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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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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騙了你,廚房沒有修好,甚至連修都沒有修。”墨水擡起眸子,眼裏滿是銳利,“但我的廚房修沒修好關你什麽事?”

張小白被她的銳利刺到,楞了一下,然後便笑了起來,這丫頭跟他還挺像的,當內心的窘迫被人發現,就要豎起尖刺的高墻,他以前,也如此。

他笑意暖暖:“當然有關系,我們是鄰居,你的廚房用不了可以用我的啊。”

墨水沒想到張小白會是這種反應,他突然之間綻放的笑容,像是能包容一切,讓她的銳意撲了個空。

曾經,她向許許多多的人展現過她的銳意,卻從沒有一次同現在這般,迎回來的不是反擊,而是完全理解的善意。

她杵在那兒,一時間便失了從容與底氣。

“遠親不如近鄰,不用不好意思,你不止一次救過我,我很樂意幫忙。”

張小白說得隨意,實際上內心裏早已翻江倒海天翻地覆,生怕墨水一句“不用”就將他打發了。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沒修上,但從修理工的抱怨看,許是差錢。事關錢財,他張小白也很差錢,給不了什麽實質性的幫助,就只有借用廚房這一條路了。

“謝謝——”

聽到墨水這默認同意的一聲謝,張小白的笑裏摻進一絲甜,他說了句先回去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只顧著高興,張小白沒有註意到,墨水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進了房間,她還足足盯了他的房門幾秒,這才緩緩關上房門。

“鄰居——”墨水捏著手機,重新解鎖屏幕,看著聯系人那一欄的“師父”,心道,“師父,我好像真的遇到,你說的那種稀少的人了。”

將廚房仔細地收拾了一番,張小白倒到床上滾了又滾,莫名的喜悅之情漸漸消退,漸漸有擔憂從中生出來,他蜷成一團,沒由來地有些憂慮。

小時候,老師布置作業畫最喜歡的動物,別的小朋友都畫小貓小狗小兔子,另類點的會畫獅子老虎蝴蝶蜻蜓,還有畫熊貓的,只有他,畫了個癟殼的蝸牛,還沒有頭,他在畫紙上註解:一只回殼睡覺的蝸牛。

後來,全年級舉辦校內展,邀請家長參觀,被他爺爺看到那幅畫,他爺爺當場就將他的“蝸牛”扯了下來,撕成碎片,並警告他以後不許喜歡蝸牛。

可過了這麽多年,直到現在,他還是保留了對蝸牛的喜愛。明明是軟體動物,卻有堅硬的殼房子,遇到危險只需要往殼裏一躲就萬事大吉。

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蝸牛,遇到威脅只想著躲進殼裏。

而這麽多年,縮在殼裏,他漸漸地就忘了出來,漸漸就習慣了以殼示人的日子。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伸出觸角,可每次探出頭,都是遍體鱗傷的重新退回殼裏,越來越失望,便越來越不願出去。

這一次,他向墨水伸出了柔軟的觸角,是沈寂多年的心一次勇敢嘗試,也是內心裏想與人交流的殷切渴望。

說實話,他是有些擔憂的,擔憂表面之下,墨水也同其他人一樣,接觸了他的真實之後便棄如敝履,也擔憂他自己會不會再也不敢探出頭去,要縮在殼裏度過餘生。

但很快,張小白就發現,他的擔憂純屬多餘,至少,現在很多餘。

晚飯時間一到,墨水準時敲響了他的房門,拎著果蔬肉鍋碗菜刀,還有個小號的菜板,不用懷疑,如果她能將整個廚竈搬來,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張小白大著頭,幫她把東西搬進自家廚房,一時間,廚房頓時就顯得滿滿當當了。

或許他該慶幸這兒的廚房足夠大,否則她搬來的這些還真裝不下。

“哇,微波爐!”

“還有烤箱!”

“這個是……面包機?”

看墨水像闖入了一片新大陸一樣興奮,張小白靠在廚房門口,覺得墨水好笑又可愛,不過都是些廚房常見的物件,她卻像第一次見到實物一般驚奇,這摸摸那看看。

烤箱什麽的,他租下這間房子的時候就有了,本想讓房東帶走,但房東說她用不上就留了下來,面包機也是。不過這麽長時間住過來,他一次都沒用過。

“都是擺設。”他說。

“你這個是新款的高壓鍋,應該不會炸吧?”

