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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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史氏按照賈代善的吩咐，讓兩個庶女幫著置辦賈政成親的事宜，她還把賈敏也一並帶上。
只有懷孕的張氏，被她要求安心養胎休養，並沒有得到管家的差事。
之前張氏剛嫁進來的時候，因為是年輕媳婦子，史氏也只是交代給她一些管家的差事，並沒有讓她全面接手。
後面又因為守孝，家中事並沒有多大變動，張氏也一直沒有管家。
結果等出了孝，她又查出了身孕，更是要養身體，沒法管家。
於是賈家下人當中就有些流言，說是大爺不是在太太身邊養大的，母子不親密，連帶著太太對大奶奶也不喜歡。
太太現在就是等著二奶奶進門，要把管家的事情交給二奶奶的。
這些流言張氏也是聽說過的，不過她約束了身邊下人，不允許她們隨便討論這個話題，自己則是安心養胎。
至於史氏聽說了沒有，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家中這個流言一直都有人在說。
史氏現在忙著教幾個女兒管家。
她給幾個女兒分配了要負責的家事，賈敦得到了負責各處燭火的差事，賈致則是負責各處的茶盞。
而賈敏則是被史氏用年紀小不好獨自掌事為理由，留在自己身邊，跟著自己學習。
對於史氏的安排，賈敦有些驚訝。
上一世賈政娶親的時候，史氏可沒有用上她們幾個女孩，都是由她一個人一手搞定的。
可以說她只有在定下親事之後，被史氏安排來的兩個管家嬤嬤突擊教了些管家的常識就上了花轎。
這樣的她到了魏家，後來好不容易得到管家的機會，也因為自己沒有經驗辦砸了，失了管家權。
後來等海棠上位，她這沒管過家的主母也沒有籠絡過人手，更是冷竈，身邊除了蓮心沒幾個趁手的人。
這一世沒想到卻大為不同，她還沒有定親，已經要跟著史氏學管家了。
賈敦暗下決心，趁著機會一定要好好學習一下如何管家，畢竟上一世她這方面的經驗不多。
她這一世是無論如何不想嫁去魏家的，可也幻想著將來能得一稱心如意的夫婿，夫妻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管家是怎麽也要學會的。
賈敦打定主意，就一直暗中認真學習。
頭幾天，她不聲不響的，只看不說，默默看史氏派來協助她的嬤嬤如何處置。
過去大姑娘不哼不哈，是個面團好欺負的人的印象在賈家下人當中深入人心。
所以當賈敦被派來掌管火燭一事的時候，那些下人還覺得上面坐著一位不管事的菩薩，只是給那位史氏派來的嬤嬤家送了禮，根本沒在意賈敦。
他們並不知道，賈敦此時早已脫胎換骨。
在看了幾天之後，賈敦終於動了。
這一天，賈敦照舊帶著史氏派來協助她的沈嬤嬤，還有身邊的蓮心等丫鬟坐著軟轎巡視各處的火燭。
因為賈政成親的時候是在晚上，榮國公府的嫡出二公子婚禮自然要隆重。
到那日，府中各處安排了給各種地位的賓朋起坐之處，火燭也置辦了不少。
現在火燭已經被送去各處，賈敦要負責每日清點火燭的數量，檢查值守照顧火燭的人手。
本來前幾天她都只是默不作聲，任憑沈嬤嬤隨意看看就走的。
不料今天來到一處廳堂，在沈嬤嬤照舊看過準備走人的時候，賈敦出聲了。
“嬤嬤，這裏的人手是不是少了？”
年輕姑娘清冽如泉的聲音傳來，沈嬤嬤卻哆嗦了一下。
因為還不是正日子，各處分派的人手也有不在其位的，趁著清閑湊在一處打牌吃酒的大有人在。
