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凜冽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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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從小沒有母親，並且不曾從父親的後妻身上得到任何母愛。她也知道父親無法一碗水端平，他永遠更喜歡小兒子，她再聽話、再懂事、再省錢也沒有用。
夕嵐生長於這樣的原生家庭，內心自然纖細而敏感。
有些事，她不說，別人不當面評論，不代表沒有發生——
很小的時候，夕嵐會哭著喊著找媽媽，稍長大一些以後，更難熬的並不是接受母親離世的事實，而是面對父親的忽視。
就好像給她一點錢——並不是很多的錢，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就能應付人世間的一切問題。
高中的時候，樊祁能教她騎自行車，她真的很開心——父親教了她弟弟怎麽騎車，卻從來不給予她生活上的、發自內心的關懷。
學騎自行車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不會騎自行車也沒什麽。
這麽小的一件事上，卻能折射出父親對她的態度。樊祁教會她騎車的晚上，夕嵐默默地在房間裏流淚，並非埋怨父親不教她騎車，而是……又一次直接且殘忍地認識到，自己在父親心裏，並不是那麽重要，也不會變得重要。
父親這邊的親戚時常說她應該學會感恩，母親去世以後，父親還肯把她帶在身邊。
——可她也是個人、也需要一點來自長輩的關愛，夕嵐不由懷疑她是否索求得太多。
說不羨慕異母弟弟是假的。
父親難得準時回家的時候，永遠先喊後母的名字，再喊弟弟，問他乖不乖，今天做了什麽，一番熱切的寒暄之後，他關上門，如果偶然與夕嵐在家中碰見，就會說聲“回來啦”。兩廂無話。
終於有一天，父親進門時，主動喊了夕嵐的名字。已經有些晚了，她穿著睡衣，忐忑地、開心地跑過去，父親只說：“不要吵醒你阿姨和弟弟，跟我下去搬一點東西。”
帶著她下樓在寒風中搬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來說、實在有些過於沈重的東西的時候，父親完全忘記這是初冬，而他的大女兒只穿著睡衣，連一件外套都沒有披。
這些都是……生活中的細枝末節，可是它們一點點地蠶食著夕嵐的精神世界。
這麽多年來，因為缺愛，她都飽受折磨，父親——有一段時間，也要加上樊祁的名字——仿佛無意中透露出的“你不重要感”積壓在一起，常常讓她淚濕枕巾，或是連續失眠。
夕嵐不說，她知道其他人無法理解，他們不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不知道她一次又一次“被拋棄”時候的絕望。
她把這一切歸結於自己“過於敏感”，努力與自己做抗爭，希望自己好好活著。
夕嵐需要安全感，年少時的樊祁不能給她，分手說得艱難而果決。
後來他們再遇見，這段時間，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他終於變成了成熟的人，可以給她一個家——
此時此刻，被王珺惡毒地挖出她最不願回憶的過去以後，夕嵐站在過街天橋上，只覺得心臟被人挖了出去。
樊祁的母親這樣出言不遜，而今天，樊祁沒有回覆她的微信。
強烈的安全感消失殆盡。
她對路人微笑，表示自己不會尋短見，只想靜一靜——她時常露出這種溫柔而包容的微笑，仿佛她內心非常強大，其他人完全可以依靠她——
然後掏出手機，給樊祁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次他接了，聲音熟悉而溫暖，電話那頭較為嘈雜：“從早上七點開始，一直在工地查看進度——有什麽事兒嗎？”
“嗯。”夕嵐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她沒有哭，眼淚好像流幹了，站在天橋上的她，似乎又變成一顆漂泊的蒲公英種子，風一吹，就離開這裏，不知道飄到哪兒去，“昨天晚上，你母親約我和我父親出來談談，我早上在微信裏和你說了這件事，你一直沒有回覆——剛才她對我進行了一番無底線的辱罵，所以……”
“這幾天真的特別忙。”樊祁險些又從工地上墜下，勉強穩定心神，無法自制地渾身顫抖著，他早該聽樊照楷的話，先和夕嵐打好預防針，他早知道王珺做事過分，可是從沒想過她會下作成這樣，“我母親做事一直都沒有什麽底線，我替她和你道歉，我永遠不會和她站在一條線上，你應該知道的，我以前……大概提到過一次，她極端的占有欲困擾了我很多年——”
夕嵐輕輕笑了一聲，為了不造成善良群眾的困擾，慢慢地從天橋上往下走，一步一步地，扶著扶手，很小心地走著：“小樊，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欲蓋彌彰、太敷衍了嗎？”
“不，你聽我說，這些話，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只是一直沒有勇氣——”樊祁哪裏還顧得上查看進度，舉著手機走到稍僻靜處，他能想象得到夕嵐的表情，大概很平靜，她總是很用力地隱藏自己真實的態度，一副粉飾太平的樣子，正因為這樣，他更加心疼她，也自責於自己一時間的懦弱。
夕嵐一直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可她現在不想聽了。
她是成年人，樊祁也是，他們要為自己說的話、做的事負責。
“也許你是沒有勇氣，也許你真的是……太厭惡你的母親，因此不想對我提起她。不管怎樣，都不太重要。你母親對我說了這些很過分的話，大概也能代表你的家庭對我的態度吧。”夕嵐不由佩服自己清晰的條理，在經歷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場會面之後，沒有哭鬧，也沒有暴怒，只有疲憊。
無盡的疲憊。
“你的母親這樣不尊重我，而你並沒有提前和我開誠布公地聊過這件事。好像你現在才找了個借口、搪塞一下我。好好聽著——我考慮得很清楚，不是出於憤怒、不是出於一時意氣用事——我們大概需要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夕嵐掛掉電話，將這個手機號拉進黑名單，又對樊祁屏蔽了自己的朋友圈，深吸一口氣，走入這凜冽的寒冬中。
