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在天臺拍了幾十張，夕嵐笑說要拿一張放學校官網上當宣傳圖，樊祁懟她：“宣傳什麽？我校學風開放，歡迎早戀情侶回校拍結婚照啊？”

“也得結婚才能拍呢。”夕嵐輕聲說，踮腳把下巴放在樊祁肩膀上，樊祁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一動不敢動地問她：“怎麽了？”

“假裝自己是個高個唄。”

夕嵐先繃不住笑了，樊祁也笑，摸她的頭發。

今天他們像小孩似的，一直在笑，做些已經戒掉的幼稚舉動，在二中裏待著，好像又回到讀書的時候。那時候做夢都想考上好大學、逃離這個家，她做到了前半部分，至於後半部分，還在努力中。

——至少以後，“這個家”的定義，不再是她的原生家庭，而是和樊祁的小家。

他們攜手眺望市立二中再熟悉不過的景致，攝影師大哥提議：“大家都是成年人，擺拍姿勢稍微親密點。”

樊祁捂著嘴，很少女式地一笑，親昵地拉進和夕嵐的距離，對她耳語：“雙手環著我脖子。”

夕嵐被凍得直哆嗦，內心全是為藝術事業獻身的堅定信念，沒有那麽多旖旎的想法，依言擺好姿勢，整個人幾乎貼在他身上，貪婪地汲取樊祁的溫暖，她想問樊祁怎麽不怕冷，念及他在北方讀了六年書，一切問題都有了答案。

“這個姿勢是不是有點普通啊。”夕嵐輕聲問樊祁。

“害怕的話就抱緊我。”樊祁輕笑。

他沒有給夕嵐思考的時間，忽然發力，穩穩地就著面對面的姿勢，將夕嵐抱了起來。

夕嵐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摟緊他的脖子，他們幾乎臉貼著臉，靠得這麽近，能看到他皮膚上的毛孔。樊祁笑道：“管理一下你的表情，孟小姐，來幾張姿勢不普通的。”

“這年頭，堅持健身的小夥子不多見了。”結束在天臺的拍攝，攝影師及助理對樊祁進行了高度評價。

樊祁將夕嵐放下，神態自若，仿佛剛才沒有托舉一個大活人，就是拎了兩瓶水似的：“真是工地裏練出來的，不鍛煉身體容易猝死。”

“我聽說設計師畫圖可辛苦，每天晚上咖啡啊抽煙啊的，真是這樣吧。”化妝師給夕嵐補妝，臉上寫滿同情。

樊祁的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嫌棄：“他們總是辛苦地想出一堆不可實踐的方案，然後花比想方案更長的時間和我們吵架——設計師和結構師唯一的共同點，可能是都很容易猝死。”

“我分不清你們那些職業啦。”化妝師是個和夕嵐年紀相仿的姑娘，手法很熟練，能根據客戶的五官以及衣服進行妝面上的改變，她自己倒是只化很簡單的妝，指甲也弄得很幹凈，工作時戴一副口罩，聲音含含糊糊的，“不過你也太優秀了吧，有同樣優質的單身男青年請推薦給我噢。”

“這個行業找對象是大難題。”樊祁實話實說，“你誠心想找，我能給你推十幾二十來個微信號——我們這個項目，沒到三十歲的工程師裏，我是第一個結婚的。過了三十還沒結婚的也不少，真不是他們不優秀，大多數女生都沒法接受丈夫一年年不著家。”

化妝師正在細心地給夕嵐畫眼影，順便問她：“你都知道這些？還願意嫁給他？”

“他高一的時候，曾經問過我，是否要堅持自己喜歡的專業。”夕嵐閉著眼睛微笑的樣子簡直像個天使，“我當時說，當然要。年少的時候想追夢，早知道他這個專業的就業情況是這樣的，怎麽說也要勸他換一個——人生哪有早知道呀，瞻前顧後的，也許我和他就不會走到一起了。”

一月的天黑的很快，五點半時，市立二中已經被黑暗籠罩。

樊祁把買來的仙女棒遞給夕嵐時，她臉上出現久違的靦腆笑容，讓他幫自己點了一支，在半空中揮來揮去地玩，燃到一半時，夕嵐像小孩子似的撒嬌：“再幫我點一支，左手也要仙女棒。”

她揮動著仙女棒，在空中劃出FQ兩個字母，語氣很單純地對樊祁說：“這是你的名字。”

“我知道啊。”樊祁摸摸鼻子，眼前興奮地玩著仙女棒的姑娘，以後就是他一個人的寶貝了，當然要好好寵著，陪她一起幼稚，“寫寫你自己的名字吧。”

“不行誒，我沒有第三只手。”夕嵐沖他傻笑，“仔細想想，雖然你來得很晚，可是那年許下的承諾，還是都實現了啊。”

堅持讀了自己想要讀的專業，去了夢想中的高等院校，讓她終於相信愛，也給她放了一場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煙花。

這麽多年來，市立二中出了多少對學生情侶，想必也多如繁星，而真正能夠走到最後的，恐怕依然屈指可數。若是萬物皆有靈，曾經見證過他們年少愛情的、市立二中的一草一木、教學樓和操場，都會祝福他們吧。

樊祁湊上前去，和夕嵐一起玩仙女棒，一簇簇小小的火光，照亮他們的笑容，與那年春天少年少女的微笑重疊在一起，一切仿佛都發生在昨天。

“如果……能回到過去就好了。”樊祁感慨道，“我一定不會讓我們分開七年。”

“如果命中註定要分開一段時間，我寧願我們早早地分開，趁年輕，趁我們還有時間，才好破鏡重圓。”夕嵐說。

他們這樣已經很好了。

她不奢求更多的什麽。

樊祁又點燃兩根仙女棒，一人拿著一根，他們面對面站著，兩只手靠在一起，樊祁低頭看她，眸色深沈，世界那麽大，他的視線裏卻只有夕嵐一人。夕嵐仰著頭看他，嘴唇不自覺地微張著，很是誘人，他將頭垂得更低了些，兩片薄唇輕輕含住她的下嘴唇，輾轉吮吸。

夕嵐被奪走主動權，努力回應之時尚有一絲餘力胡思亂想，當年不知成年人“交流感情的方式”的她，還真是純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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