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此去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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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於澤市鬧市中心的希爾頓酒店頂層，這間總統套房格局大氣，視野開闊，客廳餐桌上放著幾種中式餐點，蟹粉小籠包，雲吞，煎餃，分量不大，種類倒是不少，做得十分精致，一樣樣擺開，熱騰騰的，冒著熱氣，偌大的室內似是也有了些活氣。
桌邊只坐了兩個人。
女子年約二十五歲，沒有化妝，膚色白皙如瓷娃娃，她保養得很好，面頰皮膚吹彈可破，身上幾乎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她穿一件樣式簡單大方的無袖連衣裙，露出緊致的胳膊，右手優雅地執筷，夾了一顆蟹粉小籠，語氣平淡，音質很冰，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讓人無端想要接近的誘惑力：“想吃什麽別客氣，我今天行程排滿，只好請你來吃早餐。”
“不要緊。”男子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子挽起，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他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擁有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我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你在這裏住多久？”
“就這兩天，代表岑氏談事情。”無論是十年以前，還是十年以後，從韶顏身上，永遠極其難以發現破綻，即使她前一晚研究方案到淩晨兩點，參加上午八點的談判，思維從來不受任何影響，只是她畢竟長大了，也不得不站出來，面對這個社會的洶湧暗潮，撐起岑氏，“咱倆就不必假意寒暄了——白樺對孟夕嵐告白，你應該知道了吧。”
近年在報紙上頻頻現身的林家公子林頌旸一個沒留神，直接將小籠包咬破，滾燙的湯汁流了一嘴，表情立刻十分精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好點點頭。
“現在網民的力量不容小覷，就這兩天，孟夕嵐已經被扒得一幹二凈。如果有好事者，順著她這條線，從她高中就讀的班級，扒到王知硯，扒到你，甚至牽扯到我，簡直輕而易舉。”韶顏搖搖頭，一步一步，她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商場如戰場，如今亦是步步驚心，絕對不容有失。
岑氏家大業大，對於娛樂圈方面的投資自然也有涉獵，可是韶顏沒有動用“岑氏”的管理人員，反而單獨邀請頌旸來談這件事，林頌旸敏銳問道：“他不值得信任？”
“……現在幾乎沒有人值得我信任。”韶顏沒有笑，她在說實話，這樣私密的場合，對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她不想掩飾太多。林頌旸如她的兄長、是她的朋友、她的盟友、她的後盾，唯獨不是她的愛人。
“總是要開始洗牌的。”林頌旸安慰她，這些年他們幾乎是相互扶持著走過——當不成愛人也好，親密的愛人與無間的搭檔，必須作出取舍，旁人從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岑氏多少秘密，“已經走到這一步，自然要走下去，我心裏有數。”
“不要直接把孟夕嵐的熱度壓下去。”韶顏叮囑，“禁言的老一套沒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相信她清清白白，沒有什麽見不得光。”
自高中畢業以後，林頌旸與夕嵐的聯系實則逐漸減少，大學畢業以後，林頌旸回來接掌家族企業，明面上的事業已是忙的不可開交，更別提錯綜覆雜的暗線，哪有閑情逸致找舊友敘舊。再者說，如今網絡發達，他和韶顏的曝光度都居高不下，兩人家世、容貌極為出眾，又年輕得很，是吃瓜群眾最喜歡窺探的一類人，他們私生活再低調，企業事務怎麽可能不對外公布一部分？
免不得要時不時露面。
他思緒飄得遠了，韶顏卻起身，披上大衣意欲先走，她的化妝師在車裏等她，談判不能遲到：“那麽，交給你處理了。我先走了。”
林頌旸扭頭看著韶顏的背影，挺拔，纖瘦，不同於她十幾歲時的少女體態，韶顏比那時更瘦，連肩胛骨都是明顯的。
十多年前，他曾經這樣真誠、深切而卑微地喜歡著她，瞻前顧後，不敢向前一步。
原來有些人即使關系再怎麽親密，只要錯過了，就是一生。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毛頭小子般的沖動，也許今天是舊人談舊事的緣故，此時萬千思緒湧上心頭，林頌旸失態地說：“那是多少年前？快十年了——你來二中找我——你比那時要瘦，卻堅強了這麽多，我都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看過你的臉了，韶顏，我——”
她站定，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森冷，充滿警告性，如一柄寒光凜凜的冰刃，劃傷頌旸的衣角，多年過去，韶顏還是美麗，是很精致的、看似易碎的美麗。
林頌旸卻知道，他面前的女人，有一顆鋼鐵般的內心。
她也曾柔軟，被殘忍的歲月打磨成鐵石心腸。
她的心裏曾經有他，後來鄭景行住了進去，再後來……他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知道她想說什麽，岑氏與林氏是競爭對手關系，他們雖然童年時期就認識，不過關系一直若即若離，互相算計，步步為營——
這是媒體知道的，這是民眾知道的，這也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戳破的“人物設定”。
各種各樣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拉扯、推搡著他們，如何在假意被推開的狀態下，保持著隱秘而低調的聯系，真是困難重重啊。
他們如今已經足夠精於此道，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再見，岑小姐。”林頌旸改口。
韶顏很輕地笑了一下，一瞬間如同春暖花開，萬物覆蘇，寒冰破裂——雖然只是一瞬間而已。她很快地恢覆慣常不帶表情的面孔：“再見，林先生。既然我們對城東地塊的價位談不攏，唯有競標場上見了。”
即使是二人相處的場所，即使在安保嚴格的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也要擔心無孔不入的媒體、商業竊聽器、偽裝成工作人員的不明人士，真是……高處不勝寒。