沈嬤嬤是積年的老嬤嬤，這點自然清楚，因為受了不少下面人進獻的禮物，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閑她也要去推幾把牌九的。
因為收了禮，加上這裏面也有自己的事情，沈嬤嬤就想著說幾句話把賈敦忽悠走：“姑娘看錯了吧，我看著人都在呢。大概是此處空闊，姑娘看著人顯得少吧。”
沈嬤嬤跟其他賈家下人一樣，也覺得賈敦好欺負，加上是未出閣的年輕小姑娘臉嫩，說幾句就走了。
不料賈敦卻淡笑一下，然後叫過蓮心：“拿名冊來，點名。”
“是不是空闊，還是我看錯了，點過名字自然知曉了。”她又對沈嬤嬤說。
沈嬤嬤慌了神，這大姑娘怎麽跟以前不一樣了，說好的面人呢？
她有心阻止，可蓮心是賈敦的心腹，早早就得了賈敦的吩咐預備好了名冊。
此刻她也不客氣，上前一步拿出名冊大聲喊起了名字。
果不其然，此處應該有十人值守，可是只有五人在，另外五人不知下落。
賈敦笑著對沈嬤嬤說：“嬤嬤看看，可是我看錯了？”
在賈敦的逼視下，沈嬤嬤只能囁囁應是。
賈敦又問：“嬤嬤可知這擅離職守家裏歷來是怎麽處置的？”
一聽賈敦要處置那幾個擅離職守的人，沈嬤嬤還是硬著頭皮替他們求情。
她跟那些奴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賈敦今天能處置了那些人，回頭就會動她。
再說了，她收了那麽多禮，如果連幾個人都護不住，回頭她的面子往哪裏放。
“姑娘，咱們家一向講的是慈和為上。老太太、太太掌家都是這樣的。姑娘年輕，只怕還不懂這些。”
因為賈家素來是年輕主子要敬重家中的積年老仆，尤其是伺候過老主子的。
沈嬤嬤如今倚老賣老，搬出了周氏和史氏來，打算嚇退賈敦。
賈敦還是笑著說：“嬤嬤可是忘了，我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祖母當年怎麽處理家務的，我也是看在眼裏的。”
她說這話有些心虛，畢竟她在周氏身邊的時候，周氏已經上了年紀，家務事基本都交給史氏了，她也只是偶爾聽過一句半句。
再加上那時候，於嬤嬤在她耳邊都是提醒她要嫻靜，要德容言功，根本沒讓她多聽幾句。
不過守孝的這段時日，齊嬤嬤偶爾來訪，會跟她說起一些家中舊事。
當時賈敦還有不少不懂得，如今跟著管家幾天，她反而明白了不少，原來齊嬤嬤在潛移默化的教導她管家的事情。
聽到賈敦提到周氏，沈嬤嬤回憶起周氏當年管家時的雷厲風行，有些不敢說話了。
賈敦這時又說：“還有太太，太太平日確實是最慈和的人，跟天上的菩薩一樣慈悲。可是這回是二哥哥的婚事，是家裏的大事。太太一片慈母心腸，也不能讓人在事情上出錯。”
她看了眼沈嬤嬤：“我且問嬤嬤，要是這些人一個個擅離職守，一會走上一個。回頭火燭沒有人照看，萬一出了事呢？到事後，擾了二哥哥的婚事，也丟了我賈家的臉。這個責任是嬤嬤擔著，還是我擔著？”
沈嬤嬤頓時覺得貼身的衣衫有些發濕，她看著一臉笑容卻給了她十足壓迫的賈敦，她有些恍惚，仿佛面前站著的不是年紀輕輕的大姑娘，而是已經仙去的老主子。
最後此處被發現擅離職守的人都被賈敦使了人找出來，一並送去給管家們處置。
也不光此處，賈敦今天把所有各處的負責火燭卻擅離職守的人也一並發落了。
這一下，賈家的下人們才發現原來大姑娘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不哼不哈的面團。
這位姑娘只是安靜蟄伏，一旦動起來就是雷霆萬鈞。
