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只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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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只狐貍
在體育祭結束之後，重覆的學校生活就像是游戲裏需要反覆刷的副本，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邁出了許多步，跨過春末，跨過潮濕的梅雨季。
六月底的時候是夏越大祓的日子，為了迎接悶熱的夏天，祈求下半年能夠健康平安和萬事順利，這天神社裏來了許多人。
外婆和我都忙著給人們準備新的大祓註連繩，這是一種通常用來掛在大門口的裝飾，像女孩子的皮筋一樣是兩端銜接的環狀，和新年大祓時準備的山茶紅色紙帶不同，夏越大祓中間綴的紙帶是海水一般的蔚藍色。
在給人們分發神酒的時候，我想到自己小時候被杯中酒液的香氣所迷惑，不是化學實驗課時聞到的那種沖鼻酒精味，而是很香甜溫柔的氣味，於是我很好奇這透明的液體嘗起來是什麽滋味。
我索性就在大祓儀式結束後，用寬大的袖口掩著，自己偷偷嘗了一口，簡直和吞炭火沒什麽兩樣，辣得眼眶都發紅了，腦袋暈乎乎的一頭栽進了北家的小水池中。
所幸池水不深，再加上北姐姐就在附近，我嗆了兩口水之後就被人給撈了上來，但這事還是把大家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外婆，她生氣極了，罰我清掃了整個神社，在那之後，我就不再好奇這個味道了。
今年的夏越大祓來了比往年更多的人，大概是因為今年的梅雨季遲遲不肯結束，大家都被回潮弄得心力交瘁了。
說來也神奇，在大祓儀式後的第二日，夏天如約而至，每一口呼吸都宛如裹挾著熱浪，剛從冷櫃拿出來的冰棍還沒舔兩口就融化成糖水落在虎口上，把手弄得黏黏糊糊的。
往返上學的路程成了最難捱的時段，但所幸沒多久之後就是暑假了，等到七月初的時候，學校終於在公告欄張貼了放假的通知，老師們也開始讓我們註意夏季游玩的安全，以及留下一撂厚厚的暑期作業，美其名曰不能讓我們太閑著了。
排球部的大家前陣子在IH大賽的兵庫縣代表決定戰中拿到了優勝，北信介把從神社拿到的夏越註連繩掛在了部室的門口，大家都說註連繩一定能在全國賽裏幫他們掃清障礙，旋即就被北信介說了凡事都只能依靠自己，註連繩並不是為了讓你們懈怠用的。
明明就是信介自己掛上去的吧，事後來吐槽的尾白前輩如是說。
為了備戰全國賽，排球部也進入了封閉式訓練，連通訊都被嚴格管理的那種，我只和他們寥寥聯系過幾次，未來的一個月也將是如此，角名趁機給我大倒了一堆苦水，吐魂兩個字幾乎要占據了我的屏幕。
而在放假之前，父母就帶著外婆去鐮倉那邊一個很有名氣的診所裏理療她的膝蓋了，於是家裏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偶爾會去北家蹭飯，幫北奶奶修剪花枝，帶著北蒼介去後山捉甲蟲，又被北姐姐拉著去商場大逛特逛。
龍野神社在放假之後幾乎就沒人來了，畢竟大家都一股腦的湧去了海水浴場，我在每天清掃完神社後就沒事可幹了。
在暑假剛開始沒多久的一個午後，我坐在檐廊上用蒲扇給自己扇風，扇了沒多久手腕就酸痛起來，於是我搬來電風扇，用衣擺和嘴去接吹出來的熱風。
這時候我總是很想念商場裏充足的冷氣，只能盡可能地保持不動，但身上的水分還是一直在被蒸發。
這時候手機響了兩聲，我艱難地翻身用手去夠正在震動的手機，動作遲緩得像活了幾百歲的烏龜。
欸...是武藤前輩發來的訊息。
自從兩位前輩畢業之後，就變得忙碌起來，我們很少才會聊聊天，說下超自然研究社的近況，我記得上次聊天還是在體育祭之前的時候。
我一下坐起身，點開訊息。
武藤勳：[下午好啊我親愛的後輩，最近過得怎麽樣，還有精神嗎？]
我：[假期居家中，太陽都快把我曬成魚幹了，前輩呢？居酒屋的生意怎麽樣？是不是都快到東京去開連鎖店了？]
