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樊照楷輕飄飄地說著，打開爐火，“別耽誤學習，什麽都行——別送太貴重的禮物，也別寫什麽酸不溜秋的情詩啊、情書啊，你語文水平什麽情況，你自己心裏得有點數。”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我是您垃圾桶邊撿來的了。

怎麽這麽嫌棄我啊。

樊祁嘴上嘟囔著，心裏倒是高興得很，得到了父親和張湛的支持，可算是摩拳擦掌、準備一往無前地奮起直追了。

他確實還不夠成熟，也許此前也不是那麽的有擔當。

自己弄丟的姑娘，要靠自己通過百十倍的努力，重新追到手。

對於孟夕嵐來說，也許自己從未真正追求過她——

那麽從現在開始好好追她吧！

在被拒絕一千遍一萬遍之前，可千萬不能再動搖了。

樊祁的語文確實是短板，水平低下到連親爹都嫌棄，曾經想威逼利誘全寢室幫他一起寫情書，遭到一致抵制，大家都是光棍，還都是理科班的光棍，哪會寫什麽感人肺腑的情書啊，可拉倒吧！

直接沖到夕嵐跟前表白，估計會得到護花使者王知墨同學的一記白眼，與耳光若幹，夕嵐連短信都不肯回她，自然是不可能感動得眼淚汪汪、馬上答應。

得循序漸進。

他自己制定了一個追求計劃，決定一步步打入敵軍內部，先從送小紙條開始。

小紙條裏的內容也經過他的精心思索，是些與天氣變化、考試生活相關的內容，只有一到兩句話，不外乎是些“會有冷空氣，註意保暖”、“恭喜你會考全A通過”之類日常而瑣碎的話語，偶爾也夾著“給我發條短信吧，部長”之類的話。

總之沒有太過親密就是了。

勤勤懇懇送了大半個月的小紙條，夕嵐簡直不動如山，一條短信也沒有，紙條倒是都被她收起來了——說不定是扔掉了——惹得樊祁坐立不安，總擔心是不是惡毒的王知墨發現了紙條裏的秘密，趁著夕嵐不註意，統統都撕碎扔到垃圾桶裏去。

小紙條作戰計劃失敗。

為了送小紙條，連生物鐘都被調整的健康了不少。樊祁咬牙決定，小紙條繼續送著，後續計劃也照例實施，他羅列了那麽五六七八條作戰計劃，強拉著張湛，要他認真聽完、給點建議。

張湛煩不勝煩，將鍋推給樊祁他們寢室的光棍們，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等樊祁當天晚上一從浴室出來，五個人將他團團圍住，老大為首，塞給他一張草稿紙，逼他看完簽名。

在寫有“本人樊祁，與宋清逸從不曾是戀愛關系，已經一刀兩斷，全心全意只愛孟夕嵐一人，懇請全寢全策全力，事成之後必有重謝”的草稿紙上簽下自己的大名後，寢室老大滿意地將紙收好，終於代表另外五根光棍，接受了樊祁的建議。

從單人作戰變成集體作戰，樊祁總算拾回一點點自信心，決定立刻實施計劃的第二步。

“站長，在幹嘛呢？”

學生幹部辦公室的門被扣了兩下，推門而入的播音員看蔣恬媛在偌大的臺式電腦前敲敲打打，笑著問她。

蔣恬媛眉頭緊鎖，身後窗戶半開著，她咬著牙道：“在登記儀表不合格的老油條——”

“你忙你忙，沒什麽事兒，我剛才和阿潔在選歌呢，你看這個能不能播。”

蔣恬媛除了是紀檢部部長，還兼任廣播站站長一職，校廣播站平時除了宣布一下近期的學校活動、偶爾讀一些校園新聞，無非就是放點歌給同學們聽。正對著校門的大廳裏有一個點歌箱，每天去收一次，隨機選三、四首歌放一下。

起初廣播站只負責放歌，漸漸有同學喜歡在點歌時附上這首歌對自己、或對朋友的特殊意義，播音員們會順便幫忙讀一下附言，如果有些附言不太適合被宣讀，或者她們拿不定主意，偶爾會來找恬媛做定奪。

蔣恬媛接過那張對折過兩次的A6白紙，平攤開來，上書“致高二競賽一班孟夕嵐同學：孫燕姿《綠光》。”字跡瀟灑，筆鋒有力，不太像女生的手筆。

她挑起一邊眉毛，前後翻看一下，沒有任何署名。

“別播了。”恬媛道，隨手將紙條丟進垃圾桶，“總覺得不是女生點的。”

不管是誰點的歌，變相表白類的附言和歌曲，廣播站一概不播出。

樊祁豎起耳朵，在教室裏等了一中午，也沒等到自己點的那首歌。

他覺得附言沒有什麽問題啊？完全可以是一個女生——王知墨或者誰——點歌送給自己的朋友呀？

張湛懶得理他：“也許今天點歌的人多吧——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你這樣點歌，就算播了，她也聽不懂吧。”

“可是她親口和我說過她最喜歡的歌手是孫燕姿。”樊祁怏怏地趴在桌上，腦袋枕著手臂，露出右半邊臉，和那一顆小小的淚痣，“這首歌也很適合表白啊。”

“也許今天播的其他歌曲點的人多吧。”張湛見他氣息奄奄的樣子，猶豫著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明天我也寫一張。”

蔣恬媛負責每周三播音，廣播站在行政樓頂樓，搭檔先去開設備，恬媛帶著枚小鑰匙去開點歌箱。

點歌箱裏頭躺著二十幾張紙條——

聽歌算是市立二中學生們為數不多的日常消遣之一，2007年尚很少有可以播放歌曲的手機，MP3也不允許帶入校內，因此，大家點歌的頻率還是挺高的，午休時間聽一首自己喜歡的歌，就能振作著迎接下午的課程。

草稿紙占大多數，仿佛是晚自習正做著作業，忽然想聽歌，便寫下歌名，第二天一早投進箱裏一般。恬媛淺笑著稍加翻看，忽然發現六張一模一樣的白色小方塊，照例是6張A6白紙，對折、再對折，寫著她周一看過的、一模一樣的附言：

“致高二競賽一班孟夕嵐同學：孫燕姿《綠光》。”

筆跡不一，有的醜如狗爬，有的一筆一劃，也有兩張字體不錯，較為賞心悅目。

蔣恬媛啞然失笑——果然是哪個男生想追求孟夕嵐。她剛想隨手丟進垃圾桶，停頓一秒，又將紙條疊成原本的形狀，放在校服上衣口袋裏，其它紙條捏在手上，不緊不慢地鎖上小箱子，哼著歌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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