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祁的表情僵住了。

他本來就很高興，被夕嵐丟下的重磅消息一炸，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嘴能咧得這麽大，他難以置信地、輕聲道：“你……再說一次？”

“我懷孕了。”夕嵐不由分說地把報告塞到他手裏，“你自己看。”

——他要做爸爸了？

樊祁一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將夕嵐緊緊地擁入懷中，不停地對她說“謝謝你”。

夕嵐原以為他會和自己一樣，茫然、焦躁、再做一番天人交戰，此時此刻的樊祁，智商好像已經清零，瞬間升級成為傻爸爸，真是……愁人。

她不得不花了一些時間安撫樊祁，勸他冷靜下來，並且不要一直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自己尚且什麽都感受不到，樊祁是不可能摸到孩子的——也不要到處打電話說自己老婆懷孕了，不要沖出家門去買各種滋補品，只是懷個孕而已，不要在家裏到處亂走。

“什麽叫‘只是懷個孕而已’？我們有孩子了誒！我從高一開始就在幻想這一天啊！”樊祁依舊激動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完全無法克制自己。

夕嵐一臉嫌棄：“你不好好讀書，腦子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真的——真的——”樊祁終於找回了一點點自己的智商，轉頭問她，“嵐嵐，是哪天……”

“我也郁悶了很久！差點沒想起來！”夕嵐順手抄起放在飯桌邊、忘了拿進書房的一本教輔書，直接向樊祁的肩膀砸去，“你這——喪心病狂的——流氓！”

樊祁一臉無辜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嘴裏一句不讓：“我怎麽流氓了？咱們有孩子，合理又合法啊！”

“都和你說要全程做保護措施了！”夕嵐氣不打一處來。

樊祁一怔，反問她：“我們應該沒有高危過吧？”

“所以讓你喝了酒不要睡主臥啊！”

一本書拍在樊祁的俊臉上。

樊祁皺眉，仔細回想了幾十秒，這才反應過來，撓撓頭，不甚有誠意地道歉：“抱歉啊，那天真是喝得半醉了。那我也挺厲害的，只高危了一次，而且最後關頭也做了措施，居然還是中標了——”

“你可吃大便去吧！”

“我不吃。”樊祁一把將她公主抱起來，傻不拉幾地在客廳轉圈圈，“謝謝你——！我超愛你——！”

這次換樊祁下廚，廚藝有限，拿了一包速凍餃子，煎了一下，邊吃邊勸夕嵐：“你辭職和我一起去省會也挺好的，真的，這幾個月別找工作也沒事，我養你啊。”

“別犯傻。”夕嵐倒成了比較冷靜的那個，“你剛去那邊，肯定忙得不可開交，我這樣過去，不能幫你什麽忙，反而耽誤你好好工作。我們在省會也沒有熟人，產檢什麽的，也挺麻煩。”

“那你有什麽準備？”樊祁問她，心知夕嵐在告訴他這個消息之前，應該思考了很多事。

夕嵐道：“讓我留在澤市吧，畢竟是我生長的地方，熟人多，找人幫忙也方便，也不用時應新的生活。另一方面，我畢竟是個老師，不放心自己的學生。這兩個班的學生，我帶了兩年，他們很習慣我的講題思路，成績上也沒有問題。我想著他們高三的時候，不要換老師比較好，省得重新適應新的老師、新的思路。”

樊祁的笑容消失在臉上。

夕嵐說的都是實話。

他真的……很想留下陪她。如果沒有這份正式的文件，他會立刻打電話給楊熠教授，感謝多年來的栽培，有必要的話願意在楊熠教授家門口跪上三天三夜謝罪，但是他不去省會了，說什麽也不去，他要在澤市工作，看著自己太太的肚子一點點打起來，看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可是文件已經下來了。

他要去省會工作，成為板上釘釘的事。

“我很抱歉……”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說出口的，也只有這四個字。

夕嵐笑著搖頭，止住他的話頭：“沒有關系，你放心啦，我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倒是比較擔心你，不知道你能不能適應在省會的生活。”

樊祁揉揉她的頭發，這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習慣性的、親昵的小動作：“我一個南方人，十八歲去哈爾濱讀書，都過得風生水起，我那麽聰明，基礎又好，比起擔心我，多註意自己的身體啊，白癡。”

一旦文件下來，留給他們的時間就不多了，工程即將開始，夕嵐當晚就替樊祁打包行李，將主臥樊祁那半個衣櫃裏的衣服搬空了大半，面對著空空蕩蕩的衣櫃，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們是真的要異地很長一段時間了啊……

樊祁的自理能力沒有問題，但他還是很縱容地讓夕嵐按她自己的習慣，理衣服、疊衣服，自己盤腿坐在床上，安靜地凝視著夕嵐的背影，怎麽看也看不夠。

他猶豫著問：“嵐嵐，我走之前，你要和我說實話，我母親到底有沒有為難你？”

壓抑許久的委屈與憤懣在這一刻噴湧而出。

夕嵐背對著他整理衣服的動作頓住了。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訴說，半晌，卻只是簡單地回應道：“有。”

“那麽不要再去見她了。”樊祁當機立斷，“我是認真的。你什麽都不要怕，由我來開口，不要再忍耐了，我決不允許她傷害我的妻子——尤其是，我的妻子現在懷孕了。”

夕嵐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盡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也不敢擡手擦一下眼淚，她不希望自己的情緒影響到樊祁，樊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多的話，沒有說的必要。

樊祁從背後擁住她，溫柔地、心疼地在她耳畔嘆息：“你啊……我那麽寶貝你，不舍得讓你受一點點委屈，怎麽會允許其他人欺負你？”

“沒有什麽的。之前想著就快和你離開澤市了，讓她作幾次也無妨。”夕嵐盡量輕描淡寫地說，“以後我不去見她了。”

——樊祁一生中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及時帶夕嵐去省會。

他們這艘小船行駛在平靜的海面，絲毫沒有註意到暗潮洶湧底下的冰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