武藤勳：[如果真能那樣就太好了，我會為此努力，不過...嘿嘿，在此之前不知道可愛的後輩能不能幫可憐的前輩一個忙。]
我：[當然沒問題啦，我每天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做，不知道前輩要吩咐些什麽呢？]
武藤勳：[哎呀哎呀，不要用那種會讓人惶恐的語氣說話啦，就是能來店裏幫忙試吃一下新品嗎？]
我：[欸？這種東西明明就是獎品吧！但我想知道一點，那就是——]
我：[店裏有沒有冷氣！]
武藤勳：[我還真是被你嚇了一大跳，當然有啦！冷氣足足的，全天24h供應！]
我：[哦哦哦！那我一定要來！不管是什麽新品我都會心滿意足的吃下去！]
武藤勳：[那實在是太好了，你要是等下沒事的話，就可以來了。]
我：[好，我收拾一下就出發。]
武藤勳：[收拾是指騰空肚子嗎？]
我：[沒錯，前輩你就做好準備吧。]
結束對話之後，我換上外出的衣服就往武藤前輩家居酒屋的方向趕，他家的居酒屋沒有開在商圈附近，幾乎就是開給附近居民的，所以不用乘坐電車，步行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就到了。
“打擾了。”我撩開門口深藍色的擋布，推門走了進去，旋即一股強勁的冷風撲面而來，把熱氣都隔絕在了門外。
“小愛後輩，你來啦。”武藤勳熱情地迎了上來，他漂染後的紅發被藏在頭巾後，身上掛著圍裙，看著還和剛畢業時沒什麽兩樣。
我同樣熱情地笑著，“好久不見了前輩。”
“寒暄的話少說一點咯。”他擺擺手，拉開一張凳子，“直接切入主題吧，這是我剛做的。”
我看著桌上的刨冰有些驚訝，“居酒屋在夏季還會供應刨冰嗎？”
“是為了不久後的祭典準備的，最近生意不太景氣，我就和老爹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把居酒屋的名氣打響一點，順便也賺點外快。”武藤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原來如此，我會好好給前輩幫忙的。”我幹勁滿滿的說著，就算是為了店裏的冷氣，我也會好好幫忙！
我在位置上坐下之後，看著那杯淋了果醬和紅豆沙的刨冰，總感覺刨冰的顏色和普通的不太一樣，聞起來也更加清甜。
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後，我瞪大眼睛，“這啥啊？好美味！”
“是吧是吧，這不是普通的刨冰哦。”武藤勳得意地說著，從料理臺上拿出一瓶飲料盒，“準確來說，這是椰奶冰哦，特制濃縮的新鮮椰奶。”
說完後，武藤勳擺出了更多瓶瓶罐罐，讓它們就像錫兵一樣在臺面上擺放齊整，“我還打算做很多口味，除了果醬之外我還想試試用各種糖果來搭配，果然祭典肯定少不了蘋果糖，要不要試試看呢，小愛後輩你說...會有人喜歡納豆味的刨冰嗎？”
我趕緊制止住武藤勳逐漸放飛的想法，“前輩，刨冰和納豆還是不要同時出現了！”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武藤勳惋惜地搖搖頭，“這個口味怎麽樣？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嗎？”
“第一口很美味！但總覺得紅豆沙的味道有點違和，讓本來就很甜的椰奶冰更甜了，芒果果醬的酸度也不夠把甜味壓下去，吃兩口之後就會覺得有點膩，要不要把紅豆沙換成巧克力醬呢？或者用更酸的果醬來試試？”
我懇切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武藤勳一邊點頭一邊把我的話在本子上記下來，隨即就拉緊圍裙，像陣風似的鉆進了後廚之中。
在我試吃了三四杯刨冰之後，才得到了最滿意的甜度，武藤勳又做了幾杯給周圍的鄰居，全都得到一致的好評，於是其中一個口味也就敲定下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幾乎每天都會來居酒屋吃各種小點心吃到撐，除了刨冰之外，武藤勳還在研究其他的下酒菜。
