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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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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數日不曾過來,王書淮發現屋子裝飾仿佛不一樣了,換了新的軟煙羅的窗紗,原先隔在房間內的雕鏤隔扇挪開了,屋子裏變得空曠而大氣,這是王書淮喜歡的裝扮。

“二爺喝口茶吧。”謝雲初給他斟了一杯西湖龍井,裊裊的清香縈繞,沖淡了屋子裏的尷尬。

夫妻二人隔著一張高桌對坐,王書淮喝茶,謝雲初吃蓮子湯,她近來多吃了幾顆荔枝,牙根上了火,桌案上還擺了些冰鎮過的果子,有幾個鮮紅的荔枝,葡萄,還有爽口的菜瓜,謝雲初夜裏不吃冰的,這是給王書淮準備的。

王書淮也不吃,他養身。

男人眉目低垂,薄唇輕抿,他撥著手中的茶盞,清濛的水霧攏著他的眉梢,皎然如玉,稍稍撇過臉,恰恰撞上謝雲初打量的目光,謝雲初沒有被抓包的窘迫,笑吟吟問,“二爺今日可是有事?”

王書淮聽了這話,語氣微哽,“珂兒睡得這麽早?”

意思是來看孩子。

謝雲初笑,“她今日不曾午睡,鬧著讓乳娘抱著去後花園,看著眉姐兒摘花,晚膳喝了些牛乳,便睡了。”

王書淮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就在謝雲初懷疑他是不是急於子嗣想留宿時,王書淮從懷裏掏出一信箋遞給她,“你弟弟明日歸京。”

謝雲初聞言楞了下,迫不及待接了過來,“謝謝二爺。”

連忙打開信箋,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且字跡甚是潦草,她要他抄的書已妥,向她討賞,隔著筆墨都能想象他耍賴的模樣,謝雲初不知不覺濕了眼眶,“謝謝二爺...”她激動得語無倫次。

王書淮莫名地看著她,“不就是幾月不見麽?”至於如此。

謝雲初收好信箋,“沒有,我只是擔心他秋闈...”弟弟回來也是打算為秋闈做準備。

說到科考便是王書淮的長項,“等他回來,讓他來府上住幾日,我教導他。”

謝雲初看著他笑,由衷道,“謝謝二爺費心。”又主動問王書淮,“對了,二爺南下的日子定了麽?”

王書淮心裏總算舒坦了些許,“七月初,等劉大人老母辦過壽辰便去。”

戶部侍郎劉琦亮會跟他一道南下,打了頭陣後,餘下的主要要靠王書淮主持,推行國策是一項大工程,王書淮要面臨的壓力前所未有,謝雲初因曉得丈夫最終能成功,自然也不擔心,“那我這段時日陸陸續續給您收拾行裝。”

神情沒半分擔憂。

王書淮喝了茶,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在桌案上擱敲,心裏想,難道只是給他準備行裝。

倒不是他想破規矩,實在是子嗣為要,他這一去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回,謝雲初就不著急嗎?

妻子這樣氣定神閑著實令王書淮納悶。

謝雲初倒也不是沒想過,在王書淮離去前夫妻倆多多同房,實在是二十二是她的小日子,今日十八,這段時日同房也沒用,既是七月初離開,那還有機會。

況且,她多少還抱些希望,希望月事不來,如果孩子已上身,那越發要小心,所以謝雲初沒有吱聲。

王書淮見妻子只字不提,心底稍稍生了幾分惆悵,於是起身回了書房。

次日,謝雲初早早起床,一面替弟弟準備些新衣裳,一面準備他愛吃的食材,既是今日回京,保不準過兩日便會來看她。

巳時三刻,三太太那邊遣了人來,請她去琉璃廳。

謝雲初只得丟開手上的活計過去,不料那頭三太太笑瞇瞇招呼她進屋,指著靦腆的王書琴道,“今個兒有人上門來提親了。”

謝雲初神色微亮,跟著坐下來,“是哪家的少爺?”

三太太有些嘆息,“門第不高,不過我瞧著人品不錯...”

