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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匹難馴的烈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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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匹難馴的烈馬

完顏於昭將闊刀向下立在血泊中,擡眼時已收回那意味深長的註視。

他一把攬過成澈的肩膀,將後者往高臺上引,“本王與貴客一見如故。不知公子可否與本王共飲一杯。”

完顏的力氣很大,右手像鉗進了成澈的肩膀。成澈被他忽然潑了一身血水已經莫名其妙,現在聞言更是一楞。

這酒成澈是真不想喝,畢竟完顏於昭剛剛還把他往死裏砍。

然而此情此景,榆寧使者們看在眼裏皆是嘩然,尤其司馬況,他的嘀咕成澈在臺下都能聽見。

“這下讓成澈這小子表現到了,汗王現在這麽看重他。”

成澈額冒冷汗,不禁腹誹,這機會我真想讓給你。

他說到底是客,出於禮數,出於道義,都沒有推脫的餘地。然而走上高臺,完顏於昭竟給他讓出了身邊的位置。

成澈連忙推脫,“與汗王同席共飲,臣實在逾越。”

“公子乃大陳使者,本王自然要以尊大陳之心尊公子,談何逾越?”

成澈再看同行使者們各個鼓勵的視線,只好靠邊坐下,如坐針氈。

完顏於昭滿意一笑,又以烏侖語招呼一聲,便有大漢擡上來一座半人高的大酒壇子。“哐當”一聲按在桌上,整個高臺都顫抖了兩下。

成澈看得瞠目結舌,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酒壇...不,酒缸。

那濃烈異常的酒味直接蔓延整座祭壇,將殘存的血腥味與炙烤味都蓋了過去。

而完顏於昭更是大方,隨手拿起兩個碗,直接往大酒缸裏撈了滿滿兩碗出來。

他將其中一碗按在成澈面前,又高高舉起自己的,說道,“敬成公子,一襲劍舞,舉世無雙。”說罷,他便仰頭喝下整碗。

成澈是老酒壇子了,還沒喝便知這缸酒遠遠烈於他曾經喝過的所有酒水。

他有些猶豫,擡眼卻見汗王一臉期許、煞有介事等待著。

出於禮數,主人飲下多少,客人便也要飲下多少。

也就是說...成澈看著面前那口大碗,他也要喝完整整一碗。

他端起酒碗,敬道:“臣,恭賀汗王一統草原。”

語畢,便也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那辛辣的酒味瞬間蔓延,從喉頭到肺腑,整個身子如灼燒般激烈。他喝得連連皺眉,不得不放慢速度,可酒水在口中停留時間一長,那刺激就更加酣人。

為了盡量少喝點,成澈只能刻意漏些酒水,讓它們順著光潔的脖頸,順著滾動的喉結流進衣襟。

餘光裏,完顏於昭莫名的笑意更濃了。

酒碗終於見底,成澈擦拭嘴角,努力眨了眨眼。

已經感到有酒氣往頭上沖,他的腦袋難免有些發昏。

不過好在神智遠比想象中要清醒。畢竟他一向酒力過人。

他真以為一碗下去會不省人事。他不知道,完顏於昭也這樣以為。

於是完顏詫異挑眉,試探成澈:“貴客覺得,這烏侖酒如何?”

太烈了。烈得簡直不是給人喝的。成澈努力說好話,“濃烈異常,有如...縱馬馳騁草原。”

完顏於昭沒想到成澈還能用出喻詞,於是給兩人又各盛了整整一碗。

“這碗酒,本王敬貴客好喻。”

一飲而盡後,他再度盯著成澈。

成澈看得心裏一涼,他小心翼翼端著滿滿的酒碗。若是再喝一碗,真不知能不能撐住了。

這樣硬喝不是辦法。

他靈機一動,站起身,向看熱鬧的榆寧使者們招呼道:“各位,不如我們一起敬汗王一杯。”