除此之外我也會在店裏忙碌的時候幫著打下手，武藤前輩的父親鄭重地給了我一筆報酬，我有點不好意思後收下，畢竟我除了吃刨冰之外也沒幹什麽。
日歷在不知不覺之間翻過了七月，祭典的日子也臨近了。
IH全國賽也在七月底的時候拉開了帷幕，我照例每日蹲守在電視機前收看直播，只是這一次的場合從家裏變成了居酒屋。
來居酒屋的不少都是附近的居民，但為了防止我被喝太多的客人騷擾，我在武藤前輩的口中成了他假期過來打工的小堂妹。
所幸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遇到那種耍酒瘋的客人，大家都被電視機裏激烈的比賽給點燃，連下酒菜都忘了吃。
“剛才那個是北家的小子吧？”
“還真是呢！真是有出息的孩子啊，北奶奶要享福咯。”
“沒想到我們這裏還有這麽厲害的隊伍，這是全國賽吧，了不起的啊這群孩子。”
“你以前都沒聽說過稻荷崎的排球隊嗎？”
“哪有功夫去聽那些，每天幹完活之後只想來這裏喝點酒，然後回家倒頭就睡。”
“我家女兒可是那位7號選手的忠實粉絲，叫什麽宮...宮悠？”
“是宮侑選手吧。”我即答，一邊說一邊清洗著洗碗池裏的玻璃杯。
“沒錯沒錯，我剛開始也不知道我女兒為什麽會被這小子給迷住，還染了個黃發，看著不太正經的樣子，後來她拉著我看了一場稻荷崎的比賽，你還別說，這小子還挺厲害的。”客人喝下一口酒之後，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他說完這句話後，突然看向我，“那邊的小姑娘，我看你和我女兒年齡也差不多大，你覺得這幾個小子裏面誰最帥氣啊？我反正還是不太喜歡那個宮侑，氣焰太囂張了，看得人很火大啊。”
客人笑呵呵地拋出一個問題，我清洗杯子的動作一頓，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所幸我很擅長應付長輩，於是也笑著扯開了話題，還順便恭維了一下客人。
“在孩子心目之中，父親應該才是最帥氣的人呢。”
“哈哈哈哈！”穿著一身連體工作服的客人大聲地笑起來，寬且黝黑的國字臉上浮出酒精帶來的酡紅，說話也有點大舌頭了，“小姑娘挺會說話的，這一點我也很認同，只是你這個年齡階段的孩子應該更喜歡同齡的男孩子吧，我這種老骨頭可沒這麽大的魅力喲。”
其餘人也開始起哄，“就是就是，小姑娘你就說一下吧，這幾個男孩看著都挺受歡迎的，剛才攝像機掃到了觀眾席，那架勢還真是跟明星一樣一樣的呢。”
“欸——小姑娘怎麽還臉紅了？哈哈哈我說你們幾個大老粗就別逗人家了，小姑娘臉皮都薄。”一個客人站出來給我打了圓場。
我內心雖然恨不得像鵪鶉一樣把腦袋埋到洗碗池裏去，但還是不服輸地昂起頭來。
“在比賽場上努力的人都很帥氣！今天在這裏的叔叔阿姨們努力工作的樣子也很帥氣，我認為只要認真對待自己生活的人都是帥氣的人。”我氣勢滿滿地說完，看著居酒屋的客人全都楞住了，難為情的情緒這才反沖上來，感覺耳朵都開始發熱了，“啊...一不小心就說了大話，但我是真心這樣覺得的。”
“小姑娘你真是...真是個好孩子啊！”不太喜歡宮侑的那個客人眼睛亮了亮，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差點就把我拍咳嗽了，平時種莊稼的農戶手勁可不是一般的大。
其他客人也紛紛點頭，“有這麽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我們也要多吃一點才行。”
“是、是！”見到客人們來了興致，我心裏感到一陣欣喜。
正當我把點完的單收回，準備送去後廚的時候，那個客人再次叫住了我。
“小姑娘過來一下。”
“請問客人您還需要什麽嗎？”
客人瞇起眼睛，一副洞若觀火的模樣，臉上雖然還有酒精帶來的紅色，但眼底卻是一派澄明，“我果然還是搞不懂你們小姑娘的心思，但我看得出來自家女兒看待憧憬之人的眼神，小姑娘你也很在意這個隊伍裏的某個人吧——”