賈敦這麽大的動作，自然會傳到史氏的耳朵裏。
她聽過還沒說話，一旁的賈敏已經開口稱讚：“大姐姐好厲害，這下子看那些人如何偷懶耍滑玩忽職守。”
“你覺得你大姐姐做的可對？”史氏問她。
賈敏與賈敦交好，加上賈敦所作所為又合她心意，於是點頭稱是。
“難道太太覺得大姐姐做的不對嗎？就像大姐姐說的那樣，萬一那些人一個個都偷懶，誤了差事，有火燭著了，那家裏不就要遭了火。客人到時候受了驚嚇，二哥哥的婚禮受了影響，咱家的名聲也要沒了。”
賈敏雖然喜讀詩書，史氏卻一直主動對她進行潛移默化的教育，如今跟在史氏身邊更是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指導。
這幾點她說的頭頭是道，連史氏也點頭：“你說的不錯，看來你最近跟在我身邊也學到了一些，你大姐姐這一次確實是做的不錯。”
聽到史氏稱讚賈敦，賈敏也由衷的為她高興。
不過等賈敏離開，史氏身邊只剩下賴嬤嬤一個心腹的時候，她才把剛才沒說完的那句說完：“可是偏偏她是一個庶女。”
“大姑娘這些年不哼不哈，看著是個安靜的人，沒想到卻一鳴驚人。想來是她及笄了，想要表現自己，好謀個好親事的。”賴嬤嬤順著史氏說。
她就知道全天下沒有哪個嫡母願意看著庶女有出息的，只要順著史氏說就肯定對。
“太太，要不要壓制一下大姑娘？”
史氏擺擺手：“一個丫頭，還不足為懼。再說了，她也在家裏待不長了。”
賴嬤嬤小心的問道：“那太太打算給大姑娘找一門怎樣的親事？一個庶女嫁去小門小戶，沒有根底的人家也可以了。”
史氏搖搖頭：“老爺已經吩咐過了，大丫頭雖是庶女卻也是長女，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婚事要打下樣子來。更何況……”
她下面的話只留在心裏，連賴嬤嬤這樣的心腹也不會說。
她想著如果賈敦表現的聰明些，乖巧些，看著她跟賈赦、賈敏關系好，可以給她許一門好親事，將來成為她自己子女的助力。
“到那時候，政兒也可以受益了。”
史氏原先確實有些想法，想給賈敦挑一門面上看得過去的婚事就行了。
現在賈敦表現出了才智，她要仔細觀察，如果對她和她的子女沒有威脅，她就要好好利用。
她要給賈敦挑一門可以給她的子女助力的婚事，從而達到利益最大化。
史氏暗中調整對賈敦的態度，與此同時賈政的婚禮準備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終於，政二奶奶王氏熱熱鬧鬧的進門了。
榮國公嫡出的二子成婚，加上新娘來自同樣聲名赫赫的王家，這場婚禮當天有無數賓朋到場。
這天踏進賈家的賓朋，低品級的數不勝數，四王八公幾乎悉數到場。
賈代善和史氏就負責招呼到場的最尊貴的男女賓客，剩下的客人則是由賈赦、賈敬還有其他族中子弟招呼。
“你家辦喜事就是熱鬧，我就願意來看熱鬧。”南安王妃笑著對史氏說。
此刻幾位王妃和國公夫人都在史氏的正房當中，這樣的場合連幾位侯夫人和伯夫人輕易都沒有開口的份兒，只是含笑聽著。
史氏今天很是高興，比起從小沒養在身邊的大兒子，小兒子更是她的心頭肉。
雖然按照禮儀，賈政這個次子的婚禮越不過將來要繼承家業爵位的嫡長子賈赦。
可是史氏還是在能力範圍內，盡最大可能把婚禮辦得熱鬧隆重。
如今聽到南安王妃的誇讚，史氏矜持一笑：“王妃見識過多少大場面，您是擡舉我了。”
她們打交道日久，彼此都十分熟絡，開起玩笑也很自在。
北靜王妃也笑著跟南安王妃講：“聽聽，你誇她她還自謙起來。要我說，她不光會辦事情，也會調教孩子，聽說家裏的女孩子一個個都水靈靈的。”