三太太話沒說完,被王書琴兇巴巴打斷,她與謝雲初道,“不就是那日在行宮遇見的男人。”

謝雲初聞言越發來了興致,問三太太是哪家的,三太太告訴她是河東聞家的少爺,早些年聞家也算顯貴,可惜近些年沒落了,家裏最大的官不過五品,著實與國公爺門第不相匹配。

“那聞家的姑奶奶戰戰兢兢的,生怕被我嫌棄,那位少爺卻是靦腆又真誠,興致勃勃,我算看出來了,定是那小子瞧上我們琴兒,逼著家裏來說親,家裏卻不一定是肯的。”三太太感慨。

王書琴立即接話,“瞧見沒,人家沒準覺得齊大非偶,不願意跟我們結親,我若是眼巴巴嫁過去,那公婆保不準以為我倒貼他們兒子,把自己兒子當香餑餑,從而看輕我,我不嫁。”

三太太與謝雲初對視一眼,嘖了一聲,“瞧瞧,能耐著呢,不過這話倒也不錯,你不喜歡,我還能強求不成。”三太太也不甚看得中聞家,說到底還得門當戶對。

王書琴氣洶洶回了房。

三太太與謝雲初道謝,“多虧了你開導她,我瞧她這回與以往不同,沒那麽死腦筋,並非一口回絕,還能道出個一二三,可見在認真思量婚事。”

謝雲初也很欣慰。

前世這段時日,國公爺病重,各房傾軋,就連一貫強勢的三太太也拗不過三老爺病倒了,國公爺死後,家裏更是分崩離析,王書琴見此情景心灰意冷,孤身縱馬去了城外的家廟,終身不嫁。

謝雲初始終記得前世她離開那日,大雨瓢潑,瘦弱的姑娘形單影只高坐在馬背上,任由風吹雨淋,悲憤地嘶鳴,“好好的一個家為什麽成了這副模樣,不就是一個爵位,不就是一些家產,至於鬥得你死我活,家無寧日嗎?”

隨後,她抽鞭離去,再也沒回過京城。

王書琴並不知道,國公府的亂,只是開始,後來這場紛爭波及朝廷,拉開了朝廷奪嫡的序幕,往後數年黎民水深火熱,朝廷亦是動蕩不安。

萬幸,萬幸這一世不一樣了。

看著王書琴有開竅的跡象,謝雲初也替她高興。

坐了兩刻鐘,春祺匆匆打春景堂來,高興地喚她,“二奶奶,您快些回去,瞧瞧誰來了。”

謝雲初便知定是弟弟來了府上,連忙與三太太告罪,大步流星回了春景堂。

方從甬道上了前面的臺階,便瞧見一雙人影越過月洞門而來。

謝雲初顧不上瞧王書淮,而是一眼落在弟弟身上。

修長的少年高瘦而挺拔,一雙朗目黑漆漆的亮若星辰,眉梢揚起一抹張揚的笑,歇盡秋月春花。回想前世的謝雲佑,一身陰戾,孤執偏拗,跟頭蠻牛似的誰的話都不聽,再看眼前這朝氣蓬勃的少年,謝雲初忍不住淚如雨下。

兩世加起來對她最好的人哪,哪怕跛了腳,亦是爬山涉水想方設法替她延請名師,一遍又一遍將她手中的賬冊拂落在地,不許她操勞,盼著她愛惜自己些。

但凡誰責她一句,總是他滿身惡氣沖到那人跟前,不許人怠慢她這個姐姐。

如果這世間還有誰會義無反顧不計生死為她出頭,唯有謝雲佑。

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洶湧,謝雲初捂著嘴大哭。

“佑兒.....”

謝雲佑被這哭聲給嚇呆了,稚氣未褪的少年指著哭成淚人兒的姐姐,問王書淮,

“姐夫,你這是欺負我姐了?”

王書淮也是滿頭霧水,看著失態的妻子一言未發。

謝雲佑滿肚狐疑來到謝雲初跟前,將姐姐摻了摻,“姐,你別只顧哭,你告訴我,誰欺負了你了,是姐夫對你不好,還是家裏老頭子擠兌你了,你說個名出來。”

謝雲初看著少年一身銳氣,但凡她說個名字,他也就得去幹架的氣勢,忍不住被逗笑,“胡說什麽,我只是擔心你罷了。”

謝雲佑放心下來,“我有什麽叫你擔心的,你瞧我,這不好好的。”往身後的王書淮揚了揚笑眼,一行人進了屋。

謝雲初凈面陪著二人說話。

“這是從書院回來徑直來了王家?”