他頓了頓，食指輕敲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從你的眼神裏可以看得出來，不過你的眼神和我女兒的又不太一樣，不是憧憬，怎麽說呢...就像是這幾天地裏的莊稼，被風給吹出了綠苗，莊稼本身還沒發現，路過的人也沒辦法發現，因為那些綠苗還很小，沒有被輸送營養，但我們這些農戶卻能看得一清二楚，綠苗一旦生長起來，可是很快的，然後啊，就會結出沈甸甸的果實來。”
“客人你...看錯了吧。”我移開視線，拿著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緊，“我和排球部的大家是朋友沒錯，但不像客人你說的那樣，應該。”
客人笑瞇瞇地喝下最後一口酒，長出一口氣，“嗯嗯，我知道了，請小姑娘你先幫我點單吧。”
我點點頭，就在這時，武藤勳從後廚火急火燎地沖出來，“平冢大叔你是不是在騷擾我小...妹呢！”
“哦咦，這個小姑娘是阿勳你的妹妹嗎？”平冢大叔詫異地看了一眼我，語氣也粗俗許多，“你小子盡扯謊，你從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老子就抱著你，從沒聽過你有什麽小妹。”
“當然是遠房的啦，大叔你也是...別說小時候的事情了。”
看著兩人的聲音逐漸擴散至整家店，我趕緊開口，“武藤前...不，大哥，平冢叔只是讓我給他點單而已。”
“沒錯，就是那樣，還是小姑娘好啊，不像你這個臭小子叫什麽大叔。”平冢大叔從鼻孔裏冷冷地哼了一聲。
“點單是吧，我來就行。”武藤勳像是沒聽到對方的話，從我手裏拿走了點單簿和碳素筆，他垂眼一看，繼而疑惑地看向我，“小妹，這個是你畫上去的嗎？”
只見米白色的紙張中間有一大塊滲開的墨跡，我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來在回答平冢大叔的那個問題時，自己好像的確有點用力過猛，但沒想到留下了這麽大一塊痕跡。
“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我老實回答著，感覺很是難堪，自己的情緒竟然影響到了店裏的工作。
“別一副天都快塌了的樣子啊，一點小問題而已，點單紙多得是。”武藤勳爽快幹脆地一笑，徑直把那張被弄臟的紙撕下來扔掉，然後就開始給平冢大叔點單了。
平冢大叔對他的態度很不客氣，“小子，給我弄一碟白蕓豆來，再要兩串烤雞心，酒也再來一杯，可別糊弄我啊。”
等到月亮掛上比樹梢還遙遠的天際，今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武藤前輩給我做了一點小菜當做犒勞，已成年的他在桌對面喝著啤酒，而我旁邊的是一杯果汁。
“小愛學妹啊，有人約你去祭典嗎？”武藤前輩不顧形象地打了個嗝，“要不要和前輩我去祭典擺攤啊？”
我回想起幾天前和朋友的聊天內容，真遙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覺得煙花的聲音很吵鬧，有為子作為吹奏部的骨幹成員，現在正在東京給大夥加油，而排球部的比賽也尚未結束，所以我的手機上沒有收到任何邀約。
“暫時還沒有。”我回答道。
“那就是有可能的人選咯？”武藤前輩眼睛一亮，“剛才平冢大叔一直給我念叨著呢，說電視上的那幾個人只有北家的小子是個性格好的。”
我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客人怎麽還給前輩說了這個，我現在還不想思考那些問題啦。”
“那就和我去擺攤吧，不管是誰來邀請都無視掉好了，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思考才能得出結果的，而且適當的遠離也能夠看得更加清楚。”武藤前輩說著。
“前輩說得很有道理，但我總有一種上當的感覺。”我回答道。
武藤前輩挑了一下眉梢，“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吧。”
“要是你想享受祭典的話也可以隨時離開，我可不是平冢大叔那種大家長。”他補充道。
