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已經很久沒坐過地鐵了，她站在販票機前猶豫很久，才隨便買了張票。

沒想好去哪裏，先先離開再說。

等了一班找到位置坐下，隨著時間的推移人越來越多，簡小雅在氣味覆雜的空氣裏忽然想到，大學時男人總會在時站在她前面，給她留一個安全的空間，帶著微微的溫柔的笑。

其實他真的是個溫柔的人，就是那麽點溫柔很讓她留戀，習慣犧牲而後水滴石穿。

因為回憶而泛起的傷感讓簡小雅眼眶有些微酸，她想哭一下也無所謂，反正沒有人會認得她，於是眼淚頃刻墜落。

沒想到自己是這麽擅長哭泣。

由無聲的啜泣，到難以抑制的流眼淚，到毫無形象閉上眼睛涕淚磅礴。

妝花了吧，隱形眼鏡也掉了。

可是就是什麽都不想關心，一直默默的說哭過這次我就不在乎了，誰失戀能不哭個一回兩回呢。

但怎麽自我安慰還是有種很淒慘的感覺。

直到一張面巾塞進了她的手裏，才讓簡小雅回味起這是個公共場所，她尷尬的擦了兩下面頰，淡淡的青草香。

這麽大年紀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丟臉，她無言站起，反正什麽也看不清，低頭說了聲謝謝便在最近的一站下車了。

——

人倒黴的時候真是黴運接二連三。

出站時她又摸不到自己的票，被來去得人流推推搡搡的越來越亂，連手心都出了汗。

想從包裏找找有沒有帶備用眼鏡，卻又沒夾住箱子，嘩啦文件和筆落了滿地，慌忙蹲下去撿，因為視力模糊而被人踩到指尖，疼的眼淚又差點回潮。

從前聽姐妹說起大城市人情冷漠總覺得理所當然，如今自己嘗到，才知道其間苦澀。

所以不知道是誰幫自己把東西收好時，她竟然有點驚訝。

“你要小心點啊。”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的聲音，又清涼又柔軟，一定很讓小女生喜歡，簡小雅茫然的張著眼睛看了看眼前這個淡綠的模糊的影子，勉強微笑：“謝謝你。”

“你又說謝謝了，沒什麽，你怎麽不出去？”男孩子問道。

原來是剛才遞面巾紙的人，簡小雅不知道問什麽忽然有點溫暖，一邊用長長的手指擦了擦眼角一邊笑：“我把票丟了，我的隱形眼鏡也掉了，你能不能幫我補一張票？”

“你失戀了吧？”男孩子很意外的說。

簡小雅有點疑惑。

“你無名指上的戒指已經不會亮了，失戀的人都是這樣。”他輕聲說道，好像在說今天天氣如何那般簡單。

“我……”簡小雅語結，不由自主的因為覺得好笑又露出潔白的牙齒。

“你笑起來真好看，你的長發也很好看，我帶你出去吧。”男孩子說著便抱起她的箱子，還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

簡小雅徹底有些發蒙，只能跟著他往出口裏走。

雖然人擠人的很混亂，雖然她看不大仔細，但八成這個男孩子經過的時候，欄桿是根本沒有動的。

但他們就那麽暢然無阻的過去了。

走上臺階，陽光再一次落雨般灑了下來。

——

這個城市究竟有多大，沒人知道。

簡小雅坐在廣場邊的長椅上，視線模糊的看著面前的人來人往。

好像都那麽忙碌，走得奇快無比。

大約在今天之前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不想提什麽哲思，但是現在的人活得，實在是太盲目太疲倦了。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的童話書，作者都喜歡寫“很久很久以後”，簡單的幾個字便囊括了所有，讓我們以為生命真的可以這樣簡單。

結果懂事後才發現，原來每天都需要努力，未來卻永遠沒有保障。

與喧嘩背景截然不同，一句幹凈的像是西湖冬雨般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那個男孩子拿著她在地鐵站被人踩壞的眼鏡回來了。

“給你，帶上吧。”溫柔的觸覺滑過簡小雅的臉頰。

她忽然便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看清了這個幫助自己的陌生人。

果然是個纖塵不染的男孩。

二十歲出頭的模樣，有張因為混血而五官深邃的臉，薄而白皙的皮膚在太陽下幹凈到發冷。

他並沒有太多的笑容，但氣質仍舊優雅，是在如今的年代是很少能看到的古典感覺。

怔了片刻，簡小雅頭有些昏沈，輕聲說：“麻煩了，沒想到這麽快就修好。”

他反倒忽然翹起嘴角，英俊的臉倏忽間就燦然了起來，說的話卻是很孩子氣的：“你戴眼鏡真好笑。”

沒有心情再去交談，簡小雅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要散了，只是敷衍的回笑。

其實原本那樣光彩照人的女性，坐在街邊面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樣子，實在是很容易讓人看出她狀態不對的，男孩關懷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道：“你病了。”

“嗯，沒什麽，不打擾你了，我要回家了。”簡小雅吃力的站起身來。

“你不是說你把房子鑰匙都扔給你男朋友了嗎？”男孩似乎不覺直言不諱很尷尬。

“……對，我回我爸媽那裏。”她真的不想和一個年輕人產生交集。

沒想到男孩兒伸手便拉住了她，美好的聲音如同咒語：“他們會擔心的，你還是和我走吧。”

睡意如同絲絲縷縷的煙霧，滲進了簡小雅原本就因發燒而遲鈍的意識。

她安然的閉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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