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雪夜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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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熠教授給樊祁去了電話，彼時樊祁正在趕圖，連撥三個都無人接聽，接近十二點的時候，樊祁才給他打回來，語帶倦意：“趕圖呢。”
“姑娘挺不錯的，我和你師母很滿意。”楊熠教授不和他寒暄，早點說完，也算完成一件事，“一般情況下，我不建議年輕人這麽早把終身大事定下來，你這是特殊情況，談一天戀愛是結婚，談十年戀愛也是結婚，有空和她談談未來發展的事情，我今天替你和她說了兩句。”
樊祁也不用冷水敷臉，一秒就清醒了：“她怎麽說？”
“沒說什麽特別的，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楊熠教授道，“註意身體，不要猝死。”
說罷，幹脆利落地掛掉電話。
夕嵐不在澤市，樊祁索性住回工地，也沒有回板房，就在簡陋的、堆滿雜物的辦公室，開著白熾燈畫圖。宋一和幾位工程師都和他在一塊兒，沈默地工作著，抽煙的抽煙，除了他，都沒有穩定的對象。
十幾歲的時候憑著一腔熱血報土木，苦學這麽些年，一畢業出來還是累得不行。
轉行是不現實了。樊祁揉著眼睛，不知道楊先生和夕嵐說到哪種程度，也不知道夕嵐願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他們還是聊了聊這方面的事。
“我們可能得認真談一談。”這是樊祁的開場白。他一向不太擅長“談談”，聽到就頭大，不曾想，自己也有一天會通過電話，和女朋友“認真談一談”。
是他慫。
他怕面對面坐著，在這些問題上談不攏，兩人不歡而散，開始吵架，夕嵐的臉變得扭曲而陌生……後面的事，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們只是蕓蕓眾生裏兩個很普通的人，面對著很現實的問題。
夕嵐沒有笑，在電話那頭說：“好。”
“和你說說最初的計劃吧。快畢業那會兒就知道，我這幾年……可能定不下來。”樊祁不想讓其他人聽見，獨自一個人迎著寒風站在板房外頭，看著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年輕的工程師們白天在工地上被曬脫一層皮，每晚繼續加班，“不是我不願意和你結婚，也不是找借口。澤市這個項目告一段落以後，我會換一個項目跟進，離開澤市……下一個項目在哪？我不知道。會走多久？我不知道。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還會有再下一個項目嗎？我說不好，也有可能。”
夕嵐一個人走在寒冷而陌生的北京街頭，萬家燈火映入眼簾，沒有一盞燈在等她。她這幾天睡得不好，總是在想，真情實感地喜歡一個專業，也許真的會遭報應吧。是她自己勸樊祁，在“選專業還是選學校”的時候選了前者，後果也要她自己承擔：“這是你一個人的計劃吧。可是現在你有我了，不打算對原計劃進行任何改動嗎？”
“我有打算改。但是怎麽改，要和你一起認真商量。”樊祁說話間呵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夜色之中，他也緊張，也不知道她會怎麽說，但總要有人起個頭，有些問題總要面對的，“你……有沒有考慮過換一個城市生活？”
當然有。
高中的時候，她想逃，逃離這個不屬於她的家，找一塊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也想逃，離開王珺的掌控，去一個能自由喘息的地方。誰曾想奔來跑去都是空，努力拼了這麽多年，回過頭來，還是走到澤市。
“如果你想在澤市以外的城市定居……我無所謂。”雖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夕嵐還是對著空氣聳了聳肩，“我就是……不支持、也不希望你，一直留在第一線。你剛畢業，在澤市要跟項目，我理解；你想向上走，要再跟一個發達城市的大項目，我也可以接受，可是……要有個限度，不能十年以後，你還在這樣東奔西走，我要麽在哪個城市等你回來，要麽和你一起在外奔波。我只想求個穩定。”