我摳著自己的指甲，想了想之後點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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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的時候是夏越大祓的日子，為了迎接悶熱的夏天，祈求下半年能夠健康平安和萬事順利，這天神社裏來了許多人。
外婆和我都忙著給人們準備新的大祓註連繩，這是一種通常用來掛在大門口的裝飾，像女孩子的皮筋一樣是兩端銜接的環狀，和新年大祓時準備的山茶紅色紙帶不同，夏越大祓中間綴的紙帶是海水一般的蔚藍色。
在給人們分發神酒的時候，我想到自己小時候被杯中酒液的香氣所迷惑，不是化學實驗課時聞到的那種沖鼻酒精味，而是很香甜溫柔的氣味，於是我很好奇這透明的液體嘗起來是什麽滋味。
我索性就在大祓儀式結束後，用寬大的袖口掩著，自己偷偷嘗了一口，簡直和吞炭火沒什麽兩樣，辣得眼眶都發紅了，腦袋暈乎乎的一頭栽進了北家的小水池中。
所幸池水不深，再加上北姐姐就在附近，我嗆了兩口水之後就被人給撈了上來，但這事還是把大家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外婆，她生氣極了，罰我清掃了整個神社，在那之後，我就不再好奇這個味道了。
今年的夏越大祓來了比往年更多的人，大概是因為今年的梅雨季遲遲不肯結束，大家都被回潮弄得心力交瘁了。
說來也神奇，在大祓儀式後的第二日，夏天如約而至，每一口呼吸都宛如裹挾著熱浪，剛從冷櫃拿出來的冰棍還沒舔兩口就融化成糖水落在虎口上，把手弄得黏黏糊糊的。
往返上學的路程成了最難捱的時段，但所幸沒多久之後就是暑假了，等到七月初的時候，學校終於在公告欄張貼了放假的通知，老師們也開始讓我們註意夏季游玩的安全，以及留下一撂厚厚的暑期作業，美其名曰不能讓我們太閑著了。
排球部的大家前陣子在IH大賽的兵庫縣代表決定戰中拿到了優勝，北信介把從神社拿到的夏越註連繩掛在了部室的門口，大家都說註連繩一定能在全國賽裏幫他們掃清障礙，旋即就被北信介說了凡事都只能依靠自己，註連繩並不是為了讓你們懈怠用的。
明明就是信介自己掛上去的吧，事後來吐槽的尾白前輩如是說。
為了備戰全國賽，排球部也進入了封閉式訓練，連通訊都被嚴格管理的那種，我只和他們寥寥聯系過幾次，未來的一個月也將是如此，角名趁機給我大倒了一堆苦水，吐魂兩個字幾乎要占據了我的屏幕。
而在放假之前，父母就帶著外婆去鐮倉那邊一個很有名氣的診所裏理療她的膝蓋了，於是家裏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偶爾會去北家蹭飯，幫北奶奶修剪花枝，帶著北蒼介去後山捉甲蟲，又被北姐姐拉著去商場大逛特逛。
龍野神社在放假之後幾乎就沒人來了，畢竟大家都一股腦的湧去了海水浴場，我在每天清掃完神社後就沒事可幹了。
在暑假剛開始沒多久的一個午後，我坐在檐廊上用蒲扇給自己扇風，扇了沒多久手腕就酸痛起來，於是我搬來電風扇，用衣擺和嘴去接吹出來的熱風。
這時候我總是很想念商場裏充足的冷氣，只能盡可能地保持不動，但身上的水分還是一直在被蒸發。
這時候手機響了兩聲，我艱難地翻身用手去夠正在震動的手機，動作遲緩得像活了幾百歲的烏龜。
欸...是武藤前輩發來的訊息。
自從兩位前輩畢業之後，就變得忙碌起來，我們很少才會聊聊天，說下超自然研究社的近況，我記得上次聊天還是在體育祭之前的時候。
我一下坐起身，點開訊息。
武藤勳：[下午好啊我親愛的後輩，最近過得怎麽樣，還有精神嗎？]
我：[假期居家中，太陽都快把我曬成魚幹了，前輩呢？居酒屋的生意怎麽樣？是不是都快到東京去開連鎖店了？]
武藤勳：[如果真能那樣就太好了，我會為此努力，不過...嘿嘿，在此之前不知道可愛的後輩能不能幫可憐的前輩一個忙。]
我：[當然沒問題啦，我每天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做，不知道前輩要吩咐些什麽呢？]