此去經年，他們再也沒有兩個人單獨在夕陽西下的靜海海灘上散過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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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邊只坐了兩個人。
女子年約二十五歲，沒有化妝，膚色白皙如瓷娃娃，她保養得很好，面頰皮膚吹彈可破，身上幾乎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她穿一件樣式簡單大方的無袖連衣裙，露出緊致的胳膊，右手優雅地執筷，夾了一顆蟹粉小籠，語氣平淡，音質很冰，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讓人無端想要接近的誘惑力：“想吃什麽別客氣，我今天行程排滿，只好請你來吃早餐。”
“不要緊。”男子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子挽起，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他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擁有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我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你在這裏住多久？”
“就這兩天，代表岑氏談事情。”無論是十年以前，還是十年以後，從韶顏身上，永遠極其難以發現破綻，即使她前一晚研究方案到淩晨兩點，參加上午八點的談判，思維從來不受任何影響，只是她畢竟長大了，也不得不站出來，面對這個社會的洶湧暗潮，撐起岑氏，“咱倆就不必假意寒暄了——白樺對孟夕嵐告白，你應該知道了吧。”
近年在報紙上頻頻現身的林家公子林頌旸一個沒留神，直接將小籠包咬破，滾燙的湯汁流了一嘴，表情立刻十分精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好點點頭。
“現在網民的力量不容小覷，就這兩天，孟夕嵐已經被扒得一幹二凈。如果有好事者，順著她這條線，從她高中就讀的班級，扒到王知硯，扒到你，甚至牽扯到我，簡直輕而易舉。”韶顏搖搖頭，一步一步，她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商場如戰場，如今亦是步步驚心，絕對不容有失。
岑氏家大業大，對於娛樂圈方面的投資自然也有涉獵，可是韶顏沒有動用“岑氏”的管理人員，反而單獨邀請頌旸來談這件事，林頌旸敏銳問道：“他不值得信任？”
“……現在幾乎沒有人值得我信任。”韶顏沒有笑，她在說實話，這樣私密的場合，對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她不想掩飾太多。林頌旸如她的兄長、是她的朋友、她的盟友、她的後盾，唯獨不是她的愛人。
“總是要開始洗牌的。”林頌旸安慰她，這些年他們幾乎是相互扶持著走過——當不成愛人也好，親密的愛人與無間的搭檔，必須作出取舍，旁人從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岑氏多少秘密，“已經走到這一步，自然要走下去，我心裏有數。”
“不要直接把孟夕嵐的熱度壓下去。”韶顏叮囑，“禁言的老一套沒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相信她清清白白，沒有什麽見不得光。”
自高中畢業以後，林頌旸與夕嵐的聯系實則逐漸減少，大學畢業以後，林頌旸回來接掌家族企業，明面上的事業已是忙的不可開交，更別提錯綜覆雜的暗線，哪有閑情逸致找舊友敘舊。再者說，如今網絡發達，他和韶顏的曝光度都居高不下，兩人家世、容貌極為出眾，又年輕得很，是吃瓜群眾最喜歡窺探的一類人，他們私生活再低調，企業事務怎麽可能不對外公布一部分？
免不得要時不時露面。
他思緒飄得遠了，韶顏卻起身，披上大衣意欲先走，她的化妝師在車裏等她，談判不能遲到：“那麽，交給你處理了。我先走了。”
林頌旸扭頭看著韶顏的背影，挺拔，纖瘦，不同於她十幾歲時的少女體態，韶顏比那時更瘦，連肩胛骨都是明顯的。
十多年前，他曾經這樣真誠、深切而卑微地喜歡著她，瞻前顧後，不敢向前一步。
原來有些人即使關系再怎麽親密，只要錯過了，就是一生。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毛頭小子般的沖動，也許今天是舊人談舊事的緣故，此時萬千思緒湧上心頭，林頌旸失態地說：“那是多少年前？快十年了——你來二中找我——你比那時要瘦，卻堅強了這麽多，我都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看過你的臉了，韶顏，我——”
她站定，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森冷，充滿警告性，如一柄寒光凜凜的冰刃，劃傷頌旸的衣角，多年過去，韶顏還是美麗，是很精致的、看似易碎的美麗。
林頌旸卻知道，他面前的女人，有一顆鋼鐵般的內心。
她也曾柔軟，被殘忍的歲月打磨成鐵石心腸。
她的心裏曾經有他，後來鄭景行住了進去，再後來……他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知道她想說什麽，岑氏與林氏是競爭對手關系，他們雖然童年時期就認識，不過關系一直若即若離，互相算計，步步為營——
這是媒體知道的，這是民眾知道的，這也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戳破的“人物設定”。
各種各樣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拉扯、推搡著他們，如何在假意被推開的狀態下，保持著隱秘而低調的聯系，真是困難重重啊。
他們如今已經足夠精於此道，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再見，岑小姐。”林頌旸改口。
韶顏很輕地笑了一下，一瞬間如同春暖花開，萬物覆蘇，寒冰破裂——雖然只是一瞬間而已。她很快地恢覆慣常不帶表情的面孔：“再見，林先生。既然我們對城東地塊的價位談不攏，唯有競標場上見了。”
即使是二人相處的場所，即使在安保嚴格的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也要擔心無孔不入的媒體、商業竊聽器、偽裝成工作人員的不明人士，真是……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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