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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佛度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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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們離開一座城,才知道對那個地方有多眷戀

也只有離開一個人,才知道有多麽的難舍

我也知道師傅說的是實情,而且句句在理,可是,執拗的我,一旦下定了決心,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於是,我便向師傅說明,我家中兄弟姐妹眾多,我的父親和母親,也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和愛人,而且各自還有自己的孩子,我出家修行,並非不孝,而是給父母高堂減輕了負擔和累贅,爺爺奶奶自有父母親贍養,一再地懇求師傅收留。

師傅婉言拒絕,並一再地開導我。

在我看來,師傅其實是一位佛學、禪理很高明的學士、智者,說的話也是句句在理,可是,我卻像是入了魔怔一般,認定了要留在這裏,不肯下山,不肯再回頭一步!

山下的萬丈紅塵,對於我來說,除了傷痛,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讓我留戀的了。

師傅也是無奈,只說:佛度有緣人,勸我可在佛前靜思,再多想想,便自行去了。

我來到外面的大殿,在大殿外面青石板的臺階上,長跪不起,以明示自己的決心。

山間四時跟山下有些不同,這裏的天黑的很早,師傅們大約是在做晚課了,木魚聲聲入耳,在我此刻聽來,就好像是在召喚我的聲聲天籟之音,我心裏認定了,只有這裏,才能助我跳出紅塵,脫離苦海。

晚餐時分,年長的那位大概是俗家居士,給我送來了簡單的晚餐,我謝絕了,依然堅定地跪在佛前,求師傅收留。

夜色愈來愈濃,我依然長跪佛前,那位居士和師傅一起出來了。

師傅看見我如此執拗,也無法可想,只是長嘆了一口氣,站在我的身邊,教化我道:“這位小施主,所謂佛度有緣人,我看你塵心未滅,塵緣未了,不該是我佛門之人。真誠出家者,怖四怨之多苦,厭三界之無常,辭六親之至愛,舍五欲之深著,你當是遇到了什麽煩憂之事,這裏卻不是你躲避的地方,紅塵事紅塵了,如今天色已晚,暫且在本觀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你便下山去吧。”

我執意義絕,執著地跪在佛前,跪在寺院那冰冷的青石板臺階上,不肯隨師傅進去休息,也不肯離去。

夜來,山風陣陣,天上飄起了牛毛細雨.

經年的樹葉被風一吹,紛紛雕落在門前的臺階上,我衣衫單薄,冷的瑟瑟地發著抖,來的時候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袖體恤,和一條素色的長褲,此時已經被風雨濕透。

師傅不忍心,再次地請我進去,我執意不肯,像是存了心要讓自己受苦一樣,佛家不是有苦修的嗎?那就且讓我自己先經歷一回,似乎只有這身體上的苦痛,才能夠抵消掉我心裏的苦楚。

淒風苦雨中,我想起了那一年子寒的低吟淺唱: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此時不知道你在跟什麽人低吟低吟淺酌,卻留我一人長跪在佛前?!

想起了去年的紅葉,還有那個美麗的夢幻般不真實的小院子,

子寒清越的聲音,優雅地說著:只為你半生入夢,在紅葉裏與你相擁;如今夢醒處,卻只有我獨自一個人在淒風苦雨的佛前,苦痛心傷

……

悲愴加上淒涼,還有更多是自我懲罰,我像一尊石像一樣,屹立在佛前。師傅見我執著或者說是冥頑不靈,也便不再勉強於我,任我長跪不起。

夜的山野是寂靜的,寒冷的;風從林捎吹過,寒風刺骨,吹的我渾身冰冷,就像我冰涼的心一樣;貓頭鷹在樹上叫著,更添幾分寒涼和蕭瑟,

挨冷受凍,再加上這兩天也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暈倒在大殿前冰冷的青石臺階上。

大概是師傅們早起開門的時候發現了暈倒的我,將我弄進了廟裏。我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渾身發冷,哆哆嗦嗦地裹在厚厚的棉被裏。

姑子請了山下的赤腳醫生來給我診治,那人搭了半天的脈,卻頗有些躊躇地對姑子說,我已經有孕在身了。

懷孕?