武藤勳：[哎呀哎呀，不要用那種會讓人惶恐的語氣說話啦，就是能來店裏幫忙試吃一下新品嗎？]
我：[欸？這種東西明明就是獎品吧！但我想知道一點，那就是——]
我：[店裏有沒有冷氣！]
武藤勳：[我還真是被你嚇了一大跳，當然有啦！冷氣足足的，全天24h供應！]
我：[哦哦哦！那我一定要來！不管是什麽新品我都會心滿意足的吃下去！]
武藤勳：[那實在是太好了，你要是等下沒事的話，就可以來了。]
我：[好，我收拾一下就出發。]
武藤勳：[收拾是指騰空肚子嗎？]
我：[沒錯，前輩你就做好準備吧。]
結束對話之後，我換上外出的衣服就往武藤前輩家居酒屋的方向趕，他家的居酒屋沒有開在商圈附近，幾乎就是開給附近居民的，所以不用乘坐電車，步行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就到了。
“打擾了。”我撩開門口深藍色的擋布，推門走了進去，旋即一股強勁的冷風撲面而來，把熱氣都隔絕在了門外。
“小愛後輩，你來啦。”武藤勳熱情地迎了上來，他漂染後的紅發被藏在頭巾後，身上掛著圍裙，看著還和剛畢業時沒什麽兩樣。
我同樣熱情地笑著，“好久不見了前輩。”
“寒暄的話少說一點咯。”他擺擺手，拉開一張凳子，“直接切入主題吧，這是我剛做的。”
我看著桌上的刨冰有些驚訝，“居酒屋在夏季還會供應刨冰嗎？”
“是為了不久後的祭典準備的，最近生意不太景氣，我就和老爹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把居酒屋的名氣打響一點，順便也賺點外快。”武藤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原來如此，我會好好給前輩幫忙的。”我幹勁滿滿的說著，就算是為了店裏的冷氣，我也會好好幫忙！
我在位置上坐下之後，看著那杯淋了果醬和紅豆沙的刨冰，總感覺刨冰的顏色和普通的不太一樣，聞起來也更加清甜。
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後，我瞪大眼睛，“這啥啊？好美味！”
“是吧是吧，這不是普通的刨冰哦。”武藤勳得意地說著，從料理臺上拿出一瓶飲料盒，“準確來說，這是椰奶冰哦，特制濃縮的新鮮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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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制止住武藤勳逐漸放飛的想法，“前輩，刨冰和納豆還是不要同時出現了！”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武藤勳惋惜地搖搖頭，“這個口味怎麽樣？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嗎？”
“第一口很美味！但總覺得紅豆沙的味道有點違和，讓本來就很甜的椰奶冰更甜了，芒果果醬的酸度也不夠把甜味壓下去，吃兩口之後就會覺得有點膩，要不要把紅豆沙換成巧克力醬呢？或者用更酸的果醬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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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試吃了三四杯刨冰之後，才得到了最滿意的甜度，武藤勳又做了幾杯給周圍的鄰居，全都得到一致的好評，於是其中一個口味也就敲定下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幾乎每天都會來居酒屋吃各種小點心吃到撐，除了刨冰之外，武藤勳還在研究其他的下酒菜。
除此之外我也會在店裏忙碌的時候幫著打下手，武藤前輩的父親鄭重地給了我一筆報酬，我有點不好意思後收下，畢竟我除了吃刨冰之外也沒幹什麽。