謝雲佑理所當然道,“不然呢,你以為我先回去看那糟老頭子,我鐵定先來看你呀。”一副有恃無恐又偏愛的模樣。

謝雲初忍不住又濕了眼眶,“好,不去就不去,你愛怎樣便怎樣。”前世她總盼著弟弟能重新站起來,自以為是的為他好,弟弟漸漸的也不願跟她說心裏話,這一世他能有個光明前程固然好,沒有,只要能健康無虞的活著,她便滿足。

謝雲佑聽了這話,不覺詫異,看著謝雲初更多了幾分親昵,“謝謝姐。”

王書淮一向寡言,大多是謝雲佑滔滔不絕,講述他在學院的見聞。

謝雲初忽然瞅著時辰不早,急道,“哎呀,你陪著你姐夫說話,我這就去廚房給你做幾個你愛吃的菜。”不等謝雲佑反應,纖細高挑的身影已快步繞了出去。

王書淮聽到這句話,目光追隨妻子的背影,最後落在珠簾處良久無言。

他已數月不曾嘗過她手藝,內弟一回來,她便迫不及待進了廚房。

午時正,謝雲初張羅了一大桌子菜,大多是謝雲佑愛吃的,自然也有王書淮的菜,只是王書淮幾度嚼在嘴裏,總覺得不是滋味,後來還是一再告訴自己,他不能,也不必計較這些小事,方逼著自己將一碗飯吃完。

王書淮這個人情緒內斂,謝雲佑與謝雲初均沒發現他的異樣。

飯後,王書淮請謝雲佑去書房午歇,謝雲初卻是客氣地拒絕,“二爺傷勢不曾痊愈,您喜靜,佑兒就不去吵您。”

謝雲佑也知道王書淮規矩大,一面摟著小外甥女玩,一面回道,“姐夫去忙吧,我就在這逗一逗珂兒.....舅舅已經好久好久沒瞧見珂兒了,我的珂兒長得可真好!”他把孩子舉的高高的,珂姐兒咧嘴大笑,孩子都喜歡新鮮的事,註意力一下子便被謝雲佑給吸引。

王書淮看了一眼謝雲佑,深深凝視著謝雲初,淡聲說了一句好。

謝雲初言語客氣,顯得他像是個外人。

王書淮並不想揣度妻子,他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可妻子種種跡象實在不容他樂觀。

謝雲初大約也察覺到王書淮情緒有些低落,由著他去,前世她一顆心撲在他身上換來了什麽,他關心過她一回麽?

謝雲初心無旁騖坐下來看著弟弟與珂姐兒玩。

午後,大太太錢氏那邊來人請她過去一趟,原來錢氏娘家那邊送了幾簍子水鮮海貨來,想請謝雲初挑一些回去,也算是為前日的事聊表謝意。

恰恰謝雲初不在的空檔,王書琴無聊,來春景堂串門。

她步子輕,只帶了個隨身使喚的小丫鬟,主仆二人行至門口,卻瞧見東北角庭院一顆樹下,一挺拔的少年懷裏揣著一孩子,正踮著腳去捉樹上的蟲。

王書琴一向不見外男,也猜到能被謝雲初留在院子裏的必定是娘家的兄弟,打算轉身,可瞅著那少年單手摟著珂兒,那虎裏虎氣的小珂兒在他懷裏跟個布娃娃似的,任由他兜上兜下,王書琴心急到嗓子眼,生怕孩子被他弄出個好歹來,顧不上避嫌,提起裙子沖到院子裏,對著謝雲佑斥道,

“你是誰?你把珂兒放下來!”

王書琴一身反骨,謝雲佑何嘗不是,俊美的少年察覺來人語氣不善,冷汵汵的將視線削過來,瞥見一面生的姑娘鼓著紅彤彤的腮囊,瞪著他,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你是誰,我抱著我外甥女,輪得到你頤指氣使?”

從來沒有人這麽跟王書琴說話,她氣得不輕,只是看著謝雲初面子,決定不與他一般見識,指著珂姐兒,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把姐兒還給我。”

平日那麽虎的姑娘,被謝雲佑鉗在懷裏,雙腿垂著,小腦袋耷拉著,乖巧得過分,王書琴擔心謝雲佑虐待孩子。

謝雲佑畢竟是男子,粗手粗腳的,怎麽懂得養孩子。

謝雲佑瞅了一眼懷裏的小嬰兒,珂姐兒鼓著一雙水濛濛的大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吵架。

謝雲佑便指了指王書琴,“你認識她嗎?”