在這個寒冷的、孤獨的夜晚，樊祁突然有一種沖動，他想有一個自己的家庭，只有他和夕嵐也好，加上一個孩子也可以。他充分地理解夕嵐，他也不想四處漂泊，希望有個歸宿。他在內心暗自嘲笑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最後只說：“我一定會考慮到你。十年以內，盡量安定下來。”
進設計院也好，去房地產行業做中高層也罷，總有退路。
他心心念念了這麽多年的姑娘，得有個安穩的家。
本以為會有一場長談，不過兩人在這方面的想法較為統一，就這樣愉快地達成了一致。
快掛電話的時候，夕嵐說，自己過幾天坐國航CA3225回澤市。
樊祁笑著說好，也只是說一聲好而已，他走不開。夕嵐不是很在意這個，但一時間也說不出別的話，他們沈默了一小會兒，催促彼此快點回到室內，別感冒了。
夕嵐要回澤市的那天早上，給樊祁發了一條語音，說自己手機仿佛壞了，充電充不進去，只好關機，到澤市再想辦法聯系他。
樊祁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很想和她再說說話，可是夕嵐沒有回，打電話過去也是關機狀態，大概電量有限，匆匆發完語音就關機了。
都是成年人了，又和學校裏的老師集體行動，能出什麽事呢。
他把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歸結為自己前一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只是腦袋裏像裝了顆不知道什麽時候要爆炸的定時炸彈，時不時“滴滴”地倒計時。樊祁在辦公室找了體溫計，一切都正常，沒病沒災的，心卻跳的很快。
他說不好不安的來由，按捺著來自內心深處的負面想法，繼續工作。
樊祁吃了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去催進度。他戴著安全帽，在一線與工人們交談一會兒，手機震動了兩下。
自從出了意外，往日在工地，他不愛帶手機，念在今天和夕嵐聯系不上，特意貼身帶了手機，本以為是夕嵐來報平安，打開卻是宋一發來的消息。
宋一：你女朋友今天回澤市？
還有一張截圖。
“突發新聞！首都機場兩機相撞起火，傷亡人數不明。”
在新聞裏，赫然標著兩架飛機的航班號：CA3225，MU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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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挺不錯的，我和你師母很滿意。”楊熠教授不和他寒暄，早點說完，也算完成一件事，“一般情況下，我不建議年輕人這麽早把終身大事定下來，你這是特殊情況，談一天戀愛是結婚，談十年戀愛也是結婚，有空和她談談未來發展的事情，我今天替你和她說了兩句。”
樊祁也不用冷水敷臉，一秒就清醒了：“她怎麽說？”
“沒說什麽特別的，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楊熠教授道，“註意身體，不要猝死。”
說罷，幹脆利落地掛掉電話。
夕嵐不在澤市，樊祁索性住回工地，也沒有回板房，就在簡陋的、堆滿雜物的辦公室，開著白熾燈畫圖。宋一和幾位工程師都和他在一塊兒，沈默地工作著，抽煙的抽煙，除了他，都沒有穩定的對象。
十幾歲的時候憑著一腔熱血報土木，苦學這麽些年，一畢業出來還是累得不行。
轉行是不現實了。樊祁揉著眼睛，不知道楊先生和夕嵐說到哪種程度，也不知道夕嵐願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他們還是聊了聊這方面的事。
“我們可能得認真談一談。”這是樊祁的開場白。他一向不太擅長“談談”，聽到就頭大，不曾想，自己也有一天會通過電話，和女朋友“認真談一談”。
是他慫。
他怕面對面坐著，在這些問題上談不攏，兩人不歡而散，開始吵架，夕嵐的臉變得扭曲而陌生……後面的事，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們只是蕓蕓眾生裏兩個很普通的人，面對著很現實的問題。
