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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01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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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2008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以“2008年都已經過去X年了”來感慨時光飛逝的句子,從某個時間節點開始,在網絡上被用到的次數以井噴式增加。

隨著年齡的增長,夕嵐免不了越來越懷念過去,和回憶自己的青蔥時代。

距離2008年已經過去七年了啊。

和學生們在一起時,她常常感覺自己還很年輕,可以和他們談天說地,聊各種無傷大雅的小八卦,但距離感始終如影隨形,他們穿著校服,他們嚴守校規,她在2008年脫下校服,再也沒有穿上過。

她帶的班裏出現過少年少女早戀、成績飛速下降、而被老師數次談話、叫家長的情況,她看著他們和苦命鴛鴦似的掙紮,內心覺得很可惜,他們在太年輕的時候遇到愛情。

——最後還是會分手的呀。

少年與少女果然分手收場,兩人都很是消沈了一陣,少年最近似乎在和文科班的女生接觸,女生倒是沒有要發展新對象的意思。夕嵐不覺得這種行為幼稚,只是多年以後回頭再看,不由佩服自己當年的早熟和理智。

為了高考放棄一份不會有結果的愛情,如今看來,非常合情合理,可對於這個年齡段的高中生來說,簡直是天塌下來一般的災難。

在這七年間,孟夕嵐平淡地讀了本科,接著讀了本專業的碩士。

她的本科專業定位讓她很滿意。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也不是相對的弱科,不必背負特別大的壓力,需要處處留心,免得被人指點“真不懂這種人怎麽考上華師大的”。

夕嵐讀本的經歷非常普通,加入學生會和社團,從參加活動,到組織活動,夕嵐從沒有作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腳踏實地地生活著。考了四級考六級,該做什麽做什麽,拿到保研資格時,竟然覺得十分詫異,總覺得此等好事輪不到她,多方面確認再三後,夕嵐決定留校讀研。

在上海讀書的日子和多數人想象的大相徑庭,夕嵐不止一次對知墨吐槽,“下課有空就去跟交大學子抱頭痛哭啊,周末閔行小範圍活動活動啊,我們逢年過節才肯坐兩小時地鐵去上海市的咯”。

知墨就笑,她和林頌旸在覆旦大學邯鄲校區讀書,學校鬧中取靜,交通發達,離五角場商圈很近,生活滋潤。她本科在數學科學學院,念概率與統計精算系,在雙子樓頂上俯瞰蕓蕓眾生,偶爾中二病犯,打電話給夕嵐,說些“看朕的大好江山”之類的胡話,夕嵐直接掛斷電話,毫不留情。

她們的友誼很堅固地持續下來,夕嵐和知墨都是不太會被環境影響的人,做事情有自己的節奏,各自去了知名學府,除了學習,課餘生活依舊簡單。為生活所迫、學會化妝,是夕嵐最大的改變,至於知墨的改變,較為翻天覆地——

王知墨在2012年、本科畢業的時候就結婚了。

高中班上最早的一個。

市立二中2006級競賽一班的同學們都震驚了,無一人缺席她的婚禮,爭先恐後地來看新娘到底是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王知墨。

結婚也沒改變她們的關系,還是那樣,該聊天聊天,該出去玩就出去玩。

——大概會是一輩子的好閨蜜了。

夕嵐和很多人都失去聯系,與林頌旸則偶有往來,他和知墨做了十年校友,生活圈子高度重合,在聚會上碰到,也能聊天、談笑,是真正的老朋友。

說來好笑,她高中時拼了命地想要離開澤市,到頭來還是回到了她生長的地方。

夕嵐是有機會、也有能力留在上海的,可是租房確實是一筆很大的費用,更現實的情況是,她的弟弟今年讀初二,父親與後母開始為弟弟的未來打算,想要攢錢買一套給他的婚房。在她臨畢業的時候,父親直截了當地表示,如果她要留在澤市以外的城市,需要靠她一人努力,家中不會再資助一分錢。

“我出錢讓你讀完研究生,你的獎學金不需要回饋給家裏,我也沒有克扣過你的生活費,現在你畢業了,我不欠你什麽,到此為止了。”

夕嵐的父親來上海和她“談判”,話說的很重,她覺得父親變得很陌生,面容扭曲,神情猙獰,像一只想要將她吞噬的洪水猛獸:“我不是只有你一個孩子,不可能什麽事都以你為先的。你弟弟成績沒有你那麽好,高中擇校費,我得準備著吧;現在出國深造的人這麽多,萬一你弟弟想去,本科我供不起,研究生也要讓他出去讀;以後他要結婚,我也要把房子給他準備好……”

他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為異母弟弟將來的打算,夕嵐只覺得反胃。

她從來都只靠她自己,可悲的是,父親把自己的關切都傾註在另一個孩子身上,覺得只要給她錢,她自己就能長大,就能順利面對所有的問題。

以前夕嵐自己報學習班、自己買衣服、自己考試、自己選專業,現在她的父親,在她面前,彰顯著自己多麽關心、多麽愛他的第二個孩子,言談間不斷地重覆著“你已經二十幾歲了,為什麽只想著你自己,要為你弟弟考慮一下啊”。

夕嵐一語不發。

“我不是沒有情義的人。”父親放緩語氣,他和這個女兒曾經相依為命,一直沒有多親近,兩個孩子裏,他覺得女兒省心、懂事,自然多關心小兒子,怕他惹出什麽事,所有後路都要考慮到,“你阿姨說不想和你住在一起,再說你也大了,不會想和我們住在一起。我在城西給你買了套房子,全款,一百一十平米多一點,你肯回來,就寫你的名字,算你自己的財產——我只能給你這麽多了,我現在住的房子,你不要想著有份。”

她從來沒想過要拿父親的財產。

也沒想過在自己父親眼裏,原來親生女兒應當拿多少東西,已經算的一清二楚,仿佛她也是一件他投資的商品,放在他那裏,待價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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