珂姐兒很給面子的揚起小胳膊,嘻嘻笑了下。

王書琴受用極了,強勢地撲過來抱住孩子,謝雲佑擔心傷到孩子,被迫讓給她。

王書琴立即抱著珂姐兒去廊廡下的羅漢床上坐著,命丫鬟取來濕巾,將謝雲佑抱過的地方一點點擦拭幹凈。

謝雲佑:“......”沒被人這麽嫌棄過。

本著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謝雲佑支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腿,雙手環胸靠在樹下,饒有興致盯著王書琴。

只見王書琴一面給珂姐兒擦胳膊,一面罵罵咧咧,“那樹上不知多少蟲子,若是落了姐兒身上,難保不起疹子。”

謝雲佑不甘示弱反駁,“孩子自小嬌生慣養,便渾身是病,你且讓她鍛煉鍛煉,我保管她以後刀槍不入。”

王書琴聽了這番離經叛道的話,急道,“你以為她是你?她是我們王家的大小姐,她本該金尊玉貴養著的,再說了,她這麽小,又是個姑娘,能跟你比?”

謝雲佑幹脆挪個錦杌在樹下坐穩,“姑娘怎麽了,姑娘家更要懂得保護自己,我告訴你,我回頭還要教她功夫呢。”

“我呸呸呸,你別帶壞我的珂兒。”王書琴急得與身旁的林嬤嬤道,“嬤嬤,快把他打出去,嫂嫂沒有這樣的弟弟。”

謝雲初帶著大包小包進院,就看到這兩人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

王書琴被氣壞了,俏臉繃得通紅,瞧見謝雲初回來了,立即起身迎過來,“嫂嫂,你這弟弟太不講理了,簡直是一派胡言。”隨後繞過謝雲初離開。

謝雲初一頭霧水,這廂謝雲佑也指著王書琴遠去的背影跟姐姐嘮叨,“姐,那小姑娘是誰呀?忒不講禮數了。”

謝雲初吩咐夏安把東西挪去後廚,進來問嬤嬤究竟,嬤嬤哭笑不得將二人吵架的經過說出,謝雲初責了謝雲佑一頓,“還小姑娘,人家比你大月份呢。”

謝雲佑滿臉鄙夷,甚至比了比手,心想那姑娘大約齊自己胸,謝雲初也被弟弟混不吝的模樣給氣道,“哪有那麽矮,好歹也齊你肩。”

謝雲佑看了看西斜的日頭,也不好久留,“姐,我回去了。”

謝雲初臉上笑意淡下來,“若是不想回去就在我這裏住幾日,你姐夫還要指點你科考呢。”

謝雲佑搖頭,“不急,過段時日吧,那是我的家,我肯定得回去,我還怕了老頭子不成。”

弟弟長大了,有他的主意,謝雲初告訴自己放寬心。

“那你路上慢些。”又吩咐嬤嬤拿了幾個包袱,裝了些親手做的衣物給他,謝雲佑提著包袱由夏安領著往外院去,路過書房,王書淮聽到消息,出來送他,二人在前面小花廳見了個正著,

先道了一番客氣,王書淮目光在他肩上的包袱落了落,謝雲佑察覺到他的視線,解釋道,“哦,我姐給我做了幾身衣裳。”

王書淮笑容不改,佯裝不在意,“挺好,我七月初南下,在此之前得了閑暇過來,我傳授些經驗給你。”

謝雲佑道了謝,回頭瞥了一眼立在月洞門張望他的謝雲初,輕輕靠近王書淮,“姐夫,我姐有些不對勁。”

王書淮心跳竄了一下,不動聲色問,“哪裏不對勁?”

謝雲佑不好直說,以前姐姐無論做什麽心裏眼裏全是王書淮,今日午膳,她楞是瞅都沒瞅王書淮一眼,王書淮一碗飯吃完擱下筷子,姐姐也沒任何異樣,這不對勁。

謝雲佑看著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發。

聯系謝雲初一瞧見他便大哭的景象,謝雲佑嚴肅地看著王書淮,

“姐夫,你是不是得罪我姐了?”