日歷在不知不覺之間翻過了七月，祭典的日子也臨近了。
IH全國賽也在七月底的時候拉開了帷幕，我照例每日蹲守在電視機前收看直播，只是這一次的場合從家裏變成了居酒屋。
來居酒屋的不少都是附近的居民，但為了防止我被喝太多的客人騷擾，我在武藤前輩的口中成了他假期過來打工的小堂妹。
所幸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遇到那種耍酒瘋的客人，大家都被電視機裏激烈的比賽給點燃，連下酒菜都忘了吃。
“剛才那個是北家的小子吧？”
“還真是呢！真是有出息的孩子啊，北奶奶要享福咯。”
“沒想到我們這裏還有這麽厲害的隊伍，這是全國賽吧，了不起的啊這群孩子。”
“你以前都沒聽說過稻荷崎的排球隊嗎？”
“哪有功夫去聽那些，每天幹完活之後只想來這裏喝點酒，然後回家倒頭就睡。”
“我家女兒可是那位7號選手的忠實粉絲，叫什麽宮...宮悠？”
“是宮侑選手吧。”我即答，一邊說一邊清洗著洗碗池裏的玻璃杯。
“沒錯沒錯，我剛開始也不知道我女兒為什麽會被這小子給迷住，還染了個黃發，看著不太正經的樣子，後來她拉著我看了一場稻荷崎的比賽，你還別說，這小子還挺厲害的。”客人喝下一口酒之後，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他說完這句話後，突然看向我，“那邊的小姑娘，我看你和我女兒年齡也差不多大，你覺得這幾個小子裏面誰最帥氣啊？我反正還是不太喜歡那個宮侑，氣焰太囂張了，看得人很火大啊。”
客人笑呵呵地拋出一個問題，我清洗杯子的動作一頓，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所幸我很擅長應付長輩，於是也笑著扯開了話題，還順便恭維了一下客人。
“在孩子心目之中，父親應該才是最帥氣的人呢。”
“哈哈哈哈！”穿著一身連體工作服的客人大聲地笑起來，寬且黝黑的國字臉上浮出酒精帶來的酡紅，說話也有點大舌頭了，“小姑娘挺會說話的，這一點我也很認同，只是你這個年齡階段的孩子應該更喜歡同齡的男孩子吧，我這種老骨頭可沒這麽大的魅力喲。”
其餘人也開始起哄，“就是就是，小姑娘你就說一下吧，這幾個男孩看著都挺受歡迎的，剛才攝像機掃到了觀眾席，那架勢還真是跟明星一樣一樣的呢。”
“欸——小姑娘怎麽還臉紅了？哈哈哈我說你們幾個大老粗就別逗人家了，小姑娘臉皮都薄。”一個客人站出來給我打了圓場。
我內心雖然恨不得像鵪鶉一樣把腦袋埋到洗碗池裏去，但還是不服輸地昂起頭來。
“在比賽場上努力的人都很帥氣！今天在這裏的叔叔阿姨們努力工作的樣子也很帥氣，我認為只要認真對待自己生活的人都是帥氣的人。”我氣勢滿滿地說完，看著居酒屋的客人全都楞住了，難為情的情緒這才反沖上來，感覺耳朵都開始發熱了，“啊...一不小心就說了大話，但我是真心這樣覺得的。”
“小姑娘你真是...真是個好孩子啊！”不太喜歡宮侑的那個客人眼睛亮了亮，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差點就把我拍咳嗽了，平時種莊稼的農戶手勁可不是一般的大。
其他客人也紛紛點頭，“有這麽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我們也要多吃一點才行。”
“是、是！”見到客人們來了興致，我心裏感到一陣欣喜。
正當我把點完的單收回，準備送去後廚的時候，那個客人再次叫住了我。
“小姑娘過來一下。”
“請問客人您還需要什麽嗎？”
客人瞇起眼睛，一副洞若觀火的模樣，臉上雖然還有酒精帶來的紅色，但眼底卻是一派澄明，“我果然還是搞不懂你們小姑娘的心思，但我看得出來自家女兒看待憧憬之人的眼神，小姑娘你也很在意這個隊伍裏的某個人吧——”
他頓了頓，食指輕敲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從你的眼神裏可以看得出來，不過你的眼神和我女兒的又不太一樣，不是憧憬，怎麽說呢...就像是這幾天地裏的莊稼，被風給吹出了綠苗，莊稼本身還沒發現，路過的人也沒辦法發現，因為那些綠苗還很小，沒有被輸送營養，但我們這些農戶卻能看得一清二楚，綠苗一旦生長起來，可是很快的，然後啊，就會結出沈甸甸的果實來。”