南安王妃聽這話似乎來了興趣，她對史氏說：“你也別藏著掖著了，讓幾個丫頭出來見見。”
史氏笑著說：“她們都是小人家，見不得大場面，怕是來了讓王妃們笑話。大丫頭也及笄了，是大姑娘了，面薄臊的慌。”
史氏這話是暗示自家的庶長女已經及笄，可以議親了。
南安王妃和北靜王妃相視一笑，她們跟史氏關系好，這是故意用自己的名頭幫史氏推銷一下自家庶女。
雖然她們不清楚史氏為何要重視一個庶長女的婚事，但之前史氏委婉提及此事的時候，兩人都慷慨答應幫襯一下。
有這兩位王妃打頭，其他的夫人們也要史氏把賈家幾個女孩叫出來見見。
這其中就有幾家敲中了賈家的門戶，家中或者娘家也適齡的人選，想著見見賈家這大姑娘，要是人品樣貌合適就遞個話探探風聲。
史氏又謙虛了幾句，隨即叫人去把幾位姑娘請出來一見。
今天賈政的婚禮，京中的達官顯貴都會到場，史氏覺得這是一個十分適合推銷賈敦的機會。
既然她想要給賈敦許一門能夠對自己子女有助益的婚事，就一定要辦到。
不過今天畢竟是賈政的大日子，史氏還是要控制一下，不要讓賈敦搶了賈政的風頭。
賈敦此刻正和賈致、賈敏姐妹三個坐在史氏正房後面屋子裏。
因為兄長成親，三姐妹都特別打扮了一番。
尤其是賈致，她想著今天賈家賓朋如雲，說不得就有貴人會青眼她的。
所以她把才做的新衣裳穿上，頭上更是把自己手上最好的頭面都帶上了。
反觀賈敦和賈敏兩個，雖然也是一身新衣，頭飾卻並不多，只是勝在精致。
賈致在一早姐妹幾個碰面的時候，就偷瞄過她們今天的打扮。
剛開始她還覺得自己頭上的簪環最多還很得意，後來又覺得那一姐一妹的打扮比自己精致，自己跟她們比起來反而落了下乘。
終於她按捺不住，找了個更衣的理由偷偷把頭上的簪子去了幾樣。
等她重新回來，賈敦和賈敏姐妹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賈致一邊矜持的輕撫鬢角，一邊狀似無意的問：“今個大日子，太太是不是要我們去幫著招呼客人？”
一般慣例，來的客人當中有未出閣的小姐都會由主家的小姐媳婦負責接待的。
賈致就想借這個機會，出頭露臉，將來好在婚事上沾點好處。
“太太說了，各家小姐有的忙著備嫁，有的身子不爽利，今天就沒有多少來，來的也由嫂子們接待了。”
賈敏這麽說，她口中的嫂子們不光是指張氏，也指族中的那些嫂子媳婦們。
在賈家守孝快要結束的時候，皇上為幾位成年的兒子相繼指婚，未來的兒媳婦大多都是京中名門貴女。
如今皇家這幾場婚事在賈政婚事之前已經陸續舉行。
另外因為除太子之外，幾位年長皇子日益長成，奪嫡的趨勢越發明顯。
在皇家要指婚的風聲傳出來的時候，有些無心參與皇家奪嫡的人家就趕在這之前把適齡的女孩婚事敲定。
所以等到賈政的婚禮舉行的時候，京中許多可以出來交際的姑娘們都關在家中備嫁，所以就沒來幾個年輕的女子。
賈致有些懊惱，甚至有些遺憾，如果她年紀長幾歲，祖母又沒有去世，說不定還有機會鼓動賈代善夫妻去爭一爭。
就算是王妃之位與她無緣，可憑著國公之女的身份，也能混個側妃之類的。
不過她又看了眼賈敦，這位倒是適齡，不知道太太會如何打算她的婚事。
想到這她又覺得之前賈敦懲治家中擅離職守的下人之事做的太過魯莽。
賈敦只是個庶女，還是個未來註定要嫁出去的庶女，在婚事敲定前做下礙了嫡母眼的事情，只怕嫡母會在婚事上磋磨她了。