王書淮心情五味陳雜,他不知道怎麽跟謝雲佑解釋。

這一遲疑,在謝雲佑眼裏便是坐實了他們夫妻起了齟齬。

姐姐是什麽性子,謝雲佑還能不明白,只可能是王書淮忽視了她。

“姐夫,是不是你過於操勞公務,怠慢我姐了,沒有女人不希望與丈夫恩愛,我姐再賢惠,心裏定是盼著你對她好,姐夫,你不是要南下嗎,這段時日好好陪陪我姐。”

謝雲佑點到為止,轉身離開。

王書淮側眸,花枝寥落,蔥密的竹影後綽綽約約立著一道婉約的身影,端的是人比花嬌。

真的是他做得不夠嗎?

王書淮今日特意在府上接待謝雲佑,謝雲佑離開後,他又繼續回到衙門忙碌,南下在即,長公主數次召他去長春宮商議丈量田地的方略,王書淮忙得腳不沾地,然而再忙,夜深人靜坐在衙門當值時,他恍惚想起了謝雲佑與朱世子的話。

這一走,也不知何時能回來,不若親手做些什麽給她當個念想。

王書淮擅刻,立即吩咐齊偉去府上取來他收藏的一小截和田羊脂玉,他將那截和田玉切開,切出一個簪子長度大小,隨後忙裏偷閑,費了兩日功夫,給謝雲初雕了一只和田玉簪。

簪頭雕了一朵精致的玉蘭,像極了她這個人,嫻靜如蘭,想必她喜歡。

雖無繁覆奢華的點綴,技藝卻十分流暢且精湛,為此指腹被刻刀劃破幾道口子,他亦不在乎,是日傍晚,他拿著此物回到春景堂。

夏末,伏氣更盛,剛下了一場雨,天地霧蒙蒙,王書淮一身湛青的直裰,風雅磊然地踏上廊廡。

謝雲初正在廊下看著珂姐兒玩,孩子由丫鬟抱著,頑皮地伸出雙手去夠那檐頭跌落的水滴,咯吱咯吱的笑聲回蕩在院子裏。

餘光捕捉到他的身影,謝雲初偏轉過眸,他從煙雨中緩緩踱來,眉目如同天然暈染的山水畫,一色一皴,完美地將那眉目的錯落,藏鋒勾勒得恰到好處,他就像是一幅氣象蕭疏,煙雲清曠的畫,美好的觸不可及。

謝雲初有些失神,卻又很快定神。

王書淮被孩子的笑聲所吸引,看了女兒幾眼,慢慢把視線挪到妻子身上,她穿著一件家常的褙子,唇不點而朱,眉不染而黛,輕輕倚在柱子旁,嫻靜淡遠,清澈地望著他,

“二爺回來啦。”她臉色比平日要白上幾分,仿佛有些虛弱,王書淮不解,卻也沒多問,只是緩慢地將袖下的玉簪給掏出,遞給妻子,

“夫人,這是我給你刻的玉簪,瞧瞧可喜歡?”他嗓音是清越而醇和的,沒有過多的起伏,卻很悅耳。

謝雲初今日來了月事,心裏有些失落,小腹本就不適,此刻也是強打精神,但聽到丈夫這席話,以及看到那支雪白瑩潤的玉簪,人還是楞了一會兒。

她悠悠接過手,放在掌心,著實是一支極好的玉簪,擡眸對上他清雋的眉眼,

“二爺怎麽想到做這個?”這不像是王書淮的作風。

王書淮負手失笑,“佑兒責我不夠關懷你。”

難怪,謝雲初微楞,旋即道,“您公務繁忙,大事要緊,他小孩子家的話別放在心上。”

王書淮沒做聲,卻看出她臉上並沒有驚喜。

謝雲初眉目溫和疏淡,“二爺有心了。”隨後交給身側的婢女,“收去匣子裏。”

王書淮的心莫名地墜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給女人做東西,他夤夜苦熬,費了兩日功夫方得了這麽一支簪子,她便一句“有心了”打發他。

書淮內心狂叫:她心裏沒我,她太冷漠了,嗷嗷嗷。

女鵝:風水輪流轉,你才剛開始呢。

二百個紅包,今天真的不能二更,我得去理療,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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