一不留神,墨水就已經端起了他的高壓鍋。張小白忙沖過去,將鍋按下:“哎喲我滴姑奶奶,您可歇歇吧,要是我的廚房再出點什麽事,以後我們兩個就都要吃生的了。”

“誰跟你我們。”墨水白了他一眼,繼續瞅他的鍋,“我上網查過了,我那個鍋之所以會炸,是因為它型號太舊,新型的相對沒什麽危險。”

她從塑料袋裏掏出菜板菜刀以及兩塊凍豬肉,往案板上一放。

“總吃你做的菜怪不好意思的,今晚我給你露一手,青椒炒肉,炒土豆絲,不喜歡的話,我這兒還有——”

“停。”張小白打斷她,拿出圍裙系上,又將墨水帶來的圍裙遞給她,“先套上,我跟你一起做。”

前天焦糊味道的米飯還記憶猶新,他可不敢將廚房完全交給他。

墨水的圍裙倒是跟她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粉紅色的,前面還有個兔子拿著胡蘿蔔的圖案。

兩人一人一個菜板,一人一把菜刀,一個切肉一個切土豆,都切得“當當”響,也不說話,像是廚藝比賽。

直到快切完了,墨水瞥到張小白刀下的土豆絲,一雙眼頓時冒出了超高度合金燈泡的光芒。

“又細又齊,你這刀工很厲害啊!”

不過就是切個土豆絲,平平無奇的,張小白不明白墨水有什麽好激動的。

“這個,大概也是天生的。”

“我不信。”墨水挑著眉看他,“做飯好吃是天賦我信,可這刀工,再有天賦也需要練很久吧?”

“嗯,我確實練過一段。”張小白將最後一塊土豆切完,“不過沒有多久就出師了。確實,有天賦也需要練習,但天賦可以大大縮短需要練習的時間。”

“刀工這種東西,是有能力上限的,我不需要那些花哨的技藝,只要實用就好。像切土豆絲,只要切的勻細齊就可以稱得上好,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墨水想了一下,說:“為了好吃。”

能力上限嗎?她倒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按她師父的說法,一個人一旦發現了自己的天賦,就要在這條路上不斷的努力精進,像一柄刀一樣直紮下去,直到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天。

大道永無止境,追求也永無止境。

現在,聽到別樣的言論,卻是新奇。

“墨水,在想什麽?”張小白笑著往鍋裏倒油,“我剛說的你聽到了嗎?”

“你說了什麽?”墨水一楞。

“哈哈。”張小白開心地笑了起來,“我什麽也沒說,你果然跑神了。身為前輩,我有必要提醒你,做飯的時候要全神貫註,是對食材的尊重,也是為了好吃。”

“前輩?”墨水拿眼神瞧他,“你確定你比我大?不怕折了壽?”

飲食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廚藝的終極追求如果不是好吃,她想不到還能是什麽。

看到這樣的墨水,張小白只覺火焰的溫度像是一直順著鍋柄傳進了心底,翻炒的鏟子有些燙手,他險些沒握住。那句“你多大啊”也沒問出口。

墨水沒發現他的異樣,又像是忘了她剛才的問題,在旁邊感慨道:“真是沒想到,我跟你才認識第三天,竟然就會在一起做飯,按照這個發展速度,估計過兩天就要出去約會了。”

張小白聽出墨水是在開玩笑,但他很喜歡這個玩笑怎麽辦?他很希望這個玩笑是真的怎麽辦?

“那不如,等我傷好了,能見人了,我們去約會吧。”

“去哪?”墨水嗅著鍋裏飄出的菜香,只覺倆人像是個笑話。

俗話說,飽暖方思淫\欲,他們倆個,現在每天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約會什麽的,太奢侈。

張小白卻不這樣想,他起菜出鍋,認真地說:“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如果想去的地方比較遠,我就過幾年再陪你去。”

不管身處何方,想要做什麽就去做,只要是正確的,不危害社會,盡管遵從自己的內心。忘了是哪位哲學家說的,人生的處境就好比被一根藤條吊在懸崖上,下有惡狼圍視,上有藤條將斷,偶然間發現身旁有朵綻放的野花,也要滿懷欣喜的去聞聞花香,不能緊張。

“張小白,你是不是喜歡我?”

“啊?你你你說什麽?”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帖子上說了,表白這種事,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一句心聲,而不是一開始就要亮出來的真實心意。

這種時候,他該怎麽回答。

所有學過的道理似乎都用不上了,他的腦筋轉不動,大概臉又紅了起來,但因為有傷的遮蓋,估計不太明顯。

他去端切好的肉片,顧左右而言他。

“你這刀工也還可以啊,比一般人強多了,就是比我還差那麽一點。”

“張小白,回答我的問題。”墨水搶下他的盤子。

“是,我是——”喜歡你幾個字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他只好換了詞,“覺得你很有趣。”

“正好,我也覺得你有趣。”墨水說,“等你傷好後,我們就去約會吧。去哪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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