閉嘴。”
林時安和季崠異口同聲，激烈的嗓音傳到了門外，引得大家紛紛探出頭來張望。
林時安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眼皮一跳一跳的，下頜線繃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下端正了隨性散漫的態度，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角擠出，“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今天可是夜班，夜班啊！！！
張何到底懂不懂夜班禁忌！
實在不行讓老宋送他一本夜班禁忌大全，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最適合他這樣多嘴的人抄上幾遍了。
話還未落張何已經後悔了，他怎麽就脫口而出了呢。
一定是最近太過平安，讓他放松了警惕。
“醫生，32床陳小鳳感覺情況不太對！”
護士緊張的聲音透過門窗傳入他們耳畔，大家對視一眼，一刻也不敢耽擱，拿了聽診器就往外跑。
他們一邊跑一邊問情況，“怎麽回事？”
護士言簡意賅，“家屬給病人吃了幾個小餛飩，十分鐘後開始嘔吐，都是胃內容物，大約有10ml，現在血壓160/105，氧飽掉到了60％。”
眉頭皺成一團，臉色陰沈的可怕，有種風雨欲來的趨勢，林時安語氣不太好，幾乎是壓抑著心中的怒火，“都說了禁食禁食，掛的標志是擺設嗎！”
大家一進到病房見到越發嚴重的情況後，林時安當機立斷，“通知麻醉科來氣管插管。”
顧清苒接到電話時人恰巧在手外，與脊柱外科上下樓的關系，她飛奔到電梯間，左右掃了眼，果斷轉彎沖向樓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病房。
器械已經準備齊全，她卸掉了床頭，給予病人局部麻醉，眼神示意一旁的醫生，“你們兩個幫忙按著點，免得亂動傷到了氣管。”
其他醫護人員繼續進行搶救。
半個小時後，見到病人逐漸平穩的生命體征大家都松了口氣。
顧清苒交代了些註意事項跟著林時安來到了辦公室，她洗了手問道，“怎麽回事？”
林時安捏捏眉心，對於一些不聽從醫囑的家屬著實頭疼，冷白皮的膚色恢覆了絲絲血色，“家屬心疼孩子。”
他嘆了口氣，沒好氣道，“孩子說餓，嘴巴沒味道，她就去買了小餛飩，想著小餛飩也就一張皮子一點點肉，吃點沒關系，哪成想會這樣。”
顧清苒無語，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雖然她不知道病人情況不好做出評價，但床尾掛著的黑色標志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上面明明白白寫了兩個大字：禁食。
“現在什麽情況？”
“還得觀察一段時間，”林時安給不了明確的答覆，臉色凝重，板著一張臉，濃密的劍眉緊鎖，他深邃的雙眸只剩下思慮。
小姑娘經歷連環車禍，好不容易在多科室的聯合手術下成功下了手術臺，眼見著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身體各項機能開始恢覆，結果因為一碗小餛飩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說，還有愈發嚴重的趨勢。
“電腦借我一下。”
“有事？”
“你說呢，”顧清苒白了眼，一臉“你怎麽會問出這麽傻的問題”模樣。
林時安訕訕一笑，“抱歉，忙忘了。”
氣管插管前是需要病人及家屬簽署知情同意書，雖然搶救時一切以病人危險，但是結束後必需補齊相關同意書並簽字留作證據以防萬一。
“沒事，”顧清苒淡淡一笑，從容褪去換上了淡漠的疏離，拿過打印好的同意書，“林醫生，後續就麻煩你了。”
“顧醫生，等等。”
“怎麽了？”
“我，”林時安支支吾吾，牙齒死命咬著唇瓣，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等了半晌，顧清苒溫聲，“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有事，”他脫口而出，“我的筆。”
話音剛落，林時安即刻懊悔不已，他這張破嘴，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
“哦，”臉上的表情松滯，顧清苒下意識覷了眼衣服口袋，一支黑色的簽字筆明晃晃掛在口袋裏面彰顯它的與眾不同。
尷尬，順筆順習慣了，還被當場抓住。
她隨即取了下來，“不好意思，順手了。”
眼見顧清苒轉身離開，林時安抑制不住內心的疑惑問道，“顧醫生，最近怎麽沒在觀雲小鎮遇見你了。”
“有些事情不方便，所以搬回去住幾天，”她笑笑，“而且那裏也不是我的家，你不是知道嗎？”
林時安哂笑，“確實忘記了。”
那天之後他一直想找個時間和顧清苒說清楚，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可不知為何往常一天能遇見三四次的概率最近一次都沒有發生。
就連小區也再沒遇見過。
原來她回家去了。
等林時安回過神再想詢問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
顧清苒離開病房走到護士臺前敲了敲臺面，“你好，幫我調一下16床徐劍最近的生命體征，謝謝。”
護士很快調出她想要的，大致瀏覽了一番，眉頭緊鎖，語氣冷了下來，“他的管床醫生是誰？”
護士回道，“劉醫生，他現在就在辦公室裏。”
顧清苒道了聲謝，敲開了醫生辦公室。
“請問16床徐劍的管床醫生劉醫生在嗎？”
清淩淩的音色婉轉輕快，帶了點吳儂軟語的軟糯，如絲竹悅耳。
“在，”他從雜亂的化驗單中仰起頭，瞳孔倏地瞪大。
昏黃暗淡的辦公室突然闖入一抹亮色，眼前一下子鋥光瓦亮，她攜光而來，卻又不喧賓奪主，與光芒相伴而行，相互輝映。
劉醫生即刻起身，羞紅了臉，“我，我我，我在這裏，顧醫生好，你，您找我有什麽事？”
他手足無措，慌忙間整理桌面上的化驗單，誰曾想越理越亂，急得滿頭大汗，仍不停解釋，“那個，顧醫生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不急。”