賈致正想著心事，這時史氏派人叫她們姐妹三個去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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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氏按照賈代善的吩咐，讓兩個庶女幫著置辦賈政成親的事宜，她還把賈敏也一並帶上。
只有懷孕的張氏，被她要求安心養胎休養，並沒有得到管家的差事。
之前張氏剛嫁進來的時候，因為是年輕媳婦子，史氏也只是交代給她一些管家的差事，並沒有讓她全面接手。
後面又因為守孝，家中事並沒有多大變動，張氏也一直沒有管家。
結果等出了孝，她又查出了身孕，更是要養身體，沒法管家。
於是賈家下人當中就有些流言，說是大爺不是在太太身邊養大的，母子不親密，連帶著太太對大奶奶也不喜歡。
太太現在就是等著二奶奶進門，要把管家的事情交給二奶奶的。
這些流言張氏也是聽說過的，不過她約束了身邊下人，不允許她們隨便討論這個話題，自己則是安心養胎。
至於史氏聽說了沒有，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家中這個流言一直都有人在說。
史氏現在忙著教幾個女兒管家。
她給幾個女兒分配了要負責的家事，賈敦得到了負責各處燭火的差事，賈致則是負責各處的茶盞。
而賈敏則是被史氏用年紀小不好獨自掌事為理由，留在自己身邊，跟著自己學習。
對於史氏的安排，賈敦有些驚訝。
上一世賈政娶親的時候，史氏可沒有用上她們幾個女孩，都是由她一個人一手搞定的。
可以說她只有在定下親事之後，被史氏安排來的兩個管家嬤嬤突擊教了些管家的常識就上了花轎。
這樣的她到了魏家，後來好不容易得到管家的機會，也因為自己沒有經驗辦砸了，失了管家權。
後來等海棠上位，她這沒管過家的主母也沒有籠絡過人手，更是冷竈，身邊除了蓮心沒幾個趁手的人。
這一世沒想到卻大為不同，她還沒有定親，已經要跟著史氏學管家了。
賈敦暗下決心，趁著機會一定要好好學習一下如何管家，畢竟上一世她這方面的經驗不多。
她這一世是無論如何不想嫁去魏家的，可也幻想著將來能得一稱心如意的夫婿，夫妻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管家是怎麽也要學會的。
賈敦打定主意，就一直暗中認真學習。
頭幾天，她不聲不響的，只看不說，默默看史氏派來協助她的嬤嬤如何處置。
過去大姑娘不哼不哈，是個面團好欺負的人的印象在賈家下人當中深入人心。
所以當賈敦被派來掌管火燭一事的時候，那些下人還覺得上面坐著一位不管事的菩薩，只是給那位史氏派來的嬤嬤家送了禮，根本沒在意賈敦。
他們並不知道，賈敦此時早已脫胎換骨。
在看了幾天之後，賈敦終於動了。
這一天，賈敦照舊帶著史氏派來協助她的沈嬤嬤，還有身邊的蓮心等丫鬟坐著軟轎巡視各處的火燭。
因為賈政成親的時候是在晚上，榮國公府的嫡出二公子婚禮自然要隆重。
到那日，府中各處安排了給各種地位的賓朋起坐之處，火燭也置辦了不少。
現在火燭已經被送去各處，賈敦要負責每日清點火燭的數量，檢查值守照顧火燭的人手。
本來前幾天她都只是默不作聲，任憑沈嬤嬤隨意看看就走的。
不料今天來到一處廳堂，在沈嬤嬤照舊看過準備走人的時候，賈敦出聲了。
“嬤嬤，這裏的人手是不是少了？”
年輕姑娘清冽如泉的聲音傳來，沈嬤嬤卻哆嗦了一下。
因為還不是正日子，各處分派的人手也有不在其位的，趁著清閑湊在一處打牌吃酒的大有人在。