他走出座位,一個接一個將碗中酒勻給隨行使者們,是想把陪酒的任務找人分攤。

沒想到剛回到座位,完顏直接起身,將他連碗帶手往酒缸裏粗暴按去,又添滿整整一碗出來。

成澈袖口被酒水浸得濕透,貼在腕上冰涼刺骨。

這下他算是看出來了,完顏於昭就是想灌醉他。

他將酒碗舉到嘴邊,心中想,好歹其他人都喝得不多,若他真的醉了,也能相互照應。於是再度飲下整碗。

又是烈酒入喉,眼前開始泛起白邊,視線裏的完顏於昭越來越搖擺不定。成澈被嗆得咳嗽起來,他甩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然而剛一定神,他就發現那些陪他喝酒的榆寧使者一個個都醉得東倒西歪了。

成澈傻了眼。明明個個喝得都不足他一分一毫。

好在...他還沒醉。

完顏於昭看成澈仍然神志清醒,也難掩訝異,“貴客真是好酒量。”

成澈恭維,“哪裏...汗王才是。”

完顏笑道:“烏侖釀酒,都是用來放倒烈馬。你非烏侖出身,兩碗下肚還明明白白,實屬少見。”

“烈馬...?”成澈鼻息噴出的都是酒味,他捂著發麻的唇,難怪會這麽濃烈,真不是給人喝的。仔細一想也對,烏侖的飯菜也不像給人吃的。

走神中,完顏二話不說竟又給兩人各盛了一碗,他再度舉碗:“這一碗,敬難馴的烈馬。”

成澈在心裏長嘆一聲,縱然他愛酒,可絕不愛陪酒。尤其是陪不喜歡的人喝酒。

怕是世上沒有比這更難熬的活了。

他捧著碗,想一口悶了,然而一閉上眼,腦袋就嗡嗡作響。

忽然意識到,完顏於昭口中這所謂烈馬...該不會是在說他吧。

可這汗王到底為什麽非要灌醉他,他不明白。

成澈推拖道:“汗王,我也醉意上頭,不能再喝了。”

然而話音剛落,剛剛還滿面溫笑的完顏於昭驟然神色冷卻,窄小的眸子兇光陣陣,喉嚨中擠出一句嘶啞:“貴客是不給本王面子?”

這分秒變臉把成澈結結實實震了一下,“臣不敢。”他連忙眨眼醒神,卻見完顏於昭又恢覆了那副謙卑而恭敬的微笑。

好像剛剛的原形畢露,只是成澈的錯覺。

可正是這一瞬的震悚,讓成澈霎時想起,就是這個完顏於昭把人當作畜牲玩弄。

成澈的骨頭瞬間硬了起來。

完顏於昭要灌醉他,他偏不醉。

他向來對自己的酒量有信心,從來沒有人能灌醉他,完顏於昭也不能。

他端起酒碗,再度一飲而盡。

......

就這樣一來一回,不知喝了多久。

成澈的神志越來越渙散,視線越來越模糊。端碗的手都顫顫巍巍,好幾次沒把酒碗給灑了。

不是他被灌醉了,是他喝得惡心,實在想吐。

所幸到最後,成澈也沒被完顏於昭灌醉。

反而是完顏自己先不大清醒。

烏侖汗王端詳著當空皓月,忽而感嘆道:“母親常說,草原的月不及江南半點好。今日見你……想來江南的明月便是如此吧。”

成澈聽得再度楞住,不明白這又是什麽意思。

而完顏於昭也忽然回過神,沈下臉,“剛剛本王是否說過什麽。”

成澈只想吐,不想多說一個字,只能應:“...沒說什麽。”

然而完顏於昭這句話不僅成澈聽見了,半夢半醒的司馬況也聽見了,其他酒醒的榆寧使者也聽了進去。

於是後來,榆寧傳遍了成澈在草原的逸聞。

說成公子劍舞一曲,讓草原之主直呼“情不自禁”;說成公子得草原之主約,一同對月痛飲;連同完顏那句酒後神志不清的感慨,都被添油加醋傳遍大街小巷。

往輕的說,是草原之主誇讚成公子為江南皓月,往後要同游江南雲雲;往離譜的說,是草原之主分明就是看上了成澈。

可惜成澈那時被榆寧人當作美談的草原逸聞,後來都成了他私通外敵的罪證。

只是當時無人能預料,那不遠的未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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