劉醫生幹脆將化驗單攏在一起放在邊上，桌面恢覆成以往幹凈的模樣，倒了一杯白開水，“顧醫生，請喝水。”
“謝謝，”茶杯放置一邊，顧清苒取出打印好的生命體征，“劉醫生，明天徐劍的手術推遲。”
“為什麽？”他錯愕。
想到自己不該反駁，多問了一句，“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你說呢？”顧清苒冷聲，筆尾重重點了兩下桌面，“看不出？”
順著筆尾看去，隨後他松了口氣，解釋道，“這個問題我知道，也和他反覆強調，血壓過高在手術中會有什麽危險，但他和他的家人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
“沒辦法？”顧清苒抿唇。
半晌後，她說道，“徐劍的手術是擇期手術，並不著急，他完全可以調整完血壓將它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再進行手術，這樣危險性也小。”
“而且他不是第一次手術，有些事情更應該比其他人了解。”
劉醫生長籲短嘆一聲，“他想在19號那天出院。”
“有什麽特定嗎？”顧清苒不明白，嗤笑一聲，“又不是挑選黃道吉日……”
嗓音戛然而止，她瞳孔炸裂，腦海中荒唐的念頭揮之不去，想出一個個解釋來反駁，可每一個都更加佐證了自己的念頭。
這不，她把希望寄托在眼前人身上，然他一副“沒錯，就是你想的”樣子，顧清苒依稀聽到了三觀炸裂的聲音，一塊塊碎片紛紛落地，撿都撿不起來。
據劉醫生的說法，徐劍手受傷的那天是半夜十一點，卻因為黃道吉日顯示為“兇”，他硬生生扛了一個小時後才來的醫院。
顧清苒無話可說，只能感嘆幸好第二天黃道吉日不顯示為“兇”，否則徐劍不得生生再扛一天？
“顧醫生，麻煩你了，”劉醫生也沒辦法，勸也勸了，說也說了，但病人和家屬就是不聽，甚至還從網上查了一堆消息來反駁。
說什麽，術中血壓高升，麻醉師可以給藥降壓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為什麽網上的醫生可以，你們這裏不行，果然小地方的醫院就是為了坑錢。
要不是為了圖方便，誰願意來這種破地方。
“不麻煩，”顧清苒道。
只是有點頭疼而已。
“那個，顧醫生可不可以加下微信？”劉醫生撓撓頭發，靦腆一笑，“後續有情況我們可以聊一下，而且你最近負責我們科室的手術，有事也方便聯系。”
“可以。”
“顧醫生，好了，”劉醫生提醒。
“哦，好的，”顧清苒恍神，收起手機。
“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音剛落，她開門離開，腦海一直想起被打斷的思緒。
明明她和林時安認識更久，卻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每次想遇見對方，不是向沈知語打聽，就是碰巧遇見。
空蕩的心底湧起一抹悵然若失，她揉了揉胸口，刻意不去想他。
輕快的音樂聲響起。
“餵，奶奶。”
“囡囡，明晚奶奶給你燒你最愛吃的糖醋裏脊，”顧奶奶拍下顧爺爺企圖奪手機的手，嫌棄地走遠了幾步，“別到時候又說減肥不吃了，對了還記得上次那位林奶奶嗎，她也來吃飯。”
“記得，”顧清苒莞爾。
不知對面說了什麽，她嘴角的弧度上揚，甜甜應聲，“好，我一定吃，絕不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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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時安和季崠異口同聲，激烈的嗓音傳到了門外，引得大家紛紛探出頭來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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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未落張何已經後悔了，他怎麽就脫口而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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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32床陳小鳳感覺情況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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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邊跑一邊問情況，“怎麽回事？”
護士言簡意賅，“家屬給病人吃了幾個小餛飩，十分鐘後開始嘔吐，都是胃內容物，大約有10ml，現在血壓160/105，氧飽掉到了60％。”
眉頭皺成一團，臉色陰沈的可怕，有種風雨欲來的趨勢，林時安語氣不太好，幾乎是壓抑著心中的怒火，“都說了禁食禁食，掛的標志是擺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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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已經準備齊全，她卸掉了床頭，給予病人局部麻醉，眼神示意一旁的醫生，“你們兩個幫忙按著點，免得亂動傷到了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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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見到病人逐漸平穩的生命體征大家都松了口氣。