沈嬤嬤是積年的老嬤嬤，這點自然清楚，因為受了不少下面人進獻的禮物，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閑她也要去推幾把牌九的。
因為收了禮，加上這裏面也有自己的事情，沈嬤嬤就想著說幾句話把賈敦忽悠走：“姑娘看錯了吧，我看著人都在呢。大概是此處空闊，姑娘看著人顯得少吧。”
沈嬤嬤跟其他賈家下人一樣，也覺得賈敦好欺負，加上是未出閣的年輕小姑娘臉嫩，說幾句就走了。
不料賈敦卻淡笑一下，然後叫過蓮心：“拿名冊來，點名。”
“是不是空闊，還是我看錯了，點過名字自然知曉了。”她又對沈嬤嬤說。
沈嬤嬤慌了神，這大姑娘怎麽跟以前不一樣了，說好的面人呢？
她有心阻止，可蓮心是賈敦的心腹，早早就得了賈敦的吩咐預備好了名冊。
此刻她也不客氣，上前一步拿出名冊大聲喊起了名字。
果不其然，此處應該有十人值守，可是只有五人在，另外五人不知下落。
賈敦笑著對沈嬤嬤說：“嬤嬤看看，可是我看錯了？”
在賈敦的逼視下，沈嬤嬤只能囁囁應是。
賈敦又問：“嬤嬤可知這擅離職守家裏歷來是怎麽處置的？”
一聽賈敦要處置那幾個擅離職守的人，沈嬤嬤還是硬著頭皮替他們求情。
她跟那些奴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賈敦今天能處置了那些人，回頭就會動她。
再說了，她收了那麽多禮，如果連幾個人都護不住，回頭她的面子往哪裏放。
“姑娘，咱們家一向講的是慈和為上。老太太、太太掌家都是這樣的。姑娘年輕，只怕還不懂這些。”
因為賈家素來是年輕主子要敬重家中的積年老仆，尤其是伺候過老主子的。
沈嬤嬤如今倚老賣老，搬出了周氏和史氏來，打算嚇退賈敦。
賈敦還是笑著說：“嬤嬤可是忘了，我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祖母當年怎麽處理家務的，我也是看在眼裏的。”
她說這話有些心虛，畢竟她在周氏身邊的時候，周氏已經上了年紀，家務事基本都交給史氏了，她也只是偶爾聽過一句半句。
再加上那時候，於嬤嬤在她耳邊都是提醒她要嫻靜，要德容言功，根本沒讓她多聽幾句。
不過守孝的這段時日，齊嬤嬤偶爾來訪，會跟她說起一些家中舊事。
當時賈敦還有不少不懂得，如今跟著管家幾天，她反而明白了不少，原來齊嬤嬤在潛移默化的教導她管家的事情。
聽到賈敦提到周氏，沈嬤嬤回憶起周氏當年管家時的雷厲風行，有些不敢說話了。
賈敦這時又說：“還有太太，太太平日確實是最慈和的人，跟天上的菩薩一樣慈悲。可是這回是二哥哥的婚事，是家裏的大事。太太一片慈母心腸，也不能讓人在事情上出錯。”
她看了眼沈嬤嬤：“我且問嬤嬤，要是這些人一個個擅離職守，一會走上一個。回頭火燭沒有人照看，萬一出了事呢？到事後，擾了二哥哥的婚事，也丟了我賈家的臉。這個責任是嬤嬤擔著，還是我擔著？”
沈嬤嬤頓時覺得貼身的衣衫有些發濕，她看著一臉笑容卻給了她十足壓迫的賈敦，她有些恍惚，仿佛面前站著的不是年紀輕輕的大姑娘，而是已經仙去的老主子。
最後此處被發現擅離職守的人都被賈敦使了人找出來，一並送去給管家們處置。
也不光此處，賈敦今天把所有各處的負責火燭卻擅離職守的人也一並發落了。
這一下，賈家的下人們才發現原來大姑娘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不哼不哈的面團。
這位姑娘只是安靜蟄伏，一旦動起來就是雷霆萬鈞。
賈敦這麽大的動作，自然會傳到史氏的耳朵裏。
她聽過還沒說話，一旁的賈敏已經開口稱讚：“大姐姐好厲害，這下子看那些人如何偷懶耍滑玩忽職守。”