“客人你...看錯了吧。”我移開視線，拿著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緊，“我和排球部的大家是朋友沒錯，但不像客人你說的那樣，應該。”
客人笑瞇瞇地喝下最後一口酒，長出一口氣，“嗯嗯，我知道了，請小姑娘你先幫我點單吧。”
我點點頭，就在這時，武藤勳從後廚火急火燎地沖出來，“平冢大叔你是不是在騷擾我小...妹呢！”
“哦咦，這個小姑娘是阿勳你的妹妹嗎？”平冢大叔詫異地看了一眼我，語氣也粗俗許多，“你小子盡扯謊，你從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老子就抱著你，從沒聽過你有什麽小妹。”
“當然是遠房的啦，大叔你也是...別說小時候的事情了。”
看著兩人的聲音逐漸擴散至整家店，我趕緊開口，“武藤前...不，大哥，平冢叔只是讓我給他點單而已。”
“沒錯，就是那樣，還是小姑娘好啊，不像你這個臭小子叫什麽大叔。”平冢大叔從鼻孔裏冷冷地哼了一聲。
“點單是吧，我來就行。”武藤勳像是沒聽到對方的話，從我手裏拿走了點單簿和碳素筆，他垂眼一看，繼而疑惑地看向我，“小妹，這個是你畫上去的嗎？”
只見米白色的紙張中間有一大塊滲開的墨跡，我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來在回答平冢大叔的那個問題時，自己好像的確有點用力過猛，但沒想到留下了這麽大一塊痕跡。
“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我老實回答著，感覺很是難堪，自己的情緒竟然影響到了店裏的工作。
“別一副天都快塌了的樣子啊，一點小問題而已，點單紙多得是。”武藤勳爽快幹脆地一笑，徑直把那張被弄臟的紙撕下來扔掉，然後就開始給平冢大叔點單了。
平冢大叔對他的態度很不客氣，“小子，給我弄一碟白蕓豆來，再要兩串烤雞心，酒也再來一杯，可別糊弄我啊。”
等到月亮掛上比樹梢還遙遠的天際，今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武藤前輩給我做了一點小菜當做犒勞，已成年的他在桌對面喝著啤酒，而我旁邊的是一杯果汁。
“小愛學妹啊，有人約你去祭典嗎？”武藤前輩不顧形象地打了個嗝，“要不要和前輩我去祭典擺攤啊？”
我回想起幾天前和朋友的聊天內容，真遙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覺得煙花的聲音很吵鬧，有為子作為吹奏部的骨幹成員，現在正在東京給大夥加油，而排球部的比賽也尚未結束，所以我的手機上沒有收到任何邀約。
“暫時還沒有。”我回答道。
“那就是有可能的人選咯？”武藤前輩眼睛一亮，“剛才平冢大叔一直給我念叨著呢，說電視上的那幾個人只有北家的小子是個性格好的。”
我頭疼地揉著太陽穴，“客人怎麽還給前輩說了這個，我現在還不想思考那些問題啦。”
“那就和我去擺攤吧，不管是誰來邀請都無視掉好了，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思考才能得出結果的，而且適當的遠離也能夠看得更加清楚。”武藤前輩說著。
“前輩說得很有道理，但我總有一種上當的感覺。”我回答道。
武藤前輩挑了一下眉梢，“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吧。”
“要是你想享受祭典的話也可以隨時離開，我可不是平冢大叔那種大家長。”他補充道。
我摳著自己的指甲，想了想之後點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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