顧清苒交代了些註意事項跟著林時安來到了辦公室，她洗了手問道，“怎麽回事？”
林時安捏捏眉心，對於一些不聽從醫囑的家屬著實頭疼，冷白皮的膚色恢覆了絲絲血色，“家屬心疼孩子。”
他嘆了口氣，沒好氣道，“孩子說餓，嘴巴沒味道，她就去買了小餛飩，想著小餛飩也就一張皮子一點點肉，吃點沒關系，哪成想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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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什麽情況？”
“還得觀察一段時間，”林時安給不了明確的答覆，臉色凝重，板著一張臉，濃密的劍眉緊鎖，他深邃的雙眸只剩下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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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借我一下。”
“有事？”
“你說呢，”顧清苒白了眼，一臉“你怎麽會問出這麽傻的問題”模樣。
林時安訕訕一笑，“抱歉，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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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他脫口而出，“我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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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苒離開病房走到護士臺前敲了敲臺面，“你好，幫我調一下16床徐劍最近的生命體征，謝謝。”
護士很快調出她想要的，大致瀏覽了一番，眉頭緊鎖，語氣冷了下來，“他的管床醫生是誰？”
護士回道，“劉醫生，他現在就在辦公室裏。”
顧清苒道了聲謝，敲開了醫生辦公室。
“請問16床徐劍的管床醫生劉醫生在嗎？”
清淩淩的音色婉轉輕快，帶了點吳儂軟語的軟糯，如絲竹悅耳。
“在，”他從雜亂的化驗單中仰起頭，瞳孔倏地瞪大。
昏黃暗淡的辦公室突然闖入一抹亮色，眼前一下子鋥光瓦亮，她攜光而來，卻又不喧賓奪主，與光芒相伴而行，相互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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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
劉醫生幹脆將化驗單攏在一起放在邊上，桌面恢覆成以往幹凈的模樣，倒了一杯白開水，“顧醫生，請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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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她說道，“徐劍的手術是擇期手術，並不著急，他完全可以調整完血壓將它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再進行手術，這樣危險性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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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她把希望寄托在眼前人身上，然他一副“沒錯，就是你想的”樣子，顧清苒依稀聽到了三觀炸裂的聲音，一塊塊碎片紛紛落地，撿都撿不起來。
據劉醫生的說法，徐劍手受傷的那天是半夜十一點，卻因為黃道吉日顯示為“兇”，他硬生生扛了一個小時後才來的醫院。
顧清苒無話可說，只能感嘆幸好第二天黃道吉日不顯示為“兇”，否則徐劍不得生生再扛一天？
“顧醫生，麻煩你了，”劉醫生也沒辦法，勸也勸了，說也說了，但病人和家屬就是不聽，甚至還從網上查了一堆消息來反駁。
說什麽，術中血壓高升，麻醉師可以給藥降壓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為什麽網上的醫生可以，你們這裏不行，果然小地方的醫院就是為了坑錢。
要不是為了圖方便，誰願意來這種破地方。
“不麻煩，”顧清苒道。
只是有點頭疼而已。
“那個，顧醫生可不可以加下微信？”劉醫生撓撓頭發，靦腆一笑，“後續有情況我們可以聊一下，而且你最近負責我們科室的手術，有事也方便聯系。”
“可以。”
“顧醫生，好了，”劉醫生提醒。
“哦，好的，”顧清苒恍神，收起手機。
“我還有事，先走了。”
話音剛落，她開門離開，腦海一直想起被打斷的思緒。
明明她和林時安認識更久，卻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每次想遇見對方，不是向沈知語打聽，就是碰巧遇見。
空蕩的心底湧起一抹悵然若失，她揉了揉胸口，刻意不去想他。
輕快的音樂聲響起。
“餵，奶奶。”
“囡囡，明晚奶奶給你燒你最愛吃的糖醋裏脊，”顧奶奶拍下顧爺爺企圖奪手機的手，嫌棄地走遠了幾步，“別到時候又說減肥不吃了，對了還記得上次那位林奶奶嗎，她也來吃飯。”
“記得，”顧清苒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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