聽見他的話,我如同晴天霹靂一樣懵了。

師傅卻了然地點一點頭,說:“罪孽呀,罪孽!阿彌陀佛!”

怎麽會?又怎麽可能?

可是,轉而又一想,想起了我跟子寒在那個大海中間那個小島上,沒日沒夜的浪漫和甜蜜時光,這又有什麽不可能的呢?

再回想一下我這一段時間裏的反常的生理反應,應該是懷孕了沒錯的,只不過我因為沒有經驗,並沒有往那方面想過罷了。

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同時,卻又清晰的能夠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在我的體內輕輕湧動。

因為受了風寒的緣故,郎中給我開了草藥,耐心的姑子用一個小小的爐子,在門口的泥地上,細心地煎了藥,勸我即便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為自己腹中那未成形的孩子考慮考慮。

我接過她手裏的藥,默默地喝了下去。

見我肯吃藥了,師傅示意姑子拿來了素齋,給我吃下去,說:“只是吃藥,不吃飯會傷胃的。”

許是孩子給了我力量和勇氣,也許是餓了,只是簡單的白米粥和涼拌的碧綠的山野菜,我卻感覺到是我吃過的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一樣。

吃過東西,有了點力氣了,師傅讓我先好好休息一下,等養好了身體再下山也不遲,就掩上門出去了,這一回我沒有再堅持說自己要留在這裏出家修行的話了。

如果說,子寒對我的愛是虛幻的,如同鏡花水月一樣,是一場空,而此時,這個孩子卻是真實存在的。

我不再心痛地、忽忽如狂,不再一味地否定自己曾經的愛情了。

對於我來說,當我在看見子寒跟餘曼露在酒店裏面不堪的那一幕的時候,我跟子寒之間曾經的過往,就已經是過去式了,而,這個孩子卻開啟了我的未來。

他的存在,證明了我的愛情並不是鏡中花、水中月;不是虛妄和虛幻的,而是透過他的物化真實地存在的;不僅是我跟我與子寒曾經擁有過的愛情的見證,更是我跟子寒之間未來的唯一牽絆。

這是子寒的血脈、子寒的骨血,是我們倆的孩子啊。

如今,子寒,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的過去式;隨著那個把他帶到我身邊的牛角的遺失,而離開了我的生活。往事如煙雲,他也許會逐漸地把我忘記,忘記我們曾經看過的流雲和飛雪,忘記那些火紅的楓葉下的故事;連同那些悲慘猙獰的往事,和並肩作戰的故事,一起遺落到歷史的故紙堆裏去。

我不怨天,不怨地,更不會怨他,因為我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是被那一股靈異的力量主宰著,才會停留和來到我的身邊。

是我的貪心,利用它的力量,將他束縛在了我的身邊。

子寒平生最討厭被別人算計和束縛,他的心裏有多麽的痛恨別人對自己的主宰、駕馭和控制,我是知道的,葉琳母女對他的算計,都讓他那麽的厭惡和憎恨,何況我的行為呢。

我這樣的行為,難道不算是對他的算計嗎?

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怕心裏會認為我比他們還要可惡的多呢!

可是,我跟葉琳她們母女倆不一樣!我要的是他的真心,還有他的自由!

我不要束縛住他,我會帶著我們的孩子,到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去。

今生,我的身邊有他的骨血陪伴著,就足夠了。

我在小小的禪房裏休息了一天,郎中開的藥喝完了,心裏的郁結一去,就連身體上的病似乎也好的快的多了。

第二天清晨,我千恩萬謝地辭別了兩位慈悲的師傅,搭上來時的那輛公交車,下山去了,回到了滾滾不息的萬丈紅塵中。

既然逃不開命運的牽絆,我也別無選擇,只好面對這嶙峋猙獰的現實。

人雖說是回來了,可是很多事情都變得跟原來不一樣了,那些刺心的事情,既然逃也逃不開,躲也多不掉,我就不得不去面對

雖然已經決定不在逃避了,可是,新的問題馬上又來了。

關於我的這個孩子,高興完了,煩惱也跟著來了,這個孩子我該怎麽安頓他呢?

憑我一己之力,是沒有辦法不讓別人知道,悄悄地把孩子生下來的。

何況,沒有父親的孩子,他的未來該又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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