“你覺得你大姐姐做的可對？”史氏問她。
賈敏與賈敦交好，加上賈敦所作所為又合她心意，於是點頭稱是。
“難道太太覺得大姐姐做的不對嗎？就像大姐姐說的那樣，萬一那些人一個個都偷懶，誤了差事，有火燭著了，那家裏不就要遭了火。客人到時候受了驚嚇，二哥哥的婚禮受了影響，咱家的名聲也要沒了。”
賈敏雖然喜讀詩書，史氏卻一直主動對她進行潛移默化的教育，如今跟在史氏身邊更是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指導。
這幾點她說的頭頭是道，連史氏也點頭：“你說的不錯，看來你最近跟在我身邊也學到了一些，你大姐姐這一次確實是做的不錯。”
聽到史氏稱讚賈敦，賈敏也由衷的為她高興。
不過等賈敏離開，史氏身邊只剩下賴嬤嬤一個心腹的時候，她才把剛才沒說完的那句說完：“可是偏偏她是一個庶女。”
“大姑娘這些年不哼不哈，看著是個安靜的人，沒想到卻一鳴驚人。想來是她及笄了，想要表現自己，好謀個好親事的。”賴嬤嬤順著史氏說。
她就知道全天下沒有哪個嫡母願意看著庶女有出息的，只要順著史氏說就肯定對。
“太太，要不要壓制一下大姑娘？”
史氏擺擺手：“一個丫頭，還不足為懼。再說了，她也在家裏待不長了。”
賴嬤嬤小心的問道：“那太太打算給大姑娘找一門怎樣的親事？一個庶女嫁去小門小戶，沒有根底的人家也可以了。”
史氏搖搖頭：“老爺已經吩咐過了，大丫頭雖是庶女卻也是長女，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婚事要打下樣子來。更何況……”
她下面的話只留在心裏，連賴嬤嬤這樣的心腹也不會說。
她想著如果賈敦表現的聰明些，乖巧些，看著她跟賈赦、賈敏關系好，可以給她許一門好親事，將來成為她自己子女的助力。
“到那時候，政兒也可以受益了。”
史氏原先確實有些想法，想給賈敦挑一門面上看得過去的婚事就行了。
現在賈敦表現出了才智，她要仔細觀察，如果對她和她的子女沒有威脅，她就要好好利用。
她要給賈敦挑一門可以給她的子女助力的婚事，從而達到利益最大化。
史氏暗中調整對賈敦的態度，與此同時賈政的婚禮準備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終於，政二奶奶王氏熱熱鬧鬧的進門了。
榮國公嫡出的二子成婚，加上新娘來自同樣聲名赫赫的王家，這場婚禮當天有無數賓朋到場。
這天踏進賈家的賓朋，低品級的數不勝數，四王八公幾乎悉數到場。
賈代善和史氏就負責招呼到場的最尊貴的男女賓客，剩下的客人則是由賈赦、賈敬還有其他族中子弟招呼。
“你家辦喜事就是熱鬧，我就願意來看熱鬧。”南安王妃笑著對史氏說。
此刻幾位王妃和國公夫人都在史氏的正房當中，這樣的場合連幾位侯夫人和伯夫人輕易都沒有開口的份兒，只是含笑聽著。
史氏今天很是高興，比起從小沒養在身邊的大兒子，小兒子更是她的心頭肉。
雖然按照禮儀，賈政這個次子的婚禮越不過將來要繼承家業爵位的嫡長子賈赦。
可是史氏還是在能力範圍內，盡最大可能把婚禮辦得熱鬧隆重。
如今聽到南安王妃的誇讚，史氏矜持一笑：“王妃見識過多少大場面，您是擡舉我了。”
她們打交道日久，彼此都十分熟絡，開起玩笑也很自在。
北靜王妃也笑著跟南安王妃講：“聽聽，你誇她她還自謙起來。要我說，她不光會辦事情，也會調教孩子，聽說家裏的女孩子一個個都水靈靈的。”
南安王妃聽這話似乎來了興趣，她對史氏說：“你也別藏著掖著了，讓幾個丫頭出來見見。”
