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去和孟夕嵐要號碼，她一定會大大方方地給，怎麽樣都是自己先丟一局。

葉瀾是孟夕嵐的同班同學，關系挺不錯的樣子，大概會和孟夕嵐通氣。

蔣恬媛呢？

說到蔣恬媛，宋清逸就來氣。兩人都是文科生，一個在博雅班，一個在平行班，平行班的女生們本就對博雅班眼高於頂的態度不滿已久，火藥味十足；加之蔣恬媛不僅不愛奉承她，連你來我往、無比虛偽的互相誇讚這一步驟也直接略去，見面只打招呼、不停下腳步，開會有事說事，沒事就走……

看她真是不爽極了。宋清逸從鼻孔裏嗤了一聲，不靠她幫忙。

這廂宋清逸在抓耳撓腮地想法子要手機號，那廂的夕嵐對此則一無所知。會考臨近，全寢室挑燈夜戰史政地試卷，文科大牛孟夕嵐同學坐鎮講解，寢室裏充電臺燈一字排開，舊報紙疊了一層又一層，只等熄燈後糊上窗戶，繼續刷題。

“真覺得我們寢室應該派個妹子勾搭本段學霸。”王知墨看著地理卷，一個頭有兩個大，什麽季風、洋流、東南西北的，全都背不下來，短發被自己蹂躪得仿佛被狗啃過，“很需要有人講題啊！”

腦袋被教科書狠拍兩下，左邊的舍友怒道：“老娘背政治呢！好不容易想到的，又給你說忘了，閉嘴！”

夕嵐坐她右邊，右手不停，左手舉書，頭也不擡地說：“我給你講，別說話，趕緊寫。”

王知墨無語凝噎。

怎麽態度這麽差啊？她也會給舍友開小竈、講數理化的呀！

——話說回來，畢竟是理科競賽班，大家的理科水平不相上下，數理化方面的題，還真是互相講解的。

她還是想不通，如果夕嵐找一個比自己小一屆的學弟，能撈到什麽好處——題也不能講，平時上課根本碰不見，什麽活動也不在一起，除了是真愛，也沒有別的理由好解釋了。

“你和樊祁——”知墨賊心不死，只想拖延時間、讓夕嵐講題，不想再做題了。

夕嵐舉起歷史書，對著她的腦袋又是一下！

“做你的題。”

好冷漠啊！感受到人間冷暖的王知墨捂著頭，默默地翻書去看答案了。

與夕嵐既沒有見面機會、也沒有通訊機會的日子裏，樊祁的生活和以往沒有分別。

收到宋清逸的短信，他並不感到意外。

宋清逸和夕嵐不同，即使這一天沒有發生什麽值得一提的事，她也能無意義地撒上很久的嬌。

樊祁並不願意真正花心力去回覆她，總是語焉不詳地“嗯”、“好的”、“我要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你們寢室老大說你這段時間回寢室以後總和人聊天誒。”

張湛吸溜著自己面前的那一份炒面，與樊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學生食堂擠得滿滿當當，聊天聲、腳步聲與背單詞的聲音夾雜在一起，是高中食堂常見的場面。二中的炒面非常優秀，張湛力壓全雄，下課鈴剛響就跑，總算奪得炒面品嘗權。

“老大話太多了。”樊祁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人怎麽這麽八卦啊？

張湛“哎喲喲”了幾聲，放下筷子，湊到樊祁眼前，與他深情對視：“我們夕嵐學姐也開始為愛帶手機了？”

“怎麽可能。快會考了，她說挺緊張的。”

樊祁沒由來地感到焦躁，眉毛不自覺地擰緊，左手按在張湛額頭上，用力把他塞進座位裏：“我做什麽事，沒必要和你報備吧。”

張湛臉上掛著的笑容消失了。

樊祁與他沈默地面對面坐著。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張湛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實在太過失望，連心心念念半個月的炒面都失去了吸引力，被他拿筷子無意識地戳來戳去。

樊祁保持坐姿不動，沒什麽表情，也沒有出言否認他的猜測。

張湛安靜地等著。

等一個解釋。

他等到的只有無盡的沈默。仿佛兩人間的空氣都凍結了一般。

“你們寢室的人和我說，我還不相信。”張湛徹底失去耐心，雖然炒面都沒有吃完，但對面的人讓他太失望，沒有辦法再心平氣和地吃這一頓飯，“誰給你的權利？你不能看上了一個，又來者不拒一個，宋清逸腦子不清醒，你腦子也不清醒？你是真想遍地撒網，撈到一個是一個？”

宋清逸幾乎是將“我在倒追”四個字寫在臉上，宋清逸他們班的女生、樊祁他們班的男生全知道這件事，寢室老大這才開玩笑般地把樊祁半夜發短信的事捅了出去，全然忘記樊祁上個月還在費心費力地討好孟夕嵐。

張湛端著盤子往垃圾桶邊走，越想越氣，幾口炒面將嘴裏塞得滿滿當當。

得提醒一下孟夕嵐。

張湛放下碗筷，氣呼呼地往教學樓走。

——可是高二快要會考了吧。還是先不要和她說比較好。

——樊祁真是腦子有病。以前可沒看出他這麽花心啊？倒是一副和誰都不來電的樣子。對著妹子笑得假惺惺的。

——長得帥就是好啊，美女學姐前仆後繼。

——呸！不能這麽想！

張湛內心又啐了自己猥瑣的思想一口，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回教室背單詞去也。

他知道張湛想說什麽。

他大可以和宋清逸說“不用認識”，也可以不回覆宋清逸的短信，用不著心裏一邊嫌棄、手上一邊回個不停，一直“聊”到快十二點。

樊祁懊惱地仰頭，將一碗湯悉數灌進喉嚨裏，心情焦躁不已。

他喜歡孟夕嵐。只喜歡孟夕嵐。越是喜歡她，越希望她不要靠自己太近。

太危險了，會被發現的。

會被發現的。

他現在沒有任何底氣在王珺面前抓著孟夕嵐的手，說“我就要和她在一起”，說“你管不著”——他是為了保護孟夕嵐。

就是這樣。

他不用任何人的理解。樊祁攥緊筷子，整只右手隱隱作痛，他盡力拋開腦內關於孟夕嵐的、所有不安的想法，堅定地告訴自己，他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她。

他喜歡她，喜歡到適可而止的程度。

喜歡到，即使看不見任何未來，也不願主動和她斷了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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