今年冬天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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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嵐生長於這樣的原生家庭，內心自然纖細而敏感。
有些事，她不說，別人不當面評論，不代表沒有發生——
很小的時候，夕嵐會哭著喊著找媽媽，稍長大一些以後，更難熬的並不是接受母親離世的事實，而是面對父親的忽視。
就好像給她一點錢——並不是很多的錢，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就能應付人世間的一切問題。
高中的時候，樊祁能教她騎自行車，她真的很開心——父親教了她弟弟怎麽騎車，卻從來不給予她生活上的、發自內心的關懷。
學騎自行車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不會騎自行車也沒什麽。
這麽小的一件事上，卻能折射出父親對她的態度。樊祁教會她騎車的晚上，夕嵐默默地在房間裏流淚，並非埋怨父親不教她騎車，而是……又一次直接且殘忍地認識到，自己在父親心裏，並不是那麽重要，也不會變得重要。
父親這邊的親戚時常說她應該學會感恩，母親去世以後，父親還肯把她帶在身邊。
——可她也是個人、也需要一點來自長輩的關愛，夕嵐不由懷疑她是否索求得太多。
說不羨慕異母弟弟是假的。
父親難得準時回家的時候，永遠先喊後母的名字，再喊弟弟，問他乖不乖，今天做了什麽，一番熱切的寒暄之後，他關上門，如果偶然與夕嵐在家中碰見，就會說聲“回來啦”。兩廂無話。
終於有一天，父親進門時，主動喊了夕嵐的名字。已經有些晚了，她穿著睡衣，忐忑地、開心地跑過去，父親只說：“不要吵醒你阿姨和弟弟，跟我下去搬一點東西。”
帶著她下樓在寒風中搬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來說、實在有些過於沈重的東西的時候，父親完全忘記這是初冬，而他的大女兒只穿著睡衣，連一件外套都沒有披。
這些都是……生活中的細枝末節，可是它們一點點地蠶食著夕嵐的精神世界。
這麽多年來，因為缺愛，她都飽受折磨，父親——有一段時間，也要加上樊祁的名字——仿佛無意中透露出的“你不重要感”積壓在一起，常常讓她淚濕枕巾，或是連續失眠。
夕嵐不說，她知道其他人無法理解，他們不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不知道她一次又一次“被拋棄”時候的絕望。
她把這一切歸結於自己“過於敏感”，努力與自己做抗爭，希望自己好好活著。
夕嵐需要安全感，年少時的樊祁不能給她，分手說得艱難而果決。
後來他們再遇見，這段時間，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他終於變成了成熟的人，可以給她一個家——
此時此刻，被王珺惡毒地挖出她最不願回憶的過去以後，夕嵐站在過街天橋上，只覺得心臟被人挖了出去。
樊祁的母親這樣出言不遜，而今天，樊祁沒有回覆她的微信。
強烈的安全感消失殆盡。
她對路人微笑，表示自己不會尋短見，只想靜一靜——她時常露出這種溫柔而包容的微笑，仿佛她內心非常強大，其他人完全可以依靠她——
然後掏出手機，給樊祁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次他接了，聲音熟悉而溫暖，電話那頭較為嘈雜：“從早上七點開始，一直在工地查看進度——有什麽事兒嗎？”
“嗯。”夕嵐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她沒有哭，眼淚好像流幹了，站在天橋上的她，似乎又變成一顆漂泊的蒲公英種子，風一吹，就離開這裏，不知道飄到哪兒去，“昨天晚上，你母親約我和我父親出來談談，我早上在微信裏和你說了這件事，你一直沒有回覆——剛才她對我進行了一番無底線的辱罵，所以……”
“這幾天真的特別忙。”樊祁險些又從工地上墜下，勉強穩定心神，無法自制地渾身顫抖著，他早該聽樊照楷的話，先和夕嵐打好預防針，他早知道王珺做事過分，可是從沒想過她會下作成這樣，“我母親做事一直都沒有什麽底線，我替她和你道歉，我永遠不會和她站在一條線上，你應該知道的，我以前……大概提到過一次，她極端的占有欲困擾了我很多年——”
夕嵐輕輕笑了一聲，為了不造成善良群眾的困擾，慢慢地從天橋上往下走，一步一步地，扶著扶手，很小心地走著：“小樊，你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欲蓋彌彰、太敷衍了嗎？”
“不，你聽我說，這些話，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只是一直沒有勇氣——”樊祁哪裏還顧得上查看進度，舉著手機走到稍僻靜處，他能想象得到夕嵐的表情，大概很平靜，她總是很用力地隱藏自己真實的態度，一副粉飾太平的樣子，正因為這樣，他更加心疼她，也自責於自己一時間的懦弱。
夕嵐一直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可她現在不想聽了。
她是成年人，樊祁也是，他們要為自己說的話、做的事負責。
“也許你是沒有勇氣，也許你真的是……太厭惡你的母親，因此不想對我提起她。不管怎樣，都不太重要。你母親對我說了這些很過分的話，大概也能代表你的家庭對我的態度吧。”夕嵐不由佩服自己清晰的條理，在經歷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場會面之後，沒有哭鬧，也沒有暴怒，只有疲憊。
無盡的疲憊。
“你的母親這樣不尊重我，而你並沒有提前和我開誠布公地聊過這件事。好像你現在才找了個借口、搪塞一下我。好好聽著——我考慮得很清楚，不是出於憤怒、不是出於一時意氣用事——我們大概需要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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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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