史氏笑著說：“她們都是小人家，見不得大場面，怕是來了讓王妃們笑話。大丫頭也及笄了，是大姑娘了，面薄臊的慌。”
史氏這話是暗示自家的庶長女已經及笄，可以議親了。
南安王妃和北靜王妃相視一笑，她們跟史氏關系好，這是故意用自己的名頭幫史氏推銷一下自家庶女。
雖然她們不清楚史氏為何要重視一個庶長女的婚事，但之前史氏委婉提及此事的時候，兩人都慷慨答應幫襯一下。
有這兩位王妃打頭，其他的夫人們也要史氏把賈家幾個女孩叫出來見見。
這其中就有幾家敲中了賈家的門戶，家中或者娘家也適齡的人選，想著見見賈家這大姑娘，要是人品樣貌合適就遞個話探探風聲。
史氏又謙虛了幾句，隨即叫人去把幾位姑娘請出來一見。
今天賈政的婚禮，京中的達官顯貴都會到場，史氏覺得這是一個十分適合推銷賈敦的機會。
既然她想要給賈敦許一門能夠對自己子女有助益的婚事，就一定要辦到。
不過今天畢竟是賈政的大日子，史氏還是要控制一下，不要讓賈敦搶了賈政的風頭。
賈敦此刻正和賈致、賈敏姐妹三個坐在史氏正房後面屋子裏。
因為兄長成親，三姐妹都特別打扮了一番。
尤其是賈致，她想著今天賈家賓朋如雲，說不得就有貴人會青眼她的。
所以她把才做的新衣裳穿上，頭上更是把自己手上最好的頭面都帶上了。
反觀賈敦和賈敏兩個，雖然也是一身新衣，頭飾卻並不多，只是勝在精致。
賈致在一早姐妹幾個碰面的時候，就偷瞄過她們今天的打扮。
剛開始她還覺得自己頭上的簪環最多還很得意，後來又覺得那一姐一妹的打扮比自己精致，自己跟她們比起來反而落了下乘。
終於她按捺不住，找了個更衣的理由偷偷把頭上的簪子去了幾樣。
等她重新回來，賈敦和賈敏姐妹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賈致一邊矜持的輕撫鬢角，一邊狀似無意的問：“今個大日子，太太是不是要我們去幫著招呼客人？”
一般慣例，來的客人當中有未出閣的小姐都會由主家的小姐媳婦負責接待的。
賈致就想借這個機會，出頭露臉，將來好在婚事上沾點好處。
“太太說了，各家小姐有的忙著備嫁，有的身子不爽利，今天就沒有多少來，來的也由嫂子們接待了。”
賈敏這麽說，她口中的嫂子們不光是指張氏，也指族中的那些嫂子媳婦們。
在賈家守孝快要結束的時候，皇上為幾位成年的兒子相繼指婚，未來的兒媳婦大多都是京中名門貴女。
如今皇家這幾場婚事在賈政婚事之前已經陸續舉行。
另外因為除太子之外，幾位年長皇子日益長成，奪嫡的趨勢越發明顯。
在皇家要指婚的風聲傳出來的時候，有些無心參與皇家奪嫡的人家就趕在這之前把適齡的女孩婚事敲定。
所以等到賈政的婚禮舉行的時候，京中許多可以出來交際的姑娘們都關在家中備嫁，所以就沒來幾個年輕的女子。
賈致有些懊惱，甚至有些遺憾，如果她年紀長幾歲，祖母又沒有去世，說不定還有機會鼓動賈代善夫妻去爭一爭。
就算是王妃之位與她無緣，可憑著國公之女的身份，也能混個側妃之類的。
不過她又看了眼賈敦，這位倒是適齡，不知道太太會如何打算她的婚事。
想到這她又覺得之前賈敦懲治家中擅離職守的下人之事做的太過魯莽。
賈敦只是個庶女，還是個未來註定要嫁出去的庶女，在婚事敲定前做下礙了嫡母眼的事情，只怕嫡母會在婚事上磋磨她了。
賈致正想著心事，這時史氏派人叫她們姐妹三個去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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