夕嵐沒有笑，在電話那頭說：“好。”
“和你說說最初的計劃吧。快畢業那會兒就知道，我這幾年……可能定不下來。”樊祁不想讓其他人聽見，獨自一個人迎著寒風站在板房外頭，看著燈火通明的辦公室，年輕的工程師們白天在工地上被曬脫一層皮，每晚繼續加班，“不是我不願意和你結婚，也不是找借口。澤市這個項目告一段落以後，我會換一個項目跟進，離開澤市……下一個項目在哪？我不知道。會走多久？我不知道。也許一兩年，也許三五年。還會有再下一個項目嗎？我說不好，也有可能。”
夕嵐一個人走在寒冷而陌生的北京街頭，萬家燈火映入眼簾，沒有一盞燈在等她。她這幾天睡得不好，總是在想，真情實感地喜歡一個專業，也許真的會遭報應吧。是她自己勸樊祁，在“選專業還是選學校”的時候選了前者，後果也要她自己承擔：“這是你一個人的計劃吧。可是現在你有我了，不打算對原計劃進行任何改動嗎？”
“我有打算改。但是怎麽改，要和你一起認真商量。”樊祁說話間呵出的白氣很快消散在夜色之中，他也緊張，也不知道她會怎麽說，但總要有人起個頭，有些問題總要面對的，“你……有沒有考慮過換一個城市生活？”
當然有。
高中的時候，她想逃，逃離這個不屬於她的家，找一塊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也想逃，離開王珺的掌控，去一個能自由喘息的地方。誰曾想奔來跑去都是空，努力拼了這麽多年，回過頭來，還是走到澤市。
“如果你想在澤市以外的城市定居……我無所謂。”雖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夕嵐還是對著空氣聳了聳肩，“我就是……不支持、也不希望你，一直留在第一線。你剛畢業，在澤市要跟項目，我理解；你想向上走，要再跟一個發達城市的大項目，我也可以接受，可是……要有個限度，不能十年以後，你還在這樣東奔西走，我要麽在哪個城市等你回來，要麽和你一起在外奔波。我只想求個穩定。”
在這個寒冷的、孤獨的夜晚，樊祁突然有一種沖動，他想有一個自己的家庭，只有他和夕嵐也好，加上一個孩子也可以。他充分地理解夕嵐，他也不想四處漂泊，希望有個歸宿。他在內心暗自嘲笑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最後只說：“我一定會考慮到你。十年以內，盡量安定下來。”
進設計院也好，去房地產行業做中高層也罷，總有退路。
他心心念念了這麽多年的姑娘，得有個安穩的家。
本以為會有一場長談，不過兩人在這方面的想法較為統一，就這樣愉快地達成了一致。
快掛電話的時候，夕嵐說，自己過幾天坐國航CA3225回澤市。
樊祁笑著說好，也只是說一聲好而已，他走不開。夕嵐不是很在意這個，但一時間也說不出別的話，他們沈默了一小會兒，催促彼此快點回到室內，別感冒了。
夕嵐要回澤市的那天早上，給樊祁發了一條語音，說自己手機仿佛壞了，充電充不進去，只好關機，到澤市再想辦法聯系他。
樊祁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很想和她再說說話，可是夕嵐沒有回，打電話過去也是關機狀態，大概電量有限，匆匆發完語音就關機了。
都是成年人了，又和學校裏的老師集體行動，能出什麽事呢。
他把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歸結為自己前一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只是腦袋裏像裝了顆不知道什麽時候要爆炸的定時炸彈，時不時“滴滴”地倒計時。樊祁在辦公室找了體溫計，一切都正常，沒病沒災的，心卻跳的很快。
他說不好不安的來由，按捺著來自內心深處的負面想法，繼續工作。
樊祁吃了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去催進度。他戴著安全帽，在一線與工人們交談一會兒，手機震動了兩下。
自從出了意外，往日在工地，他不愛帶手機，念在今天和夕嵐聯系不上，特意貼身帶了手機，本以為是夕嵐來報平安，打開卻是宋一發來的消息。
宋一：你女朋友今天回澤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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