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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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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綠樹亭亭如蓋,夏蟬再鳴之時,黑板右上角的倒計時擦了又擦,一團抹不幹凈的白色中,紅粉筆清晰地圈出了那個“三”字。

高一、高二的學生,照例在這一天拿了通知單放高考假,從6月4日開始,直到6月8日高考全部結束。班主任發完粉色通知單,前腳剛離開教室,班長後腳就站上講臺,告訴大家晚上要“有組織、有秩序地‘搞事情’”。

——澤市市立二中高考前的傳統項目,自然是喊樓。

“大概什麽時候?”樊祁晃晃悠悠舉起一只手問。

“熄燈前後,大家不要離開宿舍樓。”

少年在陽光中抿唇一笑,他只能以這種形式,祝福心愛的女生高考順利,飛到很高、很遠的地方去。那個地方沒有他,也沒有她熟悉的一切,這是她期待已久的逃離,她自認本就沒有家,走的時候,一定心無旁騖、了無牽掛。

這樣最好。

不要牽掛他。

把他留在青春裏吧。

高二男寢陽臺正對高三寢室樓,樊祁寢室六個人早早在小陽臺吹夜風,大概是把握不準什麽時候開始“搞事情”,又有些緊張,誰都沒有說話。

熄燈的那一刻,最先喊出“高三加油”的,竟然是高二某女寢,大概是喜歡的學長要離校了吧,她們的聲線顫抖著,帶著些許傷感,聲音不大,很快飄散在靜謐的夜裏。

“高三——加油——”很快有男生喊了起來,夾雜著笑鬧聲,是一個寢室在互相嫌棄對方喊的不夠整齊,稀稀拉拉的幾聲“加油”被風送的很遠。

“高三加油啊!!”喊話的是高一的學弟學妹們,仿佛提前約好了似的,一起在熄燈後的第二分鐘喊了起來,起初聲音不大,堅持著喊了幾聲,口號漸漸整齊劃一起來。

找準節奏,各寢室陸續出動,加油聲此起彼伏,高三寢室燈火通明,男生女生都跑到靠近高一高二寢室樓的一側,沖著他們用力揮手,即使素不相識,此時為十二年勤學苦讀、即將踏上戰場的學子們加油鼓勁的心都是一樣的。

“喊嗎?”老大拍拍老六的屁股,老六又去拍老五的屁股,樊祁懶得和他們忸怩,朝著女生寢室的方向,半個身體探出陽臺外,呼喊道:“市立二中——所向披靡——”

“市立二中——所向披靡——!!”趁著這呼聲尚未散去,全寢室的男生一齊喊道。

“市立二中——所向披靡——!!”

一呼百應!

這是樊祁班級提前想好的口號,樊祁很快發現,不止他們班,整個高二、甚至高一學生們,都在這微熱的夜晚,在無垠的夜空與清冷的月光之下,對著高三段,也對著他們自己,肆意地張揚著蓬勃的力量。

“迎戰高考——!無所畏懼——!”

很快有人喊出新的口號,另外一些人配合地跟上,喊樓就要喊出花樣、喊出新意,總是喊一句高三加油有什麽意思,很快就會散了的嘛。

“迎戰高考——!無所畏懼——!”

更多的聲音匯聚在一起,這也許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直接與高三的學生們交流的機會,市立二中永遠是市立二中,大部分人的高三卻只有一次。他們畢業了就是畢業了,走了就是走了,曾經用腳丈量過無數次的土地,離開以後也許再也不會踏足。

臨近高考的時刻,是每個人最現實的時刻。高三的應屆考生們不再幻想自己五彩斑斕的未來,而是立足於當下,做好自己的事。對於高一、高二的學生,呼喊聲裏夾雜著對未來的展望,對學長學姐們的道別,有一些說不出、也不敢說的話,就讓它隨著這喊聲,一同傳達到高三學子的心裏去吧。

“謝謝——!”待喊樓聲稍平息一些,高三的學姐們笑著回應,聲音清朗,含著笑,並不那麽嘹亮,卻擲地有聲:“我們準備好了——!”

“市立二中——!所向披靡——!”

回應她們的,是熱切的鼓勁聲!

相信她們已經付出足夠的努力與汗水,對於即將到來的高考,既然避無可避,不如瀟灑出擊,得到想要的結果,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們戰無不勝——!”這是高三的學長們喊的口號,少年們的聲音裏帶著高傲、帶著狂妄,高考盡管放馬過來,他們絕不臨陣脫逃!

“我們無所畏懼——!”又是高三的學姐們,一字一字,喊得清晰,她們的聲音追逐著前一句的尾巴,在夜空中你追我趕地跑遠了。

高一與高二的宿舍樓沸騰了!

他們終於聽出,這是高三的學長學姐們早就準備好的口號,這是高三生們為自己加油吶喊的聲音,是獨屬於他們的喊樓——

“願以夢為馬——!”林頌旸與王知硯並肩站著,兩人的聲音都因為興奮,喊得嘶啞,他們對著這片星空,這片土地,宣告著自己的理想和目標。

“定不負韶華——!”夕嵐和知墨手拉著手,幾近莊嚴地喊出她們心中的誓詞。

——要高考了啊!

“高考加油——!”

夜晚被高三的學生們點燃了!

整座校園裏回蕩著高一、高二學生們聲嘶力竭的喊聲,夾雜著各種口號、掌聲、歡呼,無數聲音交織在一起,樊祁卻覺得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不重要了。

也許,這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能夠與孟夕嵐溝通的機會。

不敢說也要說、不能說也要說!

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遺憾啊!

這是——

最後的機會了!

“孟夕嵐——!我喜歡你——!”

所有人都在呼喊,所有人都在宣洩,他們的聲音掩蓋了樊祁的呼喚,同寢室的哥們嚇得用更大的聲音喊加油,不讓樊祁的告白飄遠。

他笑得肆意,一雙桃花眼裏流光溢彩,直到眼睛裏再也盛不下這麽多情感,流淌著滿溢出來:“孟夕嵐——!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要說出來,這是我的事。

但你最好不知道,就這樣自由自在地飛吧。

樊祁只覺得安心,再沒有有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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